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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将佩劍抽出來觀摩,并未發現任何獨到之處,于是還給謝致虛。
“沒錯,我在關外學習武藝已有二十餘年,兩年前學成出師,關外再無敵手,”青年眉飛色舞,“本來要封一個天下武林第一甲,但我師父說,武林高手盡在中原,只有将中原名家逐一擊敗,我才能成為天下第一人。”
謝致虛反應過來:“哦……所以你是來找春雷刀客挑戰的嗎?”
青年豎起一根指頭:“沒錯,就是這樣!我一路沿運河南下,本來先去了江陵府,聽那兒的人介紹了春雷刀客,才輾轉來到蘇州城。”
“江陵府?”
青年斜睨一眼:“不是吧,兄弟,看來你真不是武林中人,連江陵府歸壹莊都沒聽過?傳言歸壹劍法天下無敵,我本來為了提高效率,打算直接挑戰歸壹劍,打完之後好游山玩水。誰知歸壹莊幾年前就換主人了,現在那個在道上還沒有正名。我這才沒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挨個上門挑戰了。”
謝致虛遲鈍地“唔”了一聲,他跟随師門隐居在邛山,不問武林久矣。
他倆在牆邊等了半晌,巷口傳來腳步聲。
謝致虛立刻看過去,青年卻懶洋洋的一動不動。
原來是個貨郎,擔着前後兩個桶,前邊這個遮了張荷葉作蓋,四角溢出氤氲熱氣。
“來碗酒糟湯圓咯,芝麻紅豆,果仁兒桂花,棗泥豆沙……”
青年的肚子應景地咕嚕一聲。
“等等,我來一碗!”青年從裘襖裏伸出細細的手杆,掌心幾枚銅錢,手掌顏色蒼白、掌紋淺淡。
謝致虛瞥見一眼,心知是薄命的手相,以前家中有叔伯通相面,也教過他幾句。
或許真是個患病在身的。
貨郎揭開荷葉蓋子,白茫茫的熱氣立刻升騰四溢,面湯裏滾着幾個湯圓,有的白嫩嫩,有的透着淺淺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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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個棗泥的。”青年興致勃勃看貨郎撿出個瓷碗,給他盛粉紅湯圓,又點了幾顆櫻桃進去,殷紅地堆在雪白的碗壁,賣相誘人。
青年一邊吃,一邊對謝致虛嘆氣:“我為了等這位蘇镖頭,中飯都沒顧上吃,真是餓死了。唉,出門在外,生活不易啊。”
謝致虛心說,看你這身裘襖價值非凡,想必不是普通富貴人家出身,怎麽沒有個書童仆使,跑前跑後地伺候?
但嘴上仍客氣道:“兄臺為得證武林第一,其心可鑒。”
青年嘴裏含着湯圓,道:“嗨,要我說,中原人真是沒有效率,何不每年舉辦一次比武大會,誰是第一一場就打下來了,省得我來來回回跑。”
貨郎将銅板在手心一排,擡頭說:“客官,還差一枚呢。”
青年端碗的手于是收回裘襖裏,掏了兩下。
青年:“……”
貨郎:“???”
青年表情一下變得有點難以言喻,舉出一枚銀錠:“沒零錢了。”
貨郎:“客官,我就是把這攤子抵給你也找不了錢啊。”
青年一口喝幹了面湯,把碗塞貨郎手裏,哈哈地拍拍他手背:“一文罷了,小兄弟,相遇即是緣,哈哈哈。”
貨郎拿着碗:“……”
謝致虛遞過去一文錢,那貨郎千恩萬謝收下,擔着貨擔走了。
青年終于站起來平視謝致虛,蒼白的臉頰因為吃飽喝足顯出一點紅潤:“謝了謝了,真是太感謝了,吃飯不給錢這種事傳出去我就沒法混了。我叫越關山,小兄弟你貴姓啊?”
“免貴姓謝,謝致虛。”
“哦哦。”
齊齊陷入沉默。
謝致虛盯着面前石板路的地縫,為自己作出傻站着等人的決定而稍微有些後悔,別人都吃完一頓便飯了,蘇家主人還沒回來。有這個時間,他早□□進去找到倪棠做工時的熟人,捋出一些案情線索了。
越關山雖看上去頗為開朗,到底和謝致虛不熟,也找不到話題。
過一會兒,越關山突然開口:“謝兄在城裏可有落腳的地方?方便的話,我找你還錢?”
謝致虛連忙擺手:“一文罷了,越兄,相遇即是緣。”
這是借了越關山的話,兩個人都笑起來,氣氛終于活泛些許。此時巷口傳來腳步聲。
不是一個人前後腳孤零零的踢踏。是一隊人在行路。
越關山靠着牆壁的脊背站直了,朝巷口望去。
領頭是一個中年男子,蓄着長須,肩寬背闊,束發戴冠,內穿襦裙,外罩對襟衫,作一副文士打扮,側身扶着一位老夫人,幾個仆從跟在兩旁。
老夫人身邊還有一位老嬷嬷,謝致虛一眼便瞧見,心道這莫非就是那位管事嬷嬷。
然而還沒等他有所行動,越關山早已眼疾手快地跳到路中央,站在中年文士面前,呔一聲将那文士和老夫人俱吓了一跳。
“我乃涼州越關山是也,久聞春雷刀客大名,今日特來讨教刀法,還請賜教!”
那中年男人約摸就是蘇驚雷,雖給這突發情況打了個措手不及,倒也沒有否認刀客名號。
老夫人摸着心口:“哎喲,哎喲……這是怎麽回事……哎喲……”
蘇驚雷和老嬷嬷急忙一左一右攙住老夫人。
“娘你別急,待兒子問問清楚。”
說是這麽說,但蘇驚雷看向越關山,眼神已經鎮定下來,明顯對眼前的情況心知肚明,繼而又轉頭看謝致虛:“你也是來——”
謝致虛立刻後退一步:“我不是,我只是路過。”順帶還将佩劍往身後藏了藏。
開玩笑,就他這幾下越打越弱的三腳貓功夫,行走江湖的第一訣竅就是遇見打架繞道走。
越關山雖怎麽看都是個病秧子體質,向人挑戰的氣勢倒十足強盛,那裘襖上的皮毛無風自動,周身形成一股閑人勿近的氣場。
“向你挑戰的只我一人,越關山欲成就武林第一人,還請刀客拔刀賜教!”
蘇驚雷道:“抱歉了小兄弟,我已金盆洗手。”
蘇驚雷抱拳拱手,引越關山去看那把插在蘇宅門口石睚眦嘴裏的鋼刀:“自從我兩年前卸任歸鄉,春雷刀便封刀入石,我已立下誓言餘生但願蘇鄉聽雨,再不刀口舔血。小兄弟還是另尋高明吧。”
老夫人捂着心口來攀兒子手臂:“兒啊,別打架,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的……”
蘇驚雷反手攙住他老娘。
越關山無風自動的皮毛停下來,臉上的紅潤也退了。
“搞什麽啊。”越關山很不滿。
蘇驚雷再次抱歉拱手,攙着老娘踏上蘇宅臺階。
“等等!”
“等等。”
謝致虛與越關山同時叫道。
謝致虛飛快掃了越關山一眼,上前一步道:“蘇老爺,在下叨擾了。”轉而面對老夫人身邊的嬷嬷說道:“在下一位老鄉,名叫倪棠,聽聞在貴府做工,家鄉捎來消息與她,想見上一面。”
老夫人眯起渾濁的雙眼,喃喃:“倪……棠?”
嬷嬷看上去與老夫人一般年紀,但要精幹許多,思路十分清晰,很快便回答:“這位公子說的是海棠吧,原先的确在府中作婢女,不過前不久已經辭工了。”
謝致虛:“她原來一直待在蘇府嗎?在蘇州城可有常去的地方?有無二三熟人好友?”
嬷嬷想了片刻:“海棠在府裏得有十餘年了,和下人們關系都不錯。公子詢問這麽詳細是要做甚?”
老夫人終于回憶完畢,将眼睛一睜:“……海棠啊,常去太湖……”
嬷嬷附和道:“是啊,她本就是太湖梁家人教養出來的婢女,在咱們府上做了十年工,還是三天兩頭往梁家跑,做婢女的原也這麽愛攀附權貴……”被蘇驚雷看了一眼,止住話頭:“那位小公子還有什麽要問的?”
謝致虛記住了她們方才所說,又問:“海棠在蘇州可與什麽人結下過仇怨?”
這下嬷嬷與蘇驚雷俱有些警覺。
“您這是什麽意思?”
謝致虛忙解釋:“您說她前幾日已辭工,但我沒在家鄉見到她,就怕是路上被什麽事耽擱了。”
謝致虛心中還在盤算,直覺不好将倪棠已身死的事告訴蘇家人,給人徒增煩惱不說,恐怕還會引起警惕,反而問不出消息。
“應該沒有吧,”嬷嬷想了想,“海棠挺油滑的,輕易不得罪人。”
謝致虛誠懇道:“多謝告知。”
他們一來一回問了許久,越關山就一直默默聽着,也不出聲打斷,待到問完,才向蘇驚雷道:“刀客,我千裏迢迢來中原請教武學,總不能叫我空手而歸吧,這附近可有什麽名家好手的,能否推薦一二?”
謝致虛看蘇驚雷的表情就知道,他也在糾結越關山病怏怏的外貌與積極武鬥的行為。
镖師們在謝致虛的印象中都是豹頭環眼、燕颔虎須,哪怕蘇驚雷退役後穿上了文士衣袍,也不能遮去膀大腰圓的身形。
越關山這樣精瘦蒼白的武士,确實少見。
蘇驚雷擰着眉頭,猶豫片刻,說:“太湖梁家莊,梁正輔、梁稹父子倆,金刀銀槍功法無雙,小兄弟若是能勝了他二人,想必在江南地區便無敵手。”
又是太湖梁家?謝致虛耳朵尖一動。
越關山的臉上起了兩團紅暈,大概熱血又上頭了,那件不知是何種獸類皮毛制成的裘襖再次飛揚而起,橙紅的毛尖在獵獵聲響中充滿活力地躍動。
作者有話要說: 每章都有作者有話說是不是太吵了,不過湯圓阿麥還是喜歡鮮肉餡兒的,評論喜歡小甜豆天使風的(雖然如此老師們盡管暢所欲言,拜托了單機作者真的很需要評論鼓勵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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