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騎在馬背上,想要和馬車保持平行,同時位置要剛好在俯身就能将臉湊到車窗邊。
難度很大。
但難不倒身經百戰的骁雲衛們。
雁門的馬是從涼州城帶過來的,四蹄發白,行進時真如踏在雪上,發不出一點動靜。他正屏住呼吸以小指挑起簾子一角,半只眼睛偷窺進車內。
“怎麽樣怎麽樣!”身後的同伴們不停催促。
只一點聲響,裏面的人就敏銳地看過來。
“噓!!”雁門迅速回身,憤怒地豎起食指。
“快說,他們在裏面幹什麽?!”那個叫寧武的骁雲衛道。
“好像是在泡茶,”雁門回答,“擺了四副茶具,姐姐的全副家當都在裏面了。”
荊不勝是骁雲衛的老大,不敗的戰神,雖然長相具有欺騙性,一幫小夥子卻從不敢拿她當弱質女流看待。在他們的觀念裏,荊不勝日後是要繼任越家軍統領的女人,不,不是女人,是統帥,揮斥方遒殺伐果決,竟然有一天也會和适齡男子在馬車裏舉辦性質極其可疑的茶話會……這個八卦不可不偷聽!
寧武指揮道:“你把耳朵貼在車壁上,聽聽裏面在說什麽!”
雁門依言趴過去,還沒挨上車壁,耳朵就被人掐住生生拎回來。
“哎喲哎喲痛痛痛痛痛——老大!”
涼州城的戰馬們登時非常有靈性地載着主人一哄而散,留下雁門被越關山拎着耳朵教訓:“幹什麽?學別人做癡漢啊?流氓癡漢是追不到女人的你知不知道。”
越關山騎馬也從不好好騎,敞着裘襖,盤腿穩穩端坐馬背,手肘撐着膝蓋,痞氣十足。一個人待在馬車裏快被悶死的武理原本也想騎馬,可惜預算并沒有為非戰鬥人員安排馬匹,只好勉為其難和越關山同騎,所幸沿路風光安撫了他憤懑的內心世界。
“求愛的第一要點是展現自己優秀的一面,雁門小兄弟,我建議你不如禮貌且溫和地向荊小姐請求一個和她們一同品茶的機會。這樣會顯得你有君子之風,彼其之子,洵直且侯,這是詩句裏廣受佳人傾慕之人的共同特征。”武理又在給人上課。
這就是理論大師往往得不到尊重的原因。明明自己也毫無經驗,偏喜歡給別人指點江山。
雁門眼睛發光:“是這樣的嗎?”
越關山抱胸,調整了一下坐姿,以便替武理擋住随時會到來的反擊。
“當然不是哈哈哈哈,”武理大笑,“她可能會看在你是弟弟的份上諒解你向姐姐讨吃的行為——哎喲你這孩子怎麽還動上手了,老越老越快攔一下……”
馬車裏的謝致虛:“…………”
呂惠和舒尹之笑得東倒西歪,舒尹之手裏還握着茶杯,茶水灑了一地。
“我家師兄就愛開玩笑,荊姐別介意。”謝致虛對荊不勝說。
車廂裏四人分坐了四端,各自面前擺了張從上一家客棧順來的小茶幾,正照着荊不勝的手上動作有學有樣地沖泡茶水。
荊不勝慢條斯理用絲帕擦淨手指,面上一點看不出介意的樣子:“沒有關系,武公子說的不錯,雁門确實是我的弟弟。”
呂惠直笑得抹眼淚,說話都斷斷續續:“謝、謝兄弟,你師兄這張嘴,賤得我頗為耳熟啊。”
謝致虛誠懇回答:“天底下嘴賤的人總是相同的。”
“沒錯沒錯,”呂惠贊同點頭,繼而露出追憶的模樣,“想當年我們皇人嶺也有一位相當嘴賤的小師弟,張嘴就能氣死個人,偏偏武藝低下,打架又打不贏,總是氣完人後就被按在地上挨揍,受的傷多了,後來就自己下山不知所蹤了。”
舒尹之:“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個人?”
呂惠嘆道:“那是個外門弟子,你們從小長在內門的真傳,眼裏何曾有過他們呢。”
舒尹之一撇嘴,不以為然。
四人繼續手裏工作,第一泡水要倒掉,是為洗茶,第二遍才是泡茶,刮茶沫。靜置稍許,茶香就溢水而出。
謝致虛又向荊不勝讨教了與碧澗露芽一類綠茶配套的茶具,得以從她手中折價購買了一套定窯白瓷,同他之前在蘇州給奉知常買的大邑白瓷相比,似乎除了造型之外也無甚不同。不過懂茶的人,想必自然能分曉。
出于對王贛勢力的警惕,車隊繞過汴京,進入山東西路,在宋州城外的驿站落腳。
那套定窯白瓷當晚就出現在奉知常的房間裏,盛着盈盈綠波,香氣溫熱沉厚。
護衛唐宇推門進去的第一眼就驚嘆了。上次是插花,這次是熱茶,車隊服務這麽周到嗎?那必須好評如潮啊。
他家主子從來喜怒不形于色,端着杯子看了兩看,沾了沾唇邊,也不知道喜不喜歡,只是等唐宇鋪好床退出房間時,桌上的茶杯已經見底了。
到了驿站,插花又換上新的,此時唐宇已需要一人照顧三束鮮花,一個魁梧壯漢成天抱着擋臉的花束進進出出,感覺整個車隊都要另眼相看了呢……
然而奉知常一點也沒有要扔掉鮮花的意思,來多少就收多少,反正也是唐宇在照看,他只要負責每天早晚各檢查一遍有無損傷,視情況給予褒獎或氣勢恐吓即可……
第二天連車廂裏也添了副小茶幾,幾案上白瓷茶香四溢。
說實話唐宇挺喜聞樂見的,畢竟跟着奉知常這種不愛交際、性格沉悶的主子,每日趕路車簾一放就仿佛與世隔絕,任車隊裏同伴嬉笑打罵,我自巋然不動、四大皆空、安然坐化,呸。
現如今牢獄般沉悶的車廂裏鮮花一堆,茶香盈室,頓時變得親切可愛,令人心情舒暢。
雖然臉上看不出,但唐宇知道,主子心裏一定是舒暢的。
奉知常端起茶杯,正要湊到唇邊,卻突然手一抖唰然跺回幾上。
“???”唐宇餘光看見還未放下的車簾外,那個喜歡騷擾主子的愣頭青正騎馬經過。
下一刻車簾遮落,擋住了那愣頭青的視線。
奉知常用餐、散步、回房歇息的時間,謝致虛計算得清清楚楚。
然而今晚他耽擱了些時辰——當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稍微有點好奇為什麽奉知常的屋裏會有花香,結果繞進裏間一看,俨然有春回大地百花争妍、姹紫嫣紅亂花迷眼之震撼!
一路上他斷斷續續采的野花竟然全被奉知常留了下來,好端端将養在花瓶裏。
就為了這一眼,等他回過神準備揣着喜悅的心情離開現場時,正巧撞見了回房的奉知常。
唐宇推着輪椅,兩撥人迎面對上。
看着相顧無言的兩人,唐宇心說,要不我還是回避一下?他算是看出來了,主子和那愣頭愣腦的小子師出同門,并不如真正的陌生人那般無話可說,這兩人說不定還有自己無所知的默契,只是心照不宣罷了。
“二哥……”謝致虛嚅嗫道。他其實并不太緊張,知道奉知常早已了然屋裏突然多出的東西都是自己布置的,這麽久也沒怪罪他不告而入。
二哥心裏會不會是有些高興的呢?
然而他擡眼,發現奉知常視若無睹地推着輪椅與自己擦肩而過,只是一擡手,唐宇就會意,端起桌上的茶托,将謝致虛推出房門。
“哎我……”
唐宇一張臉板正端肅,将茶托重重交到謝致虛手裏,怼着鼻子啪地關上房門。
“……”
謝致虛杵在過道裏,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可能錯在找錯了對象?”呂惠從左邊冒出來。
“錯在你不撞南牆不回頭。”武理從右邊冒出來。
茶杯吓得從托盤上跳起來,謝致虛手腳并用眼疾手快才安全接住。
“兄弟,聽哥一句勸,有些男人是不值得你留戀的。”呂惠拍拍他左肩。
“人要學會珍惜眼前,值得你付出真心的師兄就在身邊,不要總貪戀無法征服的高峰。”武理攬住他右肩。
呂惠道:“這位三師兄說話倒是通透,聽上去你仿佛果真知道謝小兄弟正在經歷什麽。滿口大話指點江山,其實不過作壁上觀冷嘲熱諷。”
武理也道:“這位呂師兄很像我從前認識的某人,自以為見多識廣眼光老辣,好為人師,實則自己就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狡猾非常滿口謊言。”
謝致虛:“…………”你倆什麽仇什麽怨?
他轉身從兩人中間鑽出去,呂惠一個箭步跟上來:“喂謝情聖。”
“你想幹嘛!”武理護犢子一般,擋在謝致虛身旁,被呂惠抓着肩膀一使力輕而易舉推開。
“我和小謝有正經事要說,一邊兒去——上次你跟我說想學學內力周轉的心法,我同我師妹講過,她願意教教你。”
謝致虛立刻停下腳步:“舒尹之?”
呂惠道:“對啊,別看她是我們皇人嶺的小師妹,實際上武力可以排進前十,我基本上是被她吊打的。她習的是棍法,你要學內功,跟她最合适。”
回到房間,武理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你要學內功?”
“是啊。”
“可你們謝家不是丹田阻塞的體質嗎?”
謝致虛回答:“但上次被侯待昭打了一掌,感覺被打通了。”
武理一臉“…………”,将信将疑:“這也行?”
謝致虛沒有說話。當然不全是因為侯待昭。是他娘的那計繡花針,一旦開了頭,縫隙就會在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中越擴越大,最後破裂。
就像他被震碎成幾段包進布兜裏不見天日的家傳寶劍。
“那你,”武理猶豫地開口,“那你也可以找越關山,或者荊不勝,怎麽偏要找皇人嶺那對師兄妹?”
謝致虛斜眼看他:“師兄,我怎麽覺得你對呂兄他們有什麽意見?”
武理:“唔……”
謝致虛道:“只是正好提起,他正好應下,要不然你也可以幫我問問越兄,再幫我回絕呂兄?”
武理禮貌而客氣地說:“就這樣吧,挺好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