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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宇覺得他家主子最近狀态有點不對勁。

唔,大概是從路途中再也沒有突然出現的鮮花熱茶開始。原本整日往房間裏一鑽,誰也不多看一眼,現在卻時不時會目光在隊伍裏巡睃,像要找什麽人。

唐宇也不敢多嘴,因他主子自以為隐藏得很好,一點小動作沒人會發現。

他在找誰呢?唐宇也偷偷跟着看。隊伍裏每個人都顯得很正常,镖師們正常地抱團喝酒,骁雲衛的小子們正常地上蹿下跳再被越關山和荊不勝拎回來教訓,主子的小師弟和皇人嶺兩師兄妹聊天,說着話就和那女的頭湊到一塊兒。

啪——

唐宇放下車簾回頭一看,他主子掖進腰帶裏挂着從不離身的沉香囊被丢棄在車板上。

“……”唐宇小心翼翼把香囊撿起來。

奉知常咬牙切齒,瞪了他一眼。

唐宇又戰戰兢兢放回原位。

“謝氏基劍我也是聞名已久,沒想到有一天會教一個謝家人正常的內力周轉辦法,”舒尹之摸着下巴說,“你的丹田阻障已經打通了嗎?事實上內功修習天賦的高低,共有兩種判別标準,一是丹田通徑,這決定了你能一次性輸出的內功總量。二是腹內陰陽差,這決定了內力周轉的最快速度。這兩項經常将很多意欲習武的人拒絕在門檻,而能做到樣樣出彩的人,都有成為宗師的天賦。”

謝致虛點點頭,這種基礎知識他是知道的,比如三師兄武理,就是因為丹田通經奇小無法修煉內功,才與武學無緣。

又比如四師兄,正是兩項極端出彩的典型,內力雄渾可飛天入地炮轟敵手。不過有優必有劣,也因此體型過于龐大,走到哪裏都能引來無數關注,為行方便,武理将他放飛在雲層之後遙遙跟着車隊行進,到了落腳的地方,再使喚越關山飛上去将人帶下來睡覺……

“你摸摸他丹田位置,自己估計一下不就知道了嘛。”呂惠不懷好意地對舒尹之說。

舒尹之竟然還點頭:“有理。”說着就伸出手。

謝致虛本覺得男女授受不親,但看他二人一臉正直的模樣,習武講究那麽多,師父還怎麽帶徒弟,好像……好像也沒什麽問題。就讓舒尹之在他肚子上摸了兩把。

呂惠往某處瞄了一眼,賊兮兮地偷笑。

“沒有問題,”舒尹之下了結論,“跟着姐,保證你內功練到能倒拔垂楊柳。”

之前在蘇州奉知常的宅子裏,被舒尹之追着打,謝致虛就看出來了,這姑娘脾氣挺暴,但現在成了臨時師徒,能心平氣和地相處,才發現這個暴不是暴躁的暴,而是性格雷厲風行、說一不二。

“你以前是使劍的,但跟着我,就要用棍。”

“為什麽?”謝致虛提問,并以為舒尹之會說諸如“劍走偏鋒,以利器傷人,棍無邊刃,以力氣傷人”之類的道理。

沒想到她說:“因為姐只會用棍,不會耍劍。”

舒尹之叉腰,一雙鳳目不怒自威:“怎麽,不樂意?不樂意我可就沒工夫奉陪了。”

“樂意樂意,師父請指教。”謝致虛卑微道。

本來趕路途中得閑就少,加上謝致虛危機意識極強,一有空就找到舒尹之請教,練到半夜三更狀如行屍走肉回房倒頭就睡,第二天清晨還要準時爬起床趕路,竟然已有很長一段時間忘記往奉知常跟前湊。

并且他甚至一直沒有想起來這件事。

跟着舒尹之練了一段時間,謝致虛進步飛快,等到車隊抵達冀州城外,準備稍作休整直入皇人嶺所在的清源鎮,謝致虛已能夠自如運轉內力,全身肌肉随之膨脹,雖然藏在衣服底下,但終于看上去不再像個弱質白面小生。

舒尹之插在後腰的虎頭棍也抽了出來,持在手中:“徒弟,咱倆比劃比劃。要能勝了我,今天準你出師。”

那根虎頭棍,謝致虛已經知道是皇人嶺打造的在冊兵器,和被他弄丢的血算盤是一個級別的神兵利器,真正的名字叫做當頭棒,皇人嶺為它量身定做的絕技是“當頭一棒”,據說能砸得人靈魂出竅、七門生煙。

“等等等等等等!”謝致虛不敢托大,摸遍渾身上下也找不出一件兵器,原地裝了兩圈,靈光一現,回房取來清淨天劍鞘,當作棍棒做了個起手式:“來吧!”

舒尹之瞧着身材嬌小,卻出奇大力,也不講究什麽技巧,掄着棍子虎虎一通舞,農家後院頓時起了一陣妖風。

初始那幾下砸得謝致虛握劍鞘的虎口發麻,他還是使劍的思維,鑽營技巧,以出其不意的角度與偏鋒對敵。

不過從前他防守時只能依靠體力,如今內力源源不斷從丹府送入四肢,心跳與血流加速,體溫升高,腳跟在土地上蹬出一道裂痕,一個回旋反手斫在當頭棒握手的位置。氣勢之強,兩股氣勁對轟成障面。

舒尹之經驗豐富,謝致虛砸來的瞬間她的手已移位。劍鞘與當頭棒正面撞擊,咔擦斷成兩截。

謝致虛:“…………”謝家祖傳的不是什麽寶劍我知道,就不要總是提醒我了好不好!

舒尹之遺憾搖頭:“講真,我還以為你會用邛山竹杖來着。”

謝致虛解釋道:“我們邛山有個規矩,竹杖只給沒有自保之力的弟子使用,柳柳一個三師兄一個,別人都沒有了。”

玄鐵棒身滑過一抹內斂的光華,還沒來得及動作,被謝致虛找到一個刁鑽的空隙,飛速以斷鞘擾亂了攻擊節奏。

出于劍薄易折的緣故,劍法裏取勝的招式少有正面對砍,使劍的人擅長以點破面。輪到謝致虛進攻,舒尹之沒有見過他的路數,一時被過□□疾的進攻擊昏了頭,東邊剛拆當,西邊又來了。

“說好的比內力,你不要投機取巧!”舒尹之惱怒道,手上立刻被巨力震了一下,斷鞘斜切在當頭棒的虎頭之上,沒有回力重來的過程,第二波強震立刻襲來,舒尹之猝不及防後退一步,驚訝道:“謝氏基劍?”

五個回合後,舒尹之後退的腳跟碰到磚塊,砰地背抵牆面,當頭棒勉力招架,半支斷鞘卡在自己喉頭一寸的位置。

兩人都滿頭大汗,喘息交錯。

內力自如運轉的刺激下,謝致虛心髒狂跳,一瞬間竟然回到從前做少爺時的輕浮模樣,沖舒尹之吹了聲口哨以示勝利。

舒尹之惱羞成怒,一計撩陰腳被謝致虛眼疾手快躲開:“滾蛋!”

農家院成排的住房間,一扇窗戶悄然合攏。

唐宇陪他家主子全程觀戰,看完後發表意見:“以前沒看出來,還挺厲害。”

結果主子極其輕蔑地、不屑地、冷酷地笑了下,手指一挑房間角落裏堆滿的鮮花——扔了。

唐宇:“???”這又是怎麽了嘛?

謝致虛撿起斷裂兩半的劍鞘,欲哭無淚:“劍沒了就算了,連鞘也斷了。”

舒尹之啧了一聲:“賠你一把就是啰。”

皇人嶺賠的劍,那真是賺了。謝致虛還沒說什麽,兩人同時聽見農院前門傳來打鬥的聲音。

“嚣張個屁,有錢了不起啊!”

“就是了不起,有錢你把這院子買下來啊,說了沒地方給你們住趕緊滾蛋!”

“他娘的你叫誰滾蛋?!”

“嘴巴放幹淨點說的就是你們!”

小小一間一進院裏,骁雲衛把大門堵得嚴嚴實實,幾個少年正和什麽人跳腳對罵,镖師們一副管不住皮孩子的模樣,束手無策地站在後面。

“出什麽事了?”謝致虛擠進院裏問。

一個镖師回答:“過路的一隊人要住宿,這麽小個農家院,住房已經被我們占完了,他們又不肯走,想拿錢砸幾間出來,雁門他們不同意,就吵起來了。”

拿錢砸骁雲衛?謝致虛想起郢州白雪樓荊不勝甩銀票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豪爽,心說不吵起來才怪。

“怎麽了?外面是什麽人?”武理也從房間裏出來,身後跟着越關山和荊不勝,這下所有人都聚在前院,镖師們你擠我我擠你挪出落腳的空地。

“哎喲還想動手?來啊誰怕誰,看爺爺不打得你娘都認不出你來!”

那個愛貼在地上睡覺的胡服少年挽起袖子,罵罵咧咧抽出兵器。

“怎麽還要動手!”越關山立刻急了,擠過去護住他家那群小的。

對面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半點不露怯,嚣張的聲音直穿透重重腦袋:“今兒就讓你們長長見識!”

聽到這個聲音,舒尹之臉色一變:“不好!”

話音未落,門口乒乒乓乓就是一陣器刃格鬥,武理還躍躍欲試要圍觀,就聽舒尹之大喊:“快撐開氣障!”

沒人反應過來。此時一個镖師突然哎喲一聲,倒在地上,緊接着又是幾聲痛呼。

“有暗器!”謝致虛餘光捕捉到貼着地面飛過腳踵,擦出一串血花的黑影,斷鞘精準打擊。

舒尹之卻大叫道:“別碰它!”

為時已晚,黑影被斷鞘擊飛,在空中改變軌道,竟倏然化出重影,一分為二向不同方向射去,又割中了幾只腳。

“子母飛刀?!”武理大叫。

此時那飛得歪歪斜斜看似弱不禁風的暗器已在衆人齊心攔截下分化出無數影子,唰唰唰穿梭在腳杆之間。

“用內力震開,不要碰到它!”呂惠從院後急急趕來,被武理一把抓住質問:“這是你們皇人嶺的子母飛刀!”

呂惠道:“是我們的東西,但不是我叫來的人。”說罷他揚聲高喊:“來的是哪位弟子,報上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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