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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惠的聲音迅速淹沒在吵鬧打鬥中。
只聽越關山大喝一聲:“起跳!”
衆人聽令齊齊向上一躍,腳跟離地,露出地面亂飛的飛镖,随着越關山釋出氣浪被擊飛射入院牆,密密麻麻釘了整面牆。
舒尹之板着臉回答:“剛說話那人是李良。”
呂惠:“什麽?”
舒尹之道:“只不知項橫和蒜頭是不是也跟着。”
呂惠嘴角直抽抽:“……那三個挨千刀的,見一必有二,肯定是一起行動。”
連武理的臉色都變得不太好看,似乎也聽說過這三個名字。
謝致虛問:“這三個人有什麽問題?”
舒尹之和呂惠來不及回答,抽身往門口擠去阻止鬥毆。謝致虛便詢問武理。
“唔,”武理說,“我也不知,不過聽這組合的名字,蒜李橫,想必是相當橫行霸道的角色吧。”
他笑容真誠将謝致虛看着,謝致虛轉頭不想理他,心說怎麽回事我看上去難道很好糊弄?
此時門前傳來一陣機括操作聲。
骁雲少年們大怒:“弩機!”
謝致虛一聽事态仿佛有些不得了了,趁着面前镖師的肩膀借力,翻身上了院牆瓦頂,一下視野開闊,看見門外一字排開五六個生人,人手端着一把漆黑弩機,弦已上滿蓄勢待發。
呂惠與舒尹之此時終于沖到門口:“住手!”
那六人随着這聲喝止動作整齊劃一扣動扳機。空氣裏緊張的火苗越積越多,就等這一刻爆發,扳機一扣氣氛都僵硬了。
然而什麽東西都沒射出來。
“搞什麽啊——”寧武不屑的發言還沒說完,被呂惠橫身一撲,一道肅然的殺機貼着他脖頸擦過,削掉幾根寒毛。
舒尹之已悄然滑步到六人側畔,當頭棒橫掃,将六架弩機毫不留情砸毀。
“什麽人!”
“我的弩機!你賠命來!”
舒尹之飛腿将弩機殘骸踹開,當頭棒往肩上一扛:“奶奶的,一幫外門沒眼力見,連你姑奶奶我都不認識!”
呂惠把驚魂未定的寧武拉起來,拍掉兩人身上的泥灰,對那六人點點頭:“争勇鬥狠,白日行兇,膽子挺大。”
那五人還不明所以,依然橫道:“知道我們是誰嗎!在冀州地盤敢和我們作對,是嫌命長嗎!”
呂惠、舒尹之:“…………”
舒尹之腦門青筋暴起,手指一點六人中的一個,以一種壓抑的、行将爆發的口吻平靜道:“李良,滾出來。”
“喲小妞你誰啊,敢這麽和我們良哥這麽說話!”
他們良哥已經腦袋垂到胸口灰溜溜站了出來。是個外貌乏善可陳、氣質毫不起眼的青年人。
舒尹之扛着當頭棒,彎腰湊到他面前:“我是誰?”
李良鞠躬大喊:“小師姐好!”
舒尹之又指指呂惠:“他是誰?”
李良再次深鞠躬大喊:“二師兄好!”
餘下五人頓時失去了對面部肌肉的掌控。
舒尹之微笑着磨了磨牙。
人都跑去前院了,後院住宿連個鬼影都沒有。
青年背手走進後院,鼻腔裏不成調地哼哼,唇角帶笑,心情很好的模樣,戴一頂寬檐帽,帽檐插一根橙紅鳥羽,随着輕快步法有節奏地搖曳。
他停在一間房門前,擡腳一踹,房門洞開,裏面空蕩蕩地放着幾包行囊。青年站在門口煞有其事地張望兩眼,吹了聲口哨:“這間沒人。”
走到下一間,又是一踹。
“這間也沒人。”
“沒人。”
……
“沒人。”
農家後院裏一圈住房全被青年踹開,他自己下了定論:“這麽多空房間,看來多住幾人也不是不可以嘛。”
這個結論讓他愉快地眯起眼睛。他生就一雙笑眼,天真而不懷好意,有種奇妙的魅力。
還剩最後一間房,他哼着歌兒踹開。
這一間是有人的。
窗扇嚴絲合縫關攏,光線一絲也沒有透進來,濃稠如實質的黑暗裏,青年帶進門的天光撕開一條通路,落在住客鴉羽般柔順漂亮的長發上,住客背對門口跪坐,青衣下腰身纖細柔弱,聽見動靜微微側頭,露出雪白的下巴尖。
嘶——
有什麽東西發出響聲,攀上住客肩頭,一雙瑩藍的豎瞳在黑暗裏盯着青年,使他下意識退了半步。住客似乎笑了笑,唇角掀起錯覺般的弧度,悄無聲息。
角落裏一團黑暗顯出魁梧的形狀,向門口走來:“你是誰?”
青年禮貌道歉:“走錯房間了,不好意思。”雙手帶上房門。
那間屋子再次陷入寂靜。
院裏天光正盛,刺得人睜不開眼,青年手搭在帽檐仰頭,像是找到了什麽有趣玩物,開心得笑眯了眼睛。
“好一只豔鬼。”
“項橫呢?沒和你們一起為非作歹?”舒尹之蹲在地上,問。
面前是并排的六個人,頭朝下腳朝天,被罰在牆角倒立。
六張臉都漲得通紅,李良憋着一口氣回答:“項哥……進院裏去找住處了……”
舒尹之便回頭道:“誰去給我把項橫這雞賊玩意兒逮出來?”
結果身後一群人,研究弩機的研究弩機,拔牆上飛镖的拔飛镖,給傷口擦藥的擦藥,就是沒有搭理她的。
那六架弩機已經被舒尹之的巨力一棒砸成碎木片,骁雲衛捧着一堆碎片正試圖找到無形中差點要了寧武性命的罪魁禍首。
“找不到的啦,”呂惠翹腳坐在旁邊看戲,十根奇長的手指動來動去,“那是我們皇人嶺批量生産的潛行弩,使用盜版六戊潛行絲作為原料,殺人無形見血封喉。”
荊不勝若有所思看着他手指動作:“不會是在你手裏吧?”
呂惠和她對視片刻,雙手一翻,變出一朵騷氣的霸王花:“美人配鮮花,不要打打殺殺嘛~”
“這個飛镖呢?這玩意兒是怎麽玩兒的?”镖師将牆上取下的飛镖堆在地上,立了足有半人高,烏壓壓地閃着鋒刃寒光。
越關山蹲在邊上,手指一碰,頓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窮整個鐵堆顫抖增生,稀裏嘩啦就沒過了腳背。
“住手啊不要再碰它了!”
深受其害的镖師們慘嚎。
舒尹之:“…………誰去、把項橫給我捉出來!!”
這一聲河東獅吼,整個前院靜了三分。
謝致虛立刻起身:“別吵別吵,我去。”結果袖子被人扯了一下。是武理。
“怎麽了?”
武理着實有點不對勁,背對牆角六人都不看一眼,似有什麽難言之隐。
“原來人都在這裏啊。”
一個帶笑的聲音進入前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去。
那是個戴皮革帽的青年,寬沿遮住了面孔,帽檐上一根鳥羽随風招展。
對着滿院子的陌生人,一點也不拘謹,慢條斯理将所有人都打量過一遍,青年對着呂惠的方向開口:“哦,原來是二師兄在,我說李良怎麽就被收拾了。”
呂惠收起了變花的騷氣,但那張尖嘴猴腮的臉怎麽也沒有師兄威嚴:“我不在,你還打算使喚李良把這一院人都滅了給你們騰地方?”
這是明言指控他意欲行兇了。項橫卻渾不在意:“那不成,至少得留一個吧。”
留誰暫且不說,至少項橫似乎是承認了李良等人的殺意是真實的。骁雲衛和镖師們都怒了,拔刀的拔刀,抽劍的抽劍,一時四下寒光迸濺。
“且慢,”項橫依舊語氣慢悠悠道,“現在落敗的可是我們,諸位毫發無傷,難道要為從沒發生的事情再起糾紛?”他的目光掃過成堆的子母飛镖和被拆卸七零八落的潛行弩:“打架鬥毆,難道只有一方有錯?好吧,成王敗寇,我也來倒立好了。”
他自己走到牆角六個兄弟身邊。
“項哥!”那幫人如得主心骨。
舒尹之緊盯着項橫。
“小師姐,打人不打臉。”項橫對她一笑,一對彎眼顯得極真誠沒有壞心思,乖乖在那六人旁邊靠牆倒立。
那六個臉漲得紫紅,感覺已經氣血逆行要走火入魔了。項橫倒顯得很輕松,甚至連腦袋上的帽子都沒掉下來,游刃有餘極了,果然是老大。
鬥毆勝利的一方都面面相觑,有點沒看明白這位老大的路數。
“是因為我和尹之在這裏,他怕我們請出宗門戒律,才這麽老實,”呂惠向大家解釋,“這小子紮手得很,可別小看他。”
雁門玩着他的彎刀蹲在項橫面前,學舒尹之的樣子問話:“就是你手下,用那種殺人的東西差點傷了我兄弟。”
項橫笑眯眯的,并不說話。
“喂,”舒尹之手背在腰後,握着當頭棒,對雁門說,“你離他太近了。”
雁門是涼州越家養出來護主的蠍子,雖然年紀小,卻也是個刺頭。手中彎刀轉得跟雜耍似的,一晃一晃,筆直削過項橫兩眼之間,動手之前先捉弄獵物。
項橫連眼珠都沒動,盯着雁門的臉,笑着吹了口氣:“挺可愛一張臉,可惜了。”
那口氣向上吹,掀動帽檐,連帶着插在帽檐的鳥羽也搖曳招展,晃了個大圈,在雁門眼尾輕輕一掃,調情似地。
雁門大叫一聲,捂着眼睛連連後退。越關山和荊不勝已一左一右閃到身前将他護住,掰開手一檢查,眼尾裂開一道深刻的血痕。
四下寂靜。
武理喃喃道:“太惡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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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