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柳萋萋睜開眼,猛然被驚醒。
夢裏的場景仍清晰地在她眼前盤旋,尤其是那個古怪的香方,更是在腦中揮之不去。
有隐隐天光順着窗縫灑進來,落在床榻前,遠處傳來陣陣雞鳴聲。
她坐在那兒半天都緩不過勁兒來,口中念念有詞。
聰慧者四人……
四人?
兇手如今害死了三人,若按那香方上所記,豈非還會有第四個人遭到毒手。
思至此,柳萋萋慌忙掀開被褥下了榻,然穿衣之際,她卻是動作一滞。
等等,她該怎麽說此事,難道她要告訴她家二爺,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出現的一個古怪香方提醒她,兇手恐還要再殺一人。
昨夜的話尚還算有些證據,可這事,連她自己聽着都覺得荒誕得緊,如何能讓沈韞玉信服。
正當她踯躅之際,卻聽長廊外驀然喧嚣起來,腳步聲嘈雜淩亂,像是突然來了一大幫人。
緊接着就聽“砰”地一聲響,像是門被踹開,有人高喊了一句“搜”,隔壁便傳來噼裏啪啦的墜地聲響。
是刑部的人來查江知頤了?
柳萋萋忙穿好衣裳,方才推開門,便聽一人喊道:“大人,在衣櫃後頭發現了一件血衣。”
她步出屋,站在長廊上,果見一人拎着件沾着血漬的長袍呈給沈韞玉看。
“江知頤人呢?”沈韞玉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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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去向。”那下屬答,“下官奉大人的命來搜查時,裏面并沒有人,或是那江知頤得知自己敗露,畏罪潛逃了。”
沒有人?
柳萋萋心驟然一提,那餘祐呢,餘祐在哪兒?
難不成那第四人……
她快步向沈韞玉走去,可才走了幾步,便見一人從長廊盡頭匆匆忙忙地跑過來。
不是旁人,正是餘祐。
沈韞玉認出他是和江知頤共住一室的那個孩子,蹙眉問:“江知頤在哪兒?”
“我,我不知道。”餘祐滿臉慌亂,“今日天未亮我便起身去灑掃學堂,那時江大哥還在熟睡。”
他上前幾步,對着沈韞玉信誓旦旦道:“沈大人,請您明察,江大哥不可能是兇手,他絕不會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
書院各處都有人把守,江知頤不會輕易從這裏逃出去,他定還藏在書院某處。
沈韞玉顯然不是很相信餘祐,他和江知頤關系親密,不排除他窩藏兇手的可能。
他還欲再問,就見一侍衛快步前來禀報:“大人,在書院後山發現了有人逃跑的蹤跡。”
沈韞玉面色微變,“快,調集可用的人力封鎖整個後山,一只鳥都不許逃掉!”
他側首看了眼站在那兒的柳萋萋,未置一言,疾步帶人往後山的方向趕去。
昨夜,他命人連夜去打聽過,得知兩月內,這個江舉子攏共出過兩次書院,且每一回從他出去到回來,中間間隔的時日裏恰好發生了那兩樁舉子慘死的命案。
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必是兇手無疑。
此回若能拿住江知頤,破此大案,在刑部立穩腳跟,才不算辜負老師多年栽培之恩。
要是能順利,待回了府,也稍稍獎賞一番柳萋萋吧。
她多少也算有幾分功勞……
沈韞玉正想着,迎面便見一人負手信步走來。他雖忙着去抓人,然眼前這人身份不凡,不是他可輕易失禮的。
他只能暗示下屬繼續趕去後山搜人,自己則停下步子,沖孟松洵施了一禮。
“沒想到侯爺還在書院沒有離開。”
“本侯畢竟也曾求學于此,難得來了,不得住上幾日再走。”孟松洵看刑部的人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笑問,“沈大人這是抓到真兇了?”
沈韞玉暗暗垂了垂眼眸,答:“倒還沒有,只不過已經有些許眉目了。”
“哦?”孟松洵看出他并不想透露實情,也沒逼問他的意思,只道,“那本侯就預祝沈大人順利攻破此案,抓住真兇。”
“多謝侯爺。”沈韞玉心急如焚,忙着去抓人,實不想再過多與這位武安侯虛以委蛇,索性拱手道,“下官還要查案,就先不打擾侯爺了。”
孟松洵輕輕點了點頭,看着他步履匆匆而去,唇角笑意漸散,雙眸眯了眯。
他擡起負在身後的右手,微微攤開掌心,裏頭正靜靜躺着一張紙條。
他抿唇若有所思,折身往與後山相背的方向而去。
此時,下等房舍中。
柳萋萋倒了杯茶遞給心神不安的餘祐,順勢問道:“阿祐,你真沒察覺這幾日,江舉子有什麽不尋常的舉動?”
“沒有,真的沒有。”餘祐猛搖頭,“萋萋姐姐,你信我,江大哥他絕不會是兇手。”
見他這般堅定的模樣,柳萋萋忍不住問:“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為何如此篤定?”
“江大哥常幫我幹活,旁人不知,我還能不知嗎,他右臂有舊傷,說是從前自高處摔下來落下的,根本提不起重物。他又哪裏來這麽大的氣力砸開人的腦袋殺人呢。”
右臂有舊傷?
柳萋萋咬了咬下唇,仍抱有一絲懷疑,他是真的有傷,還是為了擺脫嫌疑而故意裝給餘祐看的呢……
可若他懂得掩裝,又怎會蠢到将行兇後沾染上血跡的衣裳還留在自己的屋裏,而不借機處理掉呢。
難道他是覺得最危險之處,亦是最安全之處?
柳萋萋左右想不通,餘光卻無意間瞥見餘祐纏着布條的左手,慌亂道:“你的手怎麽了?先前不還好好的嗎?”
“啊,這個……”餘祐嘆了口氣,“昨日一早,方舉子拿了把匕首過來,說兇手還在書院裏,恐還會行兇,讓我和江大哥拿着匕首防身,那匕首鋒利,他給我看時,不意劃破了我的掌心,這才……”
昨日一早……
柳萋萋驀然察覺到什麽,忙拉起餘祐受傷的左手,垂首嗅了嗅,果然上頭是那股熟悉的藥草香。
“昨日,可是江舉子給你上的藥?”
“是啊。”餘祐點頭,“方舉子正好随身帶了止血的藥膏,江大哥便幫我上藥包紮了一番。”
“你說那藥膏是誰給的?”柳萋萋急忙追問道。
“方舉子啊。”餘祐不明白柳萋萋為何突然如此激動,“那方舉子家中世代行醫,他自己也會些醫術,先前書院藥廬有個怪老頭,或是因着如此,倒是與方舉子格外處得來,方舉子還常借用那藥廬給我們抓藥治些小病。”
聽得此言,柳萋萋腦中哄地一下,先前想不通的種種似乎一下便捋順了。
昨夜,那官爺同她說過,趙舉子屍首的後脖頸上有針痕,那極有可能是兇手為了方便行兇,借此使他昏厥的手段。
餘祐手上抹的藥膏是方舉子給的,趙舉子用的藥膏亦是,會不會那日方舉子是借着所謂看傷的名義,光明正大地進了七號房舍,再悄無聲息地用針放倒了趙舉子,對他下了手。
那江知頤呢?
是被那方舉子方系舟陷害的嗎?
若他不是兇手,那他如今身在何處,怎會突然消失不見……
柳萋萋垂下腦袋,須臾,卻又驀然睜大了雙眼!
想起昨夜做的夢,她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江知頤不是殺人者,而是要被取腦髓的第四人!
那他會在哪兒……
柳萋萋咬了咬下唇,片刻後,猛然站起身往外跑去,留下餘祐坐在原地一臉茫然,愣是沒有喊住她。
兇手被困在書院中,不得外逃,那能不被懷疑,放心動手的地方便只有一個。
傳聞中鬧鬼的藥廬……
江知頤恐有性命之危!
她小跑着在書院中四下尋找,還真給她找到一隊搜尋江知頤的侍衛。
“官爺。”她裝作自遠處跑來,捂着胸口,氣喘籲籲的模樣,“你們可是在尋那江舉子?小女子方才好像在南面的藥廬附近發現了他的身影。”
“此話當真!”
那幾個侍衛當即精神一凜,帶頭的忙道:“快,你去禀報大人,其他人跟我去藥廬捉人。”
說罷,匆匆往南面而去。
柳萋萋站在原地,稍稍舒出一口氣。她自然不能将心中的論斷悉數道出,畢竟這麽荒誕的事也不知他們肯不肯信。若江知頤真的在藥廬,如今也只有這個法子能救他性命了。
希望還來得及。
她愁眉緊蹙,拖着步子往回走,然穿過一片竹林時,她倏然慢下步子,只覺一股惡寒自背脊緩緩攀上。
那不是因着隆冬凜冽的寒風,而是她覺得身後好似有人在跟着自己。
她吞了吞口水,盡量使自己顯得鎮定,也逐漸加快步子,穿過這片竹林,便是空曠處。
她提着一口氣,眼見那小路就快走到盡頭,自背後驀然伸出一只大掌,一下捂住了她的口鼻。
柳萋萋甚至來不及掙紮,就覺後脖頸微微刺痛了一下,身子軟下去,眼前也變得漆黑模糊起來。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她扭頭看清了那人的臉。
沒了往日的平易儒雅,那人面色僵沉,身上散發着濃重的殺意。
她聽見他咬牙切齒道:“你不該這麽聰明,壞我好事……”
作者有話說:
有寶寶猜出兇手了嗎?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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