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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滟?

聽着像是個人名。

見孟老太太凝視着柳萋萋, 久久怔愣在那廂,她身側的趙嬷嬷不由得低聲道:“老夫人,雖說是有些像, 但您怕是錯認了, 這位是侯爺新納的柳姨娘。”

孟老太太聞言眨了眨發澀的眼睛,掩下面上複雜的思緒,複又看過去,“今年幾歲了?”

柳萋萋略有納罕,因似乎最近,總有人問起她的年歲。

雖是疑惑, 但她還是恭敬地答道:“過了年, 正巧雙十了。”

“老家在哪兒呢?”孟老太太緊接着問。

“回老夫人,是跡北。”

孟老太太點了點頭, 靜靜看了柳萋萋半晌,“今日,多虧你及時發現,攔了大奶奶, 才不至于釀出大禍, 我也沒什麽好賞你的, 這手串便送給你, 權當是見面禮了。”

見孟老太太說着, 解下腕上的手串遞給她, 柳萋萋卻頓時惶恐道:“這……老夫人, 此物貴重, 恕妾不能收下。”

“哦?”孟老太太含笑, 微一挑眉, “你瞧得出來這是什麽?”

柳萋萋偷偷擡眸看了孟老太太一眼, 小聲答:“若妾猜得不錯,這應是紫檀,且嗅着香氣純粹悠遠,比一般紫檀更佳,當是自域外而來的,上好的紫檀。”

聽得這話,孟老太太怔了一瞬,眸光不禁微微顫動起來,蘊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的确是上好的紫檀,你既識得它的價值,便收着吧,且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不會再收回去。”

她不由分說地将此物塞進柳萋萋手中,柳萋萋不安地捏着這價值千金的手串,但看孟老太太這副不容辯駁的模樣,曉得若她再推辭恐要惹她老人家不高興,思忖片刻,福了福身道:“多謝老夫人賞賜。”

見她願意收下,孟老太太這才展露笑顏,又道:“我一人無趣,雖是今日頭一回見,但我總覺得與你有眼緣,有空便來柏萱居陪我說說話吧。”

柳萋萋恭順地道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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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孟老太太慈祥地沖她笑了笑,折身往正屋而去,柳萋萋茫然地眨了眨眼,只覺有些不知所措,孟老太太不僅不像她想像中的嚴苛,反是平易近人,甚至頭一回見便送了她這般貴重的禮物。

摸着手上這油潤有光澤的紫檀手串,柳萋萋忍不住低眉淺笑,心下淌過一陣暖意。不知怎的,想起了在跡北老家的祖母了,她和孟老太太一樣都是慈眉善目之人。

皇宮,乾華殿。

孟松洵自殿內待了近小半個時辰才得以退下。

天弘帝召他無非是為他強行掘墳一事,雖那韋三姑娘的确是自殺,但付夫人也确實有罪,只不過是殺人未遂。

孟松洵在禦前将整樁案件從頭到尾梳理了一次,有理有據,令人無法辯駁,天弘帝蹙眉聽他說罷,的确也尋不到什麽錯處,何況大理寺的職責正是為了辦案,孟松洵并不算是濫用職權。

然雖是如此,天弘帝仍責孟松洵行事過于沖動魯莽,若是此番查不出什麽結果,那他定然難逃這擅自掘墳的罪責。

孟松洵俯首稱是,保證絕不再犯,直說得天弘帝心滿意足,才得以離開乾華殿。

大太監孟郝親自送他出去,才走了幾步,便見一人迎面而來。

已是春日,今日的天也不算太寒,可那人卻是裹着一件灰白的貂皮大氅,似是怕冷得緊,大氅之上露出一張絕美的容顏,只可惜白得病态,幾乎沒有血色。

孟松洵忙上前見禮,“見過太子殿下。”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大徴的儲君,如今的太子賀铖翊。

“太子殿下可是來向陛下請安的?”

“是啊。”賀铖翊的聲兒聽起來略為虛弱,他抿唇而笑,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揚,帶着幾分似有若無的媚意,使他整張臉好看地不像話,“聽聞武安侯自上任大理寺卿以來,解決了不少疑難懸案,沒想到除了領兵打仗外,武安侯還有這般本事,着實令孤欽佩。”

“殿下過譽了。”孟松洵見賀铖翊不時掩唇低咳幾聲,關切道,“殿下身子不适,可是近日受了寒?”

賀铖翊搖了搖頭,唇角溢起一絲無奈的笑,“無妨,孤的身子向來如此,從未大好過,能活到今日已是老天眷顧。”

聽得此言,孟松洵沉默了片刻,太子先天不足,這病是胎裏帶來的,打出生起身子便一直不大好,湯藥不曾斷過,朝中甚至有太子恐活不過三十歲的傳言,才至于那麽多趨炎附勢之徒急着讨好作為三皇子母舅的那位胡首輔。

“殿下怎能這般說。”孟松洵道,“您是天之驕子,定會長命富貴,海屋添籌。”

雖知這不過只是安慰之詞,賀铖翊還是笑了笑,“借武安侯吉言了。”

見時候不早,孟松洵也不耽誤太子面交天弘帝,拱手道:“那臣便先退下了。”

賀铖翊微微颔首,看着孟松洵遠去,方才入了乾華殿。

乾華殿內,清幽香氣缭繞,賀铖翊緩步行至內殿,在帳簾外止步,低身施禮。

“兒臣給父皇、母後請安。”

隔着層層簾帳,依稀能瞧見床榻之上,天弘帝靠枕斜卧着,身側還坐着一個年輕端莊的女子,正是如今的皇後朱氏。

天弘帝聞聲擡眼看來,懶懶道:“太子怎麽來了?”

“聽聞父皇身子抱恙,兒臣特來探望。”賀铖翊語氣擔憂,“不知父皇近日可好些了?”

“有那麽多太醫在,還有顧愛卿時時以香方調理,朕自是無恙。” 天弘帝掃了眼面色一如既往蒼白的賀铖翊,不由得蹙眉,“倒是太子,看你面色憔悴,才是該好生調養調養才是。”

“多謝父皇關懷,兒臣無恙,只為着我們大徴的未來,兒臣希望父皇龍體康健,萬壽無疆。”

太子的這番話,于天弘帝倒是頗為受用,他顯然心情好了些,支起身子,殷切囑咐道:“你關懷朕,朕都明白,但你是儲君,将來要接替朕的位置,養好身子才是頭等大事。前幾日,顧愛卿特為朕研制了一些香品,燃後有助眠養身之效,剩下的你便都拿去吧。”

說着,他瞥了眼身側的皇後朱氏,朱氏會意,畢恭畢敬地點點頭,起身拿起擱在一側矮櫃上的花梨木小匣,袅着步子掀開層層帏帳而出。

縱然賀铖翊微微彎腰以示恭敬,但朱氏本就不高,站在身高八尺的賀铖翊面前,顯得格外嬌小。

她将小匣遞給賀铖翊,松手間,賀铖翊冰涼的指腹卻是有意無意在她手背上擦過,帶起一絲癢意。

朱氏身子猛然一僵,驚惶地擡首看去,便見賀铖翊對着天弘帝的方向道了句“多謝父皇。”

而後緩緩垂首看向她,唇角輕抿,眸色晦暗幽深。

“多謝母後。”

那廂,孟松洵出宮後,便快馬加鞭回了武安侯府。

抵達的頭一件事,便是詢問門房,柳姨娘回來了沒有,聽到門房肯定的回答,他方才安下心,正欲回他的松籬居去,卻見門房攔了他道:“侯爺,老夫人回來了,讓您去柏萱居見她呢。”

孟松洵愣了一下,不是說還需兩日,沒想到她那祖母回來地這般悄無聲息,他颔首道了句“知道了”,闊步往她祖母的院落而去。

因着常年戍邊,他見着自家祖母的機會并不多,再加上他回京時,祖母回了祖地休養,如今算來,大抵也有四年多未見。

祖母自小疼愛他和兄長,聽聞她回來,孟松洵心下自是高興,然進了屋,卻見孟老太太坐在上首,雙唇緊抿,神色端肅,絲毫沒有展露團聚的激動喜悅。

孟松洵不明就裏,想不出究竟發生了何事令自家祖母的面色這般難色,只得上前道:“孫兒見過祖母。”

他話音才落,便聽一聲低吼。

“跪下!”

孟松洵怔了怔,看了眼孟老太太沉冷的面色,遲疑片刻,還是撩起衣袍,在冰冷堅硬的青磚上跪下,只他向來不是沉默忍受的性子,就算死也想死個明白,于是擡首問道:“不知孫兒做錯了什麽,惹了祖母不高興。”

“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心下不清楚嗎?”孟老太太愠怒地一拍桌案,“你是當我年歲大了頭腦不清,還是老眼昏花了,你騙得過別人,真的以為能瞞得住我嗎?”

孟松洵似有所覺,擡首驚詫地喚了聲“祖母”。

孟老太太閉了閉雙眸,長嘆一聲,旋即看向跪在面前的孟松洵,嗓音裏帶着幾分明顯的顫意。

“那孩子,是念念,沒錯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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