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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松洵聞言眉目深斂, 許久自唇間溢出一聲冷笑,“可是本侯的耳朵出了差錯,沈大人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麽?”
“下官很清醒。”沈韞玉毫無畏懼地看着他, 一字一句道, “侯爺可敢問心無愧地說,柳萋萋此番遭遇,與您沒有絲毫關系嗎?”
與他有關?
“沈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孟松洵不明所以,聲兒頓時沉了沉。
沈韞玉沉默片刻,緩緩道:“下官聽說,昨日柳萋萋在寺中遇見了那位顧家大姑娘, 似與她起了争執……”
顧筠眉?
此事孟松洵确是頭一次聽說, 他壓了壓唇角,垂眸思索片刻道:“沈大人的意思是覺得此事是顧家幹的?可不論真相如何, 本侯都會徹查到底,不勞沈大人操心了。”
他尚還有些要查,沒空陪沈韞玉在此胡鬧。
見孟松洵言罷作勢欲走,沈韞玉再次攔了他, “侯爺, 下官要說的不止這些, 既侯爺并非真心對待柳萋萋, 只将她當做您已過世的未婚妻的替代品, 便請侯爺看在柳萋萋如今傷成這般的份上, 能可憐她幾分, 放過她, 将她還給下官……”
他話未說完, 只覺背脊一寒, 擡首看去, 便見那位武安侯眸光淩厲,眸色冷沉如冰,“替代品?你是聽誰說的這話?”
孟松洵冷笑一聲,只覺這是他今歲聽到的最大的笑話,他轉身正對着這位沈郎中,開口問道:“沈韞玉,若本侯将她還給你,你要帶她回哪兒去,帶回沈府嗎?你那新婚妻子可會同意,還有你那良善的母親,難道還會派人好生照顧柳萋萋不成?”
“下官……”沈韞玉張了張嘴,一時竟啞口無言。
誠如孟松洵所說,他那新婚妻子并非大度之人,成親前便欲讓他趕走柳萋萋,如今定也不會同意讓他将柳萋萋帶回去,更別說他母親趙氏,更是厭惡柳萋萋厭惡得厲害。
他遲疑許久才道:“此事并不勞侯爺操心,下官定會妥善安排一切。”
“妥善安排?”孟松洵的笑意中不掩嘲諷,“帶不回府,難不成你是想将她安排在外頭的宅院,讓她從你往日的妾淪落為為人不齒的外室嗎!”
看着眼前人飄忽的眼神,孟松洵頓了頓又道:“沈韞玉,你從來自認是為她好,卻從未真正為她考慮過。她被你母親磋磨那麽久,住在那冰冷的屋裏時,被藤鞭抽打時,被設計陷害與他人私通時,你可曾幫過她,可曾為她說過一句公道話!你并非沒有看到她艱難的處境,但你從來輕賤于她,将她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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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松洵面沉如水,說話間緩步上前,那常年領兵打仗養成的威儀和攝人的氣勢,令沈韞玉不自覺生畏,被逼往後踉跄了一步。
“我……”那字字句句若沉重的巨石砸在沈韞玉心口,他慌亂地張了張嘴,似是想辯解什麽,孟松洵卻未等着讓他有這個機會。
“如今沈大人覺得她不一樣了,對她亦是在乎起來,只你不知道她并非變了,只是她的美,她的笑靥,本侯不過是一五一十讓它回歸原樣罷了。”
可這麽好的姑娘,卻被他,被他們沈家糟蹋了那麽久,變成了那般畏畏縮縮的模樣。
“她本就是一顆寶珠,可這顆寶珠到了沈大人手裏卻是生了瑕,蒙了塵,本侯用世上最輕柔的絹絲,最金貴的膏脂,一寸寸讓寶珠複歸往日璀璨,本侯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裏,唯恐它再染塵污,可如今你以己度人,覺得本侯對柳萋萋并非真心相待,一張口便輕易想将她要回去?沈大人扪心自問,你配嗎!”
孟松洵說的話,若利刃一般毫不留情地剖開沈韞玉道貌岸然的皮囊,挖出他內心的不堪與肮髒。
沈韞玉努力想說什麽,掙紮着想證明他的話并不是真的,可終究無言以對。
看着他這副混亂不知所措的模樣,孟松洵嗤笑了一下,淡淡斜他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個時辰後,程家香藥鋪,後院書房。
夥計小五看看一地堆疊的書冊,和自家還在翻箱倒櫃的主子,不由得納罕道:“三爺,您這是尋什麽呢?”
程羿炤不停在幾個博古架間游走,喃喃道:“我記得我好似從前在哪本醫書上看到過,有定氣保命的法子,快,你也替我尋尋。”
小五看着屋內五六個博古架,幾百本書,無奈道:“三爺,這麽多書,你這麽尋也不是個辦法呀。”
正說着,又一夥計自前院的店鋪跑來,“三爺,江大人來了。”
程羿炤忙得暈頭轉向,一時沒想起是誰,煩躁地問:“江大人,哪個江大人啊?”
夥計答:“小的也不認識,似是頭一回來,他說是三爺您讓他來咱鋪裏的,說會給他瞧手臂的舊傷。”
聽得此言,程羿炤這才想起是誰,他扁了扁嘴,“就跟他說,我忙着,暫且沒空,讓他回去吧。”
他話音才落,一清隽的聲兒驟然響起,“程大夫這是在忙些什麽?”
程羿炤擡首看去,便見那位江大人不知何時站在了書房門口,笑了笑道:“我聽見後頭有極大的響動,一時擔心,便自作主張走過來查看,望程大夫莫要見怪。”
他看向屋內的一片狼藉,面露詫異,“程大夫這是在尋什麽呢?若不介意,不若讓我跟着一道尋。”
程羿炤聞言瞥他一眼,折骨的左臂尚且固定着,右臂有疾不方便,雖說是好心,但還是別給他添亂得好。
“不必了,江大人還有傷在身,草民今日無暇接待江大人,江大人還是改日再來吧。”
一旁的小五翻了十幾本書,便忍不住抱怨道:“爺,這能保命的方子真存在嗎?別是您做夢夢見的!”
程羿炤瞪他一眼,“別偷懶,快找!”
“保命的方子?”江知頤并未走,仍是站在那門口,聽得這話,驚嘆道,“這世上還有這樣的方子?若真有的話,那些垂死的人不就有救了,不過這樣的方子當多是不外傳的族中秘寶吧……還能在書中尋着?”
江知頤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令程羿炤翻找的動作驟然一滞,旋即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蠢貨,怎的就給忘了!”
他一把扔掉手中的手,快步跑出去,因着太着急還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
江知頤看着程羿炤離開的背影,唇角笑意斂去,眉目蹙起,面上浮現濃沉的郁色。
程羿炤牽了後院的馬,疾馳回了程家,自側門而入,偷摸摸入了祠堂。
守祠堂的家仆乍一見着他,不由得懵了懵,“三爺,您怎的回來了?”
程羿炤掩唇低咳了一聲,“我之後要出城幾天,又臨近我父親的祭日,便想着提前來祭拜一番。”
祭日?可離老爺的祭日不是還有兩個月嗎?
那家仆疑惑地歪了歪頭,眼看着程羿炤負手光明正大地入了祠堂。
閉了祠堂的門,程羿炤對着十幾個祖宗靈牌拜了拜,旋即往四下警惕地探了一眼,快速鑽到那供桌下,麻利地找到一塊空心的地磚狠狠往下一按,果聽那牆壁後頭傳來細微的聲響。
他自另一側鑽出供桌,恰好到了靈位之後,那被遮擋的白牆上出現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洞,其中擺着一個木盒,程羿炤打開木盒,裏頭恰是三顆藥丸。
他取了一顆,用絲帕抱好藏進懷中,方自靈位後拐出來,只聽“吱呀”一聲,大門緩緩而開,一個年近古稀的老翁被攙扶着走了進來,看到他後,滿臉怒意,手上的拐柱在地上狠狠砸了兩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突然回來準沒好事,孽障啊,孽障!”
“祖父……”
程羿炤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被程家老爺子抓了個正着。
程老爺子指着程羿炤,怒罵道:“我們程家怎就出了你這麽個孽障,不但整日不着家,還将上回與你相看的姑娘給氣跑了,如今居然還幹起了偷盜之事!真是丢盡了我們程家的臉。”
一旁攙扶着程老爺子的周管事亦是看不過去,“三爺,這可是老太爺救命的藥,是留着将來他身子有恙時保命用的,您這給拿走了,老太爺将來要如何是好啊!”
“不屑子孫!”程老爺子氣得猛咳幾聲,“我看呢,你就是想要了我的命!”
此藥丸是程老爺子十年前去南面一個小城時一位多年故友感念程老爺子曾經對他的恩情,特意贈予他的,他告訴程老爺子,此藥丸可保存十五年不壞,生死存亡之際有保命之效,因而程老爺子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在此處。
程羿炤很清楚此藥有多珍貴,可他今日必須将此物拿走。
見他“撲通”一聲猛地跪下來,程老爺子不禁吓了一跳,“祖父,炤兒知曉此藥對您十分重要,炤兒就拿一顆,炤兒也是要去救人,求您将這顆藥予了炤兒,往後不論您說什麽炤兒都會答應。”
程羿炤也算是在程老爺子身邊長大的,他很清楚他的秉性,不願相信他真的會做不幹不淨之事,看着他如今這番祈求的模樣,只覺他是真的迫不得已。
他緩了一口氣,問:“你要去救誰?”
程羿炤定定答:“一個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程老爺子疑惑地眯了眯眼,若是程家人,他直接同他讨要便是,并不必這般偷偷摸摸,少頃,他又問道:“是男是女?”
程羿炤遲疑片刻,咬了咬牙,“是個女子……”
一旁的周管事聞言不由得驚了驚,再看程老爺子蹙眉深思的模樣,便知兩人想的一樣,他忍不住試探道:“可是三爺您心怡的姑娘?”
不然他們三爺怎可能做出這樣的妥協,就為了這一顆藥丸。
“不……”程羿炤擡首凝視着程老太爺,思忖片刻,緩緩道,“祖父,三十年前,您突發惡疾,治疾的香湯中有一味香材,只有那毒蛇叢生瘴氣彌漫的山中可得,是誰冒險替您去尋得的香材,救了您的命,您可得記得?”
周管事茫然地看了程老爺子一眼,他是程家進京後才入的程府,并不知三十年前之事。
程老爺子自然記得那是誰,他眸光微顫,似有動容,“你說這話是何意思?”
程羿炤并不直面答:“炤兒幼時,您總教我要知恩圖報,我知您當年的恩并未來得及報答,但或也可換個方式,報在另一人身上,我想您那恩人泉下有知,定會深深感激您救了他的親人。”
程老爺子恍若聽懂了什麽,激動之下,不禁往後跌了一步,教周管家及時扶住了,他淚眼朦胧看向程羿炤,顫聲道:“她還活着……”
“是。”程羿炤點頭,“且危在旦夕。”
“那還愣着做什麽。”程老爺子一把将他拽起來,往外推去,“快去啊!要是晚了,我拿你好看!”
“多謝祖父!”見老爺子答應,程羿炤來不及說太多,感激地道了一句,匆匆跑出祠堂。
程老爺子看着他離開,拄着拐柱,顫巍巍行至檐下,卻是驀然屈膝跪倒在祠堂外,雙手合十,仰面對着蒼穹老淚縱橫,“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呢,望您千萬救救那個可憐的孩子……”
作者有話說:
今天評論前十紅包包哈
感謝在2023-02-06 22:63:29~2023-02-03 22:06: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JK 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JK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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