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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萋萋秀眉蹙起, 緊接着,一道熟悉又急切的聲兒在她耳畔響起。

“念念,無論是誰問你有關《異香錄》之事, 都絕不可透露半句, 明白嗎?你就說你根本來不及翻閱此書,根本不知書中的內容,還因着偷書被父親打了一頓,再也不想看那書了,可記住母親的話,記住了嗎……”

這是她母親蘇氏的聲兒, 随着聲音一同出現的還有她蹲在她面前, 那張心急如焚的面容。

柳萋萋想不起先前問她關于《異香錄》之事的男人的模樣,但看他熟稔的語氣與态度, 恐是她幼時親近之人。

可那人為何要偷偷以糖葫蘆哄騙她說出《異香錄》上的內容。

柳萋萋想起先前在京中遇到的幾個案子,似乎都與那本《異香錄》有關。

那顧家當年的慘案會不會也與此書有所關聯。

見柳萋萋一副愁眉緊鎖的模樣,蘇老爺子頓時擔憂道:“怎的了,可是傷口疼了?”

柳萋萋搖了搖頭, 親昵地上前挽住蘇老爺子的手, “沒有, 我們外祖父妙手回春, 念念的傷早好得差不多了。”

她拉着蘇老爺子在檀木圓桌前坐下, 給他斟了杯茶, 旋即遲疑着問道:“外祖父, 你可曾從母親口中聽說過一本叫《異香錄》的書?”

此時, 京城, 暮醉軒。

凜陽侯三公子邱辭下了馬, 便由夥計領着一路往二樓廂房而去。

甫一打開房門, 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而那位武安侯正舉着杯盞一杯接一杯地往肚中灌着烈酒,餘光瞥向這廂的同時,還不忘吩咐夥計再拿幾壇好酒來。

邱辭皺着眉頭,看着他這副樣子,嫌棄道:“你難得約我,我本還高興,以為你終于從失去佳人的陰霾中走出來了,不想原是來找我喝酒,借酒澆愁罷了。”

他也實在是不明白,一個普普通通的妾,竟惹得兩個男人為她發瘋,不止是眼前這個,還有那位刑部郎中,聽說打那妾死後,也同樣整日郁郁寡歡,他那位新婚妻子氣得不輕,同他鬧了好幾回,還吵嚷着要同他和離雲雲。

孟松洵沒有接話,只看着夥計送上幾壇子酒,恭恭敬敬地将房門閉上後,才直了直背脊,眸中的濁色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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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辭還未來得及品上一口好酒,就見一副卷軸被驟然丢到了眼前。

“這是什麽?”

他疑惑地打開,然只草草掃了幾眼,面色驟變,頓時似燙手山芋般将此物丢得老遠。

“你瘋了!”邱辭差點喊出聲,但想到這是在酒樓,忙壓低聲兒道,“這可是大理寺的案卷,上頭記載的還是……你居然敢将此物偷偷帶出來,不要命了嗎!”

孟松洵卻是不為所動,仍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這并非原卷,不過我是記下了其上的內容,抄錄下來的罷了。”

他瞥了眼那卷軸,眸色冷了幾分,“而且,其上有價值的東西并不多,從案發狀況到證人證物,可謂纰漏百出,我看過不少大理寺的案卷,像這般荒唐的還是頭一回見……”

看着孟松洵唇角露出的嘲諷的笑,邱辭抿了抿唇,大着膽子拿起那卷軸,複又仔細地看了一遍,不由得雙眉擰起。

的确如孟松洵所言,這份案卷內容太過單薄,甚至連先皇後和雲妃的屍格也記錄得極為簡單。

按理說皇後之死是大案,當時三司聯手調查,能調查出的東西絕不可能僅有這些。這樣的案卷都能入庫,确實荒謬得緊。

邱辭垂眸沉思之際,就聽一個低沉醇厚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我想就你聽說的,應當也比其上記載的更多的吧?”

他擡首看去,便見孟松洵正眸光灼灼地看着他。

邱辭頓時明白了孟松洵今日約見他的緣由,敢情是想從他這兒知曉一些案情。

他消息的确靈通,孟松洵也确實沒找錯人,邱辭掩唇低咳一聲道:“其實我知道的也就那些……”

他娓娓道:“聽說,當初頭一個發現先皇後被毒死的,是入宮前便開始伺候先皇後的婢子,據她所說,先皇後前一日因身子不适并未吃什麽,只服食了顧家開的香湯。先皇後死後,那婢子還告訴陛下,說她懷疑是雲妃娘娘聯合顧家害死了先皇後。後來陛下命人囚禁了雲妃,讓人驗了煎香湯剩下的藥渣子,證實那藥渣子的确有毒,正當陛下欲命人拷問顧家時,雲妃自缢并留下了那封認罪書,此事你也知道,但你可能不知……”

“不知什麽?”見他顯出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孟松洵神色一凜。

“我也是聽人說,不知是真是假。”邱辭遲疑許久,才道,“當年被帶來驗那藥渣子的,正是如今頗受聖眷的冶香官顧大人。”

顧大人?

顧長奕!

孟松洵劍眉蹙得更緊了,此事他的确不知,案卷上甚至絲毫未提及此事。

可為何不提,是誰想掩蓋此事,若那香材真的有毒,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記載其上,以便将來複核,可刻意避而不談,則像極了做賊心虛。

想到這個小顧家,孟松洵不禁想起上回顧長驟為制嬰香殘害無辜少女一事,難不成當年透露《異香錄》一事的正是小顧家的人?

還有先皇後被毒殺一案,不消細想,都能發現此中諸多細節處處透露出拙劣可笑,無法令人信服。

首先是雲妃聯合顧家通過香湯向先皇後下毒一舉,此法不免太過直接,畢竟如果香湯有問題,一查便能被發現。顧家用這種法子害先皇後,就是在向世人昭示其就是兇手。

其次,便是雲妃愧疚自經,以死謝罪,為何還要留下那封認罪書,承認自己和顧家的罪行,她是顧家人,此舉不等同于親手将顧家往火盆裏推。

孟松洵對這位雲妃,即顧湘緋的親姑姑,原來的顧家姑娘尚有幾分印象。她是個明眸善睐的婉約女子,說話溫聲細語,嗓音似流水清泉般悅耳熨帖人心。

她本不願進宮,但無奈一朝被天弘帝看中,為了顧家,只能被迫入了那個金碧輝煌的囚籠。

她将自己的家人看得極重,以孟松洵對她的了解,就算認罪,她也是會一人承擔所有罪責的人,絕不會連累到顧家。

那封認罪書是否是她親筆所書仍有待商榷。

要說在看了那份案卷後,孟松洵最懷疑的,莫過于那位胡首輔,畢竟先皇後和雲妃死後最大受益人,無疑是胡貴妃。

原因着雲妃得寵而被冷落的胡貴妃在天弘帝悲痛之時趁虛而入,重獲恩寵,甚至在之後後宮無主的十幾年裏,一直實際把控着後宮,還為天弘帝生下了四皇子。

而當年作為刑部尚書的胡钊壁亦參與審理了此案,那些案件中顯而易見的問題,他究竟是真的沒發覺,還是故意視而不見?

看來,他要調查的事仍有很多。

今歲的夏天又長又熱,站在外頭似都能将人硬生生曬脫一層皮。

因久不落雨,南方大旱,幾乎顆粒無收,餓殍遍野。

胡貴妃帶着四皇子在殿中吃齋,虔心祈福求雨,而太子自皇家圍獵驚馬一事後,重新恢複精神,則自請前去赈災,雖因身子虛弱幾度暈厥,但索性最後老天眷顧,天降甘霖,也算順利解決了此事,收獲了一波民心。

與太子一同前往的江知頤,因陪同出謀劃策,在此之後,更受器重。

朝堂上暗流湧動,已開始了皇位較量,孟松洵卻始終努力讓整個武安侯置身事外,不受牽扯。

過了十月,眼看離入冬不遠,京城的冬日又嚴寒,孟老太太上了年歲,身子骨差,根本受得住,孟松洵便趁着天兒還算暖和,親自将祖母送回嵇南老家過冬。

在嵇南待了三日,孟松洵便啓程離開,只同上一回一樣,并未直接回京,而是繼續南下。

李睦一路跟着自家主子奔波,免不了心生抱怨,實在不明白他家侯爺不回京,為何偏要跑這麽遠來看望什麽蘇老爺子。

這位蘇老爺子他知道,似乎是從前與他家侯爺定過親的顧家姑娘的外祖父,可顧家都消失十餘年了,兩家隔得這麽遠,其實也不必有什麽來往。

李睦忍不住在心下嘀嘀咕咕。

他跟在孟松洵後頭,在蘇府家仆的指引下往蘇老爺子的院子而去,中途路過蘇府花園,驀然想起什麽,快走兩步,挨近孟松洵,低聲道。

“侯爺,進城的時候,小的可聽說,這蘇家的大姑娘被稱為瀾州第一美人,多瞧一眼都能被勾了魂兒,您說這小地方真能出這樣的美人兒,別是那些人自誇了。”

李睦自認聲極低,但仍是被走在前頭的家仆聽見,投來一個不悅的眼神,旋即擡了擡下颌,提聲自豪道:“我家大姑娘,哪裏是人生得美,心腸也好,常是随我們夫人一道給城中窮苦百姓施粥義診,她還聰明伶俐,連我們府中中饋和城裏的藥鋪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我們大姑娘這才回來不到半年,向我們家老爺提親的人家都快排到城門口去了……”

看着這家仆得意洋洋地說着這話,李睦卻是不以為然,畢竟是小地方的女子,哪裏能跟京城的那些世家貴女比,定是誇大其詞了。

李睦看向孟松洵,正欲說什麽,卻見他家侯爺擡首望着遠處,驀然止了步子。

李睦面露茫然,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卻是雙眸微張,驟然怔忪在那裏。

煙雨朦胧的池塘邊,紅粉木芙蓉盛放,嬌豔欲滴,樹旁正立着一着藕荷織花暗紋羅衫,霜白如意月裙的女子。

她身姿曼妙,擡手落在花枝上,輕飄飄的衣袂下落,露出一截雪白如玉的皓腕,青蔥玉指稍一使勁,掐下一枝芙蓉花放入躺在臂彎的大簇花束中。

似是感受到這廂灼熱的目光,銀簪上的流蘇輕晃,那張在花叢間若隐若現的容顏倏然回眸看來。

怔愣過後,一雙如清泉般澄澈的眼眸愈發璀璨,她朱唇微抿,莞爾一笑,比花兒更明媚嬌妍。

作者有話說:

是全新升級,即将強勢歸來的33啊

對了,給糖葫蘆的那個人大家可以猜猜是誰,前面這個人出現過,答對的前三之後揭曉了我會發紅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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