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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旻珺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還有另一本《異香錄》留存于世!”

“這也是祖父偶然聽姑父提起過,是否為真,寧環也不确定。”柳萋萋并未繼續往下說, 而是轉而道, “此事倒不重要。姑父一家出事時,寧環還小,對京城之事也不了解,便想問問二位叔伯,我姑父當時在京中可有什麽仇家,或是有可能觊觎那本《異香錄》之人?”

顧長奕聞言抿了抿唇, 沉默好一會兒才道:“顧兄為人和善, 朝中上下無有不稱道他的,倒是不曾聽說他結交過什麽仇家。”

他話音才落, 便聽一聲冷哼,“倒也不是沒有,縱然淵嗣不曾招惹他人,但當時雲妃娘娘頗受陛下寵愛, 淵嗣也因為制香之術為陛下所器重, 也不知有多少人眼紅顧家, 免不了有因妒嫉而起心思的。”

這話的指向再明顯不過, 顧長奕頓時沉了臉色:“寧兄,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寧旻珺淡淡掃他一眼, “我又沒說是誰, 你這般激動做什麽, 倒顯得你心虛了。”

“我……”

顧長奕一時語塞, 他可張了張嘴, 似是想辯駁什麽, 卻是欲言又止。

花廳內的氣氛一時僵持在那兒,恰在此時,便聽門扇被重重拍了兩下,外頭傳來焦急的聲兒。

“大人,陛下派人傳信,召您即刻進宮去呢。”

說話的是顧家的家仆,此話當然是說給顧長奕聽的。

聽得此言,顧長奕當即面向程老爺子道:“老師,陛下急召,學生便先告辭了。”

程老爺子并未多說什麽,只輕輕點了點頭,目送顧長奕疾步離開。

寧旻珺立在原地,看着顧長奕的背影,卻是面露不齒,“假惺惺,還以為旁人看不出他肮髒的心思嘛。”

他似乎對顧家一事極為憤慨,好一會兒,才轉向柳萋萋,神色柔和了些,“丫頭,你叫蘇寧環是吧?”

“是。”柳萋萋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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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旻珺垂眸若有所思,少頃,神色凝重道:“關于顧兄之事,其實我心下一直有懷疑之人……”

柳萋萋聞言,語氣頓時急切了幾分:“寧伯伯可是知道些什麽?”

“倒也不是知道什麽。”寧旻珺雙眉緊蹙,“當年,雲妃毒殺先皇後的案子是由如今的首輔胡钊壁調查審理的,我總覺得他并未将雲妃的案子放在心上,似乎從一開始便有故意放任的嫌隙……”

“所以……寧伯伯是懷疑胡首輔?”

“算是吧。”寧旻珺面露猶豫,“此事複雜,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看向柳萋萋道:“我這廂也有些急事要處理,等改日有空,我便派人告知你一聲,約個地點,再細細同你說道。”

見柳萋萋點了點頭,寧旻珺又沖程老爺子拱手告辭,也緊接着離開了花廳。

花廳內一時只剩下了程老爺子,程羿炤和柳萋萋,但等寧旻珺走遠,後面的小間內複又走出個人來,正是孟松洵。

見柳萋萋秀眉緊蹙,滿臉愁容的模樣,他問道:“怎樣,可試探出些什麽?”

“有。”柳萋萋咬了咬唇,面上的愁色更濃了些,“但又有些奇怪,和我原先設想的不大一樣……”

縱然想不通,但柳萋萋還是轉向程老爺子,恭敬地施了一禮,“今日多謝老太爺相助,寧……缃緋感激不盡。”

程老爺子由程羿炤攙扶着站起身,搖了搖頭,“不必言謝,你父親當年也曾冒險為我采過藥,若不是他,今日我也無法站在這兒。我欠他一條命。”

說着,他擡手在柳萋萋肩上拍了拍,語重心長道:“丫頭,為你父親母親查明真相固然重要,但你也要記得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看着程老爺子真切的眼神,柳萋萋鼻尖一酸,重重點了點頭。

随孟松洵回到武安侯府時,已近申時,方才抵達,便見賀頌正心急如焚地等在門口。

“侯爺,您總算回來了,屬下尋您好久了。”

見他滿臉急色,孟松洵問:“怎麽了?”

賀頌往四下望了一眼,警惕地附到孟松洵耳畔,低語了幾句。

孟松洵面色微變,擡手扣了扣車窗,對柳萋萋道:“你先回府,大理寺有些要事,我得去瞧瞧。”

柳萋萋見他神色似有不對,不由得擔憂道:“可是出了什麽嚴重的事?”

孟松洵薄唇緊抿,默了默,才答:“說不好,興許不是壞事,也不一定。”

說罷,他同李睦囑咐了幾句,利落地翻身上馬,和賀頌一道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抵達大理寺後,孟松洵一邊快步走向廳室,一邊詢問道:“此人是何時來的?”

“就在一個多時辰前。”賀頌答,“那人衣衫褴褛,直奔大理寺告狀,且告的還是……侯爺也知少卿大人的性子,聽那人說了事,吓得不輕,哪裏敢拿主意,這才讓屬下趕緊将您請回來。”

說着,孟松洵邁入廳院,便見一人坐在角落,縮着身子一副害怕拘謹的模樣。

正如賀頌所言,此人衣衫破舊且瘦骨嶙峋,看年歲,大抵四五十歲,他屁股只沾了個椅子邊,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

聽見動靜,那人擡首看來,瞧見孟松洵的一刻,或從他的衣着氣質,察覺到此人是什麽大官,忙惶恐地站起身。

賀頌介紹道:“這位便是大理寺卿,你有何冤屈,盡數同我們大人說吧。”

那男人似乎也不懂什麽是大理寺卿,只知道此處可以申冤,忙“撲通”一下跪下來,顫聲道:“大人,草民陳伍要狀告首輔胡钊壁及其下官員貪污赈災款,欺壓災民,請您為那些枉死的百姓們做主啊。”

見此人真的是要告胡钊壁,孟松洵不禁劍眉深蹙。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那叫“陳伍”的男人稍稍控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娓娓道:“回大人,草民原住在槿陵城外的一個小村莊裏,幾個月前,因着大旱久不下雨,莊稼枯死在地,顆粒無收。不少百姓眼看着便要餓死之際,官府終于開倉放糧,我們本以為有了希望,不想沉甸甸的米袋分到手,打開一瞧哪裏是什麽米糧,根本就是黃沙呀!”

孟松洵和賀頌聞言對視一眼,懼是面露驚詫,緊接着就聽那陳伍繼續道:“我們村子裏的人拿着那些黃沙去同官府讨要說法,不想卻被以聚衆造反,造謠生事為名被官府的人活活用棍棒毆打致死……其中便有草民的兒子……”

陳伍的聲兒愈發哽咽起來,他用雙手緊緊攥住自己的衣衫,像是在努力強忍着痛苦,“那之後人心惶惶,誰也不敢再提及官府用黃沙充當米糧一事,為了活下來,草民不得已帶着一家老小北上逃荒,可一路上草民的妻子,兒媳還有兩個孫兒悉數餓死病死,到最後便只剩下了草民一人……”

他廖廖兩句帶過這幾個月來的經歷,背後卻是曾經鮮活的五條人命。

“草民如今家破人亡,已什麽都沒有了。”陳伍語氣中的悲痛逐漸化為一種決絕,他擡眸定定地看着孟松洵,“但草民就算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替那些因着貪官而無辜慘死的人讨一個公道。”

說罷,陳伍跪伏在地,重重磕了兩個頭。

縱然此人語氣悲怆,經歷凄慘令人心生同情,但孟松洵不可能輕易聽信他一面之詞。

他抿了抿唇道:“陳伍,你手上可有什麽證據?”

“有,草民有!”陳伍手忙腳亂地在懷中摸索了片刻,旋即掏出一個被粗布包裹地嚴嚴實實的東西遞給了孟松洵。

孟松洵接開粗布,其內是兩本書冊,他随意翻了翻,卻是驟然一驚,因此物不是旁的,正是詳細記載了那些赈災款去向的賬簿與名冊。

他不由得垂首深深看了那陳伍一眼。

一個尋常百姓,到底是怎麽得到如此絕密之物的。

“此物你是從何而來?”孟松洵沉聲問道。

“這是一位年輕的大人交給草民的。”陳伍老老實實答道,“他告訴草民,只消帶着這些東西,去大理寺找大理寺卿,他一定能幫草民替那些冤死的百姓們讨回公道。”

“年輕的大人?”孟松洵疑惑地蹙了蹙眉,“他叫什麽名字,生得是何模樣?”

“那位大人看起來不到三十,高高的,模樣生得也俊,但草民不知他叫什麽。”陳伍道,“草民的妻子死後,草民本也快不行了,可草□□氣好,恰好遇上太子殿下南下處理災情,便僥幸活了下來。但草民想起自己慘死的親人們,內心不甘,欲向太子殿下告狀,那位大人卻暗中攔下了草民,說若草民不想死,便安分一些,待風頭一過,再尋機會也不遲。草民聽了他的話,一路北上往京城而來,半個月前,在途中收到了那位大人交給草民的東西和讓草民帶着這些東西來尋您的口信,這才來到了大理寺……”

太子身邊年輕的官員……

孟松洵垂眸思索起來,須臾,腦中赫然閃過一張臉。

難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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