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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頌看着跪在地上的陳伍, 頗有些不知所措,“侯爺,如今該如何是好?”
孟松洵薄唇抿緊, 思索片刻道:“此事耽誤不得, 唯恐夜長夢多,生出枝節來,本侯需即刻進宮面見陛下。”
他叮囑道:“賀頌,好生保護此人。”
這人是重要的證人,決不能出什麽閃失。
賀頌會意應聲:“是,侯爺。”
孟松洵垂首看了眼手上的“證據”, 将它揣入懷中, 快步出了大理寺,縱馬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及至乾華宮, 意圖面見天弘帝,卻被大太監孟郝攔了下來,那廂笑眯眯道:“武安侯,陛下身子不适, 正在殿內休息呢, 您若有事, 明日再來吧。”
孟松洵可等不到明日, “本侯确有有事啓奏陛下, 耽擱不得, 還望孟總管能幫忙通禀一聲, 本侯感激不盡。”
孟郝聞言露出幾分難色, “這……倒也不是奴才不肯通禀, 只是陛下他……”
不知該如何解釋之際, 孟郝偶一擡眸, 便見一人緩緩而來,他忙上前相迎:“皇後娘娘,您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皇後朱氏,她披着一件銀紅織錦羽緞鬥篷,面色稍顯不佳,她自身後宮婢手中接過食案道:“本宮來給陛下送湯,陛下可在裏頭?”
“在裏頭呢,您進去吧。”孟郝恭恭敬敬道。
朱氏颔首,旋即深深看了眼垂首向她施禮的孟松洵,但并未說什麽,只徑直入了殿內。
見孟松洵擡起頭,盯着朱氏入內的背影瞧,孟郝尴尬一笑,勸道:“侯爺,這皇後娘娘奴才也不能攔着,可您,奴才是真的無能為力。您今日還是回去吧,明日再來。再說,就算您今日勉強見到了陛下,但惹了陛下不喜,這事兒也不一定辦得成啊……”
孟郝說得并非沒有道理,天弘帝陰晴不定,選擇在他不悅之時禀告此事,不是什麽好時機。
正當孟松洵考慮是否要離開之際,卻見乾華殿的門被推開,朱氏袅袅自裏頭邁出,看向孟松洵:“武安侯,陛下召你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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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松洵稍愣了一下,忙拱手道:“臣多謝皇後娘娘。”
朱氏微一颔首,并未說什麽,只将手中的食案遞給了宮婢。
伸手的一刻,那寬松的衣袂滑落,一瞬間,孟松洵瞥見皇後朱氏纖細的手腕上纏着一圈白布條,像是受了什麽傷。
他劍眉蹙了蹙,但到底沒時間細思,闊步入了乾華殿內。
一入殿,一股濃烈的香氣撲面而來,煙霧缭繞的內殿中,天弘帝面色蒼白,形容枯槁,正斜卧在床榻上,閉目養神。
“臣參加陛下。”
聽見孟松洵的聲兒,天弘帝這才懶懶擡眼,“武安侯要見朕,可是有要事要禀?”
“是。”孟松洵并不直接道出陳伍之事,只道,“臣手上有一物,欲呈予陛下覽閱。”
天弘帝聞言瞥了孟郝一眼,孟郝會意,兩手取過孟松洵自懷中掏出的書冊,恭敬地呈送入內。
天弘帝随意翻了翻,然細看之下,原慵懶的神色退去,很快化為欲隐隐噴薄而出的怒意,他咬牙切齒道:“武安侯,此為何物!”
孟松洵不疾不徐地答:“回陛下,今日,有一來自槿陵的百姓來尋微臣,欲狀告胡钊壁胡大人及其下官員貪污赈災款,欺壓無辜百姓,這便是他手上的證據。”
一個尋常百姓上呈的證據?
天弘帝蹙眉,面露懷疑,“此物可為真?”
“這……微臣不敢保證。”孟松洵道,“但其上确實是胡大人的私印,且那人不過一個平頭百姓,當沒有那麽大的膽量和能力,造假來誣陷當今首輔。”
這話無疑是在暗示天弘帝,此物當是真的不錯。
天弘帝坐起身,氣得一下将那賬冊名單甩在地上,怒斥道:“真好,可真好,朕卧病在床,他們這些人一個個在朕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有朝一日是不是要爬到朕頭上來,連朕這皇位都要觊觎!”
因着太過激動,天弘帝一口氣接不上來,頓時猛咳不止,他目眦欲裂,那枯瘦的身軀劇烈起伏着,甚是駭人。
孟郝忙上前替天弘帝順氣,“陛下莫氣,千萬保重龍體啊。”
天弘帝平靜了好一會兒,才看向孟松洵,命令道:“武安侯,此事朕便全權交托予你,務必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孟松洵要的便是這話。
“是,陛下。”
那些受胡钊壁庇佑,本以為高枕無憂的官員,定然想不到不過一夜,大徴的朝局形勢便發生了扭轉。
有天弘帝的旨意,孟松洵毫無忌憚,自然也不會心慈手軟,将那些名冊上的官員依次捉到了大理寺審問。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樁案子越挖越深,令人瞠目結舌的是,背後牽涉的大小官員竟多達上百人。
那些救命的米糧就在這層層克扣中化為了一抔抔徹底斷去百姓生機的黃沙。
大徴這棵看似枝繁葉茂的大樹,其內卻已滿是蠹蟲,它們在看不見的地方默默腐蝕着枝幹,若不及時鏟除,總有一日會将這棵樹徹底掏空,令它走向無可挽回的枯萎死亡。
然孟松洵沒想到的是,事情發展遠超出他所想,貪污赈災款一案查至第四日時,竟驀然出現了不少人,手持訴狀,狀告胡钊壁任刑部尚書間,收受賄賂,致使無數冤假錯案。
這些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人,滿含冤屈,如潮水一般湧入大理寺,令整個大理寺焦頭爛額。
胡钊壁被下了獄,胡貴妃欲至殿前求情,卻被和四皇子一道被禁足宮中。
是日,孟松洵禀告完天弘帝,自乾華殿退出來,正行在冗長的宮道上,迎面便見一人緩步而來。
那人在他幾步遠的地方止步,躬身喚了句“武安侯”。
孟松洵暗暗打量着此人,若有所思。
胡钊壁倒臺,最大的受益人莫過于當今太子。不少人猜測,在背後操縱一切的人,極有可能的也是太子 。
可奇怪的是,緣何那陳伍欲向太子告狀時,卻被人阻攔下,那個阻攔他的人,卻選擇在幾個月後,徹底揭露此事。
就像是一開始刻意防備胡钊壁,而後在旱災一事終了,胡钊壁放松警惕之際,打他個措手不及。
思至此,孟松洵薄唇微抿,“江大人近日可好?”
江知頤恭敬答:“承蒙武安侯關心,下官一切都好。”
“是嗎?”孟松洵微微挑眉,似笑非笑,“本侯還怕近日發生之事會影響到江大人。”
這話外之意,江知頤怎可能聽不懂,他原是胡钊壁手下的人,如今胡钊壁出了事,他難保不受牽連。
然江知頤只是淡然一笑,“下官行的正坐的端,無愧于心,自是不會害怕什麽。”
孟松洵凝視了他半晌,并未他面上看出任何端倪,少頃,他驀然道:“有一事,本侯很好奇,江大人可否給本侯解答?”
“不知侯爺想知道什麽?”江知頤笑道。
“倒也沒什麽。”孟松洵的眸光倏然銳利起來,“只想知道江大人您,究竟是誰的人?”
這話問得實在直白,令江知頤不由得懵了一懵,但很快他神色恢複如常,“侯爺玩笑了,下官是大徴的子民,是陛下的臣子,如今在為太子殿下效力,何來是誰的人之說。”
看着眼前有條不紊,将這話答得幾乎滴水不漏的男人,孟松洵劍眉深蹙,片刻後,眉宇才舒展開,“江大人說得極是,倒是本侯失言了。”
江知頤笑了笑,擡首望向頭頂烏雲攢動的天空,黑沉沉地似乎下一瞬便要重重壓下來。
他有意無意道了一句“似是要變天了”,旋即看向孟松洵道:“聽說侯爺近日抓了不少曾經在刑部任職的官員?”
孟松洵不明他問這話的意思,笑着反問:“是,怎的,江大人也有興趣同本侯一道來查案?”
“侯爺玩笑了,下官只想起那些人造成的冤假錯案無數,替侯爺覺得辛苦罷了。此番您應當能從他們身上拷問出不少有趣的東西吧……”
孟松洵劍眉微蹙,只覺江知頤說此話時笑得頗有些意味深長,但他并未說太多,很快拱手施了一禮,告辭後徑直往東宮的方向而去。
拷問出有趣的東西……
孟松洵反複回味着這話,腦中靈光一閃,驀然想起什麽,出宮的步子急了幾分。
離宮後,他直奔大理寺獄,命人提了現太常寺卿,即前刑部主事甄铎來審。
那甄铎打自當年入了刑部開始便一直跟着胡钊壁,不論是當年的那些冤假錯案,還是貪污赈災款,他均有所涉及。
大理寺獄不是什麽慈悲地方,往日光鮮的太常寺卿,如今一副傷痕累累的狼狽模樣,被獄卒壓跪至孟松洵面前。
乍一見着孟松洵,甄铎不禁身子一抖,便聽那位武安侯沉聲道:“十五年前,有一樁轟動京城的案子,不知甄大人可還記得?”
十五年前……
甄铎稍稍回想了一下,眼神飄忽起來,卻道:“不知侯爺說的是哪一樁案子?”
見他刻意裝傻,孟松洵也不浪費時間與他周旋,只蹲在他身前,用低沉冰冷的聲兒一字一句道:“先皇後被毒殺的案子!”
見甄铎的神色顯然不自在起來,孟松洵繼續道:“聽聞當時胡钊壁查此案時,你一直跟随在其左右,對于此案的一些細節,定當有所印象吧?”
甄铎緊張地抿了抿唇,喉結輕滾,許久,聲若蚊吶道:“此案過去了太久,下官實在想不起來了。”
“是嗎?”孟松洵直起身子,旋即似是無意般舉起一旁鍋中被燒得火紅的烙鐵,在甄铎面前晃了晃,冷笑一聲道,“甄大人想不起來,可要本侯幫你回憶回憶?”
他眸光黑沉如墨,周身攝人的戾氣散開,令人不寒而栗,甄铎吓得牙齒都在打戰,他雖怕說出真相小命不保,但活着遭受酷刑,更是生不如死,他想了想,顫聲道:“侯爺這随意讓下官說,下官哪說得出來,不知侯爺想知道些什麽?”
見他還算識相,孟松洵放下手中之物,複又在他身前蹲下來,雙眸銳利如鷹。
“本侯想知道的可太多了,譬如當年雲妃是否真是自缢而亡,或者先皇後前一晚服下的香湯裏可是真的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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