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晉江獨家

永泰宮

“江北一帶自李晉母族許氏被剿滅後, 民心渙散。許氏盤距江北多年,雖是樹倒猢狲散,可當地還是有很多擁護者, 短時間內, 要他們完全歸順朝廷也絕非易事……”

因着春征丁稅, 江北所欠巨多一事,戶部尚書到禦前解釋。豈料,坐在高位的男人斂眉, 俊美的面孔叫人瞧不出喜怒。

他接過旁邊宮人遞上來的茶,茶蓋抹了抹碗口, 不緊不慢反問:“所謂的'絕非易事', 那是孫林說的。既然他覺得難,那麽便換個覺得容易的人去便行。”

孫林是朝廷欽派到江北主事的大臣。皇帝輕飄飄幾句話, 是要換掉這位上任才數月的臣子。

孫林是司徒業成的門生, 當初又是他極力舉薦到江北。此時,他自然要站出來替對方說話。

“皇上, 孫林他——”

“丞相, 當初你說他聰穎仁義,對江北局勢力極為熟悉,到任不出三個月, 必将江北治理得服服貼貼。”

一句話,把司徒業成要替對方求情的話辭堵死。

“皇上, ”司徒業成撩開朝服下擺, 雙膝跪地請罪:“是老臣識人不明, 以致于誤了江北之事, 請皇上降罪。”

趙春芳抿了口茶, 微擡眼簾, 眸色黯淡中又夾雜幾絲淩厲:“如今,看樣子,你也看走了眼啊。”

“丞相乃我朝元老,朕又豈會降罪于你?”年輕俊美的皇帝倚進寬大的椅背,說話神情漫不經意,可他卻沒示意這位三公之首可以起身。

司徒業成依舊跪地,衆所周知,司徒丞相年事已高,雙腿又有陳年舊疾,往常跪拜這樣的禮節,皇帝總是讓他能免則免。

今日一反常态,旁邊戶部尚書見狀,連忙替他求情。

左右,趙春芳等着戶部尚搬出大堆道理,才懶懶擡了擡手,讓司徒業成平身。

若不是戶部尚書眼明手快,伸手扶住自己的恩師,怕是司徒業成腿腳一麻,要鬧笑話。

Advertisement

“傳孫林回朝,至于江北,強龍不壓地頭蛇。到底還是得由姓許的來管理。”

“皇上,您的意思是……”

“許氏一族,此戰中不是有棄暗投明,替朝廷立功的人嗎?”

司徒業成知道皇帝要舊事重提,趕忙出聲:“皇上,可那許霖放浪形骸——”

趙春芳擡眸,冰冷的視線若在他身上,司徒業成當即噤了聲。

“整個江北,也就他料得先機,還懂得跟朕提條件。這樣的人,可比你那門生強多了。”

趙春芳意興闌珊,擺了擺手:“此事不必再議。”

“臣遵旨。”

兩名臣子面面相觑。彼此都心知肚明,皇帝……這是對他們有所不滿了。

臨告退時,司徒業成猶豫許久,還是忍不住開口:“皇上,老臣有件事想要求皇上恩準。”

“嗯?”皇帝懶懶地哼了聲。

“近日拙荊的病仍未見好轉,又因着思念小女,所以病情反複。老臣想着,若是能求得恩旨,讓小女回府侍疾,想來拙荊的病也該能有些起色。”

“司徒夫人的病,朕可派太醫院的人去丞相府裏好生伺候。至于司徒小姐嘛……”

趙春芳嘴角微微勾起,“眼下太後鳳體不适,正是離不開她。”

司徒業成心中一緊。就聽到皇帝又道:“等哪日太後鳳體康健,朕必定讓司徒小姐回府,與夫人共敘天倫。”

“當然,若是丞相有辦法,能幫得了太後,替朕分憂。那麽,說不定,你的愛女也能早日走出永壽宮。”

剛踏出永壽宮大門,司徒業成渾身發軟,登時往後倒了下去。

“丞相!”早在外頭候着的戶部尚書大驚,立馬上前攙扶起他。

“怎麽了?丞相?”

司徒業成推開他的手,神情茫然,雙腳踟蹰前行。

那夜白虎門前發生的事,兩個時辰後就傳至丞相府。

原以為,那禍水既已逃出皇宮,皇帝生氣,大抵也就一時之氣。

可眼下,永壽宮外,羽林軍層層保守,非皇命不得入內。

皇帝……皇帝這是軟禁了太後。

而且,若是找不回那禍水,他怕是不會放過司徒飛虹!

司徒業成回到府中,正巧司徒禮從內堂走出,見到父親恍然失神的模樣,當即快步迎上去。

“父親,怎麽了?”

他從未見過,司徒業成有過這樣的神情。

“阿禮,”這位三公之首反手攀緊長子,才回過神,聲音發澀:“一定要找回喬氏,否則、否則——”

“父親?”司徒禮有些心虛。

“否則皇上一定會殺了你妹妹的!”

* * * *

初夏,無月。夜空繁星遍布,如仙子随手揮散,真珠滾落星河,此景山河共賞,亘古至今,又是年年月月重演。

“皇上,這是在寧玉師傅房中發現的。”

趙春芳獨自坐在窗邊小幾輕酌,聞言,雙眸掠過何公公捧着的朱盤。

裏頭放着一份清單,還有一支簫。

“老奴清點過她房中櫃子,裏頭都是您當初賞的那些首飾、藥材還有衣物。另外,還有這支'九霄'。”

除了必要的換洗衣物,喬楚沒有動過他任何賞賜的東西。甚至……

放下酒杯,骨節分明的手從朱盤中取出簫。

九霄,傳世名作,簫身紋理歷經風霜,早已顯得古樸陳舊。趙春芳摩挲着這支簫的表面,仿佛上面殘存着它前一任主人的溫度。

那抹娉婷倩影,好似坐在他對面,溫婉含笑。他擡眸,那雙秋水般的眸便急急斂下,怕是說多一句都叫她羞澀。

從前在慎王府,她總是含羞帶怯,桃腮不經意間便覆上薄緋。

弱柳不勝風,那樣嬌弱的身子流落在外,還不知要遭怎樣的罪?

見主子盯着那支簫不言不語,何公公不禁勸道:“皇上,這些天羽林軍已經将神都搜了個底朝天,可還是不見寧玉師傅蹤跡,或許,她已經離開神都也說不定。”

“您想,她自幼在神都長大,對于此地必然十分熟悉。說不定城中有什麽暗道,或者用了什麽辦法瞞過守城的将士——”

“所以,你想說什麽?”

趙春芳食指輕撫過簫身,輕輕吐出一句。

何公公暗自打了個激靈,他有些後悔開口,但騎虎難下,不得不硬着頭皮将話說下去:“皇上,老奴想說,寧玉師傅既然費盡心機逃出去,就證明她的心不在這兒。皇上,您又何苦為此勞心傷神呢?”

這些天,天子性情陰晴不定。往日官員犯了錯,非重罪不予重責。最近,稍有惹得趙春芳不快的,往往都領了重罰。

這背後緣由,歸根究底還是感恩寺那位。

但還是那句話:強扭的瓜不甜。如今,這個瓜還丢了。

喬氏的心擺明不在天子這裏,天子為此軟禁親生母親,要脅三公元老,簡直……簡直匪夷所思!

“心不在這兒?”

趙春芳輕擡眼皮,幽幽的目光看過來,頓時讓何公公後脊發涼。

“朕是她的天。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她始終都得回來的。”

将手裏的九霄放回桌上,趙春芳替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飲盡,所說的話卻教人不寒而栗。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她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哪怕日後容顏不再,又或者缺了胳膊、少了腿的,只要朕在的一天,這片皇土上,搜尋她的軍隊不會停下腳步。”

漆黑的眸盯着杯壁,他勾起嘴角:“永永遠遠。”

初夏的夜,何公公硬生生驚出冷汗。

他細細瞅着天子俊美的面孔,那雙眼底透露出來的瘋狂叫人膽戰心驚。

忽然,他又記起一件事。“那皇上,禦花園的那些牡丹……”

花期已經過了。牡丹怒放之際,正是喬楚剛逃出宮的時候,那會兒,旁人若說錯一句話,都免不了受罰,自然無人敢提及此事。

如今枝頭凋零,只餘滿地殘花。

“放着吧。遲早,她都是要回來與朕同賞的。”

趙春芳把玩手中酒杯,微微露出笑。

* * * *

池裏數尾紅锂肆意游動,忽而聚成團,忽而又散開來。水上竹亭,鵝黃身影憑欄而坐,蔥指翻過泛黃的紙張,像貓兒似的瞳專注于紙上文。初夏漸暖,薄衫露出一截纖瘦的頸。

如羊脂白玉,于陽光下散發出瑩瑩白光。

遠遠望去,眼前這幕成了名師筆下的懶散美人圖。

因着聽到開門聲,圖中美人從書裏擡眸,霎時眼底便有了光:“司徒大哥。”

她一出聲,這副美人圖登時活了過來。

司徒禮從驚豔中回過神,腳下步伐加快,“喬姑娘。”他走近一看,才發現對方手裏細讀的,正是前些日子他剛尋來《雅韻古集》。

這間竹屋原是他先前心血來潮時購置,地處偏遠,遠離人煙。他自己也鮮少過來,結果現在卻派上用場。

他将喬楚安置于此。這十來日,他定時過來送些吃食用品。彼此間稱呼,也由生疏變得更為親厚。

“這兩日好嗎?”

“嗯,”喬楚合上書,朱唇微微彎起:“閑來讀讀書,還賞魚我過得很好。”

司徒禮又想起前次她提到,這竹屋中還有耗子:“上回我帶來那些藥,用着有效嗎?”

喬楚點了點頭,“我将藥塗于饅頭上,然後那些耗子吃了後,便睡了過去,我将它們掃了後扔進池裏了。這池是活水,它們肯定會游到別的地方去的。”

“你呀……”司徒禮瞅着她認真回答的神情,失笑搖了搖頭。

他素知喬楚心善,可未曾想到,就連小畜生她都不忍傷害。一包毒藥可以解決的事,她偏偏要蒙汗藥,只想留那些壞家夥一命。

不過,怕也是這樣的心性,才教皇城那位不肯放手……

眼前女人眨了眨眼,秋水般的眸滿滿寫上單純二字。他們生于世族大家,族中關系錯綜複雜,饒是最親之人,都免不了帶着幾分算計。

她就如同這夏日清泉,一望見底。和她說話相處,根本無需存有任何心機。

司徒禮握緊手中折扇,胸口百味交集。

“司徒大哥,怎麽了?”喬楚隐隐覺得他今日有些不同,“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司徒禮:“……”

半晌,他收回目光,笑道:“無事,我肚子餓了,有東西可以吃嗎?”

“當然有,我才煮好的飯。”

竹屋只有喬楚一人住,日常三餐皆由她自己動手。司徒禮來,往往是踩着點到的。

桌上擺着一盤炒青菜和炒肉片,論成色、香味,與丞相府的飯菜比起來,自然遜色許多。可丞相府的大公子卻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每次來都是大朵連頤,将盤子清得一幹二淨。

不過今日,那比筷子夾菜的動作緩慢中又帶着幾分遲疑。喬楚悄悄擡眸,迎上男人的目光。

可,細瞧,他是在看她,又像隔着她看着千山萬水。

斂下眼,喬楚依舊安靜地吃完飯。

這頓午膳吃得波瀾不驚。喬楚正要起身收拾碗筷,司徒禮攔住她:“讓我來吧。”

論起刷碗筷,丞相府的大公子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等他胡亂将碗筷洗淨,回到內廳,就見喬楚又抱着那本《雅韻古集》。

這本書講的是音律方面。

他想起,喬楚極擅洞簫。她從宮中逃出來,孑然一身,那支九霄也留在宮中。

此處暫時避難,他自然也不可能去尋支簫給她……

怕是,她也覺得無聊吧?

司徒禮斂下所有情緒,溫聲問道:“喬姑娘,你若是喜歡,遲些我再為你尋些音律方面的古籍來,可好?”

聞言,喬楚放下書,搖頭:“豈敢勞煩司徒大哥。我看這些,是因為現在……”

她欲言又止,未說出的話彼此心知肚明。

眼下這種形勢,她若真像在慎王府時,鬧出點動靜,那些士兵怕是立刻會将此處圍個水洩不通。

喬楚撐起笑:“俗話說,技久生疏。雖不能練習,到底多看些書,心中也會有些底。不是說好了,遲些,我還要吹奏《盼君憐》給司徒大哥聽嗎?”

《盼君憐》……

像是蝴蝶掠過心田,司徒禮的心輕輕顫動,餘震久久不散。

她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不,她定是知道的。

他感覺自己成了坐于井底的癞□□,天上的月亮跟他說,要掉進他懷裏了。

這一切,一點都不真實。

卻,甜美得教人溺于其中。

撞進那雙清澈靈動的眸,剎那間,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司徒禮腳向前傾,正要走向眼前絕色傾城的女人。也就在這瞬間,父親、母親、還有妹妹的面孔在眼前閃現。

雙手握緊折扇,司徒禮壓下悸動,強迫自己從那張秀麗的容顏移開視線。

這個細微的動作,并沒有逃過喬楚的眼。

她微微垂下眸,只問:“司徒大哥,莫不是……宮中出了事嗎?”

司徒禮忍不住看她。

喬楚凄婉笑了笑,“其實,你可以跟我說實話的。”

握住折扇的手因用力而泛白,司徒禮猶豫許久,才頂着滿腔愧疚與不堪,将趙春芳囚禁太後與司徒飛虹的事說出來。

喬楚怔住。

“所以,若你将我帶回給他,他便會放了你妹妹,對嗎?”

心虛垂下頭,司徒禮只覺眼前女人的視線像在審判他,喉頭滾了滾,他不欲她難過:“喬姑娘,你無需有負擔,我、我會想辦法的。”

喬楚定定看着他片刻,也看透他的無奈。

她與他都清楚,以趙春芳的性情,此事怕終難善了……

二人相望片刻,末了,喬楚起身拿起茶壺:“我沏杯茶給你吧。”

這壺茶,他們喝得靜默無語。

等到司徒禮起身告辭,又約好下次再登門的日子。臨出門前,他袖子一重,卻是喬楚從身後拉住他。

“喬姑娘?”

“司徒大哥,”美人如暮春梨花,凄婉又美麗,她每說一個字,都落進他的心。

“就算你把我交給他,我也不怪你。真的,只是你答應我,不要騙我,我會心甘情願跟你回去的。”

司徒禮咬着後槽牙,他應該如戲臺上不負美人的英雄,向她許下承諾。可那承諾太重,重得他開不了口。

最後,他像逃難似的,離開了這裏。

喬楚眼睜睜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卻是收斂所有表情,目光深邃不見底。

……

司徒禮并未像往常般回府,他進了天香樓。昔日被他視若冰肌玉骨的天香樓姑娘,如今左右獻酒,那脂粉味卻刺鼻,令人作嘔。

他丢下銀子,豪飲進五髒腑的美酒化成重錘,哐哐哐撞着腦袋。半醉半醒之間,他茫茫然卻悟了一個真理:

見過喬楚那樣的絕色,這天底下其他女子不過朽木白骨。

沒有任何男人能抵擋得了喬楚的魅力,也沒有任何男人願意放棄喬楚。

當初裕慶帝不行,高祖趙德不行,廢太子趙傳芳不行,他也不行。所以,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更加不會放棄她。

所以,若是尋不回她,司徒飛虹怕是……

司徒禮喝得熏熏然,他剛踏進丞相府,裏頭早有人候着他。

是宮裏來的公公。

“司徒大人,皇上有請。”

司徒禮:“……”

夜色如水,司徒禮不是第一次深夜進宮面聖。只是這回,再溫柔的夜風,也吹不散他眼底的陰霾。

趙春芳在禦花園等他。

司徒禮到時,入眼是俊美的男人負手立于已敗落的牡丹前,他伸手撥弄枝葉,一臉意興闌珊。

“皇上。”他雙膝跪地行叩拜大禮。

趙春芳擺弄另一盆花,同樣的,他手裏的牡丹只凋落剩殘枝。

“這麽晚了,你還喝那麽多酒,究竟是'人逢喜事千杯少',還是'酒入愁腸腸更愁'呢?”

司徒禮自知身上酒氣熏人,可趙春芳這句話……

“皇上,臣不過是閑來無事,上了趟天香樓,不小心多喝了幾杯。不知皇上今夜召臣,實在是有失體态,請皇上恕罪。”

聽到“天香樓”三個字,趙春芳半側過臉,眸中閃着意味不明的光。“朕還以為,卿家眼光卓絕。怎麽,如今天香樓的姑娘還入得了卿家的眼麽?”

司徒禮心裏咯噔一跳,表面卻不動聲色,只道:“皇上說笑了。”

聞言,身常黑色常服的天子踱步來至石椅子,悠然坐下。旁邊宮人立馬奉茶,他接過抿了口,仿若過去閑話家常般,開口卻是:

“今日,韓充給朕講了件有趣的事兒。十天前,奉命在神都南門搜人的士兵,遇到高人指點,特地又繞了路到北門喬府搜查。當然,自然是搜不出什麽。”

司徒禮臉色煞白。

“那夜,她是從青龍門出的宮。青龍門在東,離喬府極遠。況且,若是朕發現她逃走,第一時間想的便會是她未進宮前的家。她處心積慮逃出宮,自然是想出城尋她爹。南門,是去荒山最近的方向。”

趙春芳放下手裏的茶,一雙眸不見喜怒,就這麽盯着自己的心腹臣子。

“好了,司徒大人,現在你告訴朕,是什麽樣的原因,令聰明絕頂的你'指點'侍衛們去北門搜人呢?”

“我……”司徒禮白着一張臉,正欲說話,又聽到上座輕笑一聲。

“想清楚了再說。令妹私自協助感恩寺女尼潛逃,又暗中密謀殺害對方。莫說天子腳下,她簡直是在朕的眼下作惡。司徒大人,你若說不出令朕滿意的答案,朕只能當令妹已犯殺人死罪,按律當——”

“沒有,”司徒禮情急之中,脫口便喊道:“喬姑娘沒有死。”

趙春芳眼底掠過陰翳,嘴角緩緩彎起。

霎時,司徒禮垮下雙肩,整個人宛若被抽出去骨頭似的……

* * * *

喬楚想不到。

翌日清晨,司徒禮敲響了竹屋的門。

“司徒大哥,”喬楚正想問他為何提前過來,可觸及對方面如死灰的模樣,她怔了怔,随後便明白了一切。

“對不起。”他說。

喬楚茫然睜大眼,臉上堆起比哭還難看的笑,她抹了抹眼,道:“沒、沒事,進來吧。”

她轉身走入內廳,司徒禮猶豫片刻,爾後快步追上去,将昨夜發生的一切說與她聽。

“我答應過你,不騙你。所以我跟皇上說了,我親自帶你回去。”

背對着他,喬楚沖茶的手頓了頓。仿佛,這一天她已知早會來臨。

轉過身時,她将茶塞至司徒禮手中,雙眸蓄滿水霧:“我不怪你,司徒大哥。怪只怪,我福薄,這輩子怕是不能吹奏《盼君憐》給你聽了。”

司徒禮目眶通紅:“喬姑娘……”

“這杯,我以茶代酒,敬你。”喬楚彎起笑,淚卻從眼角劃落:“司徒大哥,能與我喝了這杯嗎?”

此時此刻,司徒禮只恨不得自己死在這裏。他握緊茶杯,猛地一口灌下。

苦澀的液體滑進喉嚨,叫他連心都是苦的。

他縱有百般不願,但又如何?他總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讓妹妹丢了命。況且,趙春芳又豈會放過眼前這個美人?

長痛不如短痛。司徒禮索性轉身,狠下心腸道:“宸妃娘娘,我送您回皇上身邊。”

他擡腿邁步,哪知,忽然間天旋地轉。司徒禮只覺自己被抽去了力氣,連意識也驟然陷入模糊中。

視野由屋頂旋落至椅腿,鵝黃色的衣擺闖了進來,他吃力擡起眼皮,卻對上那雙杏眸。

不見往日的柔情羞怯,取而替之的,是冰冷與淡漠。

“你……那杯茶……”瞬間,他隐隐明白了某些事情。

“是你帶過來的那些蒙汗藥。”

喬楚居高臨下看着他。

這一刻,司徒禮恍惚間,又覺得那雙眸像極了趙春芳——

一樣的冷漠無情。

“別怪我,我也是被你們逼的。”

作者有話說:

我們女鵝好樣的!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