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麥子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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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瀝青在食堂給傅恣楊播電話，傅恣楊還以為是什麽急事，火急火燎的趕來，結果陳瀝青遞給他一杯飲料。

然後說道：“過幾天要比賽，戒糖。”

“媽的！這點破事還用給我打電話，你随便給誰不就行了嗎？”說完這話，他又覺得不對，轉頭去看陳瀝青。

“到底怎麽回事？”

“送個我們田徑隊新隊長的，被拒絕了，我失戀了，小傅同志。”

“不是你來真的啊？”傅恣楊笑道，忽然自己也凝住了。

他搓了搓下巴，想了想，自己也是哦。

他拿過來陳瀝青的飲料，吸管嘭地紮進去，果汁濺出來，濺到了他的眼睛裏。

比鄰夏日的天焦灼，黏稠。

他看見一個女孩搖着青綠色的裙擺，慢慢地從食堂的窗前經過。

就像冰涼的果汁滑過食道一樣，女孩清涼得如一抹薄荷，若有若無，而又難以忘懷。

至于。

至于，陳壹梅。

那是單調的，怪癖的，溫吞的。

愛意雖在，但是靠近陳壹梅會有被潮濕淹沒，青苔逐漸爬滿全身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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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薄荷。”傅恣楊小聲呢喃道。

“你說什麽？”陳瀝青反問。

“沒什麽。謝謝你的飲料。”

他拿起桌子上另一杯未開封的奶茶追了出去，緊趕慢趕得到了那個女孩的身邊。

可能是太過激動，也可能是緊張，他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你好！”

李子麥在和朋友閑談，被這中氣十足的一聲“你好”吓掉了半條命。

她停下來有些驚訝錯愕地看着對面這個帥氣陽光的人。

“你好，我叫傅恣楊，請問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嗎？”

李子麥怔愣了一下，心裏卻在說：“8號。”

大一下那場籃球比賽，那個表現得十分出色的8號。

李子麥拿出手機，笑臉盈盈地說“好”。

傅恣楊加完微信，忙不疊地把手中的奶茶遞過去。

李子麥有些驚訝，然後尴尬地擡眼看着傅恣楊，傅恣楊掃了一眼李子麥手中的果茶——是自己剛才喝的那一杯。

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說道：“對不起，給錯了，這杯是給你的。”

傅恣楊的身影早已經走遠，李子麥用自己的手指揉搓着，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大一下的那場籃球比賽以及她緊緊握在手裏沒有送出去的冰鎮礦泉水。

舍友在她耳畔大喊，“麥麥，這是你的8號先生！我說什麽來着！我說什麽來着！他只是沒看見你，他看見了千山萬水也會追過來的。”

李子麥蹙眉，她對着钭朵說道：“別剛學個詞就用！”

钭朵嘿嘿地笑了。

李子麥低下頭，手機的顯示屏亮了起來，備注為“8號先生”的人，發來了一個試探的表情包。

風吹動她的綠色裙擺，又吹動她的笑。

陳壹梅背着書包，拎着她的綠色書包和她擦肩而過。

那日起，她和傅恣楊再也未說過話。

再也。

傅恣楊的人生鮮少遇見挫折與拒絕，陳壹梅是他碰到的第一根釘子。

在和陳壹梅漫長拉扯的兩年裏，他的确被這種愛深深地吸引，但也難免，疑惑感慨，他周圍的朋友分分合合，戀愛如衣物，只有陳壹梅可以把這件事拖得這麽長。

長些也好，他是真的愛着這個單純又天真的女孩。

只可惜在那樣的一個夜裏，陳壹梅又用她那冷冰冰，沒有起伏的語調對着傅恣楊說道：“在等等”。

等等？

等待？

什麽是等待？

愛不需要等待。

于是夜裏做夢，夢到他是一個不顧周圍人勸阻，不顧衆人眼光執意和一個無名無分的人私奔的故事。

故事裏他一個勁地奔跑，終于可以歇下來，喘口氣，身旁一直和他手牽手的女孩驀地轉過頭去看他。

陳壹梅的臉一下子映入眼眶，他吓得大口喘氣。

後來他還做這個夢，只是夢裏的主人公換成了李子麥。

他那個時候就覺得，若要為了愛叛道離經，那這個人一定要值得他的叛道離經。

這只是他的英雄主義。

不是陳壹梅的英雄主義。

他畢竟在一個溫熱的、溫馨的、溫柔的、溫暖的環境裏長大。

對于他來說世界就是墊腳可夠得蘋果，他足夠出色，自然也有足夠的目光和追随。

陳壹梅是他感受到的唯一阻力。

李子麥和他說分手的時候，說：“你太幼稚了，不是所有人都要圍着你轉，生活不是想當然。”

他的生活自然就是“想當然”。

傅恣楊以為他在李子麥面前演得很好，可是他不知道的就是，李子麥大一沒送出的那瓶冰鎮礦泉水就是因為她在走過去找他的路上看到了他揉陳壹梅頭的樣子。

陳壹梅口中的“秘密”她倒是成為了見證者，但是她從沒有說。

因為她真誠地愛慕着傅恣楊，而傅恣楊可能是因為把對陳壹梅的恨也轉移成了對她的愛，所以在大三，大四那兩年裏，她過得極其幸福，踩在陳壹梅的血印上，也沒覺得過分與殘忍。

美好的绮麗的校園愛情，足以蒙蔽一切，足以遮天蔽日。

說到底，她無須為陳壹梅負責，亦無須自責。

陳壹梅痛苦嘶喊的是愛情，她的也是。

過了28歲的生日，他疲倦地入睡。

然後做夢。

夢見一個女孩，站在梅花樹下和他說：“梅花香自苦寒來。”

夢醒了，窗外下起了雪。

他想起了，夢裏并非梅花，而是樹上積雪。

有些故事，是終年不散的積雪。

宋遠今早起得很早，因為爺爺說要帶他去玩，冬日的寒風吹得他鼻涕、眼淚一起流，他吸着鼻涕，還是興致高昂地往前跑。

但是，如果他早知道爺爺是帶着他來撿垃圾的，他肯定、一定、絕對、永遠都不會不到五點就爬起來在寒風中凍得和狗一樣。

但是他在垃圾桶旁看到了一個懸挂在垃圾桶邊緣的紅色手繩。

樣式很簡單，沒什麽修飾，一條紅繩，甚至都有些褪色了；紅繩中是一個木頭珠子。

看起來是被自己主人丢掉的。

已經破敗成這個樣子了。

宋遠掃了一眼，沒放在心上。

可是當爺爺招呼着他回家的時候，他卻不知道為什麽猛地沖了過去，撿起了那個紅色手繩。

過年，把所有零花錢都喂給了游戲機的宋遠，決定把這個撿來的他愛不釋手的紅手繩送給自己的小叔叔宋杭之。

宋遠喝酒，想着，我真牛逼，給我這多年不婚的小叔叔撿了個媳婦回來。

今天媽媽和他說小叔叔要來給他送禮物，宋遠的小學生春游綜合征此時拉到了最高，開心的不知道幹什麽好。

但是當戴着手套，墨鏡和口罩的小叔進來的時候，宋遠心裏暗暗覺得不妙。

直到他看見了小叔口中的禮物是一只小貓咪——他喜歡小貓咪，這還是他第一次養小貓咪，只是，這個小貓咪是一只瘸腿的小瞎貓。

宋遠的情感驀地由喜轉悲，哇地大哭出來。

要不說宋杭之以前也是個潑皮無賴，宋遠哭一會兒就被他說服了，心甘情願地留下來這只小貓咪。

宋遠的爸爸晚上回到家，看見屋裏躲躲藏藏的小橘還以為是宋遠自己撿來的，吃飯的時候才知道是被自己弟弟哄騙着養的。

“都檢查了嗎？”

“檢查了。小杭說是星陳他們學校的貓。這貓被虐貓的人欺負得很慘，一個女學生為了救這個貓自己還被刀劃了一下。”

“他倒是喜歡貓，可惜自己過敏。”宋渡之說道，“遠遠好好幫你的小叔養着吧，過年的時候向他要個大紅包。”

“大紅包。”宋遠看着陳壹梅喊，“小嬸，新年快樂。”

宋杭之攬住陳壹梅。

煙花從窗前劃過，在空中盡情綻放。

新年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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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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