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銀尾?”◎

夏日綿長,暴熱了半個多月後,一場大雨傾盆而至。

這一場大雨,一連下了大半個月。

莺時躲在岸邊的大石頭底下,擡頭看着雨水連成雨幕從天際降落,一片白茫茫,什麽也看不見。身前有好些淺淺的水窪,雨水落在裏面,水滴濺起,如珠四散。

接連不斷的雨日,夏日的悶熱早已經退去,微風裹着水汽撲面而來,吹得她渾身一個激靈。

祭海時是夏天,她穿的是短袖長褲,當時正好,現在就有些冷了。

被風吹得渾身上下都涼飕飕的,莺時把自己抱緊也感受不到絲毫暖意,最後沒辦法,直接進了海。

海中一如既往的平靜,所有的風浪都被留在了水面之上。

莺時躺平向上看去,只能看到一個個漣漪,那是雨水落下的痕跡,但是雨下的又急又快,一圈圈漣漪剛起就被砸碎,不成個形狀。

海水還是有些冷的,但和外面相比,又顯得有些暖和了。

莺時等着想娘現在應該會很高興,孫家村雖然不靠種地為生,但有這一場雨糧食就能長出來了,以後不會再短缺,大家都能吃上飽飯了。

這場災難,終于結束了。

閑極無聊的等着,莺時忍不住想鲛人怎麽還沒回來,忽然感覺水流有些不對。

她下意識看去,就被急促沖來的鯊魚駭了一跳。

大嘴張開,尖利的牙齒閃爍着寒光,轉眼就撲到了她的面前。

莺時吓得六神無主,勉強閃開。

但在這水中,她哪兒比得過鯊魚的速度。

鯊魚游動時魚尾重重的撞在她腰背上,衣裳立即破碎,莺時只感覺好像被大石頭砸中,止不住的痛呼。

鯊魚轉過身,眼看着就要将獵物吃進口中。

莺時眼睛睜大,滿心的絕望,想要再躲,可根本動不了。

她,就要死了。

就在這時,無聲的尖叫在她腦海中響起。

在這種已經突破人類極限的聲音之下,莺時腦袋一嗡,有熱流從耳朵眼睛還有鼻子裏流出,口中腥甜,她恍恍惚惚閉上眼睛,失去了意識。

鯊魚魚尾無力的輕輕擺動了幾下,再也不能動彈了。

一道黑色利箭從遠方射來,匆匆趕到的鲛人将莺時抱進懷中,仔細打量後看着她已經青紫起來的腰後,眼中的怒火更熾。

擡頭看向鯊魚,祂無聲張口。

清澈的海水中,鯊魚驟然炸成一團血花,血色在海水之中彌漫開,漸漸被海水沖淡,再也看不到絲毫痕跡。

淡紅色的血水之中,祂伸手輕撫莺時的面頰,可以生撕猛獸的手指尖竟然在微微顫抖。

剛才距離太遠,祂急于救人,雖然已經竭力控制,可一點餘波還是不可抑制的沖撞到了莺時身上,讓她七竅都流了血。

那點血早就融入了海水之中,可看着已經失去意識的莺時,祂仍然無法忘記剛剛見到的那一幕——

祂的小祭品,面上淌着鮮血,毫無意識的飄浮在海水之中。

細細拂過她的腰肢,骨頭斷了。

祂的眼眸厲色劃過,沒有遲疑,他咬開了自己的手腕,放在莺時唇邊,在他的控制下,絲絲縷縷泛着金色的鮮血流進莺時的口中,彌漫至全身。

祂的血液迅速沁入,骨髓,血液,四肢百骸,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的骨頭斷了,祂不敢随意挪動,便輕輕松開手,任由海水托扶着她,安靜的在一旁等候,腕上的傷口只是幾個眨眼就已經恢複。

血液悄無聲息的改變着莺時的身體,斷裂的骨頭迅速複原,身體的青紫退去。

變化來得急促又猛烈,很快,她瑩白如玉一樣的肌膚開裂,鮮血滴落。

祂皺起眉。

人類,真是脆弱,祂已經很小心了,可只是這幾滴血液她都無法承受。

伸出手點在莺時的眉心,祂迅速将那些血封印起來,只留下些許縫隙,好讓血液溢出,緩慢改變着莺時的身體。

莺時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蒙睜眼的時候,昏迷前那種仿佛鑿開她頭骨,滾燙的岩漿灌入骨髓,四肢百骸都被針紮一般的痛苦仍殘留在腦海。

她小臉扭曲,下意識抽搐起來。

痛,痛,好痛……

我要死了……

上前将她抱起,祂伸手細細撫摸過她的身體。

“別怕,別怕,沒事了。”

冰涼的觸感吞噬了痛苦,低沉的聲音喚回了她的神智,莺時茫然轉動眼睛看向他。

“鯊魚!!!”她伸手抓向他的胸口落了空,又慌忙的向上摸索摟住他的脖頸,緊緊的縮在他懷中,仍然無法忘記之前的恐懼。

“沒事了。”

“莺時。”

祂低聲說,擡手輕輕碰觸莺時的臉頰,頓了頓,想起她上次的腹诽,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心。

莺時躲在他的懷中不想動,理智告訴她危險已經過去,但害怕和恐慌卻不是說沒有就能沒有的。

伸手一下一下的拍着,明明是以前覺得沒必要的事情,可祂現在做起來卻耐心極了。

深深的呼吸着,好一會兒,莺時終于平複了心情,後知後覺的體會到了現在的情形。

臉頰發熱,她憋着氣不敢動。

可總不能一直這樣。

鲛人的拍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下了。

莺時臉頰滾燙,曉得他肯定是知道她已經恢複了,也顧不上別的,匆忙收回手別過臉,試圖揮散那莫名的情緒。

“我沒事了。”她悶悶的說,仔細動了動,驚訝的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沒有一絲不舒服。

明明剛才被鯊魚尾巴打中,她痛的都動不了了,而後後面又……

莺時想到了鲛人,立即恍然自己這樣,肯定是和他有關。

“嗯。”祂注視着她暈紅的側臉。

這樣的他,忽然讓莺時想起了溫柔二字。

緩慢的眨了眨眼,剛才,鲛人叫了她的名字?她又想到。

“怎麽不在島上待着?”莺時腦中亂糟糟的,忽然聽見他的聲音。

一擡眼,就瞅見這人臉色不太好。

“外面太冷了。”莺時眨了眨眼,無奈的說。

她本來下水是為了避避風,誰知道會遇見鯊魚。

祂心中的怒火一滞。

是了,小祭品是人類,會冷會熱,無比的脆弱。

可差一點,就差一點——

“以後我不在,不能下水。”祂說。

莺時不解的看着他,遲疑的說,“好,可應該沒事吧,這次應該只是巧合。”

總不能次次都倒黴的遇到鯊魚吧。她倒不是非要跟鲛人對着幹,只是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萬一她必須要入水呢。

祂本來有些發怒,但感受到她的意識波動,便按下了不悅。

“你身上有我的血。”

“啊?”莺時一時竟沒能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但你太弱了,對捕食者來說,你是絕佳的獵物。”祂冷着臉。

早在當初給莺時鱗片的時候他就猜到了這些,所以從來不會放莺時一個人在水裏,可沒想到會有今天這個意外。

味美,弱小,等于好捕獵。

所以那些兇狠的鯊魚不敢出現在鲛人面前,卻會攻擊她。

莺時迅速明白了鲛人的意思。

“那——”她正要答應,忽然一頓。

“那你以後都帶着我吧。”莺時眨了眨眼睛,她很好奇鲛人每天都是去哪裏給她弄吃的的,而且一個人被放在島上也有點無聊。

祂頓了頓,答應了。

這次的事情,祂再也不想發生了,還是把人帶在身邊最安全。

“好!”莺時立即高興的應了。

鲛人抱着她離開這裏,莺時期待的說,“我餓了,我們去找吃的吧。”

“好。”

一路到了一一處群島,遠遠就能看到海邊停留的巨大戰艦,巨大的炮口指向四方,肉眼看見的可怕。

沒想到鲛人竟然是在這裏給她找的吃的,莺時心裏一緊。

感受到她的害怕,祂低頭看了一眼。

莺時正在看他,忙說,“太危險了這裏,以後不要來了。那些戰艦可能會傷害你。”

“我們走吧。”她催促。

“危險?”祂不以為意,“蝼蟻罷了。”

莺時睜大眼,一時間弄不清楚鲛人這是真的不怕,還是因為無知。

祂不悅的看了她一眼。

人類才是真正的無知,他們總覺得自己能主宰天地,可實際上,在天地面前,他們弱小如塵埃。

“蠢。”祂不屑的抛下一個字。

莺時眨了眨眼,都被罵蠢了,立即乖巧的閉上了嘴。

順順利利的拿到了飯,莺時好奇的看着大雨中撐着傘,雙眼恍惚夢游般的女人,把珍珠放在她的掌心。

雨勢太大,她匆匆避入了水中,就看見一個氣泡将碗包裹住。

驚奇的看了眼鲛人,莺時終于明白鲛人給她帶的飯是怎麽做到不進水的了。

晚上,莺時靠在鲛人懷裏,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伸手往後一摸,觸手光滑,忙扭過身子一看,果然,衣服不見了。

她眨眨眼總算想起應該是被鯊魚那一下子甩碎的。

下意識擡手捂住,莺時去看鲛人。

祂垂着眼,看着那截露出了的白生生的腰肢,鯊魚那一下子打的很重,衣服破碎的厲害,她擰着身子的時候可以看到內衣一角。

“你別看。”莺時臉紅了,伸手去捂他的眼睛。

祂眉梢微動,好整以暇的由着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将人按在自己懷中,直接伸手落在那片腰肢,緩緩摩挲。

莺時心口跳的厲害,急忙收回手就去扒拉他的手,可卻被對方捏住了手腕。

“不,不行,不能這樣!”莺時急忙喊。

祂好似沒聽見,感受着莺時羞怯慌亂的意識波動,指尖最後停在小小白衣裳的邊沿。

莺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鲛人分明知道她在說什麽,他根本就是在裝傻,嗚壞蛋。

“你欺負人。”莺時怕的不行,抽噎了一聲。

祂停下了手,留戀的摩挲了一下後低笑着把人攬在懷裏。

“不欺負你。”祂說。

莺時不确定的看着他,膽怯的往一邊挪了挪,又被按了回去,只好提着心乖巧的窩在他身邊,不敢再亂動了。

不知不覺,她睡着了。

她噘着嘴,可憐兮兮的,祂輕輕按了按她嘟起的唇,臉上浮現些許笑意。

沉沉睡去的莺時忽然不安的翻動一下,伸手去抓撓肚子。

細密的癢意浮現,卻被睡着的人忽視。

祂睜開眼,安靜的看着她腰腹上浮現的鱗狀圖案。

那紋路是淡淡的銀色,淺淺的就好像畫在白嫩的肌膚上一樣,從腰腹往下,顏色漸漸變的明豔鮮亮。

“銀尾?”祂無聲的說,手指落上去,順着紋路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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