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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樹結果了。”◎
領證當天, 薄詩破天荒地有點緊張。
她問了程宿嶼好多問題。
“程宿嶼,我今天好看嗎?”
“你覺得這身衣服适合我嗎?”
“白色好看還是米色?”
“我昨天沒睡好,是不是有黑眼圈了?”
……
照了半天鏡子後,沒等程宿嶼回答, 她開始不高興地怪他:“都怪你昨晚拉着我不睡覺, 不然我今天氣色還能好一點……”
他有些無奈。
程宿嶼用平緩的語氣道:“好看, 适合你, 白色更好, 沒有黑眼圈。”
每個問題他都回答了。
程宿嶼說到最後, 喉結滾了滾,低頭親了下她的唇, 在薄詩嘟哝着口紅要掉了的時候,又開口:“幺幺, 不要想那麽多,你很漂亮, 氣色也很好。”
她睨他一眼, “我化了妝, 你才看不出來。”
頓了頓,又有些不滿:“而且你知道什麽……昨天就是你折騰我。”
薄詩側目看他, 忿忿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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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宿嶼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随着吞咽動作,他清冷的臉上神色很淡, 說出來的話也平靜:“幺幺,你要講道理, 昨天明明是你自己哭着說, 吃飽了才有力氣領證的。”
“……”薄詩不說話了。
她踹了程宿嶼一腳, 臉有些熱。
“說那麽多, 還走不走了?”
“嗯。”程宿嶼牽過她的手,“車安排好了,走吧。”
領證比想象中要快得多。
一直到拍完結婚照,走出民政局的大門,薄詩都有些恍如夢中。
“這就結束了?”
“嗯,”程宿嶼問,“怎麽了?是照片不太滿意嗎。”
他以為她是有不開心的地方。
薄詩搖了搖頭,“不是。”
“只是和你結婚這件事……我一直覺得不太真實。”
她眨了眨眼,說出實話,“我十七歲那年,喜歡你喜歡得要死,如果那時候有人告訴我,我會和你領證的話,感覺這件事好像夢一樣。”
程宿嶼突然停下腳步,定定看着她。
“薄詩。”他叫她的名字,認真說:“你才是我的夢。”
“……”
是程宿嶼見到她的第一面,連喜歡都不敢說出口,只敢在心頭大恸的一場夢。
斟酌了很久,程宿嶼問她。
“要去看看我種的橙樹嗎?”
他性子淡,不是會說漂亮話的人,也沒有什麽動聽的詞彙,能想到最浪漫的邀約,是問她要不要去看一棵樹。
薄詩噗嗤一下笑了,“什麽呀。”
程宿嶼耐心答:“我親手種的,這個時間,應該已經結果了。”
“嗯。”
薄詩知道的。
很久之前程宿嶼喝醉的那次,給她打來的電話裏說過,他在她十七歲生日那年,種了一棵橙樹。
“這樣想想,真的過去了好久啊。”
薄詩剛才看到了很多來領證的新人。
他們臉上都洋溢着笑容,看上去無比幸福。
她上車之後,忍不住感慨:“我十七歲的時候,你要是問我要不要來看橙樹的話,我就當你是在告白了。”
“現在也是。”
程宿嶼說,“現在也是告白。”
薄詩半晌沒有說話。
程宿嶼又道:“而且你十七歲的時候,我也不會這麽問你。”
他解釋說:“那時候橙樹才種下去,還是幼苗。”
“……”其實不用這麽嚴謹的。
薄詩長長嘆了口氣,“程宿嶼,你真的不太會說浪漫的話。”
他愣了愣,有些抱歉:“對不起……”
“沒關系。”薄詩笑了,“你是程宿嶼啊。”
她最喜歡的程宿嶼。
薄詩和程宿嶼,是兩個生來就要寫在一起的名字。
紅本上他們的名字緊貼,像兩顆連在一起的心。
薄詩還是沒有想起過去的事,但是程宿嶼說,那些不記得也沒有關系。
“我們會有很多年,去擁有新的以後。”
他認真思考後,如是說。
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薄詩怔怔看着他,覺得他時而會說情話,時而不會。
但是無論如何,這已經是答案。
放映了很多年的電影落幕了,票價是兩顆真心。
颠簸了那麽多歲月,還是會因為年少時種下的情誼相愛,兩個不同頻的人,反反複複喜歡上能摧毀自己心的存在。
他們永遠說不了再見,因為始終會因為一只過期的橙子相逢。
“許的願望,成真了呢。”
看着車窗外飛逝過的風景,薄詩突然說。
程宿嶼看向薄詩,很快想起來,她是在說那只姻緣符。
“……是啊。”他也有些怔忪,輕聲道:“都過去這麽久了。”
“那時候為什麽不告訴我啊?”
薄詩問他:“放在我枕頭底下的平安符。”
每周都換,但她一次都不知道。
“我想讓你睡個好覺。”程宿嶼說,“可是你好像是因為我,才睡不好的。”
薄詩抿了抿唇,“這樣啊。”
其實她已經很久沒有找過晏常冬了。
失眠不知道是因為病,還是她的心理作用。
但實際感受到情緒變好後,好像床變松軟了,枕頭變香甜了,夢也更容易做到幸福的了。
入睡變成了一件不再讓她害怕的事,薄詩想。
不知不覺中,寒冷的季節已經過去了。
現在是夏天。
枝繁葉茂,暑氣漸來的初夏。
程宿嶼帶她去了一個遠在郊外的院子。
這裏有點像避暑的庭院,帶點古意,很像是中式宅院,但薄詩猜,這裏應該是特意打造成這樣的,因為牆面很新,不像是舊房屋。
院子裏有林蔭處,還有一口小井,程宿嶼說,夏天可以在那裏冰西瓜。
薄詩也去過很多江南小鎮,但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在A市這樣的地方,把自宅修建成這樣,有點新奇地到處打量。
聽程宿嶼這樣說起,想到自己還沒有過這種體驗,于是她興致勃勃地提議說:“那等到夏天很熱的時候,我們來這裏吃西瓜吧。”
程宿嶼垂下眼皮,深深看了她一眼,說好。
他帶薄詩逛完整個屋子後,兩人來到後院,程宿嶼指着不遠處那棵樹說:“就是那兒了。”
尋常的橙樹沒有這麽高的。
但眼前的這棵卻仿佛生命力頑強般,茂盛蔥郁。
薄詩站在它旁邊,仰頭能看到青橙色的果實。
她低下頭,看着兩人在地上的倒影重合,忍不住偷偷眨眼,又浮想聯翩。
她在心裏描繪,斯克裏亞賓的《狂喜之詩》。
薄詩說:“橙樹結果了。”
“嗯。”程宿嶼稍稍彎下腰,與她平視,看着她的眼睛說:“等到冬天,會有很甜的橙子。”
“……我的意思是,不用等到冬天。”
薄詩說完頓了頓,笑着說下去:“等過兩天,陪我去求個平安符吧,程宿嶼。”
程宿嶼的呼吸聲忽然變得很輕。
他轉過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薄詩。
天邊燃着火燒雲,整個世界都陷入寂靜。
小院屋檐上的瓦片高聳,古樸的青瓦白牆素淨,橙樹上累累碩果,她就站在一邊,盈盈朝他笑。
“可以嗎?”薄詩問。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一輩子。
“好。”程宿嶼說,“我們一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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