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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夠了沒有?”
把人打橫抱起, 朝樓梯上走?去。
江風長驅直入,鶴形宮燈搖擺不定, 幽暗的廊道裏?鬼影幢幢, 角落裏?伸出無數肆虐的指爪,将兩人身上的衣袍攪作一?處,黛色直裰和暗藍道袍時?而纏卷時?而紛飛, 仿佛怨侶氣惱推拒,又?似乎美眷情熱缱绻,下一?刻就要齊齊剝離, 共赴長天。
樓梯盡頭?是間雅舍,推門而入的一?瞬間, 異香撲鼻。
被甩出去的剎那,她來不及驚呼——唇角早被錦帶勒住, 泛起酥麻的疼。
只?覺得身下綿軟, 像是陷進一?朵雲裏?, 衾褥極滑, 讓她快速地跌入險境。
房間昏暗, 他似乎并不準備燃燈。
地下那人的氣息灼熱又?雜亂, 像是一?叢毫無節制瘋長的荊棘,衣帶漸寬的窸窣聲後,冷硬沉重的身軀覆上來。
“陪你玩了這麽多天, 盡興了嗎?”
問她, 卻顯然并不期待她的回答。
黑暗中,他的眸子盈盈發亮, 透着幽綠的光, 像是古老?洞穴裏?饑渴的困獸。
懷抱是囚籠,歷經千辛萬苦的狩獵, 終于捕獲一?個她。
俯首在她的颌尖上咬一?口?,力道很重,像是懲罰。
察覺她胸腔下的劇烈震動,斂了長睫,手指撫弄新鮮的牙印,極盡溫柔,似乎懊悔于方才力度的失控,“如果你覺得盡興,那麽今夜——該輪到我了。”
眼看她嗚咽着搖頭?,掙紮。
伸手繞至後腦,将她嘴邊的紅布系得更牢靠,不打算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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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有點怕了她。
不知道她話裏?的哪一?句是馬,哪一?句是鷹,哪一?句藏着淬火的白刃——馬背會載她遠走?,羽翅會帶她高飛,而白刃,則會不經意間将他從前胸洞穿後背。
支肘俯趴在她身上,好整以?暇地逡巡,他的身子擡得很高,似乎相當克制,正?在竭力避免任何不雅的觸碰,然而,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珠卻極盡冒犯,貓一?樣舔她蒼白的臉。
“如果你想說的是沒有盡興,那麽——我會幫你。”
伸手拔掉她頭?頂的木簪,烏發如瀑,頓時?瀉滿枕衾。
随意挑起一?縷發絲,饒有興味,“它們流動起來是什麽樣子?”
“有人見過嗎?”
說着去解她的袍帶,惡趣味地比手,掐一?把楚腰,“瘦成這樣可不好。”
尚未觸碰到她的小腹,她卻激烈地顫抖起來,腰背蜷縮,像一?只?被烈火炙烤的蝦子。
薄青城停下指尖上的動作,緊張地撐身而起。
眉頭?緊蹙,沉默片刻,“你又?在耍什麽花樣?”
身下的人似乎在顫抖,連呼吸都滾燙。
他有些慌了,卻故作強辭,“告訴你,我問過大夫,孕期三?月後可以?同房。”
說完這句,又?自嘲似的添一?句,“如果……還在的話。”
“孩子”兩個字,叫他不忍說出口?。
他不大相信這個狠心的女?人在外面?這麽長時?間,真的會無所作為。
她會對他的骨肉手下留情?
一?而再再而三?領教過她的手段以?後,他似乎已?經不敢留存太?多奢望。
身下良久沒有動靜。
眉頭?一?跳,翻身坐起,點亮床頭?的燭光,将她抱在懷裏?,那一?盞溫黃如水溢來,才發現她的額發已?盡數被汗浸濕,臉色蒼白得像張故紙,眉心擰成一?道“川”字,極力忍耐疼痛的模樣。
“許青窈?”
輕輕搖她的肩,“窈窈?”
像這樣親昵的稱呼,她不會允許他這麽叫,如今身下的人卻連一?絲反應也無,看來是真的不适。
他開始心慌了。
慌亂地裹好衣服,出門去找大夫。
走?到半路,似乎想起什麽,又?折返回來,将她身上的束縛解開,還有唇角的那一?抹紅絲帶——都裹進自己的懷中。
凝神聽着薄青城從樓梯上下去,腳步聲一?路漸行漸遠。
許青窈飛快地爬起身,從中衣的口?袋裏?掏出一?小封藥丸。
這是曾經在春晖堂,薛汍給她的,她本來要的是毒藥,能立時?三?刻叫人斃命的那種,她總想着,要是再落到他手裏?,大不了兩人同歸于盡。
薛汍卻忘不了自己誓不殺生的醫者仁心,給她的只?有這個——
看向手心裏?滾動的褐色小丸。
他說這是能促成人假孕的藥物,前朝時?期後宅争鬥裏?常用到它。
只?一?顆就見效,用得多了,反而會損傷肌體,毒入肺腑。
“毒入肺腑”四個字,她喜歡。
這很有用。
無論對她自己,還是他來說,都有用。
這是權宜之計,他說,只?能幫她到這裏?。
不過,即使是權宜之計,她也有辦法奪占先機。
既然上天注定不會斬斷這場孽緣,那麽她便醉笑三?千場舍命陪君子。
因此當大約兩刻鐘過後,那随行販藥的老?郎中進來,她早已?經乖順地擺好手腕。
果然聽見他講:“夫人有孕在身,只?是脈象薄弱,切忌再遭沖撞,如今是勞累過度,好生将養幾天應該就會無事。”
薄青城眸光一?閃,笑了笑,“謹遵老?先生醫囑。”
道過謝後,起身将年邁的老?夫子親自送回艙房。
折身回來時?,手裏?多出幾副安胎藥,腳步輕快得幾乎讓人不敢置信。
不知他要幹什麽,忙活半天,又?悄悄出去,過了良久,才回來,手裏?還捧着一?碗熱氣氤氲的藥湯。
“喝這個。”彎下腰,打算親自給她喂藥。
許青窈別?過頭?去——她越不配合,才越能打消他的疑心。
果然,他盯了她拒人千裏?的側臉良久,旋即露出孩子氣的微笑,語氣也減齡幾分,誘哄幼崽般,“是不是怕苦?”
說着變戲法似的,從後背掏出來把蜜餞,獻寶似的捧到她面?前。
原來他到艙底是弄這個去了。
方才起得急,外袍便也披得随意,露出大片雪□□壯的胸膛,他卻渾不在意,此刻,半蹲在床邊,衣裳淩亂,眉眼昳麗,像是神怪志異裏?面?的江鬼。
下一?刻就要擄了人去。
“我不愛吃甜的。”看着艙頂的井藻裝飾。
“那就是愛喝苦的咯。”吹了吹瓷勺裏?的湯藥,富有耐心地遞到許青窈眼前。
“從前是我不對,謝謝你能給我機會。”
她能留下他們的孩子,委實叫他意外。
他嘗試着去撫她的肩,她卻很快就避開。
他有些赧然,說:“今夜,我睡地下。”
燈熄滅。
許青窈不作聲,只?是背轉過身,嘴角冷笑,眼底卻滑出一?股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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