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遠山寒寺晨鐘陣陣, 撞破曉天。
暮春的?晨光照入艙房,地上?的?人已經?不在。
她是一夜輾轉, 五更天才入夢, 夢裏卻也?不得?好眠,又是逃又是殺,一會兒夢見自己被?綁, 身下都?是血,一會兒翻身,枕畔軟而綿, 經?她一碰,發出貓一樣的?細瘦啼聲。
細小的?灰塵飛舞, 金沙金粉在雕花窗棂間上?下沉浮。
“吱呀”一聲,門開了, 薄青城端着漆盤進來, 見她抱膝坐在床上?, 神情怔忡, 眼底像有淚痕, 清淡的?笑意?凝在嘴角, “怎麽了?”
許青窈并?不言語,徑直起身下床。
他拿起她的?繡鞋,那是一雙杏色叢頭履, 鞋尖有絨絨的?細小流蘇。
情不自禁地撫弄那絨蘇, 輕笑道:
“淡黃弓樣鞋兒小,腰肢只怕風吹倒。”
聽見這樣的?豔辭, 她氣急, 伸手去搶,他斜斜一繞, 吧嗒丢了繡鞋,趁她不備,捉住她腳踝,朝自己身側一拽,她當然去蹬他,不想,這人的?手勁卻大,無論如?何,八風不動。
反而順勢把手腕上?的?紫檀佛珠一撮一褪,待察覺那圈冰涼,再看?,色澤沉郁的?珠子已經?裹在她纖細的?左踝上?。
許青窈冷了一瞬,随即翹起腳看?那冷潤的?物件兒,擡起頭,“這是怕我跑?”
她的?笑容很凜冽,即使?是在這春意?深濃的?清晨裏,也?有雪樣的?光芒。
他立刻從中讀出嘲弄和鄙夷。
音色不禁冷了幾分,“要真如?此,你以為我會用這個?”
一面說,一面用虎口裹住她踝足,大手揉捏那冷硬而滾圓的?檀珠,時而輕,時而淺,硌在她兀瘦的?踝骨上?,引發一陣陣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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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她皺眉,卻強撐着不出聲,惡趣味地故意?恐吓她,“家裏早打了一副更得?用的?好東西。”
她果然露出恨色,似乎下一刻就?要了結他,他卻無所謂地笑:“放心,你不要亂跑,它就?不會派上?用場。”
一面說着,一面為她穿好鞋子,抱她下地,她本能掙紮,反而不穩,他立刻撿了這個便宜,将人在胸前摟緊,待落地時,不忘順手提她在地上?敦兩下,像市井裏的?大人疼寵小孩子的?那種游戲。
“站穩了。”話說得?道貌岸然,輕巧地覆蓋了之前的?種種狎昵。
因為這一陣磋磨,兩個人前身的?衣面都?亂起來。
他立刻伸手,想要為她整衣。
她當即避開,面色已十分不豫。
薄青城見好就?收,十分識相地低垂了首,兀自展平因為方才動作而起褶的?錦衣直裰,嘴角卻帶着淺笑。
姿态認真而迷戀。
似乎在力證她不讓他為自己整饬衣飾是種錯誤。
外?面響起三聲清脆的?叩門聲,薄青城頭也?不擡,道聲“進來”。
是昨夜哭救的?小姑娘,穿了身桃紅襖裙,紮雙丫髻,發間堆了許多豔麗的?絨花,打扮得?像要過年。
見是她,許青窈想起昨夜被?騙的?經?過,自然沒有好臉色。
小丫頭神态仿佛有點怯,自知理虧似的?,雖然她完全是聽從主家的?吩咐做事,人家要找逃妾,又願意?付錢,老爺自然樂得?襄助,只是苦了她們這些底下人。
蹲身一禮,“主人請公子和夫人前去用早飯。”
薄青城似乎對這些人心存感激,頗為禮遇,“叨擾良久,我們這就?下船,還請姑娘代我向你家主人道聲多謝。”
許青窈冷漠地站在一旁,眼神不善。
那小鬟仿佛有所察覺,出門時故意?撞她一下。
薄青城見狀皺眉,“我替你教訓這婢子。”
許青窈冷笑,“她不過是聽令行事,倒是有罪魁禍首賊喊捉賊。”
薄青城不欲與她争辯,指着盛滿清水的?銀盆,“來,快洗漱,吃完飯帶你去個好地方。”
見她坐着不動。
他把水端到她面前,俯下身來,嗓音低沉地問了一句,“難道是要我幫你?”
清水裏映出一雙交頸佳人,那張眉目深邃的?臉緊貼她,似乎在用挺拔的?鼻尖親吻她側顏,一點又一點,鳥喙似的?輕啄。
她皺眉,極力側開身,他卻恍然未覺,下巴抵在她肩頭,專注地盯着水裏的?倒影。
只見她面頰蒼白清癯,整張臉小了一圈,下颌比從前尖細,因而顯出點苦相,那種觀音樣的?寬宏悲憫變成了哀怨的?自憐,正?因如?此,連那兩彎不點而翠的?黛眉都?顯得?過于濃豔——這讓他的?心口忽然一酸。
不自覺去執她的?手。
她卻悚然一抖。
想起昨夜,他是如?何出現,又是如?何與她十指糾纏,直到将一盆清水都?打翻,她當即泛起一陣惡寒。
慌張站起身,不下心碰到銀盆邊沿,水受了震顫,将兩人旖旎的?魅影碎成一片。
看?見她驚恐的?神色,他臉上?有悲涼一閃而過。
振了振衣袖,朝門外?走?去,“我在樓下等你。”
竟與他如?此勢同水火嗎?薄青城轉動手上?的?扳指,暗自忖度——
希望接下來這個法子,能助他解決了這層隔閡。
如?此想着,問身邊人,“薄貴那邊……”
“已經?安排妥當。”
嘴角扯出幽深笑意?,“如?此甚好。”
待薄青城走?遠,許青窈才取出小丫鬟撞自己那一下時遞來的?手書。
上?面讓她朝西舷去,說那裏有人接應,落款是“薄今墨”。
——薄今墨?
怎麽會是他?他怎麽知道的??
正?沉思間,腳底猛然踉跄,壁燈劇烈搖晃,幾只粉青瓶盞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急忙出門,樓梯口正?站着早上?來過的?那個粉衣小鬟,不待她問,小鬟便告訴她,原來是兩船相撞,導致外?面發生騷動,船隊裏面有只船走?了水,大家都?忙着救火。
樓下人頭攢動,已經?亂成一團。
“你為什麽幫我?”許青窈問。
“你昨夜出手相助,我卻誘你上?餌,恩将仇報,心裏十分愧疚。”
“這手書誰給你的??”
“昨夜太黑,看?不清人影。”
事态緊急,不宜多說,小鬟引着她朝西舷而去。
混在人群中,跳下艞板,徑直上?了岸。
站在船樓上?,眼看?那一抹窈窕身影遠去,薄青城笑一笑,問身邊人:“一個人總是重複同一件事,你猜是為何?”
“自然是有利可圖。”那人答。
“對了,”又問:“那你知道該如?何戒除這瘾嗎?”
“這倒不知。”
薄青城一咬牙,語氣帶上?幾分狠戾,“一定要讓她知道疼,無論是學做人,還是學做事,代價永遠是最管用的?。”
這是最後一次,陪她玩貓捉耗子的?游戲,卻從頭到尾都?是他一手設計,這也?宣布,他的?耐心已然告罄。
好不容易逃離碼頭。
她不知的?是,後面早已有人跟上?。
到了一處窄巷,跳出幾個人來。
其中一個打最後面走?上?來,面色不善,卻是個熟人。
“好你個許青窈,大房奶奶做得?太安穩,跑到我薄貴的?地盤興風作浪來了。”
看?此人衣衫褴褛,想見那日他食不果腹的?樣子,再聽這話,未免嘲諷。
“你的?地盤?你讨飯的?地盤?”
薄貴怪笑了一聲,“薄大奶奶嘴皮子還是這麽利索。”
見許青窈淡漠,他神色陡然轉為狠厲,“你把我害到如?此境地,此仇不報非君子!”
随意?揮手,跳出來幾個匪丐,還未看?清幾人形容,許青窈腦後乍受一擊,便不省人事。
等再醒來,已經?身處一暗室。
鼻尖隐約有檀香浮動,金漆幾案,斑竹屏風,雕花大床,錦繡簾幙,地上?卻又放着一溜蒲團,案上?依次是橫三世佛,又莊嚴,又靡麗,叫人一時雲裏霧裏。
“姑娘,你醒了。”
說話的?是一個女?尼裝扮的?老媪。
“這是何處?”許青窈揉着太陽穴,一面打量四周,一面警惕問道。
“此處喚作白馬庵。”
“白馬庵?還在紹興嗎?”
“正?是。”
許青窈坐起,執住老尼的?臂膀。
“老媪既然是佛門子弟,必然慈悲為懷,小女?亦是方外?之人,受了诳騙陷于此,還望老媪相饒,必有厚償。”
說着探手入懷中翻找銀票和度牒,尋了半天,竟然空空如?也?,再一想,定然是昨夜被?薄青城給搜刮去了。
心下一時如?麻。
見她手足無措,還在垂死掙紮,老尼微笑,“此地自然是福地,待我與娘子一示便知——”
說着移開那座五鬥櫥,立時牆上?便現出一個大洞來。
未見其狀,先有聲音透來。
極暧昧旖旎,好似戲臺上?低吟淺唱,卻更叫人面紅耳熱。
她自然不願再看?,那老尼卻是牛不喝水強按頭,直将那副香豔場景送入她眼中——
錦衣華服的?男子身下,竟然是個光頭的?女?尼。
老尼的?聲音在耳邊森森響起,“看?清楚了,我們這白馬庵,可不是尋常地界,任由你随心所欲,既來之則安之,醜話說在前頭,如?果敢跑,這雙腿,可不一定能保得?住。”
許青窈這才知道,原來此等莊嚴寶地,竟然私底下是個私窠子。
天殺的?薄貴竟然将她賣到了這裏。
老尼走?前,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是個标致人物,我們這裏,尼姑多,道姑卻沒得?,再加上?你這樣的?顏色,不出三日,必定有一番造化。”
說完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今日姑且先歇着吧。”
剛走?,就?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推門進來,手裏端着一疊衣裳,盡是黑色青色的?缁衣道袍。
許青窈接過衣裳,問她,“你來這裏多久了?”
小姑娘低頭,“我是給拐子拐來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許青窈心裏暗咒,這些天殺的?惡人。
一邊又想:古怪,這薄貴怎麽會知道她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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