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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殺了。”
許青窈忽然推開薄青城懷抱, 轉過身,指着地?上的綠衣男子, 面容平靜, 語調森冷。
那人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轉而用眼神向薄青城求救。
薄青城恍了一瞬。
許青窈擡手?搭上他雙肩,仰頭定定瞧他, 目光像是探究,又是嬌嗔,“他剛碰了我, 難道你不生氣?”
薄青城看她?這副樣子,一雙幽深黑瞳淺淺眯起, 盯着她?,神情複雜, 過了會兒, 似乎咂摸出點不同尋常的味道來, 那股複雜就轉為了狂喜, 将她?攬入懷中, “生氣, 當然生氣。”
地?上的兩人一聽這話,當即叫起來,口裏不幹不淨, 罵得很難聽。
薄青城一面替她?捂住耳朵, 一面發狠說:“帶下去,狠狠教訓這兩個登徒子。”
兩個人都被堵住嘴, 豬狗一樣拖去外面。
她?将頭在?他的頸窩裏埋得愈深。
他唇角不自覺翹起。
想?要将手?環上她?腰間, 又覺得孟浪,空中頓了一頓, 終于不甘地?垂下,只?拿颌尖輕輕蹭她?的發髻。
見她?眼神随那兩人流轉,仿佛是要叫她?安心,在?她?耳邊綴一句:“已經報官了,衙門裏的人會處理。”
幸好?随後她?再未問?起此?事,薄青城略松了一口氣。
派人将她?送到山間的別院。
“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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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手?下在?頸間短促地?比劃一下,薄青城點頭,“做的好?,絕不能再留活口。”這個薄貴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再留着,只?怕反而會埋下隐患。
“那個老尼該如何處置?”
薄青城冷聲,“此?人作惡多端,身上背着好?幾?樁命案,暫時還?死不得,不過,最好?能叫她?永遠閉嘴。”
“屬下明白了。”
那老尼被衙門裏的公差上枷帶走,在?庵門前掠過薄青城,口裏嗚咽不止,卻說不出一句話,遭皂隸一聲喝叱,“舌頭都拔了還?不老實!”
“你這樣的人,死了能下拔舌地?獄,都算撿了便宜。”
說話間,人已經被拖遠。
庵裏遭拐來的小尼們,願意還?俗的,都領了豐厚的銀錢,有心遁入空門的,也相繼都安排了去處,包括老尼在?內的那幾?個罪魁禍首,皆下了大獄,連管轄此?地?的知縣,也遭到上級駁斥。
薄青城将此?事處理完畢,又應知府相邀,在?其府上一直耽留到夜半。
晚上的時候,有丫鬟魚貫而入,送來衣物?和飾品。
或許是他的主意,許青窈想?。既然心裏已經有所決定,行動上自然要配合,于是她?脫下風塵仆仆的道袍,換上顏色鮮亮的裙釵。
薄青城挑着滿肩暮色從外面回來,第一眼就看見窗紙上映出的窈窕身影。
嘴角微翹,不自覺地?腳下加快。
繞過屏風,就看見她?坐在?攢靠背玫瑰椅上,垂首在?燈下繡花,細長的手?指翻飛,彩線在?其中靈巧地?穿引,他靜靜站在?一旁,漸漸看得有些癡了。
很好?。儀容工整,德嘉淑懿,這樣才像深閨裏的嬌婦,而不是張牙舞爪的野獸。
“想?去哪兒?”
突然這麽一問?,像是把她?吓了一跳,擡起頭很快地?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簾。
“哪兒也不去。”她?悶悶地?答,像是真的從此?對外面大千世?界喪失了興趣。
看着她?貞靜的側顏,他的心裏立即生出一種奇異的快感,就像親眼見證山間奔騰的烈馬被馴服,親手?将林海翺翔的蒼鷹熬熟,她?坐在?那裏,低眉垂目,像是一尊觀音像,可以?任他予奪,從此?以?後,長長久久地?擺在?他內室的案臺上,和昏黃的燭火作伴。
“你今天真美。”
這樣的纏枝紋理對襟小襖和織金馬面自然好?看,但?是令他難忘的是,卻是昨夜暗室裏那一襲寬松素雅的道袍。
靠近她?,情不自禁撫上她?耳垂。
她?頓了一下,本能地?避開,交錯之間,正在?刺繡的手?指被銀針紮破,滲出細小的血珠。
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立即執起她?的手?,将那支受傷的指尖喂進自己嘴裏。
那兩片弧度生動的薄唇翕合,讓她?渾身泛起惡寒。
随着他的吸吮,指腹滲出些微的刺痛,她?猛然将手?指抽出。
惱怒地?喊了一聲,“薄青城!”
“我在?。”
他愣了一下,啞着嗓子回應。
“我救了你,連幾?滴血都舍不得?”臉上笑意浮動,眼神卻幽深,像要将她?徹底看穿。
“不是,”她?低下頭,軟了嗓子,嗫嚅道:“……有些痛而已。”
“是嗎?”
接過她?手?裏的銀針,朝自己同一位置狠狠一刺,見上面滲出鮮血來,擡頭便笑,“确實有點。”
伸手?将自己指尖的血塗抹到她?的唇瓣上,她?本能要躲,他無力地?垂了手?臂,冷笑。
“果然還?是嫌棄我。”
許青窈再沒興趣進行這令人作嘔的戲碼,轉身落座,繼續對着燭臺繡自己的畫幅。
“別做這個了,燈下傷眼睛。”
伸手?将她?帶起,“帶你去個好?地?方。”
“我不去。”她?扭身避開。
苦心将外界布置成虎穴狼窩,讓她?從此?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如今又裝模做樣帶她?堪破迷林,還?真是用心良苦。
捉她?回來的是他,如今要帶她?出去的還?是他。
遛狗逗鳥,約莫如此?。
見她?背身燈下旁若無人的模樣,他不禁惱火,一把将人卷起,“你說了不算!”
出門,這座別業坐落在?山間,離燈火通明的長街尚有許多距離。
馬車上,兩人各坐一端,靜默無言。
他知道,她?還?在?為方才的事生氣,心裏便有點後悔起那一時的意氣。
只?好?岔開話題,一邊看向馬車外,一邊裝作不經意,“那個老尼及其同夥三日後在?菜市口腰斬。”
許青窈眼觀鼻鼻觀心,不作回應。
過了半晌,終于忍不住,低聲恨恨吐出兩個字,“活該。”
薄青城心下好?笑,暗自揣摩她?神色,又說:“那些小尼,皆分得了銀兩,知府大人還?同意出面幫她?們置業妥當。”
許青窈神色轉圜,像是安心不少?。
馬車駛出三裏路。
她?忽然轉過臉來,用的是質問?的口氣,“你用的是我的錢?”她?可沒忘,她?的度牒和銀票都落在?他那裏。
薄青城一怔,彎了眉眼,“我說怎麽不開腔,原來是惦記這個。”真是個財迷。
“放心吧,”振一振袖子,姿态無比光明磊落,口氣亦是相當豪氣,“你的錢,好?好?存着呢,一分不少?,爺還?給?你計利息,按最高厘。”
許青窈冷聲道:“我不是舍不得錢,既是幫那些可憐人,我那幾?個錢散盡也是值得的——只?是不想?被有些人借花獻佛,假公濟私占了便宜罷了。”
薄青城難得作出嬉皮笑臉神色,趁勢涎上她?身,“好?嫂嫂,你我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被她?一把推開,便像個無骨蟲似的,卧在?車廂一角,眉眼玩味地?瞧她?。
她?不動聲色地?避開些,離他更遠。
腳踝忽然遭他扯住,她?劇烈掙紮。
“別動,”他說,伸手?按上那串紫檀佛珠,“這個你得帶好?,可以?消災避邪,一個得道高僧送的,很靈驗。”
上次他差點以?為她?死在?海裏,雖然最後證明那不過是她?層出不窮詭計中的一個,也足以?動搖他曾經堅不可摧的信念。
“我不信神佛。”
“我原來也不信。”
夜市流光溢彩,燈火映在?河岸裏,像是在?民間化身的龍魚。
晚風輕拂,似乎能聞到水底青翠藻荇的氣息。
仿佛是被這股味道所吸引,她?故意沿着河岸走,他則緊緊貼在?她?身側,仿佛是怕她?想?不開。
“餓嗎?”
“有點。”
她?難得肯回應,他有點喜出望外。
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臨河的一個馄饨攤。
薄青城并未注意到,其實許青窈的目光,是馄饨攤旁的一個小酒肆。
兩人落了座。
不一會兒,便有皮薄餡嫩、湯鮮味美的绉紗馄饨端上來,她?大快朵頤,他因才在?知府處用過晚宴,便只?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風吹來一股誘人的清甜,來源好?像是河中央。
“那是什麽?”她?來不及擦嘴邊的湯水,指着那點漁火問?道。
他眯着眼睛看了會兒,說:“是條貨船。”
起身,擺手?将船招來,原來是賣糖果糕點之物?的,怪不得會有甜味彌散。
那是一種尖角的糖,也有龍眼狀,總共有紅白黃三色,他各買了幾?種,想?着夜太?涼,怕她?受寒,又買了幾?點炙糕。
等他付過錢轉身,她?已然不在?,馄饨攤上空空如也,那只?粗陶碗還?冒着熱氣,他心下繃緊,耳畔轟地?一聲,悵然若失,仿佛整個小鎮都被這條河載去。
“你要嗎?”
左臂前欹出一枝杏花。
他轉身低頭,就對上她?的臉——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張冰雪樣的面容上竟然有點點笑意。
等她?重新坐在?原位上提起筷子,他還?覺得不可置信。
“許青窈。”叫了聲她?的名字。
“嗯?”
她?端起碗,預備把湯底喝光。
他忽然緘口,只?因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擎起那支杏花,“這花不錯。”
“哦。”她?含糊地?應了一聲,伸出手?去,将挂在?身後的小酒葫蘆藏好?。
離開前,帶她?去了一家?規模不大的醫館。
又拿了幾?副安胎藥,對此?,他給?出的解釋是,他手?頭還?有要事未辦,眼下還?不能回淮安,要她?路上跟着他風餐露宿。
許青窈面上不置一詞,心裏卻想?:恐怕疑心她?才是真。
這個人在?意的果然還?是孩子啊。
趁他跟藥店夥計說話的當兒,毫不猶豫地?碾碎指尖上的棕色小藥丸,扔進酒葫蘆裏。
上了馬車,他故意靠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假寐。
揭開流蘇簾帷,讓這異鄉裏暮春的晚風湧入。
身邊人因為馬車跌宕,頭頸不斷起伏,雨點樣落在?她?肩上——這個奸人!
微腥的河風讓她?漸次清醒。
昨夜的種種還?在?她?腦中沉浮。
就那麽巧,她?就會被薄貴找到?
那樣的輕浮子弟,竟然會曉得非禮勿動?——雖然嘴上極盡狎昵,卻在?薄青城到來之前,并未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更有一點,明明事先知道她?懷有身孕,還?勸她?喝酒,難道不是為了測出腹中的孩子是否存在??如果存在?,恐怕是要順便考驗她?對于這個孩子的态度。
——還?真是叫她?防不勝防。
也幸虧她?早有覺察。
他要當英雄,她?便為他鼓掌,他要當財主,她?則贊許他俠義心腸。
他想?要更上一步,她?正好?起身,邁下一層臺階。
她?需要這層臺階。
此?人疑心太?重,乍然的親近一定會招致他的懷疑,他創造時機,她?正好?轉化為契機。
不是沒給?過他機會,如果她?能離開,一切都不會發生。這一次,是他自己找死。
至于那只?藥船上的小鬟,她?怎麽會信她?,一個騙過自己一次的人,還?有第二次的信任可以?托付嗎?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那小鬟渾身簇新,顯然是收了不少?好?處,是以?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那會是一枚有力的棋子。
他想?要逆水行舟,她?便助他劃槳。
那個手?書上的東西,恐怕是他想?要探出薄今墨的消息,是以?她?并不往信上約定的小舟去,而是選擇上岸。
如果說這些種種還?不足以?推出他的故意,那麽壁畫後的那聲喟嘆,足以?讓她?分辨出他的氣息。
尋歡的陌生人會因為她?的一個趔趄而有所波動嗎?
如此?說來,她?也要感謝這座白馬庵,否則還?不知怎樣圓過這段關系突兀的轉圜。
想?到此?處,不動聲色摸向身後的酒壺。
“我想?喝酒。”
他睜開眼,揉太?陽穴。“如今你身子不便,不能飲酒。”
她?的臉色便有些失望。
他心裏嘆了口氣,作勢起身,“罷了,我去叫人買來,你聞聞酒味兒,姑且解饞,行嗎?”
“不必。”扯住他袖角。
從身後變出一壺小酒。
他笑着睐她?,口氣像教訓頑童,“必定是方才趁我不備,偷買的。”
她?已然拔了酒塞子。
當即就要往口中送,被他奪來,“不許喝。”
她?恨恨盯着他,似乎在?磨牙,他眼珠狡黠地?轉了轉,盯着她?豐潤的唇,忽然笑起來,“我有個好?主意。”
這酒辛辣,滾入喉腸後,口腔裏甚至還?殘留苦味。或許是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酒量不錯的他竟然有些醺醺欲醉起來。
仿佛察覺到他要做什麽,她?見狀閃躲,反被他捉住,“是你要喝。”
五髒六腑都像被火炙烤,然而都比不上耳尖和臉上的熱度。
她?則倚在?角落裏,面色潮紅,艱難地?喘息。
“味道怎麽樣?”俯下身去,笑眯眯地?看她?,眉眼間有種饕餮過後的晶亮。
嫌棄地?擦了把嘴,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以?為恥,反而露出頑劣又得意的笑。
山居別業的燈火透亮,像渴盼歸人的眼睛。
夜間山裏寒涼,下馬車時,她?猛然打了哆嗦,他見狀,連忙把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怎麽了?”
“風太?大了。”她?說,順手?攏緊衣服的系帶。
今夜确實比往日寒冷。
唇齒間泛上苦味,她?感到一陣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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