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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 你知道二哥在?哪兒嗎?”薄素素似乎瘦得脫了形,連聲?音也不似從?前嬌柔。
許青窈覺得奇怪, 難道有關薄青城暗室之事, 家?裏人都被蒙在?鼓裏?他們從?沒?聽過他毒發時的痛叫嗎?還是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
細想起來,時雨園在?後花園,确實離她的南風苑近, 離春禧堂倒遠些,地下室位置錯綜複雜,十分隐蔽, 因而相?當隔音。
為免節外生枝,她便沒?有回應, 正想着該怎樣回答,幸好一旁的管事旺兒上來解圍, 說:“二爺去外地忙生意上的事了, 小?姐有什麽要緊事, 也只能等二爺回來了。”
看薄素素臉上一閃而過的糾結痛苦, 許青窈心中立時便有了數, “你找你二哥是為了薛汍的事吧?”
薄素素垂着眼, 神态黯然。
默了半晌,躬身朝她納了個萬福,“恭喜嫂嫂成當家?人。”轉身便要走。
“薛汍的手臂不是你二哥砍的。”許青窈在?後面喊。
薄素素頓了一下。
“你知道薛汍是左利手嗎?”許青窈揚聲?。
薄素素沒?有回頭。
只聽見走廊上的腳步聲?越跑越快。
不知道這個答案是不是她想要的, 兩個男人, 一個是她的長兄,一個是她的年?少慕艾, 卻都在?不遺餘力地算計對方, 甚至以她為籌碼,力圖謀求利益最大化, 仿佛家?中女人的愛恨從?來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
許青窈搖了搖頭,走廊上的風灌進來,她只覺得一陣悲涼。
終于将生意上的事安排妥當,她想着節氣雖然已過,還是得給?大家?某些福利來好,家?裏這幾年?總是不順,也得添些喜氣,年?齡上去的丫鬟婆子該放的都放一放,天井闌幹舊了的地方也都要重新修繕,後花園裏的草木品種也都該請匠人來調理了。
薄青城做生意是把好手,手裏進項不少,內宅上他卻不操心,雖然吃用?并不虧待,到底許多小?事不周全,什麽胭脂水粉花兒珠兒的采買,全都被斷了,相?應的經費都被加在?了夥食上,私下裏,連小?丫鬟們都叫屈,人吃胖了,衣服又沒?添新的,一個個膀子腿都緊繃在?那窄巴巴的布料裏,看着像是那等吝啬的地主老財家?才能做出?來的事,簡直拿不到臺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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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現在?心裏惦記着,第一要緊就是趕緊給?大家?漲月例銀子;二則是除舊換新,請外頭裁縫來,不論男女老少,每人做四季新衣服;三?則是排出?班來,趕緊給?下人們輪流放親假,前頭老爺葬禮,大家?都忙得夠嗆。将心比心,誰在?這世上還沒?有幾個親眷,繃的久了,心裏有怨言,做事也提不起勁,要真因此惹出?大禍,那才叫得不償失。
把事情當即吩咐下去,一時府上衆人眉開眼笑,連傳令的小?丫頭都比平常跑得快些。
不遠處,放鶴亭上傳來清亮的女聲?,像是在?唱歌。
“貨郎兒,背着櫃子遙街串,鼓兒搖得歡。
生意雖小?,件件都全。
喊一聲?雜色帶子花紅線,博山琉璃簪。
紅綠梭布,杭州絨纂,瑪瑙小?耳圈。
有的是:木梳墨篦,白銅頂指,上鞋錐子,時樣高底梅花瓣,并州柳葉剪。”①
旁邊的小?孩子拍着手笑,“孃孃再唱一段吧,我想聽風車撥浪鼓,花籃小?葫蘆!”
許青窈走過去,見是說書女先兒王小?玉,正領着二房嫡孫薄停瑜在?亭子裏玩兒呢,大約是小?孩子長得快,身上的襕衣和燈籠小?绔都有些緊窄,便顯得局促。
許青窈抱起小?孩,看着那雙遺傳自薄家?人修長的冷眼,現在?還沒?有鋒芒露出?,所?以反倒顯得精致可愛,“停瑜,嬸嬸給?你買新衣服好嗎?”
垂花門後面響起一道冷厲的聲?音,“停瑜,叫你在?書房習字,怎麽又跑出?來了!”
來者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年?青婦人,穿一件家?常水田衣,腦後梳一個包髻,別着銀扁方,寬闊光潔的額頭上勒着深藍色抹額,耳上只有兩個樸素的銀環。
小?孩子趕忙掙脫許青窈,從?她懷裏遛下來,恭恭敬敬地在?地上站好,兩只小?手絞在?一起,茫然無措地盯着自己的母親瞧。
沈韻秋手裏捏着把戒尺,打磨得水光溜滑,“過來!”
小?停瑜本?能地往後縮,踩在?許青窈的鞋尖上。
那是一雙杏色雲頭履,鞋頭鑲着濃密的鵝黃流蘇,做工別致,雲錦的用?料一看便知價值不菲,這是許青窈才蹬上的新鞋。
許青窈倒不怎麽心疼鞋,只怕小?孩挨打,遭這麽一踩,便順勢把小?孩護在?懷裏,笑着打圓場,“弟妹,停瑜還小?呢,小?孩貪玩也是有的,今天太陽又好,你瞧,連我都想出?來走走了。”
沈韻秋的目光本?來在?她的鞋尖上擱着呢,聞言擡頭,眼神更冷,口裏只叫自己兒子,“停瑜,素日母親是怎麽教你規矩的?”
小?孩很小?步地走過去,嘴角帶了一點哭腔,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兒子知錯了,請母親責罰。”
許青窈還要說話,王小?玉卻起身了,徑直來到沈韻秋面前,那雙盲眼裏空無一物,卻無端瘆人,只見她噗通跪下去了,“三?少奶奶別動?怒,是我把小?少爺帶到此地來玩耍的,您要罰便罰我吧。”
這麽一點小?事,鬧成這樣可真不好看,滿園子都是大仆小?婢,王小?玉就這麽跪這兒,也太受屈了,許青窈便徑直拉起王小?玉,“先生您是貴客,哪能叫您如此,薄府小?戶人家?,實在?受不起。”
大約也知道事情鬧下去有些不好,也怕奴婢們看笑話,沈韻秋終于肯低頭,“來,停瑜,趕快給?嬸嬸認錯,你瞧,那麽好的雲錦,被你給?踩成什麽樣了。”話裏卻是一句也沒?提到王小?玉,大約也嫌她剛當衆下跪給?自己難堪。
王小?玉卻并不以為意,她們這樣的人,本?來就是下九流,在?大戶人家?行走,也只被當個玩意兒,連體面的仆婢都比不上呢,也就是在?薄家?,這些夫人太太們還算客氣,尊稱她一聲?“先生”。
許青窈扶起王小?玉,笑對沈韻秋說:“這不是進夏了嗎,府上要預備裁新衣裳了,弟妹明日和我出?去,到布莊上瞧幾件料子可好?”
“嫂嫂執掌中饋,自然免不了抛頭露面,我卻是個無用?之人,又在?居孀,自有天大的規矩要守,哪裏敢外出?招搖?”
這聲?居孀說得古怪,沈韻秋的郎君是薄家?三?爺,當初進蜀販藥不知所?蹤,留下孤兒寡母,因為屍骨始終不得覓見,連喪葬也未曾舉行,這幾年?家?裏不斷派出?人天南海北地尋覓,她此刻卻自稱是居孀,要真論起孀婦來,這裏也就許青窈一個人,可見是項莊之意不在?劍了。
許青窈心下冷笑,一只手翻起鑲滾袖邊,漫不經心道:“既然弟妹都這麽說了,也就只好我一個人拿主意了,只是我這個人心思蠢笨,拿不準弟妹的喜好,到時弟妹可別見怪。”
沈韻秋垂眸,“哪裏,只是勞煩嫂嫂受累。”說完便拉着自己兒子朝垂花門裏去了。
大約是走得太快,小?孩子腿短不及,被拖絆了好幾下,看着那冷漠的背影,許青窈不禁出?言提醒,“小?孩子家?家?,玩耍本?就是天性,停瑜天資聰穎,本?不需愁,叫弟妹這麽一抓,太早傷了根骨,将來反倒不好。”
沈韻秋站在?階上,回身微笑,“無妨,書是教人明事理的,越早讀越好,只怕嫂嫂就是讀得太遲,此刻再溫一溫女四書也不遲。”
女四書即《女誡》、《女訓》、《女論語》、《女範捷錄》,在?本?朝屬于是閨中女子的必讀之物,當然,農戶人沒?幾個識字的,便不作此要求。于是,許青窈立刻就明白了這話的誅心之處,一方面是說她不懂規矩,抛頭露面牝雞司晨,另一方面,則暗指她出?身不佳,缺乏教養,上不了臺面。
許青窈心裏來了氣,當即對準垂花門高聲?道:“從?前在?閨中就聽過弟妹才名,只是沒?想到堂堂官家?小?姐,竟然也和我這農女一般,嫁進了商戶人家?,可見世上真是有‘傷仲永’這回事的,弟妹也要小?心些,別再讓停瑜重蹈覆轍,大好天資泯為衆人!”
沈韻秋腳下一步也不停地離開了,看那背影,已然也是氣急。
許青窈站在?原地,氣歇了,卻有些難過起來,她記得從?前她和這位弟妹的關系也不是這樣,那時她剛進薄府,又一來就喪了夫君,再加上不懂規矩,只好處處着心留意,就怕落人口實,而沈氏比自己早嫁進薄府幾年?,仗着是過來人的身份,時常提點她,她也頗為感激,後來兩個人同病相?憐,更是時常點燈夜話,促膝長談,怎麽就走到現在?這一步了?
細想起來,龃龉好像是自薄青城回來産生的——這可真是奇了,難道沈韻秋對薄青城有意?
許青窈也被自己這想法給?驚了一跳。
這也太俗氣了。
要真因為這種事兒就能毀了她們兩個女人之間的友誼,那也太荒謬了,而且對她本?人來說,也太冤枉了。
她當即就否認了這種猜測。
聯想往日舉動?,兩人顯然并無私相?來往,甚至隐隐約約的還懷有某種敵意。
沈韻秋是個相?當自律勤謹的人,兩人都是獨守空房過日子,外頭卻老有人傳她的閑話,可是提到沈韻秋,卻是衆口一辭的稱許,長輩們贊她是“終溫且惠,淑慎其身”,這裏面的門道,她不是沒?想過,公?爹曾經帶她理生意,恐怕這就是禍根的起源。
掌家?之權分給?她了,沈韻秋這個官家?之女,卻只能屈居她下,想來早就心有不甘,薄青城一回來,又叫她看見那些腌臜,更以為她是邪肆妄淫之人,沈韻秋是正經人,自己這個“不正經”的,卻過得比她還好,她怎麽肯?
不過許青窈想了半天,還是覺得自己無辜,要知道,她口頭上把沈韻秋叫弟妹,其實沈氏比她還大兩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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