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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園, 內室裏溫泉水清,白霧缭繞。
一架紫檀框雙面缂絲繡牡丹屏風後?, 池邊交疊身影若隐若現。
“別敲了, 我的頭又不是鼓,快給你拍爛了。”
薄青城從?底下仰起臉,啞聲咄她, 眼尾發紅,更顯瞳色幽黑,額頭和?鼻尖沁滿細汗。
許青窈溢在男人黑發間?的十指不自覺收緊。
雙頰飛上濃豔緋色, 推人,又推不動, 遂垂眸冷睨,恨恨吐出八個字:“醉生夢死, 荒□□春。”
“這怪誰, 清閑也是你給我尋的, 弄的什?麽總理事?, 把我這個東家都給架空了, 我不在你身上找樂子, 再找誰去?”
簡直就?是強詞奪理。
“你真惡心。”不知道在哪兒學的這些招數,當了太監也不安分。
“我都沒說?什?麽,就?你毛病多。”
“走開。”一腳踢出去。
那人也真的再不糾纏, 就?這麽爬上岸去了。
許青窈見他黑袍濕透, 緊巴巴地貼在削瘦的軀幹上。
睫翼閃了閃,不動聲色地将身子朝水裏浸去。
薄青城隔着缂絲屏風, 一面低頭系腰帶, 一面打量池邊發髻斜堕、面色慵倦的女人。
“給我下毒,把我害成這樣, 你也是自作自受。”男人語氣陰冷古怪,臉上笑意卻?盛,薄唇豔麗潤澤,像是剛吸了血的鬼怪。
“我受什?麽了,我好得很。”許青窈仰頭,把後?腦勺擱在池沿,像是要昏昏睡去。
“你當然?好得很,你是爽了,我卻?要被活活憋死。”
“這才叫自作自受。”她竟然?笑了。
“你下半輩子要守活寡了,也不管?”
“本來不就?要守嗎?沒你,我過得好着呢。”
“沒我你早被沉塘了。”
他抓着一把玫瑰瓣往她那兒灑,到底花瓣質輕,都落在自己腳下,遂又伸手撈了兩把,故技重施,玩兒得不亦樂乎,臉上沒什?麽表情,像是不經意吐了這麽一句。
許青窈不想談舊事?,扯絮似的,一抓就?是一籮筐,但這個她卻?有說?道。
她後?來無數次回憶祠堂那夜,縫縫補補,總算拼齊了所有線索。
“別以為我不知道,當日救我的是今墨,要不是他提前給山陽知縣打招呼,說?漕糧改運了,單就?為了免除貢米解運,弄來那道貞節牌坊,族裏的老東西們能輕易放過我?”
薄青城不說?話,許青窈以為他服氣了,就?又說?:
“我事?先找的趙郎中沒用上,你提前安排的薛神醫也被人半路叫走,最後?陰差陽錯,還是薛汍頂上……”
祠堂,薛神醫,老族長,毒藥……樁樁件件,都是見過血的,一說?起來,可就?沒完沒了。
也是怕再說?下去,兩人再鬧個你死我活,薄青城打斷她,“再怎麽說?,所謂的‘陰差陽錯’也曾救你一命。”
許青窈唇線抿得平直,不見絲毫情緒,塌下肩膀順着池壁滑進水底,水面咕嘟作響,冒出一串串瑩白水泡,薄青城面色驟然?慌亂,正要跳下水,見那鴉黑的發頂從?水裏冒出來。
許青窈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深吸一口?氣,“不,我一直都是自救。”
從?來沒有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薄青城想了一想,這話說?的真沒錯,不說?他了,包括薄今墨,她不也從?沒靠過嗎?
還真是他們叔侄的局把她給無辜牽連進來了。
只是這話題很沉重,再說?下去不知又會?到何種地步,他便?作出請求的神情,“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不好嗎?”
許青窈不說?話。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擡眸,冰冷的目光直直望向上方的男人,“我問你一句話,要是那次沒懷上,你打算怎麽辦?”
“抱養一個。”
許青窈剛把“禽獸”兩字的鄙夷寫在臉上,就?聽見他說?:“如果你願意的話,再生。”
她嗤笑一聲,“你未免也太自負。”
“我們彼此彼此。”
薄青城邁着長腿走過來,沿着暖池坐到她旁邊,“我真的給過你機會?了,明明有那麽多次可以走,每次你都不用,為什?麽,你是個聰明人,可也太聰明過頭了,自命清高,自以為是,有點野心,但又放不下底線,更要命的是,責任心太重,你是個男的,我會?好好用你,可惜你投胎成了個女人,我只好換個用法了。”
順着薄青城的視線這會?兒看下去,正好瞥見水裏若隐若現的圓弧,臉上神色變換幾?番,“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要是個男的,敢這麽對我,我早要了你的命,八百條都不夠玩的。”
許青窈轉頭望着他笑,面容粲然?,“可是,到頭來,好像是你丢的牌比較多。”
“這麽說?也是,不過你大房那點架本,我還真瞧不上。”
許青窈只以為這是他的挽尊之語。
她還不知道,這個後?世臭名昭著的大奸商此刻竟然?真是那麽想的。
薄青城惋惜地搖着頭,“遇到我,算你倒黴,我這個人,專門擅長對付人,尤其是聰明人。”他伸出手,不自覺地碰了一下她被水汽漉濕的青絲。
“別碰我。”許青窈皺着眉頭,飛快閃躲開來。
竟然?嫌棄成這樣,要知道,前頭做那事?,他都沒嫌棄她呢,難不成是因為……
“不要以為我真的怕了你,縱使……”到底是說?不出口?,他感覺她嘲谑的目光已經噼裏啪啦打在他身上。
薄青城心頭火起,冷笑一聲,故作威脅之語,“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許青窈早看穿了男人雄風衰敗後?的心虛,自然?不吃這一套,輕笑道:“從?前你不是想跟宮裏那位九千歲搭上線嗎?這回好了,你們也算沾親帶故了。”
“你再說?一遍!”他沉聲呵她。
“沒別的意思,都是為了爺好。”
真想将這女人給一把捏死。
他又忽然?想起,昨日下雨,在屋內,她叫了他一聲“叔叔”。
貌似好久沒聽過了。
遂湊上去,涎着臉道:“叫‘爺’不好聽,再叫一聲‘叔叔’,我想聽了。”
“你不要臉,我卻?知道廉恥。”
忽然?外面傳來聲音,“二叔在嗎?船廠傳來消息,說?是桐油不夠,問采買的進項。”
外間?的小厮回話,“二爺正在裏面沐浴,估計就?快好了,還請小少爺稍等片刻。”
許青窈側耳靜聽着,神色不自覺地就?有些緊張。
薄青城看在眼裏,唇邊不禁冷笑,“那行,不叫了,咱們就?這麽出去吧。”
說?着就?拉起她手臂,真要朝外走似的。
“叔叔。”
薄青城不動彈,“叫的什?麽,我怎麽沒聽清。”
真是得寸進尺。
許青窈不耐煩地,梗着喉嚨又叫了一聲。
薄青城披好外袍,把道:“那行,你就?在這兒躲着吧,我出去見識見識你這個好嗣子的本事?。”
“今墨,今日怎麽有空到我這兒來了?”
兩個人雖然?達成了結盟,但少年意氣,到底還有藏不住的情緒,每每見了他都遠遠避開。
看見這位二叔半幹未幹的頭發和?一身的風流氣,少年的語調驟然?冷了幾?分。
“所謂‘私仇不及公’,好不廢過,惡不去善,大事?當先,今墨總不至于玩歲愒日。”
聽出來這是刺他呢。
薄青城也不惱,喜怒形于色,那是少年心性,他這些年來唯一的放縱,也就?只在那個人那兒了。
想到此處,他不自覺朝裏間?掃一眼。
薄今墨敏銳地捕捉到這一點,當即斂了眸,只臉色照舊是沉靜如水,用了十足的心性,才讓自己的眼睛沒有追到裏間?去。
為了破開尴尬氣氛,他率先講起公事?來,“聽說?,朝廷已經在選定本次糧運的督漕了。”
“我也有所耳聞。”薄青城撿了個靠椅坐了,手裏的灑金川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
“依你之見,這督漕選定誰對我們最有利呢?”
薄今墨道:“前任漕運總督死法蹊跷,依我看,這燙手山芋不是誰都會?接,我們選定誰無關緊要,誰能選定我們,才是重中之重。”
“果然?是少年英才,一語中的。”薄青城神色頗為贊賞。
薄今墨道:“這批漕糧,戶部、兵部、東廠都盯上了,吏部如今在斡旋調人,恐怕将來也就?在這三者之內選定。”
薄青城:“戶部掌百官俸祿,兵部控前線糧草,東廠則負責皇親國?戚所食白糧之調度,這一回運糧,不知道幾?千幾?萬雙眼睛都盯着咱們呢……”
“是好事?也是壞事?。”薄今墨接過薄青城的話頭。
“那倒也是。”只要出上一點小小的問題,海運就?會?泡湯,到時各方勢力輪番上書,又會?棄海擇河,于漕幫而言自然?是好事?。
只是對于他這沙船幫嘛,那可就?未必——
不過他心底有更深遠的打算,一個小小的沙船幫主?之位,還不足以截停他的腳步。
薄青城輕輕摩挲手上的翡翠扳指,有些東西,注定是用來犧牲的。
這廂,聽着外間?叔侄二人的對話,許青窈也早就?失神。
她不知道這兩個人達成了什?麽連橫之策,竟然?如出一轍地将她隔離在他們的計劃之外。
這麽看來,她幾?個月來在商號裏鞠躬盡瘁,真像是一場笑話。
這樣想着,她也沒什?麽好遮掩的,穿好衣裳,披散着頭發從?裏間?走出來,大大方方路過前廳,等屋裏的兩人回過神來,竹篾簾子已經放下去了,搖搖晃晃地散出幾?許天?光。
室內只有玫瑰清香徐徐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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