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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豔陽高?照, 淮安城四方街上人潮熙攘,車馬如流, 簡陋的茶坊前?, 停着一?輛不起眼的油布馬車。
青布帷掀開,一?個紫衣青年下?來,走進茶鋪, 落座時?羊脂白玉佩在腰間蕩了兩蕩。
“這是你要的東西。”少年兩指輕推,将厚厚的疊紙遞至紫衣人面前?。
桌上是一?疊銀票,若湊近細看, 數目足以令這個小茶鋪甚至是門前?經過的任何一?人咂舌。
“恒昌記掌櫃果然慷慨。”紫衣人說着,将銀票揣入懷中。
一?個月前?, 他曾向揚州當地的一?家賬莊借貸十萬兩,因為數目太大, 無?人敢應。
賬莊比錢莊歷史更悠久, 是專做借貸生意, 他開口的這一?家, 更是揚州當地的大戶, 他堂堂新科進士, 沒想到在江南的生意場上竟然如此不值錢,當場憤而離去,後來還是經人介紹, 說是淮安有一?家錢莊, 分號遍涉南北,架本雄厚, 便轉求到恒昌記門下?, 消息送到薄今墨手上,當即拍板, 只是說銀錢調動需要時?間,兩人約定在今日見面。
“想不到恒昌記背後的掌櫃如此年少。”
“只是替他人打理錢財罷了。”
薄今墨說完笑問?:“你呢?”當然,只是一?個試探,無?論對方回不回答,他都清楚地知道他的底細。
紫衣人笑道:“我也?是為人跑腿而已。”這話就?是有意透露些什麽了。
聽出還有深談的可能,薄今墨卻不再說話。
那?人反而好奇,道:“你不問?我這錢的用途?”
“要是來個人貸錢我就?問?,那?這嘴皮子早晚都得磨沒了。”
紫衣人微微一?笑,顯然對這個回答相當滿意,眼神頗有深意,“不瞞你說,我是翰林院的學生,我的老師這次也?在淮安,他老人家想要見你。”
薄今墨欣然應下?,于是會見的地方從茶坊改至酒樓。
只是沒想到是鶴鳴樓。
薄今墨幾次張口想提,卻見對方已經定好雅間,臨時?生變,恐叫對方起疑,更得不償失,終于還是噤聲跟上。
見各處忙碌中井然有序,并不見那?道令人畏憎的身?影,遂暫時?放下?心來。
話說也?是巧合,薄青城這日不在常待的賬臺,卻是在庖房。
只因那?京裏的九千歲大壽,将要在江西老家設宴,聽說了鶴鳴樓酒水的盛名,便點?名要此物供應,順便還點?了樓裏的幾道名菜,薄青城之前?為了搭上宮裏這條線,從蜀地搞的一?批軟楠被山匪給弄掉了,引得閹人大怒,薄青城也?自以為前?功盡棄,沒想到竟然還有轉機,這回得了這樣的機會,哪有不盡心的,當即來了鶴鳴樓,着手為江西赴宴做準備。
旺兒從門口進來,附在薄青城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薄青城神色一?變,唇邊勾起深深笑意,“是嗎?”
“他倒是膽肥。”
因為鶴鳴樓的雅間隔音極好,所以當地官吏豪商都喜來此議事,只是少有人知道,在每一?雅間的背後,都設有逼仄隔間,專門用來探聽消息。
此時?薄青城便躲在此間,只聽裏面的人正在說話,嗓音低沉,不怒自威。
“确實,把甲役力役雜役各項合并,彙入田賦,在夏秋兩稅中一?齊征收,有利于減少底下?人巧立名目、中飽私囊……老夫也?思慮此事已久,只是這樣一?來,必得清丈土地,阻力勢必極大,歷數各朝涉及稅制改革,朝野無?不波瀾四起,能善始善終者百無?其一?。”
少年嗓音清越,“雖如此,卻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之舉,以大人經天緯地之才,何愁不能推行下?去?”
“你這後生倒會說話,”中年人笑了笑,又蹙起眉頭,“只是賦稅折銀,會不會……”
并未再說話,反而陷入沉思。
薄今墨撿起話頭,“銀子比起實物,輸送儲存上都更為輕便,能幫朝廷節省大量征納成?本,另外?,将保甲代辦改為官收官解,又可免侵蝕分款之弊……”
見對座之人眉心并未展開,薄今墨停頓片刻,定聲道:“晚輩雖愚笨淺薄,卻也?知道,單論國策本身?恐怕不足以令大人憂心。”
中年男子的眼裏閃過幾許深意,“後生可畏。”
“只是晚輩籍籍無?名一?介白丁,不能為大人分憂,慚愧。”
“小子未免太過自謙,”男人将銀票自袖中掏出,按于桌上,“如此財力在我輩亦不多見。”
“你極力促成?此次稅役改制,恐怕與你手底的錢莊也?大有關系吧。”男子輕撫長須,唇邊帶笑,一?雙眼睛洞若觀火,透出凜凜威壓。
“不敢欺瞞大人,”薄今墨起身?拱手致歉,“晚輩确實有為錢莊蓄財之意,但也?不敢侵占朝廷與百姓的利益,只是想要為大人排憂解難而已。”
“如何解難,你倒是說說。”
“地方押運稅銀入京,必然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如若通過晚輩的錢莊異地彙兌,則可省去此項花費。”
男子垂眸,不住點?頭。
薄今墨又說:“另外?,如若将稅糧改為稅銀,各地官府對收來的銀兩進行熔鑄,過程中必然産生‘火耗’虧空,在我們的爐房,熔鑄碎銀的火耗平均為每兩一?至二分,但交由地方征收,這個數恐怕止不住,到時?成?為聚斂的新名目,百姓負擔更重。”
“依你的意思,是要代替官府來征稅運銀了?”
“哪敢,只是甘願為大人們效犬馬之力而已,如今大江南北錢莊票號各地開花,正是商戶們為國報效的好機會。”
薄今墨又趁熱打鐵,将曾經許青窈提議的商幫治河和漕幫屯田的分包改制給說了,引得這位素來不茍言笑的內閣大學士不住點?頭,二人竟有些相談甚歡的味道。
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薄今墨這才終于引入正題,“漕糧如若也?能兌換成?白銀彙兌,必使?六省百姓脫離漕運之苦,朝廷也?不必再因江南白銀過度集中而煩憂,順便填補國庫空虛……”
牆後的薄青城後背一?凜,不禁毛骨悚然,原來薄今墨打的是這個主意,應承着漕幫幫主的遺言與他合作,實際上還是想自立門戶,而且自立的這個門戶,甚至還有可能使?他帶領的漕幫就?地解散,這可真是有意思。
這要讓他手下?的兄弟們知道了,到底該說他是憂國憂民的賢士,還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薄青城饒有興味地笑起來。
太天真。
果然,那?座上的美髯公緘默良久,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方道:“雖是少年意氣,卻到底出自拳拳愛民之心,本官會考慮你的建議,後生可畏,前?途無?量,有朝一?日金榜題名,步入青雲之路,成?就?必在我之上。”
薄今墨躬身?下?拜,“大人謬贊,晚輩豈敢。”
“對了,還有一?件事要托你幫忙。”
“大人請說。”
“此番下?江南耽擱得太久,今日務必得啓程,不如你我路上細說——”
“能送大人一?程,是晚輩之幸。”
雅間的門被推開。
站在閣樓上,目送兩人一?齊上了馬車,又結伴向城門方向而去,薄青城才斂了視線,暗自下?決心:這回赴那?閹人的宴,務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少有人知道,他這個地下?錢莊的皇帝,其實從不嗜賭,不要說賭坊裏那?些五花八門的玩法?,甚至連市井裏押注的雞都沒鬥過。
但現在,他卻要将自己全?副的身?家性命押上賭桌。
樓下?江水悠悠,殘陽如血,遠處半山紅透。
輸贏在此一?舉。
腕上的佛珠忽然斷裂,叮叮當當掉了一?地,他卻無?心顧及,這珠子還是從前?他送她的,被她賣到了當鋪裏,兜兜轉轉只好纏在自己的腕上,剛開始還覺得累贅,現在倒是習慣了。
想到珠子的主人——
遠遠望去,城郊的幾座牌坊如血染就?,似乎矗立已久,薄青城叫來旺兒,“備車,我要到族長那?兒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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