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3)
越雜亂的腳步聲從上面傳來,似乎是好幾個人正趕來這裏。哈利和秋對視了一眼,她輕聲說道:“哈利,我希望你帶了我送給你的十七歲禮物。”
“我一直沒離身。”哈利說。
他把那塊表從胸前的背包裏掏出來,等到多比拉住秋和昏迷的貝拉特裏克斯,盧修斯·馬爾福的臉出現在樓梯口時,他按下了表盤側邊的按鈕——
“不!”
随着盧修斯的怒吼和面前的火光,哈利感到自己原地旋轉起來。蟲尾巴的屍體還留在原地,大概會在幾秒鐘後灰飛煙滅,那或許是他最應得的結局了。
在十六年後,他已沒有第二根手指留在爆炸後的現場。
☆、舊事重提
哈利到達約定的地點時,泰德·唐克斯已經躺在帳篷裏的床上,赫敏和盧娜在照看着他,迪安守在奧利凡德和拉環的旁邊,羅恩則拿着魔杖靜靜地盯着馬爾福,不知道是在想着怎麽能揍他一頓,還是覺得馬爾福幾乎只剩下內衣的模樣太令人震驚。他把熄燈器還給羅恩,不一會兒,數個小光球漂浮在漸暗的天空中,照亮了整片場地。
“怎麽樣?”赫敏聽見響動,立刻從帳篷裏奔了出來。見到綁在鐵鏈裏的貝拉特裏克斯時,她不由驚叫了一聲,但很快就幫着秋把她弄到了帳篷的地板上,像對待菲尼亞斯的畫像一樣,給昏迷的貝拉特裏克斯戴上了一個眼罩。
“如果你是指在衆目睽睽之下和德拉科·馬爾福換衣服,或者和一群食死徒共進晚餐的話,不怎麽樣。”秋将身上有點長的男袍提起來,匆匆地走到帳篷最裏面,片刻後,她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把那條袍子扔在德拉科身上。
“不介意的話,羅恩,”她征詢地看着他:“能請你把衣服給他穿上嗎?”
“噢,赫敏給他施了保暖咒,不着急。”羅恩躍躍欲試地說:“我想先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事。”
“哈利會告訴你們的。”秋離開衆人,快步走到防護魔咒外,幻影移形了。
差不多十分鐘以後,她帶着小天狼星和盧平回來,手中還攥着一個小瓶子。哈利總覺得從馬爾福莊園回來的時候起,秋就有些不對勁,并沒有成功抓到貝拉特裏克斯的輕松感,反而有些近似于失落的情緒。他并不太能理解這是為什麽,但現在明顯不是問這個的好時機,或許晚些時候他能找秋說個清楚。
德拉科已經醒了,吓得瑟瑟發抖,卻不發一言,只是坐在那裏沉默地盯着他們。哈利懷疑在場的所有人裏最讓他害怕的就是他的親姨媽——或許也有哈利,畢竟他目睹了德拉科在天臺做的一切,上上次還在盥洗室割開了他的胸口。和他同樣情緒起伏的人還有小天狼星,大概在來之前秋對他說了什麽,面對被鐵鏈綁着的貝拉特裏克斯時,除了複雜的表情以外,他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東西。
“哈利,你打算拿她怎麽辦?”盧平用魔杖指着椅子上的人質,語氣謹慎地問道:“要我們幫你審訊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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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看了看秋,拿不準沒有他們倆的幫助,到底能不能從貝拉特裏克斯的嘴裏問出什麽東西來。秋感應到他的目光,揮了揮魔杖,等到貝拉特裏克斯剛剛轉醒,還沒來得及說話時,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把那個小瓶子裏的東西一股腦灌了下去。
“吐真劑。”她言簡意赅地說:“如果你不希望我們在場的話,這個會比較有用。”
貝拉特裏克斯劇烈地掙紮起來,大聲咒罵着,試圖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但小天狼星神情憎惡地朝她揮了一下魔杖,她看起來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似的,咬牙切齒地住了口。哈利示意羅恩和赫敏走到近前,然後朝周圍的人們施了一個閉耳塞聽咒。
“神秘人是不是在你的金庫裏存了一對金杯?”哈利直截了當地問道。
貝拉特裏克斯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着,表情混雜着猙獰和恐懼,仿佛想要極力阻止自己說出答案,但那是徒勞的,幾秒鐘以後,她怨毒地說了一聲“是。”
三個人交換着眼神,羅恩的眼睛在發光。然後哈利繼續問:“你知道那杯子是什麽嗎?”
“不知道。”貝拉特裏克斯這一次幹脆地說,她惡毒地笑了,帶着一點報複的愉快:“黑魔王不會說出所有事情,波特,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真可惜,我沒有立刻召喚他,不過裏你們被殺死也不遠了!”
“哈利,或許應該這麽問。”赫敏冷冷地用魔杖抵住了她的喉嚨:“那對金杯是不是赫奇帕奇的遺物?”
貝拉特裏克斯的喉頭再度發出了含混的吞咽聲,赫敏突然驚叫了一聲,連忙想掰開貝拉特裏克斯的嘴——她咬了自己的舌頭,弄得滿嘴鮮血,當赫敏把手指伸到她嘴裏時,又狠狠地咬住了赫敏。
“你松開她,昏昏倒地!”羅恩立刻憤怒地朝貝拉特裏克斯發射了一道昏擊咒,她立刻僵住了,還保持着兇狠的表情。哈利連忙上前幫忙把赫敏的手小心地抽出來,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氣,羅恩怒視着貝拉特裏克斯,看起來想給她一個鑽心咒。
“我沒事。”赫敏輕輕地甩着流血的手,忍痛說道:“但我認為我們已經得到想要的了……貝拉特裏克斯不想說出的那句話是‘是’。”
“我現在能對她用鑽心咒了嗎?”羅恩冷冰冰地說。
“在小天狼星和秋面前,最好不要,羅恩。”赫敏用沒事的那只手拉住了他:“能幫我處理一下嗎?”
羅恩又狠狠地看了一眼重新昏過去的貝拉特裏克斯,帶着赫敏到帳篷裏處理傷口。哈利把她叫醒,又問了幾個問題,然後解除了閉耳塞聽。
“我們問完了。”哈利對小天狼星和盧平說。一直在旁邊沒出聲的馬爾福忽然開了口:“你們……你們打算拿她怎麽辦?”
他的聲音裏帶着顯而易見的顫抖,哈利望着他,一瞬間湧起的憐憫竟然多于厭惡。貝拉特裏克斯的結局說不定也是他的,在伏地魔的高壓統治之下,他想必過了一段提心吊膽的日子,雖然哈利極其讨厭馬爾福,但在這種時候,他想到的卻是馬爾福面對鄧布利多的勸說,放下魔杖的場景。
他轉頭打量了一眼癱在椅子上的貝拉特裏克斯,不确定地問:“鳳凰社是怎麽對待食死徒的?”
“哦,要是在從前,當然是送去阿茲卡班。”小天狼星說:“但現在……”
“我們可以清除掉她的記憶,然後找人把她看管起來,不讓她碰黑魔标記。”哈利小心翼翼地看着盧平:“這樣行嗎?”
盧平嚴肅地看着他:“你不想讓她死嗎?”
聽到“死”這個字眼,馬爾福瑟縮了一下,哈利想起納威的父母被她活活地折磨至瘋,又遲疑了。貝拉特裏克斯無疑是劣跡斑斑,罪大惡極,況且也極其危險,可就這樣在他的眼前殺人,哈利實在是做不到。
秋的手忽然搭在了他肩上,哈利扭頭看去,她似乎內心比他還要掙紮,但卻堅定地支持了他內心深處的想法:“鄧布利多不希望哈利成為一個施暴者,我想,應該可以先聽哈利的,把她消除記憶看管起來,等戰争結束再送她去阿茲卡班。”
一瞬間,哈利和馬爾福都松了一口氣。盧平拉着小天狼星到一邊低聲商議了片刻,随後走到了貝拉特裏克斯面前。
“我來?”
“當然。”小天狼星讓到一邊:“我怕我忍不住施點別的魔咒。”
盧平舉起了魔杖,對準貝拉特裏克斯的腦袋:“一忘皆空。”
等了幾秒鐘,哈利才取下她臉上的眼罩。貝拉特裏克斯再次醒轉時,神情茫然,困惑地打量着身上的鐵鏈。秋施了一個解咒,把鐵鏈收回去,但還沒忘記在她印着黑魔标記的手臂上留下一個鐵箍。
“要把泰德和貝拉特裏克斯都帶到唐克斯家嗎?”秋望向盧平,但他搖了搖頭。
“小天狼星會把貝拉特裏克斯帶到格裏莫廣場。”
盧平走進帳篷,把泰德·唐克斯背了起來,臨行前和大家打了個招呼,走出防護魔咒不見了。哈利走到馬爾福面前,他的目光有些躲閃,像是不敢和哈利對視,羅恩和赫敏也走過來時,他破天荒地沒有嘲諷她是泥巴種——當一個沒有魔杖的人只穿着內衣被五六個有魔杖的人包圍時,收斂脾氣實在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我們不會殺你,也不會消除你的記憶,馬爾福。”哈利平靜地說:“前提是你要配合。”
羅恩的魔杖在手指間轉動,迪安則拿着馬爾福的魔杖,看上去如果不是因為缺武器,更想把這根東西撅折。
“怎麽配合?”馬爾福瞥了一眼自己的魔杖,努力把自己聲音中的顫抖掩蓋下去,小聲說道:“如果我說了你們想知道的東西,你們……你們能保證我的安全嗎?”
“你都不問問你的家人嗎?”羅恩諷刺地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要我們同時也保護你的老爸老媽呢!”
馬爾福的臉垂得更低了,哈利蹲下來,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你覺得鳳凰社不會像神秘人那樣殺了與自己不合的人,是不是?所以對比起來,我相信你會更願意待在我們這裏。”
他沒有說話,只是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至于你的父母,我們管不着。”哈利繼續說道:“不過,鑒于你迄今為止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只要你乖乖的,不想着給其他食死徒通風報信——或許再提供你知道的全部消息,鳳凰社會保證你的安全。我想如果你是被俘虜的,神秘人應該也不會給你父母找太大的麻煩。”
馬爾福嗚咽了一聲,擡起頭看着哈利,目光中帶着不确定和一點微茫的希望。
“我看見你放下了魔杖,其實你沒有那麽壞,對吧?”哈利說。
他看見馬爾福驚惶黯淡的雙眼一瞬間浮現出了光亮。
在給馬爾福的小臂也戴上了同樣的鐵箍以後,他和貝拉特裏克斯被小天狼星一同帶走,迪安和盧娜則去了比爾和芙蓉家,安全屋裏只剩下奧利凡德和妖精拉環。他們倆的身體都太過虛弱,因此哈利決定等他們休養一段時間再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把盧娜和迪安送到貝殼小屋時,比爾告訴了他們一些消息:金妮正在度假,沒有回到霍格沃茨,因此食死徒沒有把她和盧娜一塊抓走,現在安然無恙;其他人從陋居被轉移到穆麗爾姨婆家,防止食死徒利用他們找到羅恩……
“不要抱歉。”比爾站在他們色彩淡雅,裝飾漂亮的小門廳裏,溫和地看着哈利:“這只是時間問題,爸爸已經說過好幾個月了,我們是最大的純血統叛徒家族。”
哈利沒法不感到抱歉。但他的腦子裏塞了太多的事情,反而把這種情緒壓制了下去,得以坐在其他韋斯萊家人的面前而不感到過分的羞愧。羅恩的壓力比他更大,但至少他知道目前家人都安全,赫敏在他旁邊,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芙蓉已經給她重新包紮過了,那一下可傷得不輕,貝拉特裏克斯簡直恨不得咬下她的一塊肉來。
等他們離開貝殼小屋,回到那個荒涼的村莊時,羅恩的表情有點微妙。哈利以為他是舍不得離開舒适的海邊,結果他開口以後,第一句話卻是:“等這一切都結束了,我要揍迪安一頓。”
“你不是吧?”哈利驚訝地看着羅恩,但他的耳朵氣得紅紅的,顯然是認真的。
“他竟敢甩了金妮!”羅恩憤憤地說:“甩了她,現在還妄想得到她的消息?”
哈利渾身一僵,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他想到自己也在決定離開之前和秋說了分手,到現在似乎也沒有說過要複合……可他們現在就睡在同一張床上,之前他還吻了她……
當秋從後院支好的帳篷裏出來時,哈利目光四處亂瞟,就是不敢看她。
“都安頓好了。”秋淡淡地說:“這段時間就讓他們住在後院的帳篷裏,行嗎?”
哈利當然沒有異議,羅恩和赫敏也都贊同。
現在已經很晚了,雖然行動之前吃了東西,但此刻哈利也覺得餓極了。克利切準備好了夜宵,香噴噴的熱牛奶和三明治被端上餐桌,哈利找了一圈,發現秋一個人站在後院的門邊,背靠着門框,正在出神。她臉上的表情依然讓哈利覺得不對勁,但他又不能像赫敏一樣馬上知道她在想什麽,這讓哈利感到一陣無可奈何的苦惱。
“嘿,秋……”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要吃點東西嗎?”
秋搖了搖頭,留給他一個勉強的笑容:“我不餓,哈利,你自己吃吧。”
在兩年前,哈利或許就信以為真了,但現在他可不會傻到真的一個人去吃東西,把秋留在這裏。就算他再遲鈍,也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
“怎麽啦?”哈利語氣輕柔地問:“願意和我說說嗎?”
秋再次對他笑了笑,可哈利卻覺得那笑容中的意味更加凄苦。他下意識上前一步,拉住了秋的手,想說點什麽,然而秋在他開口之前便轉身朝門裏走去,坐在了餐桌旁。
她一言不發地端起牛奶,還輕聲對克利切說了贊美的話。哈利坐在她對面,機械地抓起了三明治。他剛剛還覺得食物的香氣十分誘人,但看着秋的樣子,哈利也開始覺得自己嘴裏咀嚼的不是松軟的面包,而是一堆鋸末。
他們沉默地坐在餐桌兩邊,大口地吃着并不想吃的東西。哈利的胃裏沒有被填充的滿足感,只有一團冷冷的、沉沉的東西,他很清楚秋只是為了陪他,才勉強坐在這裏,正是這一點讓他最為揪心。
為什麽秋不向他傾訴呢?
在過去的兩年裏,哈利曾經對秋說起過很多事情,她也總會及時開解他,仿佛為一本敞開的書本寫上最溫柔的注解。哈利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同樣的事情,角色調換過來就不行了。
“你先上去可以嗎,哈利?”秋放下空了的杯子,朝哈利笑了笑:“我還有些事情。”
“不。”哈利堅決地說:“我就在這等你。”
秋不再說話,靜靜地看着桌面。哈利耐心地等待着,剛開始她還試圖保持笑容,可漸漸的,哈利聽到了她越來越重的呼吸聲。在秋起身跑出去之前,哈利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努力試圖別過臉去的秋抱在了懷裏。她想要掙開,但哈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別這樣,哈利。”秋帶着哭腔的聲音從他胸前傳來:“和你沒有關系,我不想讓你看見……”
“你在說什麽呀?”哈利的胸口有些發堵:“你不開心,這和我當然有關系!”
“不是因為你。”秋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竭力不想讓哈利看見臉上的淚痕。
哈利感覺心髒像是被她用鞭子抽了一下,火辣辣地疼。但他只是不停地輕輕撫摸着秋的頭發,柔聲安慰道:“你可以和我說的,秋。不論是什麽問題,我們都可以一起解決。”
“不行……”秋哽咽着,輕輕推開了他,背過身去。
哈利聽着她深深地呼吸,然後吸了吸鼻子。他沒有動,手臂垂落在身體兩側,仿佛面前隔着一道鐵甲咒,讓秋·張變得如此遙遠。
片刻之後,她平靜下來,走到盥洗室去洗臉。哈利緊跟在她身後,仿佛一條小尾巴,秋從洗手池前擡起頭時,他給她遞了塊毛巾,她回到樓上,在窗邊的小桌子前坐下,哈利就站在她旁邊,始終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哈利,睡吧。”秋抱歉地對他笑了笑。但哈利依然堅持:“我想知道你怎麽了。”
秋嘆了口氣,久久沒有說話。就在哈利以為她打算跟他耗一夜的時候,她忽然開口了:“我只是想起來一些事情。”
“什麽事情?”
“我記得,你……你說過,是蟲尾巴殺了……”
哈利心中“咯噔”一聲,一下子什麽都明白了。他呆呆地看着她,仿佛被釘在原地,幾乎不能言語。
秋垂着頭,黑發擋住了側臉,哈利看不清她的表情。
“塞德裏克?”他輕輕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其實沒什麽,哈利……”秋搖了搖頭:“我只是想到,當初蟲尾巴造成了那一切……一切災難的開端,可他現在卻死得這麽随意,有一點……”
她開始深呼吸,用力地擦掉重新流過臉頰的淚水。
“就像是……他的死只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不會有人記得他曾經……曾經……”
哈利沉默地拉下她的手,就讓她這樣毫無阻礙地哭個痛快。一些久遠的回憶在他的腦海中閃現,關于那個曾經是霍格沃茨中明星般的人物,那個曾經贏了他一場比賽,後來又成為火焰杯的勇士,英俊而閃耀的男孩。哈利現在和他死時一樣大,而那個曾經給他的記憶留下不可磨滅傷痕的身影,卻早已随着他生命中黃金般的歲月一起模糊。
秋說的沒錯,塞德裏克已成過往,殺害他的蟲尾巴也活活被自己扼死,可她卻還記着他。哪怕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和哈利一起經歷了這麽多事,她還是記着他。
哈利忽然想起了十六年前小天狼星那場失敗的複仇,他的教父在追殺蟲尾巴的時候是否也像秋當年一樣悲痛欲絕?不同的是,哈利的父母化為雕像,永遠有人奉上花圈和瞻仰,在戈德裏科山谷的廢墟前,他回想起了那些場景——紅頭發的女人擋在身前,嬰兒嚎啕大哭。
哈利突然平靜了下來。
“他早就該死了,秋。”
秋停止抽泣,愣愣地擡起了頭。
“蟲尾巴幹過的壞事很多,不只有塞德裏克,還有我的父母……還記得嗎?”他扳住秋的肩膀,認真地說道:“但過去的事我們誰也不能改變,所以,他的死應該是一件值得安慰的事情,是不是?”
秋用流淚的眼睛注視着他,哈利也回望着她。即便每天都能看到這雙眼睛,他仍然覺得這是比朝陽更美的事物。
“我知道。”秋說。
剩下的話她不說哈利也明白。哪怕道理講得再清楚,可情感依舊是情感,如果情感可以控制,那他就不必每天東躲西藏,寧願犧牲性命也要打敗伏地魔了。塞德裏克無疑是橫在他們之間的一根刺,沒有他,或許哈利和秋永遠也走不到一起,可也正因為他,秋在看到哈利的時候,總會想起在那片迷宮中,回來的只有他自己。
這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但哈利卻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只想要漂亮的女朋友開開心心和他約會的孩子了。當秋終于疲憊地在他懷中睡去,哈利仰頭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那絲久遠的醋意與眼前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呢?他們每天都在生與死之間掙紮徘徊,最大的成績就是活着。愛情本身便是一件珍貴而奢侈的東西,是他從為數不多的安寧中偷來的禮物,如今他最愛的女孩就在眼前,又有什麽比這更重要?
哈利閉上了眼睛,将頭埋進秋的發間。第一次,他沒能快速地陷入平靜的睡眠,只有無邊的惘然紛湧而至。
☆、聖器與魂器
哈利幾乎一夜未眠。
伏地魔的憤怒讓他的傷疤火燒火燎,同時,紐蒙迦德最高層的牢房頻繁出現在眼前。形容枯槁的老人諷刺着他永遠也拿不到老魔杖,緊接着被一道綠光抛起,重重落在地板上,馬爾福莊園的地牢成為一片焦黑的廢墟,他在用恐怖的狂怒懲罰他們……但另一種情緒也在他心頭翻湧,似乎減輕了那場雷霆大怒的影響,就像一場遙遠的風景隔着遼闊、荒涼的群山傳來。
北風呼嘯着刮過窗棂,哈利伸出手,輕輕籠在秋的耳朵上。
聖器……魂器……聖器……魂器……
他交替想着這兩種讓他的生活支離破碎的東西,但內心卻不再燃燒着那種怪異的、着迷的渴望。秋的眼淚使它熄滅了,在整個寂靜的長夜裏,哈利的心頭始終籠罩着那些揮之不去的畫面,他不再排斥它們,只是竭力地想起另一些——那些珍貴卻再也無法複現的記憶。他沒有意識到這其實是一場長久的思考和反省,只覺得随着時間的流逝,一種新的、平靜的力量漸漸取代了從前的躁動不安。
傷疤灼痛着,但他能夠戰勝疼痛了,雖然仍然能感覺到它,但有了距離。他最終學會了控制,學會了把伏地魔關在大腦之外,這正是鄧布利多要他向斯內普學習的東西。當哈利清醒地想起那些死去的人,想起他們本可能擁有的一切和失去的那些,為他們感到惋惜和悲傷的時候,伏地魔的思維無法控制他,似乎是這種悲憫把伏地魔趕了出去。
鄧布利多當然會說那是愛,但哈利這一次并不會反駁。
黑暗中,只有兩個人呼吸的聲音和北風為伴。哈利知道伏地魔今晚去了哪兒,知道在紐蒙迦德最高的牢房裏被殺的人是誰,也知道為什麽……還有蟲尾巴,只因為一個小小的、無意識的仁慈沖動而喪命……鄧布利多預見到了……他還知道些什麽呢?
秋似乎不安地動了動,哈利輕手輕腳地把被子給她掖好,下床去把窗戶關緊了。他沒有再回去繼續睡,遠方朦胧的山丘輪廓後,曙光正在沖破地平線,為它們鍍上淡淡的金邊。他凝視着這一切,這個黎明,他感到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接近一切的核心。
傷疤仍然刺痛着,他知道伏地魔也想到了。哈利明白了,卻又沒有明白。他的直覺這樣講。哈利腦海中的鄧布利多微笑着,手指合在一起像是在祈禱,目光越過指尖審視着他。
你給了羅恩熄燈器。你給了我們無論何時都能重新會合的機會……
你了解蟲尾巴……你知道他內心某個地方對往事還有一點忏悔……
如果你了解他們……你了解我什麽呢,鄧布利多?
我是否注定要知道,而不是去謀求?你是否知道我會覺得這有多難?是否正因為如此,你才把它安排得如此困難?讓我有時間領悟?
哈利想起他在格裏莫廣場時,那個計劃在他腦海裏浮現的一瞬間——不,不能說是計劃,只能算是念頭,當他聽到泰德和迪安被困在地牢時,第一時間想的是解救,而非趁伏地魔未曾意識到的時候去拿老魔杖。當這一切都解決的時候,他本該繼續去追尋聖器的下落,可秋卻在此刻把塞德裏克的死亡擺在了他的面前。
鄧布利多是否也如了解他們一樣,了解秋呢?
哈利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凝滞地望着遠方,太陽的金邊正從山巒背後升起,明亮耀眼。傷疤憤怒地跳動着,哈利感到腦海中有東西一閃,宛如蜻蜓點水的掠影,是一座他極其熟悉的建築物的輪廓。他扭頭朝門外走去,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決定。他知道這決定将意味着什麽,但他并不後悔。
羅恩和赫敏對哈利在奧利凡德和拉環之間先選擇拉環持兩種完全相反的态度,在走向帳篷的短短一段路上争辯了無數次。羅恩認為哈利既然知道了老魔杖的下落,就不應該任由伏地魔把它拿到手,赫敏則堅持覺得鄧布利多不希望哈利拿走它。
“破開別人的墳墓是邪惡的。”她嚴肅地說:“哈利不可能做這種事。”
“那可是永不會輸的老魔杖!”羅恩生氣地強調。
“我希望你們倆別吵了。”哈利平靜地說,意外地在自己的聲音裏聽到了一種威嚴。
克利切懇求小天狼星讓他回格裏莫廣場去照顧貝拉小姐,哈利讓他把挂墜盒拿回來以後,就把他送了回去,現在是秋在廚房裏煮飯。哈利回頭看了一眼窗戶,她似乎沒有注意到這裏的動靜。他掀開帳篷的門,走了進去。
奧利凡德躺在上下鋪那裏,顯得比昨天要好一點,不再蜷縮着,仍在沉睡,哈利經過他,向更裏面的房間走去。
拉環躺在赫敏原先的床上,已經醒了,看到他們進來,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有點兇狠,又有點好奇。哈利看到了妖精灰黃的皮膚、細長的手指和黑色的眼睛。他比家養小精靈大不了多少,一顆圓腦袋卻比人類的腦袋大得多。
“你可能不記得了——”
“——在你第一次去古靈閣時,就是我領你們去金庫,是不是?”拉環說,“我記得,哈利·波特。即使是在妖精中間,你也是很著名的。”
哈利和妖精對視着,互相打量着。哈利的傷疤還在刺痛,他想盡快跟拉環談完,同時又擔心一步走錯。當他在斟酌怎樣提出請求最為明智的,妖精打破了沉默。
“你把我也救出來了。”他說,語氣裏透着令人吃驚的惡意,那雙斜吊的黑眼睛的眼梢看着哈利。
“是的。”哈利說:“我想你不是感到遺憾吧?”
“不是,哈利·波特。”拉環說,一根手指絞着下巴上細細的黑胡須:“但你是一個很不同一般的巫師。”
“怎麽不同?”哈利問道,下意識地揉着傷疤。
“從來沒有巫師對我們這種沒有魔杖的生物抱有一點尊敬。”拉環說:“在那些有魔杖的人眼中,妖精和家養小精靈一樣,沒有被尊重的權利。”
“帶魔杖的人?”哈利覺得這個詞聽起來很古怪。這時傷疤又在刺痛,伏地魔的思維轉向了北面。
“帶魔杖的權利是巫師與妖精争奪已久的。”妖精輕聲說
羅恩有些奇怪地問道:“妖精可以不用魔杖而施魔法呀。”
“那不是實質!巫師拒絕讓其他魔法生物分享魔杖學問的秘密,不讓我們擴大勢力!”
“妖精也不肯透露自己的魔法呀,”羅恩說,“你們不會告訴我們如何制作寶劍和盔甲。妖精鍛造金屬的特殊方法,是巫師從未——”
“這沒有關系。”哈利說,他注意到拉環面帶怒色,“問題不是巫師對妖精或別的魔法生物——”
拉環惡意地笑了一聲。
“錯了,問題正在這裏!當黑魔王變得日益強大,你們的種族更加鞏固地淩駕于我們之上!古靈閣被巫師控制了,家養小精靈被屠殺,有哪個帶魔杖的人抗議嗎?”
“我們抗議了!”赫敏說,她身體坐直了,眼睛明亮:“我們抗議了!我和妖精或小精靈一樣被搜捕,拉環!我是泥巴種!”
“別叫你自己——”羅恩咕哝道。
“為什麽不能?”赫敏說,“我是泥巴種,并為此自豪!在這個新秩序下,我的地位不比你高,拉環!”
“你知道是哈利釋放了多比嗎?”她問道:“你知道我們多年來一直希望解放那些不想被奴役的小精靈嗎?你不會比我們更希望打敗神秘人,拉環!”
那個妖精注視着赫敏,同打量哈利時一樣好奇。
“好了。”哈利打斷了這種僵持,繼續說道:“是這樣,我需要一些幫助,拉環,你可以提供。”
那妖精沒有任何表示,而是繼續對哈利皺着眉頭,似乎從沒見過他這樣的東西。
“我需要潛入古靈閣的金庫。”
哈利并沒有打算這麽突兀地說出來。這句話是被擠出來的,因為閃電形的傷疤一陣劇痛,霍格沃茨的輪廓再次閃現。他堅決地關閉了這一幕,首先得對付拉環。
“潛入古靈閣的金庫?”那妖精說,他在床上換了個姿勢,痛得縮了一下,“這不可能。”
“不,有可能。”羅恩反駁:“曾經發生過。”
“那時是個金庫是空的,”妖精嚴厲地說:“魔法石已經被取走了,所以保衛措施是最低标準的。”
“我們要進去的金庫不是空的,我猜保衛措施将會很強大。”哈利說:“是萊斯特蘭奇家的金庫。”
“你根本沒戲。”拉環堅決地說,“如果你想從我們的地下金庫取走一份從來不屬于你的財富——”
“我知道。”哈利說:“但我不是想為自己謀取任何財富,不想将任何東西占為已有。你相信嗎?”
妖精斜眼看着哈利,哈利前額閃電形的傷疤又刺痛起來,但是他不予理睬,拒絕理會它的疼痛和它的邀請。
“如果我相信有哪個巫師不為自己謀求任何利益,”最後拉環說道,“那就是你,哈利·波特。妖精和小精靈們很少得到你給予的保護和尊敬——從帶魔杖的人那裏。”
拉環考慮了一天的時間,然後把他們叫回去。
“我已經做出決定,哈利·波特。”妖精跷着腳坐在一張矮椅子上,細長的手指敲打着扶手:“盡管古靈閣的妖精們會認為這是卑鄙的背叛,但我決定幫助你——”
“太棒了!”哈利說,輕松的感覺湧遍全身:“拉環,謝謝你,我們真的——”
“——是有償的,”妖精堅定地說,“要有報酬。”
他的黑眼睛閃閃發光,沒有眼白:“我要寶劍。戈德裏克·格蘭芬多的寶劍。”
哈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這個不行。”他說:“對不起,我們沒辦法給你我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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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