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醉了。”左丘颉此時沒有想往常一樣冷語相罵,反倒是平靜地陳述事實。然而在平靜的面孔下卻隐藏了一絲不為人知的驚慌,仿佛在害怕什麽驚世駭俗的事實浮出水面。
顧倚青帶着一種饒有興致的神情定定地看着左丘颉,忽然嘴角勾起,露出奇怪的笑容道:“我醉了?嘻嘻,哪有,我清醒得很啊。”
“回房間去吧。”左丘颉難得地沒有冷嘲熱諷或者強制性将他押回,而是安撫。
“為什麽要回去?”顧倚青挑眉,臉頰因酒精的作用而染上誘人的紅暈。衆目睽睽,他忽然湊近左丘颉:“我清醒得很呀,我認得你啊,你是我舅舅,從小就不怎麽喜歡我的舅舅哈哈哈。”
左丘颉臉色沉了下來,上前抓住他道:“休息吧。”
顧倚青一把甩開,身體因醉意有些不穩,眼神帶着些放蕩不羁的反叛癫狂,冷笑道:“憑什麽你叫老子回去,老子就得回去?!你他媽是皇帝啊?!”
左丘颉聞言手愣在半空,眼神複雜地看着顧倚青。
“表哥怎麽了?”左丘飏見二人矛盾又起,跑上前來擔憂道。
顧倚青看見他笑意更深,道:“嘿飏飏,讓表哥捏一捏........”說着伸手就要上前揉捏左丘飏光潔的臉頰。
手伸到一半就被左丘颉狠狠地拍下:“不許動他!!”
顧倚青看着被拍下的手,手背上還有微微的紅印,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不似平日裏的抽風與輕佻還伴着陣陣歡愉,此刻卻是帶着些許自嘲與無奈。
壓抑已久的情緒瞬間開閘,僞裝的歡愉面具開始出現明顯的裂痕。無法忍受的孤獨與哀傷如洪水般洶湧而下。即便是室內有暖氣,但十一月的山頂寒氣逼人,讓顧倚青渾身都開始泛起冰冷,一發不可收拾。
“爸爸,表哥........”左丘飏十方吃驚地看着情緒略有失控的左丘颉和已經不正常的顧倚青,單純如他完全不能清楚地了解眼前的情況。“你們怎麽了?”
“舅舅你在怕什麽?”顧倚青聲音帶着玩味道,“捏一捏怎麽了?飏飏又不是泡泡,哪那麽容易碎?”
左丘颉隔在顧倚青與左丘飏中間,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控。他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拉住顧倚青,用哄小孩的語氣道:“別鬧了,倚青。”
顧倚青歪頭,瞪大眼睛故作驚訝:“你多久沒叫我倚青了?”然後掰着手指頭數了數,道:“十六年?十八年?嘿,自從老爸老媽死後你就是一副苦逼樣子,好像養我是一個拖油瓶。”
左丘颉手上稍稍用力,就要把他從桌邊拉過來向房間走去。
“別碰我!”用力甩開,顧倚青手臂大力地回扣,直接打到了桌面上的玻璃碗,摔到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衆人愕然地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燈光照耀而上,明亮如同淚光閃爍。
顧倚青喘着粗氣,雙目赤紅地看着眼前的左丘颉和左丘飏,冷笑道:“老子就是沒爹教沒娘養的,就是個二世祖怎麽了?泡男人有意見哦?你們以為誰都有心情去那種地方找人洩欲?!”頓了一下,他呵呵地顫抖起來:“法國是什麽好地方,那些歐洲佬沒有人真正在意過老子,萍水相逢,一晌貪歡而已哈哈哈........”
“表哥.......”左丘飏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顧倚青,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平日裏言笑晏晏的那個表哥。
“你當初擅自做主把老子送到那狗屁地方,有沒有想過老子感受?!”顧倚青擡手指向左丘颉怒吼道。
左丘颉像被釘在地面上一樣,臉色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地看着發瘋的顧倚青,最後他轉過頭去似是回避。
“沒話說了吧?哈哈哈。”顧倚青冰寒地幹笑起來,聲音如同摻雜了苦澀的藥物,如鲠在喉,帶着些許哭音,不能自抑,“舅舅你就是個殘忍的混蛋........”
冷不防,他抄起桌上的一個玻璃盤就朝低着頭的左丘颉飛去,處于呆滞狀态的左丘飏根本來不及反應,衆人發出恐懼的尖叫——快速旋轉的器皿如同尖銳的兇器,足以令人瞬間喪命。
沒有發出預想的玻璃撞擊肉體的聲音,器皿在離左丘颉還有分毫的時候被閃電般到來的人攔截——左丘衍左手緊握着顧倚青丢出的玻璃盤,眼中震懾而複雜,看着幾近崩潰的顧倚青。
把玻璃盤放回桌面,他走近呆愣的顧倚青。
顧倚青看見他,眼眸中的赤紅逐漸化作水霧,仿佛做錯事了的孩子不知所措。
一滴真實而刺目的眼淚兀然滴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別鬧了。”
用身體擋住他哭的樣子不讓別人看見,左丘衍只覺得有什麽東西再也不能逃避和忍耐了,一種豁然面對的想法在他看到這個男人哭泣的瞬間已然成型,躍然而上,化作用手臂緊緊地去圈緊對方的動作,将顧倚青緊緊扣進胸膛。
顧倚青開始輕微地顫動,發出細微的嗚咽聲,左丘衍伸手覆上他的肩膀有力地安撫,并加緊了環在他腰上的力量。顧倚青似是再也忍耐不了了,肩膀抽動幅度愈來愈大,終于變成崩潰的大哭,聲音悉數埋在左丘衍的肩膀中。
左丘衍輕輕将他的頭拉起到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視野中,可以看見男人哭紅的眼睛,他将唇輕輕覆上,帶着憐惜和安撫地親吻對方的眼角,将淚水一點點地拭去。
那種觸碰如同久別重逢的親昵,讓顧倚青大大地震顫起來,他凝視着左丘衍,眼眸中帶着驚喜和不可置信的迷離,仿佛不敢相信渴望已久的東西就在眼前。
“阿衍........”
他這個樣子略傻,讓左丘衍不由得揚起溫柔的笑意,卻又止不住地激起了血液裏的邪惡因子,要将這個男人好好地欺負一般。于是他裝作不在意地挑眉:“怎麽?”
“你........”顧倚青結結巴巴,臉卻一下子紅了,不敢說出接下的話。
“我怎麽了?”
顧倚青見左丘衍一臉不在意的樣子,以為對方不過是一時興起在衆人面前以僞裝安慰自己罷了,不由得心裏剛剛升起的暖意頓時像被潑了冷水一般,發出刺耳的響聲。他苦笑一下,搖搖頭。
左丘衍見他如此只覺哭笑不得,道了一聲:“向來自诩聰明,現在怎麽笨得要死。”言罷不等顧倚青反應,扳過他的臉直接吻上,舌頭帶着些野蠻霸道地伸進對方高溫的口腔,在嘗到濃郁的酒精味時微蹙眉頭,低聲道:“喝那麽多?”
“嗚.......”顧倚青只覺渾身輕飄飄的,如同做夢一般,渴望已久的人就在眼前與自己緊緊相擁,真實的觸感讓他心跳如雷鳴,清晰可聞。“沒有.......”
“還說。”左丘衍忽然擡手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屁股,發出清脆的響聲,聽得在場人臉紅心跳。
顧倚青頓時酒醒,睜大了泛着水霧的眼睛,臉漲紅得像個番茄。他臀型很好,線條優美,緊實誘人,在法國也受到不少人的垂涎,但他向來做1號,那個地方還真是個未經觸碰的禁地。如今被左丘衍這般一拍,竟有一股電流從那裏竄起。
“阿衍你你你.......”
“我怎麽了,嗯?”左丘衍挑眉,邪佞的笑容看得顧倚青臉紅心跳。
一旁的左丘颉和左丘飏看到這幕後就一直定定地站在原地。前者表情沒有太多的驚訝,剛才的電光石火過去後大石頭也落下,而後者則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和表哥在激吻,純潔的腦海裏經受着各種猛烈撞擊。
“衍衍........”左丘飏終于弱弱地開口問道:“你為什麽要親表哥呀?”
左丘衍頓了頓,才意識到有純潔生物的存在,他将顧倚青丢臉的窘樣按在懷裏然後轉頭看着自己的兄長:“因為愛啊。”
一個字就足以将伏在他身上的顧倚青全盤秒殺,整個人像被雲霄飛車抛到了空中,然後急轉直下,腦中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頓時被炸到九霄雲外,只剩那個直擊心髒的字眼在不斷地重複,轟炸着他的全部。
“愛........是喜歡嗎?”左丘飏有些不解地抓頭。
“愛是愛,喜歡是喜歡。”左丘衍道,然後感覺到懷裏顧倚青激動得要炸飛,不禁哭笑不得地按緊。
“愛和喜歡,有什麽不同?”左丘飏毫不在意衆人的目光刨根問底。
無論是看着他的左丘衍還是看不見他的顧倚青都在嘴角抽搐。左丘衍深吸一口氣,忽然湊近左丘飏耳邊悄悄話道:“我喜歡哥哥和爸爸,可是我愛倚青。”
左丘飏似懂非懂地看着一臉隐忍的左丘衍,終于點了點頭,道:“這樣嗎.......”然後陷入不為人知的沉思中。
不知不覺,山頂的疾風加劇,黑夜中,暴雨而至,白雪零落,搖枝落雪,雨雪交加,颠覆這個世界。
左丘衍扶着軟成一灘爛泥的顧倚青。顧倚青已經酒醒了大半,此時嘴角克制不住地揚起,笑得一臉燦爛地看着抱着自己的青年。
“阿衍,我們回房間去。”顧倚青笑着輕言。
左丘衍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麽,唇角勾起狡黠的笑容,接着直接将顧倚青橫抱而起。顧倚青一愣,然後哈哈大笑地任由他抱着離開大房間。
****
生日會在午夜結束,衆人紛紛回房休息。
泰山淩雲,漆黑一片,狂風暴雨,交雜着白雪紛紛,驚雷滾滾,雪夜的山頂仿佛被惡靈詛咒,天地被暴雨粉雪席卷吞噬,風雨雪絮不帶一絲憐憫地折斷一切,侵吞這個污穢的世界。
宋言初懷裏揣着一個包裝精美的藍色小盒子,唇邊帶着一抹溫暖期待的笑容,他一路小跑着到處尋找褚承的身影。
似乎是爛熟于心,他找到了褚承的房間,欣喜地輕輕按了按門鈴,緊張地握住那個藍色的小盒子。
門很快便打開了,褚承一如既往的淡然冷漠,他看了看眼前這個一臉歡欣的人,稍稍收了幾分疏離。
“怎麽了?”
宋言初将那藍色小盒子遞給褚承,舒心地暖笑起來:“生日快樂,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謝謝。”褚承淡笑着接過那禮物盒。
宋言初卻遲遲沒有離開,清澈的眼眸帶上些羞澀迷戀,氣氛漸漸緊張下來,像是雪絮挂在樹枝,搖搖欲墜的一線執念。
“很晚了,回去休息吧。”褚承揉了揉宋言初的腦袋。
宋言初深吸一氣,閉着眼睛一股腦地說出來:“小溯,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話音剛落,他扶着褚承的肩,柔軟的嘴唇帶着固有的清新香甜,準确地貼上對方緊抿的雙唇。
如花瓣開落,似清水滴石。
千年古橋上的尋覓,許過的千言萬語重新拾回,一江紅結,一卷丹青,一語傾情。
宋言初滿臉通紅地看着距離他不過一公分的褚承,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羞澀地低聲說:“小溯,這是我第一次親別人。”
“砰”
禮物盒跌落地面,突兀的響聲在房中回蕩,顯得那麽的多餘,裏面的一顆鵝卵石孤單地滾了出來。
“拿不穩嗎?”宋言初驚訝地把散落的禮物盒重新拿起來,再一次遞給褚承,“你看看,這顆鵝卵石表面的花紋是一個愛心喔,很漂亮很特別吧,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褚承沉默了許久,并沒有接過那禮物,他淡淡地反問:“你喜歡我?”
宋言初放好禮物盒,大膽地摟住褚承,好像找到了宿命的歸屬:“是啊,我喜歡你,讓我一直陪着你好嗎?”
褚承緩緩閉上眼睛,用盡一切方法壓抑下那一股萌動的情愫,他冷漠地回了一句:“你錯了,你不喜歡我,也不愛我。”
宋言初晃晃腦袋,堅定地看着褚承道:“不是的,我真的喜歡你。”
“這是你的錯覺,你對我就像對左丘飏一樣,一個朋友罷了。”褚承平靜地睜開眼眸,反駁。
“不不不。”宋言初的神色越發着急,他迫切地解釋起來,“我知道你不是小飏,我不想親小飏可是我想親你。”
褚承抓住宋言初的肩膀,目光清明,認真耐心地言道:“你不懂,你只是依賴我而已,那不是喜歡。”
“不是的。”宋言初癟癟嘴,他把自己的禮物遞給褚承道,“你不喜歡這個禮物嗎?”
“那不是愛。”褚承露出幾分幹笑,果然有些事說破了就不能再假裝下去,隔霧看花,當日光将一切照亮,蒸發了輕霧,一切顯得那麽無力與悲哀。
“我知道是愛!”宋言初突然提高聲調,臉色有些發白,他委屈地看着褚承,少有地固執。
“言初你聽我說,喜歡和愛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褚承摸了摸宋言初的腦袋,放柔聲音哄道。
“我.....我真的喜歡你。”宋言初低下腦袋,苦澀的淚水凝聚眼眶,卒不及防地滴落在地上。
宋言初難過地抽泣起來,眼睛和鼻頭哭得紅紅的,他緊緊地拽着褚承的衣角,手指用力得泛白,顫抖的聲線無助而哀傷:“就像謬音喜歡你一樣,我也喜歡你……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閉嘴!”彷佛最不願意被提及的一角被翻開,褚承頓時有些情緒失控:“不要提謬音!!”
“不要.....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喜歡你?”宋言初哽咽着擡起被淚水浸濕的面龐,委屈地直視着褚承,只覺身體冷得發麻,就像在寒冬掉進冰冷的池中。
褚承有點心疼起來,他提手為宋言初抹去眼淚,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輕聲道:“別說了,回去睡一覺,不要喜歡我。”
“謬音.....是因為謬音你才不相信我嗎?”宋言初哭得眼睛都有點腫了,一張小臉慘白慘白,“你愛謬音我知道的,我沒有要你不愛他……我只想每天都能和你在一起……這也不行嗎?”他努力壓抑着幾乎要沖破胸膛的無力暈眩之感,一切都好像回到千年前的一幕荒唐。
“我說了不要提謬音!”褚承突然冷聲呵斥起來,心底的瘡疤被一次一次揭開,幾乎要鮮血淋淋。
宋言初渾身一顫,再也壓不下那從頭到腳的痛楚,眼淚像是洪水一般從眼眶中湧出來,他認真努力地讓自己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單純地訴說着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好我不提他......可我真的喜歡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嗚嗚......”
“我說了,你沒有喜歡我。”
“溯回很特別.....真的.......”宋言初手無足措,拼命地晃着腦袋解釋,對方渾身的冷氣幾乎要把他凍成冰塊。
褚承緊抿着嘴唇,他不語,安靜,沉默,就這樣聽着眼前的人不停哭不停跟自己說喜歡,心弦被拉到一個緊繃的程度,再加一點力道便會斷裂,無法挽回。
“聽話,不要任性。”褚承深吸一氣,像是哄小孩一樣的語氣,帶着些連他都難以控制的哀傷,自欺欺人卻不敢直面現實的悲哀。
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宋言初咬着嘴唇壓抑下哭泣,他用力地掙脫出褚承的手便慌張着跑出房間。
“砰”的一聲房門關閉,像是悲哀的嘆氣。
褚承呆愣地站在原地,思緒一片混亂,一切都脫離了正軌,向着他無法預料的軌道前進。他平靜地拿起那個藍色的禮物盒打開,像是揭秘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盒子裏安靜地躺着一顆花紋是心形的漂亮鵝卵石,還有一張藍色的信紙,折得很整齊,上面工工整整地寫着:
“溯回,別人告訴我把有心形花紋的鵝卵石送給自己喜歡的人,那個人就會喜歡自己,希望你看到這之後也會喜歡我。其實人的大腦真的很神奇,有很多難以解釋的現象,就像我記得很清楚十歲那年去護國寺玩,護國寺的梨花開得很漂亮,我在梨花樹下看到了一個古裝紅衣公子背對着我,我本來以為是拍戲的演員又或者專門穿成這樣來這裏拍照的游客,但是我問了和我一起的爸爸媽媽,他們都說沒看到什麽紅衣公子,像見鬼了一樣很恐怖吧,但是當時我一點也不怕,還跑去追,我追到一個人很少的地方,已經離他很近了,可我再上前一步的時候他就不見了。第二天我就生了一場大病,發高燒了好多天,爸爸說好不容易才把我救回來,病好了之後我總是時不時夢見護國寺的那個場景,我每次想過去看他是誰的時候就會醒過來,直到昨天,我也和你說過了,我終于看到他,他是你,是溯回。人腦就是這麽神秘,我沒辦法解釋給你聽你對我來說有多特別,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你說過學會愛之後會很難過也會很開心,可我覺得愛上溯回只有開心沒有難過,生日快樂。”
仿佛來自千年前的聲音,溫潤如玉,像是遺落的記憶重新回到褚承的腦海中。
房間裏的大擺鐘搖晃着鐘擺,“铛铛铛”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彷佛要把時光逆流。褚承的腦袋疼得幾乎要脹裂,他痛苦地捂着腦袋,面部扭曲在一起。
“啊!”
各種場景如閃電般跨越輪回的轉盤,重新回到腦子裏——天地一線,白如雪,紅似火。褚承緊閉着眼睛忍受着腦袋崩裂的痛苦,似是夢中的一瞥又像是真實的經歷,那素衣之人将傘放到自己手中,在漫天梨花中對自己溫柔一笑,皎顏如玉,淑人雅致,那是......
像是着了魔一樣,素衣男子的一句“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一遍一遍地回蕩在腦海中,聲音溫柔,真實得仿佛就在耳邊訴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褚承睜開眼将目光移向落地窗外,狂風驟雨,大雪紛飛,彷佛在爆發着怒意,指控着他的無情與冷漠,亦或是昭示着某種令人後悔的結果。
“言初......”
褚承緊握雙拳,深深地凝眉,一種不好的預感讓他來不及思考便沖出房門,直接來到宋言初的房門前拼命敲門。
“言初!言初你先開門!”
吼了幾聲依舊無人回應,褚承的心慌直竄頭頂,連忙拿手機打電話給宋言初,可得到的卻是關機。他直接到前臺拿走備份鑰匙,快速打開房門,讓他驚愕的是房間裏竟然沒有人。
“來人!”褚承大吼一聲,帶着濃濃的着急。
“少爺?”
“給我在全酒店找宋言初!找到立刻通知我!”
“是是是。”那服務生被吓得一抽一抽,連忙逃走,召集全部人員在酒店尋找宋言初。
褚承閉上眼睛深吸一氣,他盡力恢複冷靜,快步走到前臺拿走一個手電筒就不顧一切地沖出酒店。
惡魔般的暴雨和大雪将他吞噬,冰寒刺骨的雨滴交雜着雪花瘋狂地摧殘他的身體。
****
褚承一路小跑着認真在這山頂的每一處尋找,山頂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加上這冷寒的狂風暴雨,大雪紛紛。由于暴雨的沖刷,積雪全部融成水流,這裏簡直就如地獄一般的令人心顫。
“宋言初!”褚承瘋狂地大聲喊起來,大半的聲音被雨聲淹沒。
“宋言初!快出來!”
褚承用盡全力大吼起來,找了快一個小時,他內心的恐懼急劇增加,他踩着水窪來到後山,這裏的路未經開發,就在一個泥窪處他發現了宋言初的手機。
褚承越發恐懼,被雨水沖刷得蒼白的面龐更加失去血色,他驚恐地繼續大吼起來:“言初!你在哪裏!”
雨雪沒有任何減弱的趨勢,伴随着洪亮的雷聲,冰冷雨滴打在臉上像是刀割的疼痛。褚承也有些難以招架着刺骨的寒涼,依舊認真地尋找。
穿過叢灌木,河流湍急的聲音引起褚承的注意,鵝卵石.....褚承突然意識到什麽,發狂似的往那河流的方向沖去。
不過幾分鐘,他借助着手電筒的強光能看到前面是一個鋪滿鵝卵石的河床,還有一道手電筒的光芒。
“言初!”褚承大吼一聲便往那手電筒的光芒出跑去。
只見宋言初拿着手電筒趟入河裏,河水因為暴雨而猛漲,沒過他的小腿,狂風暴雨,簡直要将那瘦弱的身子吹倒在地。
“撲騰”一聲,瘦弱的身子再也抵擋不住暴雨的入侵,宋言初直接摔到河水裏,鑽心的冰冷從毛孔侵入五髒六腑。
“你在幹什麽!”褚承沖上去,将坐在河水裏的宋言初撈起來,擔憂起地盯着那渾身濕透的人。
宋言初的臉毫無血氣,臉部肌肉早已被凍得發紫僵硬,他渾身哆嗦顫抖着扯出幾分笑意,着急地捧着一大把鵝卵石遞到褚承面前,艱難地講出話來:“溯回,我又找了別的鵝卵石......”
“不關鵝卵石的事,跟我回去,別感冒了。”褚承連忙将宋言初抱到懷裏安撫着。
“溯回還是覺得不好看嗎?”宋言初喃喃自語,連忙蹲下到處尋找,聲音顫抖着帶着明顯的哭腔,“讓我再.....再找找.....會找到溯回喜歡的.....”
“起來!不要找了!跟我回去!”褚承皺着眉頭,用力地想把宋言初再次拽起來。
“我要找!”宋言初拼命的掙紮出褚承的禁锢,倔強地蹲在冰冷的河水裏不停摸索着,河水将他的半個身體淹沒,不帶一絲憐憫。
“不要找了。”褚承認真地言道,“不要這樣委屈自己,一切都是我的問題,不關你的事。”
“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宋言初突然歇斯底裏地大吼起來,十幾顆鵝卵石憤怒地往褚承身上砸去,發洩出那痛徹心扉的感情,他沒有以前的溫柔,更沒有天真活潑,一切都被着雨沖刷得幹幹淨淨。
直到這一刻宋言初他明白了,果然就像褚承說的,當他懂了愛就會很難過,一點也不開心。
“相信,我相信。”褚承直接将那搖搖欲墜的宋言初橫抱起來,終是抓住遺落的記憶,時空變幻,錯落在歷史的某一點,他紅衣燃火,向那個素衣男子許過毀世不變的承諾。
“對不起......不要讨厭我.....”宋言初哀傷地望着褚承,一語含淚,蒼白顫抖的唇緩緩呢喃,眼中布滿了戀無可戀的悲哀。
輪回千年的宿命,那千年前的素衣男子早已說過“遇上溯回,是我的劫數。”
****
褚承緊張地抱着已經陷入昏迷的宋言初跑回酒店,懷裏的人越發失去該有的體溫,像是沒了靈魂後的軀體。
“言初.....”褚承心疼地看着懷裏的人。
當褚承抱着宋言初沖進酒店的時候,前臺的服務生都驚呆了,直到褚承臉色冰寒地厲聲大吼道:“拿感冒藥發燒藥送到E1201房!”
“少爺,房鑰匙。”一個靈醒的服務生連忙遞上鑰匙。
剛進房間褚承就将昏迷不醒的宋言初放到床上,自己跑到浴室開了滿滿的一浴缸的熱水,很快就把宋言初放到浴缸裏泡着。
他拿起毛巾用熱水浸濕,輕柔地擦拭着宋言初的臉蛋,心疼不已地輕喃一聲:“言初,你先要好起來,我還有話跟你說。”
很快服務生拿來了一些藥和姜糖水來,褚承接過放到桌面上後就将宋言初從水裏抱起來,擦幹身體穿上浴袍放回床上。
褚承也快速洗了洗換上幹爽的衣服,重新回到床邊,輕輕撫了撫宋言初的臉蛋:“乖,起來吃點藥。”
依舊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褚承心上一緊,讓服務生拿來個空碗,将感冒藥碾成碎末沖水。一切準備好後他小心翼翼地捏開宋言初的嘴,一小勺一小勺地把藥水送到他口中,又喂了小半碗姜糖水驅寒。
“言初?”褚承嘗試着叫醒那昏迷的人,可依舊無果。
褚承心力交瘁,他自己也吃了點感冒藥後躺回床上,柔和的目光落到宋言初臉上,久久不離。
軌跡轉變,千世之愛,今生之緣,如幻如夢。
☆、第 23 章(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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