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1)

一路彈火,二人破門而出。

立即有子彈跟着追逐過來——如同腳底生風,奪命而逃,二人前後相互掩護,子彈有的打到身上,有的從各個部位擦身而過,滾燙的觸感讓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縱使這樣混沌,二人還是茍延殘喘地沖出了員工宿舍,子彈在水泥地上飛濺起來,一直延伸到那頭的廢棄熔爐。

重新逃回工廠,他們絲毫不敢放慢腳步,第一想到的就是往樓上跑。這天旋地轉的樓梯估計也是常年失修,踏上去發出刺耳的響聲讓人心煩。不知跑了多少層,直到二人雙腳酸軟地跪在地上,汗水一滴滴地落在地面。

“該死.......”左丘颉一眼便看見自己腿上的血跡沿着逃跑的方向低落在樓道上,看來被追上是遲早的事。

顧倚青剛想說什麽,忽覺身下的地面一震,緊接着便看見左丘颉身下的那塊該死的樓梯地面在一瞬間坍塌,後者整個人就要掉落下去。

“舅舅!!”迅速地撲上去将拉住對方的手,突如其來的重量讓顧倚青臉上扭曲了起來。

左丘颉驚魂甫定,擡頭就看見顧倚青用着肩膀受傷的手緊緊拉住自己,而另一手艱難地扶着樓梯的廊柱以免被自己也拉下去,臉孔汗水淋漓,不禁震驚得大腦一片空白。

“快……上來.......”顧倚青艱難地道。

左丘颉立即反應過來,深呼吸一口後兩手抓緊廊柱,縱身一躍,整個人靈巧的翻上了安全地帶。

“快,要追上來了。”左丘颉拉住顧倚青的手,兩人繼續向樓上沖去。

子彈說來就來,二人立即加快腳步沖上最頂層。

那子彈似乎是要把他們逼入一個絕境,每一間房都緊緊關閉,惟獨最裏面的一個車間大大敞開。

走投無路地闖入這裏,一股熱浪撲面面來。二人看看廠房頂棚上并列的幾道鋼鐵滑道以及兩個巨大的電解熔化爐,便意識到這裏是鑄型車間。

來不及想那麽多,二人很快分頭找到一個鋼包躲了起來。

車間裏裏到處是散落的鋼渣,幾個閑置的鋼包和巨大的模具淩亂地堆放着。這溫度極高,每一次呼吸都像在灼燒着肺。汗水滲着大衣直入骨髓,二人難受得幾乎窒息。

追趕他們的那五個人也進來了,似乎并不急于搜索,在門口靜立了幾秒鐘後才邁開腳步。在鞋底與地面摩擦的沙沙聲中,拉動□□套筒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一個追擊者來到鋼包旁,顧倚青看着那□□頭已經顯露,便不再猶豫,從另一邊轉身直接出擊。

剎那間一觸即發,左丘颉也一躍而出發起攻擊,子彈打在鋼包上的噼裏啪啦響徹不絕。對方四人極為厲害,左突右擊,絲毫沒有被打中的跡象,還可以毫無顧忌地用俄語大聲喊話。然而二人經歷無數多次耗戰,子彈用完的事實也出現了。

“fuck!”顧倚青大罵一聲轉身便躲,同時四處尋找可以抵擋的武器,但除了鋼渣其他什麽都沒有。

好在角落裏一截軟塌塌的水管吸引了他的注意。

而左丘颉手中的子彈也差不多了,他咬着牙拼盡全力,在最後發彈的同時将其中一個追擊者擊斃在地。

其他四人看見他手中沒了子彈,便獰笑着接近,舉着槍對準他的頭部。左丘颉表情有些恍惚,緊咬嘴唇看着面前的三人,卻始終沒有放開手中的槍支。

“Hey,gentlemen!”顧倚青吼了一聲,将這幾個人的注意力成功吸引,只見他平端着一根水管,笑意盈盈。

“打水仗?”其中一個俄國人好笑地說道。

“No.”顧倚青搖搖頭,同時打開了水管上的開關。

無數冰冷的鋼針如同暴雨梨花向他們飛來,其中三人立即反應過來敏捷地躲開。臉上的劇痛立即讓剩下的那一人哇哇大叫。噴湧而出的高壓水流霎時就把追擊者沖了個滿臉開花,那名追擊者大叫一聲,捂着臉躺倒在地上,鮮血順着指縫泊泊流淌。

左丘颉立即反應過來上去奪過那名追擊者的□□,但扣動扳機的一剎那發現子彈也已空。其他三人見狀立即向他開槍,顧倚青繼續水管攻擊,一時間又是彈雨紛飛。

當所有人的子彈耗盡,鋼針也所剩無幾時,便是最原始野蠻也是最可笑的肉搏。

對方是純種俄國人,大鼻子大肌肉,就是個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畜生,加上亮锃锃的光頭,實在令人膽寒。

顧倚青久不伸展拳腳,不免生澀得很,對方一個直拳揮來即便躲了過去,那呼呼的摩擦也是震得耳朵發疼。好在他手上的水管拆下一截後還可以當武器。他覺得他把自己學過的所有三腳貓或是專業的套路全部使了出來,甚至不去管對方砸在自己肩膀傷口上的劇痛。

而左丘颉這邊相對好得多,即便沒有武器,多年來精幹的身手此刻全部展現。每一拳一腳都帶着嗜血的殺意,陰柔的面部帶着狠戾的毒味。在躲閃同時正中對方的眼窩,同時擡腳橫掃另一人的下盤。他纖細白皙的拳端已然染上鮮血,看似瘦削文弱的身體竟有着驚人的爆發和力量,讓對手瞠目結舌。

而顧倚青這邊則轉戰到了巨大的鋼包之上,成天坐辦公室的他體力漸漸不支,生生挨了對方幾拳,渾身痛得失去了知覺,明顯處于弱勢。對方見他如此,忽然想到了什麽,露出狠毒詭谲的笑意。

不知道對方按下了什麽開關,他站着的鋼包開始緩緩移動起來。他意識到這東西是在吊軌上的,而自己在逐步靠近一個巨大的模具中!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鋼包陡然傾斜,上方的蓋子猛然打開,整個人就這樣摔在了模具裏面,如同待宰的羔羊。

另一頭的左丘颉一驚,擡頭便看到巨大的電解熔化爐正在發出轟鳴聲。

“混賬!!”他突然大吼起來要沖上去,而包夾他的兩個人趁機一把制住他按在地下,巨大的重量讓他動彈不得。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剎那間貫穿了顧倚青的全身,他瘋狂地開始手刨腳蹬,絲毫不顧身上的槍傷和打傷,極度企圖從三米高的模具中爬出來——不然再過一會,自己就要被鑄在攝氏1500度的鋼水裏!

左丘颉拼命掙紮地要掙脫兩個人的束縛,卻被一拳狠狠地打在腹部,痛得要蜷縮起來。他絕望地睜着眼睛看着在模具中拼命要爬出來卻徒勞無力的顧倚青,一種遍布全身的悲傷和害怕湧起來。

“倚青……對不起......”

鋼包繼續上升,咣當一聲停在電解熔化爐下面。熔化爐開啓,沸騰火紅的鋼水緩緩注入鋼包裏。

“舅舅........救我,救我啊!!”

顧倚青死命摳着模具的內壁,看着那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鋼水灌在容器般的鋼包裏,正在緩緩地向這邊移動,可以清晰地看見熔岩般的溫度蒸騰起的熱氣在飄蕩。他胸膛止不住地起伏,冷汗浸染了全身的衣服。

三米高的距離,沒有任何輔助,根本無法爬上去。

他絕望地跪了下來,可以看見上面兩個俄國人獰笑地看着自己,帶着勝利者的得意和對俘虜的嘲諷。

一剎那他想到了很多事,很多人,從小到大的一幕幕如走馬燈,在自己熟悉不過的膠卷上一幕幕放映,最終定格在左丘衍的臉上。

“阿衍.......”顧倚青只覺得淚水不受控制地湧了上來,從沒體驗到生死兩隔的感覺是如此近在咫尺,心髒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停止跳動。

命懸一線,清脆覺厲的子彈聲突兀地響起。

只在短短幾秒,精準的四聲,場中四個俄國人悉數被斃命,快得淹沒了眨眼的功夫,只在額頭中間留下一個小小的紅色血洞。

全身黑色勁裝的男人仿佛從天而降的救贖者,準确無誤地落在模具旁,同時将手中的攀岩索閃電般的固定在模具邊緣而後縱身躍下,一手抱起重傷在身的顧倚青拉着攀岩索敏捷地三步并作兩步爬出了模具。

鋼包還有幾尺就要逼近,眼看着滾燙的鋼水就要傾注!

“跑。”黑衣男人吐出一個字眼示意一旁的左丘颉。

奪命而出,将門緊緊帶上,同時攝氏1500度的鋼水傾注在模具裏,房內剎那升高了幾百度。而外面依舊是零下的嚴寒,帶着呼嘯的北風。

生死一瞬。

當三人站在工廠外職工宿舍門前的空地上時,天色已接近黃昏,有淡淡的暗芒,冷空氣開始不停地侵襲着身體。

宛若隔世。

顧倚青呆滞地悠悠回神,擡頭看向救他的男人,全副武裝的打扮,清冷熟悉的臉孔讓腦海中一片空白,有什麽熟悉的沖動湧上心頭。

“石方.......”

對方松開抱住他的手,不自覺地隔開了幾步的距離。

顧倚青回過神來,忽然一把抓住他道:“你是屠杖的人?”

從剛才他發槍的娴熟與利索,由此可見他在黑道上槍法的一流。而他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看似內斂沉默,在自己面前容易臉紅的的青年竟然是黑道上的殺手。

“嗯。”石方應了一聲,從口袋裏掏出兩把□□遞給他和左丘颉:“警方估計不久就來,老大讓你們開車從香島高速撤退,他到時候會接應。”

“對方如何了。”左丘颉問。

“還剩一些,在那邊耗着,估計也想開車逃走。”

“知道了。”左丘颉拿過□□。

顧倚青繼續锲而不舍的抓住石方,聲音有些顫抖道:“石方,你是不是Ten?”

石方看着他,眼神幽深,面無表情,冷硬的輪廓帶着殺手慣有的一種殘酷與冰冷。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輕輕掙開顧倚青的手,然後拿着自己的槍轉身離開。

“走吧。”左丘颉拉了他一把。

顧倚青有些恍惚,身形晃了幾下,然後便跟上。

兩人才沒走幾步,背後就響起了槍聲。

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追殺,即便是身上帶着各種各樣的傷痛,二人這次也早有準備地大步奔跑起來,同時不停地回擊。

閃電般地啓動了銀色的世爵C8,顧倚青以前混來找樂的飙車技術此時終于派上了救命之用。如筆走龍蛇在寬敞的高速路上奔騰旋轉,左丘颉則坐在副駕駛座上,□□不停地朝身後出擊,後面飛來的子彈也不停地打在車蓋上,發出刺耳的震響。

兩人皆是負傷在身,但有車作屏障還是游刃有餘。

“到哪了?”在喧嚣的彈雨中左丘颉大聲問。

“香島高速中段!”

“準備跳車。”

“什麽?”顧倚青今天受到的震驚已經夠多了,他雖然不介意再來一個,但這個實在是太過于戲劇化。

左丘颉一邊扣動扳機一邊道:“車上安有炸彈,按下按鈕後,到時候在中段後部急剎車,車輛完全停穩後就會啓動五秒倒計時!”

“次奧,”顧倚青嘴角抽搐,只覺得胸口的傷跟着自己的抽動也在一下下地疼痛,呲牙咧嘴道:“你什麽時候在老子車上安的炸彈?!”

“少廢話。”左丘颉只覺得拿槍的手已經麻了,全身的傷口也像螞蟻一樣在啃咬,“照我說的做!”

顧倚青忽然發抽地笑起來,眼淚都要擠出來。他手上依舊娴熟地打着方向盤,在這彈雨紛飛中顯得尤為突兀鮮明,只聽他道:“舅舅,上次野戰你當了內奸反戈一擊,這次又害老子差點被鑄成鋼泥,你是天生來克我的?!”

“我.......”左丘颉聽後有些遲疑,換了一個彈夾繼續還擊:“對不起。”

“我擦,別說了,只有左丘飏和宋言初那樣的才會整天說這三個字。”顧倚青笑起來,帶着些死裏逃生的無可奈何和寬容大度:“你幫我搶下個月上市的絕版寶藍邁巴赫就行。”

“可以,那你現在趕快把防彈衣脫了。”左丘颉答應道。

“為什麽?!”

“等下警方和救護車一定會趕到,你假裝卷入槍戰,被送到急救中心,記得去做警視廳的口供。”

顧倚青愣了一秒,恍然大悟:“原來你帶老子出來還有這一手?!次奧,太小看你這只狐貍了。”說着一手繼續開車一手開始扒下防彈背心,而左丘颉也在一旁好心地幫忙,不讓他碰到傷口。

後面的車趁機逐步逼近,左丘颉見形勢已到,便道:“剎車!”

筆直的高速公路上,銀色的世爵忽然急剎車,巨大的速度反差讓車身不停地向前摩擦,輪胎冒出巨大的火花。

與此同時,車門打開,兩人同時從同一側跳出,紛紛跳入左側向下傾斜的綠化帶中,直直滾下。

後面的車輛猝不及防撞了上去,連環的追尾後就是一石破天驚的爆炸,頓時黑煙滾滾,光火四濺,照映了黃昏的天空。

顧倚青整個人滾下小坡,全身被爆炸的氣流震得劇痛,直接癱軟在地上暈了過去。

左丘颉咬着牙将意識逼回,忽然使出力氣開始往坡上爬。他爬回高速公路,撐起酸軟的身體,捂着鼻子,擡眼看向迷蒙的爆炸現場,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一輛普通沒有牌號的大衆車飛馳而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停靠在他旁邊,車門打開伸出一只手,便将全身疲乏的他拉進了後座,整個人一下子癱在座位上。

天旋地轉,左丘颉回過神來,擡眼便看見屠杖帶笑的臉孔。前方開車的正是石方,車輛正在繞着一條偏僻的路段,企圖繞回468工廠。

“辛苦。”

屠杖說着,從一旁的帶中拿出他上班穿的制服,還有一些醫療器具和藥品:“我幫你處理傷口,然後換身衣服——大家都在找你呢。”

左丘颉眼中浮起濃濃的疲憊,強撐着用手開始解扣子。

而在那混亂的追尾爆炸連環車禍的對面,一輛紅黑色的車子飛快駛過,車裏的人冷俊得可怕,像是用千年寒冰築成的雕塑。

“怎麽是他?”褚承緊盯着對面的車禍,墨鏡倒映着那兩個從一輛世爵C8滾出來還渾身帶血的人,其中一個從身影上來看好像是那顧倚青,另一個被擋着看不清,但他沒有多糾結這個,繼續疾馳向廢工廠。

就在不久前,警視廳和檢察院分別接到郊區468鋼廠廠區發生槍戰的緊急通知,他剛好在附近便直接過去,剛上香島高速便目睹對面的連環車禍。

*****

褚承的車停在鋼鐵廠門口,他推開車門下車便是一陣鐵鏽味混着濃濃的血腥,像是腐爛多年的屍體,令人作嘔,警察還沒到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剛想上車離開便從車鏡看到一個人影閃過,緊接着便是一顆子彈劃破空氣流,向他打來。

褚承迅速閃身蹲下以車做擋,子彈直接打到車上,刺耳的一聲金屬相擊。緊接着又是幾發子彈射來,其中有幾發直接打中了車的油箱,空氣中立刻彌漫着汽油的味道。

褚承往後退幾步,直接從那死屍身邊拿過槍支,檢查發現還有子彈。還未等他思考,密集的一連串子彈朝他的方向打來,那殺手也進入他的視線。

褚承輕皺眉心,就是一瞥他也記得那個人是在Stalker吧臺的那個服務生,難道此事有關屠杖?

沒有時間深入思考,他以一個鋼材做擋,幾發子彈封鎖住對方的進攻,反客為主,将對方逼入絕境,他步步前進,突然踩到一個奇怪的東西,他低頭一瞥居然是一塊玉玦,而且有些眼熟,明淨的玉玦在這屍橫的工廠顯得如此突兀詭異——可能是重要的物證,他快速撿起,繼續逼近殘餘的殺手。

突然一陣疾風,伴随着子彈割裂空氣的聲音從褚承身後傳來,褚承蹙眉敏捷躲開同時斜着身體将子彈往不遠處鋼板上射去,子彈經過鋼板反射,以完美的角度往一個死角打去,随即便是一陣悶哼倒地。

褚承迅速起身瞄準那暴露位置的其他殺手,扣動扳機發現已經空膛,随即便是更為緊密的子彈像是裝有追蹤器一般追着他打來。數顆子彈打來,形成一個包圍圈将褚承緊緊包圍,即使褚承再躲也無法全數避開,一聲悶哼,肩胛骨位置被子彈沒入,鮮紅的血液源源不斷地流出。

“褚少,送你一程。”那殺手舉着槍步步走近褚承。

褚承依舊臉色無瀾地從地上站起來,即便肩上不停流血,他仿佛沒事人一樣,表情依舊像是立于巅峰的王者。

“屠杖的人。”

殺手表情猙獰:“聰明的人活得不久。”

“砰”

一聲槍聲,那殺手的表情還停留在自信滿滿的樣子,就這樣在褚承面前倒下。

“小承,你沒事吧!”黃滔閱一臉驚恐地沖過來扶着褚承,“救護車!”

這時,重案組的全部人員,法證人員,醫護人員全部到齊現場。

“我沒事。”褚承皺着眉心一手捂着傷口。

黃滔閱能讀懂褚承眼神中的異樣,直覺告訴他,事情不簡單。

把褚承送去警用醫院後,賈逍等人開始有條不紊地清理現場殘餘,技術部的人也開始搜證。十分鐘後左丘颉跟着警車也來到現場,他步伐依舊穩健,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廳長。”賈逍走過來道,“工作已經差不多了。”

“此事可能會引起社會恐慌,讓新聞部準備準備,待此事落案後我将此事向公衆解釋。”左丘颉沉聲道,絲毫看不出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就在此槍淋彈雨。

“是。”

“高速那邊的車禍如何了?”左丘颉神色無變,繼續道。

“許多無辜公衆卷入,救護車已經到場,各個醫院已經做好接收病患的準備。”賈逍道,他看了看左丘颉,有點猶豫,繼續道,“顧倚青也被卷入車禍,目前送往仁心醫院。”

“他沒事吧?”左丘颉眼波稍動。

“前方得來的消息說……傷勢很重,不容樂觀。”

“各部門迅速将此事查清,三天內我要看到各部門的報告。”

這時黃滔閱眯了眯眼睛,邁着沉着穩健的步伐朝左丘颉走來:“左丘,此事好像不是單純黑幫争鬥。”

“嗯,法證方面靠技術部了。”左丘颉一手拍下黃滔閱的肩膀嚴肅道。

“事情很複雜。”黃滔閱将目光移向那屍橫遍野的現場,不知情緒。

【警用醫院】

眼前朦朦胧胧的一片,鼻間是難聞的消毒水味,這幾個月來已經是第三次進醫院了,褚承只覺自己這段時間真的是和醫院的緣分不淺。

耳邊是叽叽喳喳的一堆人在讨論自己的病情,褚承力不從心地勉強睜開眼,兩三個醫生把自己圍了一圈,剛一動彈,肩部傳來一陣刺痛。

“嘶......”

“你受傷了,別動。”護士連忙按住褚承。

按部就班的一連串檢查後,醫生說了一句“好好養傷”就離開了,褚承環視四周,這裏不像仁心醫院那樣的私人醫院有豪華的公寓式病房,警用醫院一向是樸素簡單,不過這樣也好,他着實不想宋言初知道自己又受傷進醫院。

“褚承,你還好嗎?”黃滔閱走進來,關切地問道。

“沒事,小傷。”褚承搖搖頭,“我爸媽呢,知道我進醫院了嗎?”

黃滔閱讓警員守住門口,順手把門窗都關上,這才坐到褚承床邊:“通知了,不過這裏是警用醫院,不方便讓他們來,還有,等過兩天你的傷穩定之後會轉移到安全屋,畢竟你見過那些殺手,在沒有确定此案的殺手全部落安前,你得接受證人保護措施。”

“嗯。”褚承抿了抿嘴,問道:“我想打個電話。”

“不行,你現在暫時不能聯系外界。”黃滔閱搖搖頭。

“明白。”褚承無奈地點點頭,看來言初又要傷心好一段時間了。

“你能記起來些什麽?”

“那個殺手,被你擊斃那個。”褚承看了一眼黃滔閱,“在屠杖的場裏出現過。”

“屠杖?”

“嗯,不過被你擊斃了,否則可能可以審出點線索。”褚承氣死人不償命地落下一句。

黃滔閱背脊一涼,略顯尴尬地說道:“當時你命懸一線,我情急之下......”

“咳咳咳.......暗中查一查屠杖的産業,以及他的所有員工。”褚承咳了幾聲,臉色也白了不少。

“你好好養傷,剩下的交給我。”黃滔閱心疼地皺起眉頭。

“我現在也做不了什麽。”褚承笑了笑。

“我啊,回去收拾爛攤子了,你好好休息。”

“嗯。”

黃滔閱走後,護士小姐就進來給褚承換藥,褚承忽然靈醒過來:“請問,我放在衣服口袋裏的那塊玉玦呢?”

“在這裏。”小護士臉紅心跳地從床頭櫃裏把那塊玉玦拿出來。

“你去忙吧。”

“好。”小護士羞澀地跑開。

褚承目不轉睛地盯着掌心的這個玉玦,是上等的好玉,價值不菲,而且他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也正是因為這一陣不明不白的熟悉感讓他暫時沒有向黃滔閱提起這塊玉玦。

究竟是誰的玉玦?

【仁心醫院】

另一邊顧倚青被急救車送到仁心醫院急救,三號急救室的燈閃着令人不安的紅色,裏面的男人面色慘白,毫無生機,仿佛只要輕弦崩裂,他便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倚青!!”

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惶恐,左丘衍推開醫院中的人群飛奔而來,渾身冷汗地看着閃爍紅燈的急救室。

“這位先生,顧先生正在搶救你冷靜點......”護士急忙上來拉住這個惶然的青年。

“冷靜?”左丘衍露出苦笑,眼中寒意逼人,“如果倚青有三長兩短,你們也別想活得安寧。”

護士整個人僵在原地,而一旁趕來的左丘飏聽到他口中的話也是無比震驚。

“衍衍你怎麽能這麽說話?!”他一把拉開站在急救室門前的左丘衍,向那個吓傻的護士道:“對不起,他情緒不穩定,不要介意。”

護士連忙點頭而後腳步不穩地走開。

左丘飏扳過自己的弟弟強迫他看向自己,當看到對方空洞的神色和失常的無措時他也驚呆了:”衍衍......”自己的弟弟從小在各方面都是出類拔萃、為人龍鳳,性格也一直是冷靜自持,是左丘颉也是他和顧倚青的驕傲,而現在的表現純粹是一個要失去珍愛之物的孩子。念此他不禁握住對方的手道:“表哥會沒事的。”

“哥。”左丘衍喑啞道,“我是不是太不對勁了.......”

左丘飏訝異,不知道如何回答。

左丘衍擡起眼看着他,兩汪千年寒潭堅如覆冰,嘴角竟勾起了無可奈何而又塵埃落定的認命:

“我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愛他。”

****

“醫生,病患是稀有的RH陰性AB型,目前醫院血庫儲存不足!”一名護士神色慌張,驚恐道。

“離開向京州血庫調來!”

“香島高速因為車禍,現在禁止通行,京州血庫掉不過來!”

“這.....對了,褚家就是這個血型!上次我幫褚家大少急救,就是這個血型!”那醫生激動起來,大吼道,“快快快!聯系褚家!”

“好好好!”那護士離開離開急救室,以醫院的名義聯系褚家。

三十分鐘後,褚佑來到仁心醫院,前不久接到黃滔閱的電話說褚承剛醒過來确定只是肩胛骨射傷,無大礙,由于是重要證人便到了警視廳專用戒備醫院治療安養。

在藍游的陪伴下,褚佑一臉疑惑之色來到輸血中心,沒想到顧倚青的血型居然與他褚家的血型一樣,若都是那什麽O型、A型什麽的還沒什麽,可這RH陰性AB型的血型很稀有,在京州也就他褚家是這種血型,難道那顧家也是?

有了褚佑獻的血,顧倚青的搶救也進入正軌,兩個小時後終于搶救成功轉移到了ICU重症監護室。

看着被推出來的顧倚青,兩兄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左丘衍只覺得宛若隔世,腳步有些不穩地站起來。

左丘飏扶着他道:“快去跟獻血的人道謝吧。”

于是二人一同走到褚佑前道:“謝謝褚叔叔。”

“沒事。”褚佑點頭道。

兩人道謝完後寒暄了幾句,便跟着醫生去辦公室了解顧倚青的傷情和辦理住院手續。而褚佑遲遲不離去,他就在玻璃外凝視着隔離病房裏的顧倚青,他還是第一次如此仔細的端詳這個男人,好像有什麽不對勁,依他那靈敏的商業頭腦來思考,他果斷向監護護士提出要探病,很快他和藍游穿着防護服走進了重症監護室。

“老爺,恕我直言,若他不嘻嘻哈哈,五官輪廓倒和少爺有幾分相似。”藍游也認真地看着顧倚青道。

“你也覺得?”褚佑皺起眉來,手指輕托下巴,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

“可他是顧缜的兒子。”藍游也不解道。

“可他的母親是我哥的前妻,而且從時間上看……”

“這也很難說。”藍游有些為難。

“驗我和他的DNA,秘密進行。”褚佑當機立斷,像是在競标會上的幹脆狠絕。

“是。”藍游說着便拿走了顧倚青的幾根頭發。

****

當左丘衍接過診斷報告的時候眉頭皺得更深了。

顧倚青傷情不輕,至少需要住院十日。而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根據警視廳的官方說法,倚青是在高速路上行駛時意外卷入468工廠的槍戰中,然後車輛發生連環爆炸。但身上除了槍傷外,還有大量淤青。

以左丘衍的經驗來看,要說這是跳車所致的擦傷也太過誇張嚴重,反倒更像是與人鬥毆的打傷。

事情原沒有警視廳推測的簡單。

忽然辦公室門被推開,左丘颉鎮靜蒼白的面容随着沉穩的步履緩緩靠近。

“倚青怎麽樣了?”

“爸爸,表哥已經脫離危險了。”左丘飏露出欣慰的笑容,上前拉住他的手道,“468鋼廠那邊如何?”

“警視廳和檢察院正在現場搜證,馬上得開個大會,我來看看倚青怎麽樣了等會就得回警視廳了。”左丘颉朝他笑道。從生死一線脫逃的他,再看到青年只覺得心中感慨萬千,而這波動的千思萬緒此刻卻又無從說出,不禁感到苦澀。

“啊,檢察院這邊看來也要有不少工作了。”左丘飏聽聞十分認真道,握緊了他的手:“爸爸,我們一起加油,要讓這起案件水落石出!”

看着青年正義而嚴肅的神情,左丘颉心中有如重擊一捶,連同隐蔽在大衣下的傷口,伴着無盡的恐懼和自慚蔓延到喉腔,帶着腥甜的氣味。

他微妙地點頭道:“好。”

“爸爸,你臉色不太好,我打電話叫常廣做夜宵送去。”左丘飏有些擔憂,情不自禁地擡手撫上他的臉,感受着手掌中細膩的觸感。

就在這間辦公室裏,一旁還有看着的左丘衍和主治醫生,他們眼神都閃爍着暧昧的疑惑。

左丘颉心中緊張起來,下意識後退了些許道:“嗯。”

而左丘飏也意識到了什麽,有些發怔地便将手拿回。

醫生反應過來,清了清嗓子緩解暫時的尴尬:“請顧先生的家人在住院手續這裏簽個字吧。”

左丘颉接過單子娴熟地簽上,眼神還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診斷結果,而後平靜地遞給醫生,他向兩兄弟道了別而後就朝警視廳趕去。

今夜未眠。

警視廳召開了高層大會,重案組、緝毒科、交通部、犯罪搜查科等有關部門裏一刻不停地整理着468鋼廠事件的材料,并進行讨論。會議室中央還設有一大屏幕的信息處理系統,與現場的搜證進行同步。

“屍體有很大一部分是俄國人。”胡不泊道。

“俄國那邊的黑幫遠比我們這邊的強大,如果真的是,案件就很複雜了。”左丘颉道:“即使二十年前黑手黨發生內讧,支離破碎,可到現在看來,實力依然不可小觑。”

作為廳長的他曾經在國際搜查隊擔任重職,對此最有見解,且二十多年前那一案仍舊被奉為傳奇。

此刻全部人看向他洗耳恭聽,胡不泊認真道:“那究竟是什麽樣的勢力?”

“黑手黨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早已有之,1990年發生內讧後換了領袖,而在1991年趁蘇聯解體時重新崛起。當時俄羅斯經濟惡化,軍方大量裁員,許多精銳即被俄羅斯黑手黨所吸收,成為對抗政府的中堅力量,明目張膽地進行各種犯罪活動。累積了大量財富後甚至開始滲透國家政治經濟,或明或暗地控制經濟命脈;凡是威脅其利益者,一律慘遭報複,許多政商名流被暗殺的事件,即為出于黑手黨之手。”

現任國際搜查科科長李完顏深補充道:“黑手黨控制的「影子經濟」的總量目前已達到俄羅斯國內生産總值的20%-25%,甚至向國外滲透,與意大利、西班牙、德國、日本、中東等地的犯罪組織聯盟,串起龐大的有組織犯罪網,并在美國建立分支機構。”

“如果真是黑手黨所為,這就不只是簡單的槍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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