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二節課
不知道嗎?”許筠諾天真爛漫地笑着,并沒有注意到喬雨微呼喚她“閉嘴”的眼神。
夏雨欣沒再說什麽,臉色卻暗了幾分。
宋明軒低頭扒着飯。
“雨微你的菜熟了,你不收我可要偷了啊。”許筠諾又進入了她的虛拟農場。
飯後,夏雨欣對宋明軒說,“我吃撐着了,你陪我去畫荻園走走。”
兩人在蘑菇亭對立而站。宋明軒有意回避她的視線。
良久,夏雨欣開口,“那天你突然說有事,就是要陪她去文化宮嗎?”
“嗯。”沉默了幾秒,宋明軒簡短而幹脆地回答。
“‘嗯’是什麽意思?你不覺得你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還是你根本不屑于跟我解釋。”夏雨欣冷笑。
猶豫了一會兒,宋明軒回道,“那個展覽對雨微來說很重要。”他原本很反感做這樣細致的辯白,但如果夏雨欣一定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可以給。“雨微一直不被人注意,因為體型問題,一直被歧視,我總覺得她內心其實很自卑。這次比賽拿了獎,班主任當衆表揚了她,看得出她很開心,但是并沒有人分享她的快樂。所以……”
“所以你要和她一起慶祝,成為那個唯一懂她、注意她的人,對嗎?”
宋明軒沒有說話。
夏雨欣的表情更加冷了幾分,“可笑,你是她什麽人?你憑什麽替她考慮那麽多?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宋明軒,你竟然為了一只肥豬放我鴿子!你簡直……”
“你剛剛說什麽?”宋明軒打斷了她的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夏雨欣知道,她剛剛那句話傷到了他、的朋友。說出口的那一刻,她已經開始後悔了。然而,迎着宋明軒驚詫的目光,她倔強地不肯低頭,情緒占了上風,理智便土崩瓦解,她脫口而出,“我說她是肥豬!怎麽樣?!”
宋明軒緊緊盯着她,那眼神失望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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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欣毫不回避地直視着他,一副寧為玉碎的表情。
良久,宋明軒開口,“我們,分手吧。”
……
夏雨欣望着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淚流滿面。
第二天中午去吃飯時,宋明軒心事重重地走在了隊伍後面。
“喂,快點,雨欣等着呢!”夏晴朗回頭沖他喊。
“不會了,我們分手了。”宋明軒的聲音很輕,但是幾個人明顯聽到了,都停下腳步,喬雨微怔愣地看着他。
“你說什麽?我聽錯了嗎?”許筠諾一臉驚訝。
“我跟夏雨欣分手了。”宋明軒略提高音量重複了一遍。
“為什麽?”
沉默了幾秒,宋明軒盡可能輕松地笑笑,“不合适吧。”
“誰提的?”
“這重要嗎?”
“老實說,你是不是欺負她了?”夏晴朗擺出一副替妹妹撐腰的架勢。
宋明軒輕笑,“也許吧。你去問她吧。”說完不等衆人反應,大踏步混進人群。
喬雨微并不知道,那天宋明軒根本就沒有跟夏雨欣看電影。
放學後在去二班的路上,他滿腦子都是喬雨微雲淡風輕又無限落寞的表情。于是他對夏雨欣說家裏有急事,便匆匆離開了。
然而出于一種複雜的難以名狀的心理,他也不能跟喬雨微去看展覽,所以徑直回了家。
可是即便如此,隐隐不安的心情依然不能平息。一下午盯着試卷,卻久久解不出一道題。今天是展覽的最後一天,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翻出擱置已久的相機出去了。拍給她看吧,他想。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那兒與她相遇……
當晚,夏晴朗去找夏雨欣,在晚風清冷的陽臺上,夏雨欣大致向他闡述了分手的原因。
“我鬥不過喬雨微。在我跟她與宋明軒的關系中,‘女朋友’的身份,是我唯一勝出的籌碼,卻毫無用處,因為她是宋明軒的哥們兒,不是我的情敵,我不能以女朋友的身份去消滅她。所以我輸了……”
“可是,晴朗,你真的相信宋明軒對喬雨微沒有一丁點的男女之情嗎?”這是夏雨欣最後的結論,或者說,疑問。
夏晴朗聽後無法去責備宋明軒,也無法去怨怪喬雨微。潛意識裏,他始終對喬雨微抱有一絲同情。如果他聽到夏雨欣這樣辱罵她,應該也不會置若罔聞,何況是宋明軒。
之後一次月考過後,他和宋明軒坐在操場一側的露天看臺上,他問他,“如果喬雨微不是楊玉環的身材,你會不會喜歡她?”
宋明軒一臉茫然地轉頭看他,“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就是偶爾覺得你對她的好越過了普通朋友。”
“那是因為她比較特殊。”
“我明白,所以我跟她成為朋友,不僅僅是因為許筠諾。”
兩人對視笑了笑。果然還是有默契的。正義之師對弱者始終秉持一份保護的責任。
“其實你們分手也挺好的,真的。偶爾我還在想什麽時候勸你倆暫時分開。畢竟高考算是我們人生中關鍵的一環,額外的感情,終究會影響學習,看看身邊活生生的例子就知道了。你跟雨欣還算有分寸的,拎的清輕重緩急,所以成績沒太下降。但是再往前走就說不準了,就算你們能保持原來的高度,可別人都在努力往上,你們一樣會被淘汰出局。現在好了,懸崖勒馬,為時不晚,我也安心了。”夏晴朗從未如此一絲不茍有條不紊地說話,讓人幾乎懷疑他是不是被換了腦子。
宋明軒一拍他的肩膀,“行啊,小子,沒看出來,你丫說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唐三藏附體呀。”
“呵呵,謝謝誇獎。”
☆、你要去哪兒
十一月末,第一次省八校聯考過後,沉寂已久的教室沸反盈天,晚飯時間也沒消停。素來聽不得聒噪的教導主任似乎也忙着批卷子去了,沒人搭理這幫上蹿下跳的蝈蝈。
四個人遠離喧嚣去了操場。
深秋之後,天黑得越發早了些。才六時許,夜幕已落了下來。
幾個人沿跑道畫着圈,漫無目的地游走着,牆邊稀拉拉幾處昏黃的路燈,将他們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長。夜風冰涼,喬雨微豎起毛衣領,将下巴藏進去。
“你們有沒有發現于娜最近安靜了許多?”許筠諾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我就覺得最近班裏少了點什麽,原來是很久沒有響起她的號角聲了。”夏晴朗附和。
“昨天我跟雨微在書店碰見她,她還跟我們打招呼呢。”
“喲呵,沒記錯的話你們之間的過節可不是一次兩次了,行啊,化幹戈為玉帛了。”宋明軒笑道。
“是啊,我也挺意外的。不過也挺好,都快畢業了,不管之前有什麽摩擦,彼此最後留個好印象總是好的。”
過了一會兒,許筠諾問道,“你們都想好要去哪個大學了嗎?”
“A大。”宋明軒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無比堅定地說道。”
“有備選嗎?”
“暫時沒有。綜合分析這幾次月考成績,我考上A大的希望并不渺茫。”
“目标還這麽明确,我都有點崇拜你了。”許筠諾轉頭看向喬雨微,“你呢?你想報哪兒?”
喬雨微微笑,“不是我想報哪兒,是我能報哪兒。不過我也想去凇城。”
“為什麽?因為A大在凇城?宋明軒要去A大?”許筠諾原本只是玩笑,然而,這真的就是喬雨微認定凇城的全部原因。在宋明軒帶她去唐衣坊的那天,她就做了決定——和他去同一個城市;只因他的一句,等上了大學,我幫你制定減肥計劃。
喬雨微并沒有正面回答許筠諾的問題,而是反問,“你呢?你會跟我們一起去凇城嗎?”
許筠諾一時怔住了,她能感覺此刻喬雨微的真誠與心跳,所以無法嘻嘻哈哈随随便便地給出一個答案。
過了三秒,她用少有的沉靜語氣問道,“你,希望我跟你一起嗎?”雖然清楚明白地知道答案,卻還是忍不住要去确認,要親耳聽到,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檢測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分量。
喬雨微笑了,笑得很舒展,“當然。你是我在懷恩唯一的姐妹。”
許筠諾愣神之際,夏晴朗插了一句,“我呢?怎麽沒有人問我去哪兒?”
“你要去哪兒?”喬雨微滿足了他的請求。
“我呀,我還沒想好。”夏晴朗嘻嘻哈哈地回道。
“那你多什麽話?”許筠諾賞了他一個白眼。
而他之所以沒有想好,僅僅只是因為他看出她還沒有想好。
聖誕前夕下雪了。一二年級那邊應該很熱鬧吧。
然而被實驗樓和長長的走廊隔絕在繁華之外的高三區域,碳素筆摩擦試卷的聲音被積雪吸取,安靜得有些荒涼。
那一年除夕,幾個人在白湖游樂場燃放了煙花,許了願,說了會兒話,便各自回家做題了。彼此心裏都明白,只有取得更好的成績,才更有可能去到同一個城市。此刻,學習,比什麽都有意義。
☆、倒計時
新學期第一次月考結束,高考倒計時進入兩位數,橙色展板換成了火紅色,讓人看了莫名地緊張。
各種模拟卷雪片一樣紛紛落下,你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拖堂不再是個別老師的專長,而是所有老師的通病。奶粉再次登上了歷史的舞臺,以營養品的身份。
宋明軒偶爾會從題海中擡頭在喬雨微許久沒挪動的試卷上畫兩筆。夏晴朗會趁許筠諾去接熱水的間隙在她桌子上放一撮剝好的核桃仁。于娜開始和大家一起讨論難題。戚可可依然對許筠諾不冷不熱。王楊和喬雨微在過道相遇,依然彼此視而不見。
人在忙碌或混沌的時候是感知不到時間的變化的。上課,下課,做題,講題。你不知道什麽時間吃飯,什麽時間回家,只是印随般跟着大多數人的腳步,亦步亦趨地往前走。
所謂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大抵如此。
那一年夏天,食堂門前的合歡開得格外茂密,像是某種送別。一簇簇粉白的絨球耀武揚威争奇鬥豔的往外冒,生怕人看不見它。只是高考倒計時已進入一位數,過往的腳步快進一般匆忙,沒有人注意到它們的存在。唯有許筠諾偶爾駐足仰望,卻也只是匆匆幾瞥。
為讓學生放松心情,養精蓄銳,高考前一天學校放假,假前整個高三區域組織大掃除。那是他們最後在一起勞動,平時找各種借口缺席值日的那些男生女生,那天争相去搶掃帚。
一切進行得很和諧,有潔癖的孩子,也拿起了抹布,提起了垃圾簍。只是氣氛有些沉悶,都心事重重的樣子,只做事,不說話。直到夏晴朗拎了一桶水進來,一揚蘸滿了水的諸葛羽扇,飛了正好路過的宋明軒滿身。
“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晴朗很得意這無心之舉。
“靠,不是故意的你笑那麽大聲,挑事兒呀。”說着他竄到桶跟前,掬了一捧水朝夏晴朗揚過去。
夏晴朗一閃身,偏不巧郭達剛好又拎了一桶水路過,被澆個正着。
“宋明軒,你這是挑事兒呀!”
一場莫名其妙的潑水節,在三個人之間展開了。原本看熱鬧的觀衆,有被不長眼的水花殃及了的,也加入了戰鬥,戰場星火燎原般蔓延了整個教室。
站在窗臺上擦玻璃的喬雨微,看着每一張嬉笑追逐的面孔,拿出手機,用劣質像素定格下了這一幕。
班主任張科在窗外往裏瞥了一眼,笑笑走開了。
大掃除過後,張科拿了個單反走近教室。“來同學們,咱們拍幾張照,随意些,愛什麽姿勢什麽姿勢,愛跟誰站一起跟誰站一起,愛上桌子上桌子,反正露出你們的本性就對了,前排同學壓着點兒個兒,別擋着後排出鏡就行。”
于是,那幾張照片的pose之搞怪,表情之難看,可想而知。
第二天雖然放假,但還是有很多同學來學校自習。比如喬雨微宋明軒許筠諾和夏晴朗,因為他們約好了。
總有一些人會讓你覺得,只要在一起,就算做題,也會像吃冰激淩一樣愉快。所有的的事情,只要心甘情願,都會變得簡單。
黃昏時,幾個人坐在綠茵場,在依然灼熱的空氣裏說話。
“雨微,我決定了,我要跟你一起去凇城!”許筠諾信誓旦旦地看着喬雨微。
“你們都去呀,那我也去吧。”夏晴朗湊熱鬧般漫不經心道。
夏晴朗雖然看上去不學無術,但他的成績跟宋明軒不相上下,應該也是那種背地裏偷着學的心機boy。只要正常發揮,他倆都可以拿到A大的入場券。而喬雨微的處境則比較尴尬,她的分數高低,取決于物理和數學的考試側重,只要避開被出題人故意刁鑽化的數列和電力綜合體,進軍A大還是有希望的,總之,七分靠運氣,三分靠實力。而許筠諾基本已經放棄了,或者說,被放棄了,她注定要與專科學院有一段不解之緣。
“既如此,來,聚聚力。”宋明軒伸出了手,掌心朝下。
四個手掌疊加在一起,為去到同一個城市而“加油”。
年少時的約定,就是如此的簡單。
☆、散場
6月8號最後一科英語考試過後,整個高三教學樓淪陷般的混亂。室內室外,雪花樣的紙片漫天飛舞,聖潔美麗的天井院亦遭荼毒。近乎癫狂的歡呼充斥了每一粒塵埃,原本就燥熱的空氣變得更加炙烈。
張科容光煥發走進九班,對眼前的一片狼藉毫不在意,照例拍了拍講桌,“同學們,明天你們就各回各家了,下次什麽時候聚,能不能聚齊,這都不一定。我想了想,咱們班的散夥宴,就別去酒店了,一會兒我們一起去食堂。我想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你們,留給你們把沒說完的話說完。考試之前你們寫同學錄,被教導主任沒收了,我記得有同學說他‘冷血、無情、不通情達理’,但他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們。現在考完了,你們想說什麽,想寫什麽,都可以。我把音響搬過來了,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在這兒開party,大家說,好不好?”
“好!!”
那天其他班級都去外面狂歡了,偌大一個食堂只有九班的身影。後來才知道,是張科刻意囑咐了食堂師傅,不然他們早下班了。
全班六十九個人,加上張科,一共七十個人,聚集在他們來來往往了三年的食堂,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那感覺很奇妙,像是一種儀式,一種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儀式,一種将彼此關聯在一起的儀式。
席間張科舉杯敬所有同學,說了一段讓人無語凝噎的話,“我帶了你們三年,這三年,有的同學喜歡我,有的同學讨厭我。其實說實話,老師有時候也很需要你們的認可。我呢,不像其他班主任,處處管着你們,這不讓做那不讓做,但這并不代表我就縱容你們。文藝地說,你們就是那一群在麥田裏自由玩耍的孩子,我就是那個守望者。只要你們不邁出田埂,我就遠遠地看着你們。學校嚴禁早戀,你們中誰偷嘗了禁果老師也都知道,但老師願意相信你們都是好孩子,會懂得協調感情與學習的關系,結果你們都沒讓我失望,老師很欣慰。現在想想,如果當時我強行把你們拆散,會不會适得其反呢?”張科說到這裏似乎有意無意掃了一眼宋明軒。
“雖然這些年我帶班并沒有太多過錯,但上面還是對我的施教方法有異議,這我能理解。但我還是覺得要給學生适當的空間,讓他們做自己喜歡的事,畢竟有些孩子可能真的在學術上沒太多天分,比如說筠諾同學。”
許筠諾突然被點名,猛然擡頭怔愣的看着張科。
“其實好多次午休快結束了我看你還在寫物理作業,誰能說你不用功呢?所有用功的孩子,都應該被喜歡,被鼓勵。老師相信,所有的人只要選擇了正确的方向,都能取得好的成績。中學強調全面發展,限制了你們的特長。所以,填志願時一定要想清楚,要拿自己的長處與別人競争。”
張科忽然笑了笑,“本來想好今天不與你們聊學習的,又跑偏了。來,大家幹了這杯。”
……
回教室的路上,許筠諾不無傷感地說,“我一直以為像我這樣成績一直墊底的學生是不會有老師注意的,想不到張科注意了。”
“他真是一個另類又特別的老師。”宋明軒評價道。
幾個男生去辦公室搬來了道具,集體開始布置教室,畫板報,挂氣球,拉彩帶,調音響……
只沒有人收拾一地的紙屑,因為張科說,“這樣更有氣氛。”當時宋明軒對他由衷地鞠了一躬。
晚會八點正式開始,張科羞答答地獻歌一曲後,對郭達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喬雨微等人正磕着瓜子,看徐浩表情誇張地模仿騰格爾對嘴《天堂》,這時戚可可走了過來,雙手将一本裝幀精美的同學錄遞給夏晴朗,臉上的笑容羞澀而甜糯,“你一定要好好寫哦,這是我唯一能留住的東西。”
也許是燈光的原因,也許不是,許筠諾看見她臉上泛起了紅暈。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戚可可對她設立的那道似有若無的銅牆鐵壁,究竟為了什麽。
“有沒有《讀者》?《青年文摘》也行。”許筠諾還望着戚可可的方向發呆,卻被夏晴朗搖了搖胳膊。
“幹嘛?”
“寫同學錄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厭寫字了。語文作文都是胡編亂造的。”夏晴朗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許筠諾目瞪口呆。如果戚可可知道他原封不動地搬了別人的話給她,會難過吧。許筠諾想起剛剛那張含羞草樣的臉龐,一陣嘆息。
中途喬雨微去洗手間,回來時隐隐感覺走廊盡頭的窗戶前有一道黑影。出于一種莫名的好奇,她緩緩靠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果然有人,似乎在啜泣,肩膀輕微地顫動着。
她沉浸在一個人的悲傷裏,連喬雨微走至她旁邊也沒發現。
是于娜。
喬雨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将手掌放在了她的肩,輕拍了拍。
于娜猛然擡頭,微弱的燈光下,那張梨花帶雨的臉讓人心疼。喬雨微忍不住抱了抱她。
鬼哭狼嚎的歌聲從另一端傳來,清晰又缥缈。
“反正畢業了,以後可能也不會相見了,你就當我是一個樹洞,有什麽話就說出來吧,會好受些,我可以裝作什麽也聽不見。”
于娜認真地盯着喬雨微,然後回過頭去,看向遠方漆黑的夜。過了很久,久到喬雨微開始無所适從,她緩緩開口。
“我是家裏第二個女兒,上面一個姐姐,下面一個弟弟。我是多出來的,真的。他們為了要兒子才生下我,可惜天不遂人願,是個女兒。姐姐聰明懂事,又漂亮,鄰裏都誇她,爸媽自然感到歡喜。弟弟就更不用說了,為了他,我媽大着肚子東躲西藏,在野外帳篷裏生的他。他出生後,我便徹底被遺忘了。”
“我一直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足夠優秀,有一天他們一定會看見我。可是不管我怎麽努力也無法趕上我姐姐,我沒有和她一樣年級前十的成績,沒有和她一樣姣好的容顏,甚至沒有和她一樣漂亮的毛筆字,他們永遠也看不到我。我在被遺忘中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長大,直到步入所謂的青春期。”
“我狹隘,計較,對所有我可以挑刺的事情指指點點。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找存在感吧。不過确實很有效,我成功地引起了別人的注意,或者說,厭惡。初中三年,我就是在這種厭惡中度過的。”
“到了懷恩,我依然狹隘,計較,直到遇見郭達,這種狹隘和計較變本加厲。因為我發現每當我和其他同學吵起來時,郭達都會一臉傻笑地過來解圍,并不針對我,還幫我說話。他的眼睛裏,沒有厭惡。他還叫我‘娜娜’。你知道嗎,我媽都沒這麽親昵地叫過我。雖然我知道對郭達來說,那只是一個随意的稱呼。”
“我越來越頻繁地挑起事端,當我意識到這是在故意引起他的注意時,我知道我是喜歡上他了。我不是那種矜持的女孩子,喜歡,就會勇敢地表達。”
“七夕那天我将幾天之前編輯好的信息發給了他。第二天,也就是被你們看到的那天,在舊時光,是我們第一次單獨見面。”
“他很善良,沒有直接拒絕我。然而,從小在沒有溫度的環境裏生活,讓我對別人表情上的細微變化異常地敏感。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但是他說,‘只要我們都考上武大,我就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的女朋友。’他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拿到那所大學的門票。不過我願意努力,不為結果,只為這一句承諾。但事實證明,真的不行。”
“之後我再沒有跟同學發生過争執,随性了許多。意外的是,大家似乎對我也卸下了防備,越來越友善,劃重點,解難題,也都叫上我。那種被注意的感覺,很好。”
說到這兒于娜側頭柔和地看了一眼喬雨微,又快速轉過頭去。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以為我們是同類,雖然被孤立的原因不一樣,但結果都是被孤立。其實我揭發你沒去課間操那次,原本只是想借口跟你說說話。這些年像刺猬一樣把自己武裝得刀槍不入無懈可擊,幾乎忘了怎樣跟人相處。只沒想到,我跟你,還隔了一個許筠諾的距離。”
于娜輕嘆一聲,似乎宣告某種結束般說道,“郭達對我來說,是一份短暫的恩賜,出現過,溫暖過,就夠了,我不能奢求太多。”她再次認真地盯着喬雨微,眼神清澈而明亮,“你,喜歡宋明軒,對嗎?”
喬雨微怔住了,茫然地看着她。
于娜笑了,溫婉地,“我知道了,你不用回答我。雨微,我祝福你。還有,謝謝你。”她說完去向洗手間,留下困惑的喬雨微在原地發呆。
這時,有人叫她。是個男生。喬雨微轉頭,是王楊。
他低着頭,不肯直視她,絞結着手指,表情有些局促。
“雨微,那個……”
“怎麽了?”自從“換同桌事件”之後,兩人見面都相互裝作不認識。兩年來,這種局面從未被打破,相安無事。現在他主動來找她,還叫了昵稱,喬雨微很是驚訝。
“我……那個……我……”王楊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沒有組成一個完整的句子。此刻若不是光線昏暗,喬雨微會看到一張紅燈籠樣慌張的臉。
“有什麽你就直說吧,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不管你說什麽,都不會對我産生不好的影響。祝福的話我會記着,傷害的話我會忘記。”
王楊終于擡頭。兩年了,這是他與喬雨微第一次對視。他将雙手交疊在胸前,似乎深呼了一口氣,然後鄭重地開口,“雨微,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喬雨微怔愣了五秒,臉上漸漸浮現了笑意,“其實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沒有怪過你,是我自己給你造成了不便,不是你的錯。”
“可是你也沒有錯,而我的行為對你造成了傷害,對嗎?”
喬雨微語塞。她看着眼前虔誠忏悔的少年,緩緩回了一句,“我接受你的道歉。”
少年笑了,輕松地,釋然地,“謝謝。”
……
于娜剛進教室,郭達走過來,将同學錄遞到她面前,“你寫在最後一頁。”然後陽光般明亮地笑了,些許腼腆。
回到座位,于娜将同學錄翻至最後一頁,她的名字已經寫上了,規矩整齊的楷體,是郭達的字跡。然而,她的目光定格在最後一行手寫添上去的字段,“男朋友”,後面緊跟的名字,讓她熱淚盈眶,“郭達”!
……
“把沒說完的話說完”,張科可能早已預料了這一切吧。
☆、魔鬼計劃
很幸運,那一年的高考題,眷顧了喬雨微。于是,她和宋明軒夏晴朗一起填報了A大。許筠諾則在她父母的建議下報了C大護理專業,一所醫學院校,同在凇城。
夏晴朗總是玩笑說,“以後我病了,可就不愁就醫了,哥也是在醫院有後臺的人了。”
七月末,三人陸續收到A大錄取通知,許筠諾報考的學校則要在八月中旬才能出結果。
喬爸喬媽看女兒金榜題名很高興,一激動辦了一場聲勢浩蕩的升學宴。
宴會當天來了很多人,平時不怎麽見面的親戚朋友也都到場,塞滿了酒店二樓所有的包間。而喬雨微想要一起慶祝的,只是那三個人而已。他們來了,她卻沒有時間招待,被心花怒放滿面堆褶的父母指揮着給這個伯伯斟酒,給那個嬸嬸添茶,同時接受着發自肺腑或言不由衷的盛贊。最後好不容易來到他們這一桌,剛一起舉杯,又被喬媽呼喚。轉身之前她湊到許筠諾耳邊說,“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就溜,等我信號。”
喬雨微明白,今天的主角并不是她,她不過是被父母用來撐場面的貢品而已,被展示過了,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有她沒她宴會都照樣繼續。父母那點虛榮心,她可以理解。只不知道那些子女落榜的父母心裏怎麽想。
一刻鐘後,許筠諾收到喬雨微的信息,“我在一樓大廳。”
幾個人終于逃出了盤絲洞樣的酒店。
“我們去哪兒?”夏晴朗問。
喬雨微看看宋明軒,“我家不行,要不你家?”
宋明軒撓撓頭,“去倒是可以,不過得先找我媽拿鑰匙,我出門忘帶了。”
“那去我家吧,正好我爸媽旅游去了,把房瓦掀了都沒人管。”許筠諾說。
“perfect!”
……
“你們随意,愛坐哪兒坐哪兒,愛喝啥喝啥,冰箱在那兒。随便參觀,沒有限制區。”許筠諾一邊收拾堆滿沙發的抱枕玩偶,一邊招呼道。
“有吃的嗎?我餓了。”喬雨微說。
“你剛剛沒吃飯呀?”宋明軒驚訝地問。
“嗯呢。根本沒時間吃。”喬雨微一臉無奈。
“冰箱裏有面包,稍等,我去給你加熱。”許筠諾屁颠兒屁颠兒進了廚房。
宋明軒打開電視,果然,西游記又霸占了暑期銀屏,他拿起遙控以光速換着頻道,最後切回音樂臺。
夏晴朗走進一間門開着的卧室,水粉色床褥胡亂一卷,一看就是許筠諾的房間。他的目光流轉在貼滿牆壁的照片,記錄了各個年齡段的許筠諾。襁褓中時,長牙時,學步時,換牙時,羊角辮時,兒童節演出時……夏晴朗看着那些他錯過的她生命裏的時光,有一種淡淡的遺憾。
許筠諾從廚房出來,端了一大盤面包片,還有切好的水果,放在喬雨微面前,“吃吧,親愛的。”然後轉身走近電視機,蹲下身打開抽屜一頓翻找。
“你在找什麽?”喬雨微嚼着面包問道。
“好東西。”許筠諾幾乎把頭埋進了抽屜。過了好一會兒,她興高采烈地起身,“終于找到了!”腳邊各色光碟散落了一地。
夏晴朗剛好從房間出來,他搶過許筠諾手裏的碟,故意拖長音念到,“筆——仙。”然後誇張得笑了,“許筠諾,你竟然還有這麽古董的影碟。據說明年國産的就上映了。”
許筠諾翻個白眼,“懷個舊不行啊?”然後看向喬雨微和宋明軒,“一會兒我們就看這個吧。我還沒看過呢。一個人看怪害怕的,就等着哪天三五好友一起,今天可算逮着機會了。”
“我當然沒問題,”宋明軒側頭看着喬雨微,“你可以嗎?”
喬雨微木木地點點頭。她原本是很抗拒恐怖片的,但是此刻他們都在身邊,也就有恃無恐了。
許筠諾關上窗戶,拉上窗簾,隔絕掉聒噪的蟬鳴,手指覆上開關,看向手握遙控器的夏晴朗,“我關燈啦。”
“嗯。”
許筠諾關掉燈快速跑回沙發抱着喬雨微。
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兩個女生扭曲的尖叫從未停止過,用夏晴朗的話說,“比背景音效還要瘆人。”
也許女生看鬼片大都是半捂着臉的,她們總是想象鬼魂會漂游出來,附在自己身上,所以在恐怖場景時擋住眼睛,只不時從指縫窺探一眼畫面,似乎這樣鬼魂就看不見自己。
說一點也不恐懼是不可能的,肅殺的黑夜,淩亂的長發,搖搖欲墜的眼珠,配上故弄玄虛的音效,任誰都會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不知不覺四個人擁擠在了一起,許筠諾揪着夏晴朗的胳膊不肯撒手。
……
影片結束許筠諾從冰箱取了四罐啤酒,“來,壓壓驚。”
回去的路上。
下了公車,拐入車流稀少相對寂靜的林蔭道,喬雨微望着夜色濃郁的空氣,淡淡道,“其實我也曾詛咒過他們,那些讓我難堪的同學。”
宋明軒拍拍她的額頭,“都過去了。每一個人被惡意對待時,都會産生相應的惡意。你已經做地很好了,是他們不好。不過可惜了,你的詛咒可不會像電影裏一樣成真。”
喬雨微笑笑,她突然換了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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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