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一定殺死過不少床伴吧
這一晚鹿鳴澤睡得極不安穩,總是夢到身後有雙眼睛在盯着他瞧。鹿鳴澤讨厭那種感覺,仿佛随時都會被肛掉的感覺……
靠!
四指緊并,如同刀鋒一樣向前刺出,鹿鳴澤感覺到自己的攻勢被半路截了下來,他猛地睜開眼,阿爾法正站在旁邊看着他。鹿鳴澤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他兩只手緊緊夾着。
“你的手……”
阿爾法微笑地看着鹿鳴澤的指尖:“幸好綁着夾板,不然我這只手都被你削掉了。”
鹿鳴澤将視線移到自己的指尖,他的四指還僵硬地繃着,微微彎曲作為緩沖,拇指緊緊扣在食指旁邊,像用來使尖刀穩固的輔條。鹿鳴澤的手指形狀有平庸,指尖有些圓,手指并不修長,反倒有些頓挫,看上去甚至與他颀長的身形并不相配。但是他手上的肌理非常細膩,均勻地包裹着指骨,倒也賞心悅目,但是與阿爾法的手指完全不是一種漂亮方式。
這是一只充滿攻擊性的手,是一只不需要武器就可以殺人的手。
鹿鳴澤皺了下眉頭,手指慢慢放松下來,緊繃的手指像被抽去筋骨的蛇,失去攻擊性。
阿爾法松開手後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撓着自己一頭亂糟糟的卷發沒精打采地說:“早啊……天亮了。”
說完瞅阿爾法一眼——個子果然很高。
阿爾法沒想輕易放過他:“你剛剛怎麽了?好像在做噩夢。”
鹿鳴澤打個哈欠從沙發上爬起來,現在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才像剛起床:“以後我睡覺時候不要随便靠過來。”
“嗯?”
他一邊疊被子一邊說:“我不喜歡。”
阿爾法溫柔的灰色眸子微微閃光:“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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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澤沒說話,疊好被子之後往阿爾法床上一瞟,見對方的床鋪整整齊齊,突然記起來:“你怎麽下床了啊?回床上去,你的腿不能長時間站立。”
阿爾法沒動彈,直勾勾盯着鹿鳴澤,突然說道:“你一定殺死過不少床伴吧。”
後者沒防備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反應過來之後嘴角一抽,轉過身看向阿爾法:“你是不是病情加重了,發炎引起發燒,腦子燒糊塗了是嗎?”
阿爾法本來就沒打算繼續那個話題,他擡起手将手背壓在自己額頭上,盯着鹿鳴澤眨巴兩下眼睛:“你說得沒錯,我覺得是有點熱。”
鹿鳴澤一聽頓時顧不上跟他開玩笑了,急忙把阿爾法的手拉下來,用掌心去摸他的額頭,手底下傳來微燙的體溫,鹿鳴澤頓時頭疼不已。
阿爾法見對方變了臉色,也跟着嚴肅起來:“有些低熱而已,沒關系的。”
鹿鳴澤拉着阿爾法回到床上,把他塞進被窩裏:“關系大了去了!你先躺着,我給你測一下體溫。”
阿爾法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好,鹿鳴澤原本打算用自己的土辦法給他消膝蓋的水腫,但是他現在發燒了,身體內環境改變,他如果用了粗暴的土辦法給阿爾法消水腫,說不定會令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鹿鳴澤可不想抱着救人的好心把阿爾法給折騰死。
溫度計被從阿爾法嘴裏拔出來,兩個人盯着裏面那個紅色的小水銀柱幾乎屏住呼吸。鹿鳴澤嘆口氣:“不用看了,你發燒了,三十九度,已經不是低熱的程度。”
阿爾法仍舊沒有移開眼神:“我只是驚奇,現在居然還有人在使用這麽原始的溫度計。”
鹿鳴澤一把收起溫度計,白眼幾乎翻上天。
他自顧走到牆邊一個木色泛黑的立櫃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櫃門。鹿鳴澤從櫃子最裏面拿出一個小包裹,把裏面的東西倒出來數了數。
結果很令人心酸,鹿鳴澤在心底嘆口氣——不夠了,錢不夠買藥的。如果是暖季還好,寒季将臨,鹿鳴澤得多留出來一點錢買糧。
——這幾乎是斯諾星的慣例,每年的這個時候,能在暖季生長的土豆番薯也漸漸停止生長,除了儲備盡量多的番薯之外,他們必須去外星球采購過冬的糧食。
這正是聯邦政府發行的貨幣還可以在斯諾星流動的原因,他們并非完全封閉與外界隔離,每年固定時間的采購都會花光鹿鳴澤所有積蓄,偷渡、買糧、過路費……太多需要花錢的地方,鹿鳴澤就是每天殺豬賣肉忙活一年,存下來的錢也只剛剛夠花的。
錢在斯諾星是最沒用的東西,又是最有用的。
鹿鳴澤猶豫半天,又把手心裏的錢幣放回小包裹,他咬了咬牙,從櫥櫃下層找出一套厚實的棉衣扔給阿爾法,頭也不回地命令道:“穿上。”
阿爾法抱着衣服從後面疑惑地看着鹿鳴澤,見對方不說話開始往身上穿衣服,也不好多問,只把棉衣套在外面。
但是他時刻都在關注鹿鳴澤的動作,他見鹿鳴澤穿好衣服之後拉開鐵皮屋的一個暗格,從暗格裏掏出幾塊磚,然後慢慢抽出兩把三英尺長的刀。
……或者說是劍?
鹿鳴澤用一塊白棉布在刀刃上輕輕擦拭,似乎在檢查是否有卷刃,他神色很專注,側臉被陽光逆向照透,僅剩一個輪廓。
阿爾法的腿不能長時間支撐身體,他幹脆坐到床上正大光明地盯視對方,盯着鹿鳴澤的側臉微微眯起眼睛,但是他面色很平靜,臉上也沒露出沒什麽特別的表情。
阿爾法很好奇鹿鳴澤會做出什麽事,他發現這個男人在抽刀的時候會展現出一種奇特的氣質,即使他沒有遞過來眼神,也會令人覺得他擁有很強的攻擊性。
鹿鳴澤握着雙刀突然轉過頭來,眼睛裏沒有殺氣也沒有戾氣,臉上寫滿“好麻煩”:“看來今天要歇業一天了……”
阿爾法心裏默默跟了一句——看來他的牙刷要泡湯了。
他注視鹿鳴澤良久,看不出端倪,便問他:“你到底要做什麽?”
鹿鳴澤長嘆道:“帶你丫去北城看醫生啊……還能做什麽,你不是發燒了嗎,不治病難不成把你倆啵愣蓋兒削了?”
“啵愣……什麽?”
鹿鳴澤忍不住噴笑,放下刀去櫥櫃裏拿了四個土豆放鍋裏蒸,上校原本趴在門口,聞到香味竄出來,用兩條後腿站起來抱着鹿鳴澤的腰搖尾巴。
早飯是這樣分配的,鹿鳴澤和阿爾法一人一個土豆,上校比較能吃,可以分到兩個。
上校嗷嗷叫着表示自己還沒吃飽,被鹿鳴澤打了兩巴掌終于吃飽了。
阿爾法喝了一口熱水,把黏在喉嚨裏的土豆沖下去,大清早吃這種東西真是要命,明明昨天晚上很豐盛。
“你早晨都吃這麽簡單?”
鹿鳴澤抻着脖子把嘴裏的東西咽掉,将鍋扔進水槽裏:“沒錯,因為我不想做飯。”
他從地上放置的一個木箱子找到一只頭盔,然後把頭盔用力戴在阿爾法頭上,自己腦袋上只扣了只棉帽子。
阿爾法微笑着任由他擺布自己:“我還是不明白,看醫生為什麽要帶刀。”
鹿鳴澤冷漠地說:“因為我不想花錢。把頭盔戴結實點。”
阿爾法依言将頭盔系帶綁緊,坐到了鹿鳴澤機車後座,但是他看這身裝備實在不像去做正經事,于是沒忍住好奇,又問了一次:“你要去搶劫?”
鹿鳴澤不耐煩了:“去看醫生——”
阿爾法就不再問了,安安靜靜坐在機車後座,表現得對鹿鳴澤十二分信任。不過說到底他還是自信,自信自己的傷勢——如果真是要出去搶劫,對方不會帶他這樣一個行動不便的傷員。
斯諾星與別的城鎮一樣,大清早沒幾個人出門,鹿鳴澤的機車像遛彎似的晃晃悠悠往北行駛,發動機的聲音很大,阿爾法注意到,他們一路駛過的地方有好幾戶會推開一點窗戶,他猜裏面應該有人在觀察。
不過對方也只是觀察一下而已,被推開一條縫的窗戶馬上就會關閉,并且沒有誰從屋內走出來。
鹿鳴澤突然在前面提醒道:“藏在我身後,不要到處亂看。”
“我會被攻擊嗎?”
鹿鳴澤無奈地說:“不,我會被催婚。”
“???”
鹿鳴澤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這一整條街上住着很多像伍德大嬸一樣年紀的大叔大嬸,他們都是伍德大嬸的“眼線”,鹿鳴澤不想帶阿爾法去北城也有這個原因,他不希望伍德大嬸把注意力放到阿爾法身上。
——畢竟他只想走一下腎,被逼婚怎麽辦。
機車駛過南城與北城的交界處之後,鹿鳴澤猛擰了幾下把手,機車發出一連串重病老人咳嗽聲般的一陣“突突突”,鹿鳴澤接着喊了一聲:“抱緊我!”
機車突然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阿爾法用力夾住鹿鳴澤的腰才不至于被甩飛,他收緊手臂默默想——這機車看起來不怎麽中用,瘋起來倒是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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