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朵嬌花

寒夜的風呼嘯而過,王宮中的另一處正在歌舞升平,然另一處卻被侍衛團團圍住,半個人都放不進去。

李嬌讓侍衛把殿門看嚴實了,屋裏只留下了幾個人。

她今日這陣仗做的大,就算是宮人出不去,但殿外只要有人看見便會察覺不對,風聲也能傳到國君的耳中,但只這麽一會兒,也就夠了。

她的面前正站着李琉璃跟沈柔,二人皆被她的模樣吓到了,身子不停的往後退,直到抵在了後方的桌案上,這才停了步子。

沈柔強撐出抹笑意來:“李嬌,國君經常在我的面前誇你,他說你是最知禮數的,也是最溫順善良的女兒了,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呢?你心裏若是真的對我有什麽偏見,便說出來,咱們到底都是國君的親人,鬧得太僵了對國君也是不好的。且你還是公主,今日這事情若是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李琉璃也上前求道:“姐姐你一定是聽信了小人的話,我阿娘的性子是最柔弱的你是知道的啊,她平日裏對待宮人也都是不肯苛責,一定是有什麽誤會的啊!”

“——誤會?”李嬌哼笑了聲。

她從映月的手中接過那盞藥汁來,上前将它放到沈柔的面前,這才道:“阿娘的湯藥向來都由身邊的醫工做主,然你今日卻忽然去給她請安,還逼迫她喝了這碗藥,如今她還在床上躺着,你說這該如何誤會?”

沈柔連連搖頭:“我、我絕沒有逼迫她喝藥!這裏面的藥材都是極珍貴的,我是為了她的身體好才給她送了去的,她如今的身子怎麽樣了?若是真是因為我送的這藥壞了身子,那我可要後悔死了!”

“那你要後悔不了了,尤夫人的身子好的很。”

李嬌不再與她廢話,她今日前來不是與她說話的。

她大方的很,既然沈柔将藥給尤氏喝了下去,幸虧醫工看的及時,這才沒有釀成大禍,那她便就大發慈悲也讓她将藥汁喝下去就是。

這湯藥是按照她之前的藥方子熬的,并未多添任何一種。

“來人,請琉璃公主離開。”

“你、你要做什麽!放開我,你要對我阿娘做什麽!”

李琉璃被映月拉着胳膊拉開了沈柔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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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李嬌才端着藥碗上前,又讓另一位宮娥将沈柔壓制住,她則掐住她的下巴,将還未放涼的藥汁悉數灌進了她的嘴裏。

沈柔掙紮着不肯喝,嘴巴閉的緊,藥汁從她的嘴角流下,打濕了身上的衣裳。

見藥汁一滴都不剩,李嬌這才放開了她,女人立馬癱軟在地上,雙手掐住脖頸想要将咽下去的藥湯吐出來,伸手指着她:“你給我喝了什麽東西!”

“側夫人放心便是,并不是毒藥,是你今日送去給阿娘喝的大補之藥。既然阿娘喝了,總不能偏心不讓側夫人嘗嘗。”

李嬌笑了一下,眼睛彎了起來,殿內的燭火映照在她的眼底,像是閃爍着的耀眼星子。

她話裏的語氣滿含雀躍,聽起來更像是幸災樂禍。

沈柔被她盯得往後退,身子快要縮進桌子底下去了。

忽然覺得身上一陣瘙癢,她伸手撓了幾下,再低頭就見本來白嫩的胳膊上起了一層細小的紅點。

“——啊!你騙我!你到底給我喝了什麽東西!我的身上為什麽會這麽癢!”

李琉璃已經被放開了,撲到沈柔的身邊去。

她身上露出的肌膚上都遍布紅點,被她用指甲撓的一道紅痕,李琉璃将沈柔的雙手攥住,哭道:“不要再撓了,都撓出血了。你別害怕,我這就求姐姐,讓她把解藥拿出來。”

沈柔快要絕望了,她的臉也癢的厲害,怕自己毀容了不敢伸手去撓:“不會的,她巴不得我去死,不會給我解藥的。”

李琉璃跪在地上,哀求道:“姐姐你放過我阿娘吧,我阿娘她只是一片好心而已,既然夫人沒有事情,求你放過她吧!”

李嬌看着案桌底下上演的母女情深,冷笑了聲。

映月早已經将沾濕的帕子遞過來,她低着頭認真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将濺上的藥汁仔細的擦了個幹淨,餘光瞥見沈柔的臉上已經起了不少的紅點,本來的面目已經看不出來了。

“我早已經說了,我給側夫人喝的也不是毒藥,是補藥,對身體有好處的,哪裏來的解藥?”

說起來,這件事情倒是虧了李琉璃。

她從小與李嬌的關系還算是親近,有什麽話都喜歡與李嬌說,是以李嬌聽了不少關于沈柔的事情。

就比如——她對薄荷過敏。

而今日這碗藥湯裏,正有薄荷這味藥。

剛才李嬌也并未管她有沒有喝幹淨,反正都是過敏,淌在身上也有一樣的效果。

既然沈柔能借着送補藥之名行害人之事,李嬌便将計就計悉數奉還給她。

讓她也嘗一嘗,今日這補藥到底補不補身子。

李嬌轉身剛要走,衣袖被李琉璃扯住,她的五指用力,将她的手腕都抓住了,指甲故意滲進她的肉裏。

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如既往的嬌弱:“姐姐,你不能走,今日我阿娘這毒藥不解,你便不能走!”

李嬌對于手腕上的疼并不在意,面無表情的将她推開。李琉璃借勢狠狠的跌倒在地上,眼淚瞬間流了出來。

“姐姐,你、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呢!我可是你的妹妹啊!你不僅下毒藥要害死我的阿娘,竟還下手推我,我的後背好疼,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琉璃!有沒有傷到?”國君推門而入,蹲在李琉璃的面前,目露擔憂的看着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還能不能起來,阿爹來了,你別怕。”

“.....爹爹.....我好害怕啊.....姐姐要把阿娘殺了......”

面前正上演着好一副夫妻恩愛、父慈女孝的景象。

國君的每一句關心,每一句心疼,聽在李嬌的心裏只覺得惡心,再也沒有了疼意。

她後退一步,雙手環抱起來,正冷笑着看着。

“怎麽回事?”

耳邊突如其來的男聲吓到了李嬌,她回頭就見燕寒時正走到自己的身邊。

他的身上還帶着酒氣,衣衫并未好好的穿戴,露出大片的胸膛來,上面仍舊拴着數根紅繩,惹眼的很。

見他的面容不善,李嬌本能的以為他是來譴責自己的。

畢竟今日這場景,本就是她仗勢欺人了些,将宮殿團團圍住,殿內還有一位身上起滿紅疹的女人,且聽李琉璃的哭訴,雖然将事情誇大了些,但是确實是事實。

李嬌也不想解釋,也不想與男人說話,剛要後退,手腕被他攥住。

燕寒時瞪着她手腕處的指甲印:“這是怎麽回事?都出血了!”

李嬌順着他的話看過去,只見本來完好的手腕處正深印着細長的指甲印,很深,都滲出了血絲來。

本來不是很疼的,但是被他這麽一問,就變疼了。

她的嘴巴一癟:“無事,是我不小心弄上的。”抽了抽,并未抽出來,再擡頭,就見他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大王可以将手松開嗎?”

燕寒時緊盯了李嬌許久,見她看着自己時只有閃躲與避諱,就連他的觸碰對她來說都是屈辱。

心內狠狠的嘲笑了自己一番。

眼前這人,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今日在宴席上,李國國君喝多了酒,燕寒時便有意将話轉到了李嬌的身上,結果得到的确實她如何頂撞國君如何不尊重他,對自己的阿爹都尚且如此,更何況他一個外人了!

他驀地将手松開,轉過身去,強迫自己将目光移開,再也不放在她的身上。

李嬌将手背在了身後,再擡頭時就見他轉過身去。高壯的身體站在自己的身側,竟然給了她些安慰,讓她不至于看向對面其樂融融的三人時,心裏難過。

她走到燕寒時的身側,小聲的在他耳邊道:“謝謝大王。”

燕寒時的身子突然僵硬。

實在是怪不得他,便是嘴上說的再狠,心裏再如何譴責這女人,可是每次見着她,所有的一切就都被本能掌控。

他是個男人,又是從小生活在北燕那種蠻荒之地的人,心中的野性未退,見着自己的喜愛的人,下意識的便是靠近要将她占為己有。

她此時就站在自己的身側,說話間帶着的氣息在他的耳側不停的環繞,像是要将自己的心也一并拴起來。

這也是他頭一次,聽她用柔和的語氣對自己說話,還是感謝這樣的話。

“你方才,說的什麽?”他故意沉着臉,兇巴巴的模樣。

李嬌臉上溢出抹笑來,如此場景,她還能笑得這般甜,“我說謝謝大王。”

被她的笑容刺的心髒砰砰的跳動,就連喉間也幹澀了,強迫自己将頭轉開,免得再陷進這女人的陷阱,可是眼睛不聽話,非要黏在她的臉上。

他調整了下呼吸,這才問出口:“為何要謝我?”

為何要謝他?

李嬌看向一進殿門,就不問清緣由直接跑去李琉璃身邊的國君,他此時正蹲在地上柔聲安慰着沈柔母女,還急聲吩咐寺人去尋醫工來。

他是自己的阿爹,可是他的眼裏卻不再有自己,有的也只是他的心底愛的女人與另一雙兒女。

李嬌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伸手指了下國君的位置,道:“因為大王不像他一般,跑去她們的身邊,而是站在我這裏。”

燕寒時第一次覺得女人臉上的笑容這般刺眼,刺的他心裏生疼。

腳步又往她的身邊靠了靠,沉聲道:“那邊是他的妻女,我過去做什麽?公主不要多想了!”

說完,小心的看了李嬌一眼,發現她并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面露失落,又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李嬌自然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了,心裏只覺得好笑。

雖然知道他并不會像自己的舅舅們一般,不問緣由就護着自己,但是今日他不曾與國君那般,一進門就對自己露出厭惡的神情來,李嬌已經很感激了。

“大王雖然這樣說,但還是要謝謝您的。”

她臉上剛剛露出笑容來,那邊國君已經起身,他怒氣沖沖的走到跟前,伸出手指指着她,吼道:“你太讓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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