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吳迪?”吳迪挑眉。
顏然的話,不是不讓吳迪覺得意外。
“放開我。”顏然輕推吳迪。
吳迪沒有把心裏的詫異表現于外,她平靜地看着顏然,一動沒動。
“吳小姐覺得我會跑嗎?”顏然無語于吳迪的戒備心。
顏然忽然輕輕笑了:“現在,我要是敢跑,吳小姐會和我同歸于盡吧?”
她故意逗吳迪,兩個人之間緊繃的氣氛得以緩解。
這麽一來,吳迪倒不好再繼續禁锢着她的自由了。
顏然雙手得了自由,就蹲下.身,從地板上拾起了之前被丢在地上自己的包。
“吳小姐看看這個。”顏然從包裏取出一只信封,遞給了吳迪。
那是一只小型的文件袋模樣的信封,看外表沒什麽特別的地方。
吳迪盯着顏然,猶豫了兩秒,還是把那只信封接了過來。
顏然沒有阻止她拿出裏面的東西的意思。
從信封裏往出拿裏面的東西的時候,吳迪的手都有點兒抖——
她知道,那裏面的東西,一定是不同尋常的。
“啪——”
顏然體貼地按開了牆壁上的燈關。
眼前馬上亮了起來,吳迪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睛。
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燈光照射之下一切都那麽清楚,和之前的昏暗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這也提醒着吳迪:眼前的所有,都是真實發生着的,而非虛幻的夢境。
“吳小姐慢慢看,不着急。”顏然對上吳迪探尋的目光的時候,不由得開口。
吳迪皺了皺眉。
顏然比她以為的,還要淡定。
仿佛,一切盡在掌控。
這樣的顏然,讓人不能不矚目——
燈光之下,她身上的衣服清清楚楚,上面因為剛剛被強行按在牆上而壓出的褶皺,也清清楚楚。
吳迪斂眉,瞥開眼,努力将注意力專注于信封裏的東西。
可是,在她的腦中,顏然晶瑩白皙的肌膚,仍是揮之不去。
信封裏的東西,是硬質的。
吳迪的眉心一跳——
那是兩張身.份.證!兩張!
吳迪的心髒,也随之急跳起來。
兩張身.份.證上,一樣的名字,吳迪。
除了名字,照片、生日、住址,兩張身.份.證沒有任何相同之處。
而其中的一張,明明就是吳迪曾經的那張身.份.證。
生前的那張。
吳迪錯愕地擡頭,對上顏然專注凝視自己的眼睛。
或許意識到剛剛的目光太過專注了,顏然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吳迪的心裏有些亂,沒有注意到顏然神色的異常。
吳迪的手指輕輕敲點着那張自己曾經的身.份.證:“顏總說的,就是這個人?”
上面的地址就是這所房子的地址,這不難看出來。
“對,她就是你。”顏然笑笑。
吳迪的心裏忽閃過異樣,她盯着那張曾經屬于自己的臉,無比熟悉的臉,突然生出了一種古怪的陌生感來。
“顏總什麽都知道?”吳迪雙臂環胸。
心理學上,這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防備姿勢。
“是,我知道。”顏然淡定地看着吳迪。
“顏總怎麽就知道,我,就是她?”吳迪也平靜地看着顏然。
“吳小姐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吳小姐不覺得自己和這具身體,不契合嗎?吳小姐就沒懷疑過嗎?”顏然問。
“顏總是說靈魂嗎?”吳迪搖頭笑笑,“那種事,太虛無缥缈了。根本無從證明。”
“如果我能證明呢?”
“你……”能證明?
吳迪的臉上閃過一瞬的難以置信,轉眼就回複了平靜。
“怎麽證明?”她問顏然,臉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其實心髒已經提了起來。
所以,顏然到底知道什麽?知道多少?
“如果我能證明,吳小姐就會聽我的話嗎?”顏然的唇角,噙着勢在必得的微笑。
“怎麽聽你的話?不離開這所房子嗎?還是,你說什麽,我就聽什麽?”吳迪質問。
“吳總,你覺得你現在的反應,像是一個小廠妹會有的反應嗎?”顏然突然說。
“我……”
吳迪抿緊了嘴巴。
顏然說的沒錯,面對這種突變,還能擺出這樣條理清晰、咄咄逼人,一副談判的架勢,這種事怎麽也不可能出現在一個沒見過多大世面的、以做一線工人為生的小姑娘的身上。
而且,顏然剛才叫她什麽來着?
吳總!
吳迪甚至都沒想到及時糾正。
是因為早就喜歡別人對自己這樣的稱呼了嗎?
吳迪臉上的糾結,讓顏然心裏不忍。
她打破安靜,把一沓紙質的材料推給了吳迪:“吳小姐看看這個。”
吳迪順勢看過去,接着就怔住了:《關于人類靈魂是否存在的臨床研究》。
“這是那位祝院長給顏總你的?”吳迪想了兩秒,就猜出了個大概。
聰明!不愧是吳迪。
顏然默默點頭。
雖然這份材料不算是從祝弘那兒得到的,也差不多了。
“下面還有。”顏然指了指吳迪手裏的那沓材料。
吳迪迅速地浏覽一遍,沉默良久。
顏然不急着催她,而是等着她慢慢消化。
直到吳迪再次擡起頭來,對上顏然的眼睛。
“如果顏總說的都是真的,那麽顏總的目的是什麽呢?”吳迪擺出談判的架勢。
“目的?”顏然好看的眉毛挑了挑。
吳迪居然這麽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顏然很意外。
某種猜測的種子,在顏然的心底生根、發芽……
“在商言商,顏總為我做了這麽多,不可能是在做慈善吧?”既然已經被顏然認定為本尊,吳迪索性不再遮掩。
顏然因為她周身突然流露出來的氣場,而失神。
察覺到吳迪正探究地看着她,顏然忙正色坐好。
“我想和吳總合作。”顏然一板一眼地說。
“合作?”吳迪意外地“哈”了一聲。
“對,合作。我幫助吳總尋找真相,吳總幫我得到我想得到的。”顏然說。
“真相……”吳迪的眼神滑向了桌上的那份“死亡證明”。
這一次,她也沒有糾正顏然對自己的稱呼。
“真相”兩個字,讓她的心頭泛上苦澀。
“警察調查了兩個月,或者說這兩個月根本就沒有任何調查,我……就死了。所以,我死亡的原因,一定很蹊跷吧?”吳迪想自嘲,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是很蹊跷,而且可能還……”
“可能還牽扯到某些人的利益和陰謀。”吳迪接過了顏然的話。
“是。”吳迪的氣場一旦打開,顏然就不自覺地弱氣下來。
“那麽顏總想要什麽?大衡嗎?”吳迪突然問。
顏然身體一抖,意外地看過來。
吳迪淡然地笑笑:“我和顏總,應該算不上朋友吧?能讓顏總這麽盡心盡力為我考慮,還要幫我找到真相……顏總想通過我得到的東西,一定不同尋常。顏總剛才也說了,我以前是大衡的市場總監,大衡和顏氏是競争對手,那麽顏總作為顏氏的總裁,一定是想得到大衡這塊肥肉了?”
“而且,”吳迪頓了頓,“顏氏也一直在這樣做,不是嗎?比如,小區門口的那個保安。”
那個對顏然極盡谄媚能事的供職于大衡的保安。
顏然的眼中氤氲了笑意。
她喜歡看到這樣的吳迪,這個讓她崇拜到喜歡、喜歡到愛的,運籌帷幄、似乎一切盡在掌握的吳迪。
不真實的感覺,有點兒上頭……
顏然砸了砸嘴唇,嘴裏發幹——
之前的兩個月,在得知吳迪死訊的兩個月裏,每天的這個時候,她都要靠酒精來入睡。
确認吳迪還活着之後,顏然在很努力地戒酒。但是現在,她很想喝點兒什麽。
此情此景,難道不值得慶祝嗎?
“等一下!”顏然打斷吳迪,突然轉身三蹦兩跳地往廚房的方向跑。
三蹦兩跳這種詞兒,用在顏然的身上……
可是吳迪真的覺得,顏然剛才像極了一只歡脫的小兔子,馬上要去享用她的胡蘿蔔大餐。
可怕的比喻!
吳迪晃了晃腦袋。
轉眼間,顏然返回。
手裏攥着半瓶紅酒,和兩只酒杯?
什麽情況?
吳迪呆了呆。
然後看到顏然在兩只酒杯裏倒了酒,還把其中的一只遞向了自己。
“吳總,祝我們合作愉快!”顏然笑吟吟地看着吳迪。
這是要碰杯的意思嗎?
吳迪攥着酒杯,看着顏然朝自己揚了揚手裏的杯。
“你還沒吃晚飯吧?”吳迪突然問。
顏然動作一滞。
吳迪就知道答案了。
“空腹喝酒不好。”吳迪放下酒杯,也往廚房的方向走。
顏然:“……”
廚房裏,吳迪熟門熟路地打開櫥櫃,取出裏面的挂面。
她準備給顏然煮一碗面吃。
光下挂面太單調,吳迪想了想,打開了冰箱——
冰箱裏有雞蛋,還有……
就在她日常放蔬菜的地方,竟然安靜地躺着幾縷青菜,以及兩個西紅柿。
吳迪一陣恍惚。
所有的食材,米、面、蛋、蔬菜,都是原來的樣子,都在原來的地方,就像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
挂面的話,過去兩個多月或許還能吃;然而雞蛋隔兩個月肯定不新鮮;還有青菜和西紅柿,除非它們被注射了福爾馬林。
在這段日子裏,有人及時替換了它們,在它們爛掉之前。
那個人就是……
吳迪的手一抖,被剛剛燒熱了水的鍋邊燙了一下。
“小心。”身後,廚房門口,飄來了顏然的聲音。
不知道什麽時候,顏然抱臂倚靠在門邊,就這樣看着她。
吳迪拔了拔因為意識到顏然出現而瞬間僵硬了的脊背。
“進去吧,一會兒面就好了。”她說。
“好。”顏然回答得很痛快,真就沒有分毫猶豫地消失了。
廚房門口空了。
之前的一切,顏然、聲音,就像是吳迪的幻覺。
鍋裏飄出誘人的香味,混雜了雞蛋和西紅柿的香味,像是……家的味道。
吳迪晃了晃腦袋,驅散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
起鍋,盛面。
吳迪端着兩碗面,折回了客廳。
“吃吧。”她把其中的一碗推給了顏然,另一碗留給自己。
面香撲鼻,秀色可餐,顏然的肚子不争氣地“咕嚕”一聲。
吳迪挑眉,假裝沒聽到。
“吳總的業務能力很出色。”香氣飄溢中,顏然不忘了調侃。
小保姆的業務能力嗎?
“趁熱吃吧,一會兒坨了。”吳迪不置可否。
“好。”
于是兩個人不再說話,相對呼嚕呼嚕地吃面。
兩個腦袋相對着,有好幾次兩個人的頭發絲摩擦着,幾乎糾纏在了一塊兒。
兩個人的心裏同時劃過異樣的感覺,幾乎同時擡頭。
瞬間四目相對。
隔着猶在泛着熱氣的面條,有一種別樣的暧.昧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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