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江單嘆着氣訓斥時遠:“還是這麽孩子氣。你理她做什麽?”

“就由着她?”時遠道:“就是因為所有人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有人都耐着性子忍,這種人才覺得我這樣做沒什麽大不了,才越來越猖獗。她出言不遜,要是每個被她怼過的人都能怼回去,她能被慣成這樣?”

“交集也就這一次罷了……”

“不管一次還是多次,做人就要講理。”

時遠還是年輕氣盛,在他眼裏,這世界非黑即白,人壞就該付出最起碼的代價。

“算了,我就是怕你太沖動,以後吃虧。”

時遠無所謂地說道:“怎麽可能。只有別人吃我的虧。”

他們兩人先行離開後,尤雪兒卻拉住了陸歡,佯裝親昵地說了幾句話,又問道:“他倆……是親兄弟嗎?”

陸歡道:“是吧?他倆長得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啊?”尤雪兒細細回憶了一下,這倆人,一個眉眼含笑輪廓柔和,另一個橫眉冷目棱角分明,哪裏像了?

陸歡又道:“怎麽忽然這麽問?”

尤雪兒道:“總有種直覺……算了,沒什麽,我就當他們是親的了。”

她問完想問的,便毫不留情地獨自上車走了。陸歡搖搖頭,嘲諷一笑,說道:“別說,今天時遠怼那兩句,我聽着還怪過瘾的……”

她說完沒人回應,轉頭見小琪正望着尤雪兒離開的方向發呆,不知在想什麽沉浸其中。

“嘿!想什麽呢你,眼珠子都快飛走了。”

陸歡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琪抓住那手,猶豫了一下,捂着嘴巴說道:“歡姐,我也懷疑他倆不是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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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歡湊着耳朵聽了半天,不以為意道:“就算是表親又能怎麽樣?幹嘛對人家家庭關系這麽在意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小琪組織了一番語言,道:“我昨晚不是下樓取奶茶麽,回來的時候路過,不小心吃到一只大瓜……”

陸歡噗嗤一聲笑道:“你是猹嗎?”

“……”小琪頓時不想分享她的瓜了。

“哎,你說你說,哈哈哈,吃到什麽了?”

小琪等她笑完,又繼續說道:“就他倆……”

後來工作人員已經把所有大型設備都拆分裝車就等着走了,還瞧着這兩個女孩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兩人都很振奮,時不時地露出詭異的笑容。

工作人員面面相觑:中邪了?

尤雪兒跟着回酒店,包下了整整一層樓,把東西放進套間,便去尋江單。

經過今天的相處,尤雪兒看準了江單應當是個溫柔好說話的暖男,一般這樣的男人都是不習慣直接拒絕女孩子的,誰知房門敲開,卻看見了時遠。

尤雪兒一怔,朝裏看了眼,眼睛瞪大:“你倆住一個房間?!”

“跟你有關系?”時遠靠在門上,沒有邀請她進來的意思。

尤雪兒咬着下唇,指指裏面的江單,道:“我找他。”

江單踩着地毯走過來,輕聲問:“什麽事?”

“成片的事,我有些細節,想找你聊聊,”她看了眼時遠,又道:“單獨的。”

時遠問:“去哪聊?”

“既然江老師房間不方便,那就去我房間呗。”

時遠冷笑一聲看着江單,而江單道:“畫風主題都是之前就定好的,具體細節我後續會和你的團隊再溝通。尤姑娘,你最近挺紅的,盯着你的人不少,咱們兩個人最好別單獨聊了,萬一出點什麽事都不好解釋。”

他聲音輕柔,卻擲地有聲,不容置疑。尤雪兒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讓步道:“那你陪我下去吃個晚飯總行吧?帶上這家夥也行。”

指了下時遠。

江單正要說他們已經叫了餐來房間,時遠卻先道:“行啊,哥,走呗,正好我也餓了。”

“你……”

江單摸不清非常讨厭尤雪兒的時遠又唱的哪出。

下樓時故意跟他落在後面,眼神詢問。時遠卻搖着頭不說話。

樓下餐廳,三個人注意力都不在吃飯上,夾了幾口便幾乎沒人動筷子了。時遠明顯心不在焉,沒過多久,幹脆放了碗筷,道:“我想起來今天有場賽事直播,我先回房等你。”

江單狐疑地看着他,尤雪兒卻不疑有他,還着實激動了一下,心道這個礙事的總算是走了,還算識相。

又過兩分鐘她便說自己撐着了,想去外面走走,又道:“我保镖已經把酒店清場了,不用擔心偷拍。”

于是江單半空着肚子,跟她到酒店外面的小廣場上散步,高原晝夜溫差大,天一黑室外幾乎就沒人了。

尤雪兒分明冷得牙齒都打顫,還嘴硬說涼快。

不遠處地面上有個大型噴泉,此時關了電源,水面上結了層冰。

尤雪兒腦筋一轉,心一橫,徑直拉着江單走過去,道:“結冰了哎,不知道結實不結實,我試下……”

“哎!”

江單急忙叫她,卻還是晚了一步,尤雪兒一腳踏空,驚呼一聲朝裏面倒去,頓時冰碎聲和水花聲一同響起,電光火石間,江單雖然看出了她是什麽打算,卻還是好心拉了她一把。

尤雪兒好歹沒摔着,但一腳泡在水裏,冰水沒過膝蓋。

“啊……”尤雪兒慘慘地叫着,臉都白了,沒想到這姑娘為了撩男人對自己這麽狠,零度以下的冰水,居然來真的。

江單想想都覺得冷,把她拽出來,道:“怎麽這麽不小心……先回去再說……”

尤雪兒可憐兮兮地皺着一張臉,這回聲音是真在抖,說道:“我……腿好像麻了,能……能幫我一下嗎,扶我到樓上就行……”

江單朝門口那幾個流連的黑影看了眼,讓尤雪兒扶着他手臂,尤雪兒還沒來得及竊喜,便聽江單說道:“我知道你什麽意思。小姑娘,心思要多花在有用的地方。你助理和保安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你呢,我早就看見了,你試試看能不能自己走,要是不能,我就去叫他們過來。”

尤雪兒仿佛被凍在了原地,臉色更加蒼白了。從小到大,她看上的男人,哪個不是召之即來,結果這個小攝影師,這麽不識擡舉,她都主動搭了臺階,犧牲了條腿,居然又被人生生地給拆了?

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感覺江單剛才所說的每個字都是在羞辱她,也是素來為所欲為慣了,尤雪兒幾乎想都沒想,一把将江單推向噴泉池裏。

江單根本沒想到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會下這種狠手,一時不查,薄冰承擔不住他的重量,噼裏啪啦地碎裂開來,江單手胡亂在空中抓了下,沒有任何搭手的東西。

冷。

冰水冷得刺骨。

他是摔進水裏的,腰部以下全濕了,太陽穴劇烈地疼痛起來,像是某種預警。

“活該,誰讓你不識擡舉……”

尤雪兒毫無愧疚之色,反而更為舒爽,腿也不麻了,自顧自地裹緊衣服進酒店。

在旋轉門處差點被小火箭似的時遠給撞到。

時遠咬着牙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目光兇猛地像頭野獸,尤雪兒打了個寒顫,難得感到幾分心虛,灰溜溜地在助理的簇擁下離開了。

時遠跑向剛從噴泉池裏出來的江單,一眼先看見他青紫的嘴唇,皺着眉頭脫下自己的羽絨服給江單披,碰到他濕淋淋的冰坨似的手,頓時心疼不已,又抱住江單,道:“對不起……我……”

顯出些手足無措來。

“玩脫了吧?”江單還笑:“別抱了,我身上都是水,先……先回去……”

再不走他是真的要扛不住了。

時遠果然松開了他,吸了下鼻子,拖着江單腿彎把人抱了起來。

“哎——”

江單吓了一跳,摟了時遠脖子,又覺得不好意思,剛下放下來又聽時遠說:“別松手。”

“……我腿只是濕了,又不是截肢,我自己能走。”

“我比你走得快。”

時遠的體力果真驚人,抱着一個份量不輕的江單居然還能小跑着進酒店,也只是氣息微亂。

江單覺着兩人都不說話怪尴尬,便道:“你故意回房,就是想看看尤雪兒想做什麽?”

“不全是,”時遠道:“她來房間找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像她這種人,不達目的不罷休,要是我不送她個機會讓她死心,她得纏着咱倆一晚上。”

“那你不怕她得了機會就真得逞了?”

“江老師的定力,我太信得過了,”時遠又後悔道:“我就是沒想到這女的不僅蠢、心還黑,剛才這是人能幹得出來的事麽?我他媽的……我就該把她捉回來按進外邊水池裏。”

江單又開始笑,調侃道:“你要是這麽幹了,你不也不是人了麽。”

“不一樣,處理畜生,就得用畜生的方式。操,氣死老子了……”

時遠是真的氣着了,眼睛都有點發紅。

江單回去先放熱水,沖了足足十分鐘才終于感覺暖意回來了點,腿紅彤彤的,卻好歹不再冰涼了。

半個小時後,江單從浴室裏出來,見時遠濕衣服還沒脫,坐在地毯上皺着眉頭看手機。

江單以為他在等自己出來,便道:“你房間就在隔壁,可以回去洗的……”

“嗯?”時遠關掉手機,眼睛依舊是紅的,他站起來,活動了下僵硬的腿,摸了下江單的側臉,滿意道:“總算熱乎了,像個活人。”

“怎麽說話的?”江單說着,催促他也沖個熱水。

沒過多久酒店工作人員送來了熱飯菜,還有碗姜湯,應該是時遠訂的。

他把湯勻了勻,給時遠留了一半蓋起來。

桌子上時遠的手機綠燈閃爍個不停,一直在震動,江單大聲問:“你手機一直有消息傳來,需要遞給你看眼嗎?”

浴室裏的時遠好像不小心打翻了什麽東西,頓了片刻說道:“不用管,沒什麽事。”

江單喝完湯,感覺剛才些微塞住的鼻子好了些,正巧時遠也洗完出來,兩人一起吃完飯,所幸之後那個尤雪兒沒再來添堵。

然而不幸的是,他們睡下後不久,江單起夜去廁所,感覺屋子裏溫度好像特別低,他迷迷糊糊地看見空調燈沒有亮,便摸索着遙控器,按了好幾下也沒反應。

他鑽進被子,又調試了幾次,終于确定空調壞了。看看時間,現在是淩晨三點,就算叫客服也不一定有人來修,也只能明天再說了。

好在被子裏餘溫尚在。

江單剛要睡去,忽然又睜眼,看了看另一邊的時遠,時遠面朝着他,頭幾乎縮在了被子裏。

他冷嗎?

江單想着,有點拿不準。

但自己畢竟蓋了兩層被子,而時遠只有一層,空調又壞了,房間裏冷得像冰窖……

江單越想越是不放心,終于心一橫,把下層自己的被子抖開,兩床被子疊在一起,重新給兩人蓋上。

其實被子很大,即便這樣兩人蓋着,中間也不至于懸空。

很安全。

江單這樣想着,又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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