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院
她在床鋪上醒來的時候,真是疼的腦子都麻了。
一只手被瞬間轟成焦炭,這種痛苦簡直超越人類生理極限,她當時直接腦子宕機昏迷過去。
行叭。這都是第幾次昏迷了。
醒來第一件事,看手。
卻被一雙手按住胳膊:“先別動!”
俞星城這才發現小燕王身邊那個戲子打扮的女使正按着她手臂,小燕王則一臉歉意的站在旁邊,搓了搓手讪笑道:“小王也不知強行引出你體內靈力,會造成這種後果。畢竟是剛剛走上修真路沒幾天,是小王冒進了。”
俞星城不想說話。
她其實猜出來,因為黑蛟拿她來當肉盾,自己或許把那枚紙符裏的雷暴和靈力都跟吞下去了。這小燕王怕是覺得好奇,想要看看她的能力到底是什麽,還能不能把那些靈力再給用出來——
如果真的可以,說不定小燕王真就天天給她貼符,劈雷,然後把她帶在身邊當個靈力罐,專門給他充能了。
小燕王又道:“這是我身邊醫修,名叫末蘭,算是天下一等一的能夠重鑄血肉,起死回生的醫者了。”
末蘭對起死回生四個字顯然不認,臉色又臭又硬,挽着自己那粉綠彩紗的衣袖給俞星城治病的時候,都一股怨氣。
小燕王尴尬道:“末蘭,要是這身衣裳不方便你治病,還是脫下來吧。”
末蘭:“燕王賜下的,奴婢怎敢輕易脫掉。奴婢喜歡的緊。”說最後一個字時,牙關都咬緊了。
俞星城不管他們主仆鬥嘴,先去看自己的手。
睜眼一看,倒吸冷氣。
她小臂下頭,接着個嬰兒似的又粉又皺的小手。
皮肉都稀軟。
末蘭把雙手搭在她胳膊上,一道清涼的靈力流入仍有痛楚的右手,淡淡的藍光籠罩着那嬰兒似的小手,眼見着慢慢長大起來。
末蘭安慰道:“大概只要再過幾個時辰便好了,只是骨肉仍然脆弱,姑娘請不要亂走動,三天之內,更是不可用右手提拿重物。”
小燕王也松了口氣,笑道:“如今試試也知道你這身子骨受不住體內的靈氣。俞姑娘可莫要再貿然使用靈氣了,否則天底下能這麽快重鑄骨肉的醫修可不多,以後再廢了手腳,可真是沒地兒修去。”
俞星城擠出一個敷衍的假笑,心道:我他媽謝謝你全家了。
小燕王看那菩薩似的靜谧少女,難得一笑,眉眼軟化後更顯得天真純善,心裏大呼造孽。後來幾天也沒臉來找她,只讓人扔了幾本基礎的修煉的書給她,就當賠禮了。
其實鯨鵬上頗為忙碌,譚李兩位将領似乎也對小燕王一邊巴結,一邊打探,滿臉都是官場上要出大事的神情。
俞星城是個純粹的外人,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四處遛彎在鯨鵬上走走看看。
這鯨鵬其實是蒸汽推力外加熱氣氣囊組成的,并非前世一戰期間常用的那類氫氣飛艇,也不知道是否因為這時代還沒有制備高純度氫氣的能力。
但蒸汽動力顯得比大多數飛艇要足,移動速度和轉向能力也更強。
甲板越靠上越有些熱,仰頭能看到大大小小數個蓮花臺形狀的噴燈,朝着巨大的氣囊內部進行加熱,而氣囊內有金屬制龍骨,但昨日遇到熾寰吹來的狂風,能夠變形卻依然穩固,顯然是那龍骨結構極為精巧的結果。
氣囊內部也有一些隔斷構造,能看出來由數個主氣囊和附屬氣囊組成,就算是槍炮造成部分氣囊損毀,也能勉強飛行——除非是像之前那樣被巨蛟一爪子給捏爆了。
她心裏隐隐有些佩服。這玩意兒并不靠靈力催動,卻結構精巧,考慮周到,除卻蒸汽發動機以外,大部分材料用物都沒有太超前于時代,能監制、發明這鯨鵬的人,怕也是國家棟梁了。
若是她參加鄉試後,有了能為官的資格,會不會也能接觸這樣的人,做出這樣的東西?
到第二天天亮,就到達應天府了。
俞星城手雖然長好了,但連勺子還都捏不住,幸好如今距離鄉試還有近一個月,她還有時間好好練練着新長出來的右手,否則考場上寫字都難。
末蘭大抵是替自己主子沒臉,又送了俞星城一些丸劑或膏藥,有些是治傷的,也有些是讓她可頭腦清明挑燈夜讀的,畢竟是燕王的醫修送來的東西,俞星城知曉好歹,連忙收下。
鯨鵬到了應天府,可沒那麽大的動靜,百姓似乎也見多了。四頭繩索一拉,噴燈轉小,氣壓低了也不見鯨腹般的氣囊癟下,只是鯨腹裏火光黯淡,鯨鵬也漸漸沉下來了。而後四邊繩索給地面上的纖公拉住盤好之後,鯨鵬就恰恰停在兩座六層塔高的竹樓之間。
小燕王也不知道是體貼,還是沒打算把監視的眼睛從她身上挪開,甚至還派了個馬車,說給她訂了個女子生員安身用住的驿宅,這就将她送去。
俞星城幾乎沒什麽行囊,舊嫁衣讓她扔給蒸汽機那兒燒煤添火的鵬員,當燃料給點了。
乘車進了應天府去,她才覺出這裏與池州府的不同。
這兒街上真應了車水馬龍四個字,街上有煤氣燈明晃晃的燒着,驢車馬車遍地走在砂土路上,也能瞧見沿街商鋪甚至有玻璃面的小窗子,上頭用紙貼着些彩畫或招貼,從木工鋪子到鴨湯外賣,從現做甜點到兵器靈丹,賣什麽的都有。
大約是到了鄉試前後,街上有背着行囊穿着交領布衣行走的秀才,也有身負刀劍和奇奇怪怪法器行走的散修,拐進一條街巷,街巷兩旁是裏闾橫貫,密布人家,加蓋的小樓房舍遍地都是,往窄巷裏一瞧,四處挂滿了旗兒,還有些綠邊粉瓤的彩球,一瞧就知道是吃酒俏唱的地方。
原來這是宿棧驿館一條街。
外頭有不少短打的小仆舞着彩旗招客,還有些就在粉牆上明晃晃寫着長宿的價錢。
大概是俞星城探頭瞧的模樣太顯眼,前頭車夫道:“姑娘莫怕,咱住的那都是娘子們的宿房,朝街又敞亮,沒這些粉頭腌臜窮秀才!咱這是留都腳下,要是有爺們兒敢作亂,咱就敢告官,打不死這些不長眼的。”
應天府便是南京,既有氣派也有紛雜,但畢竟是皇帝荒誕,百姓作亂,秦淮又從來都是犬馬聲色的好地方,那街邊自有白胳膊兜着紗的女人,帶着連嘴唇子都遮不住的帏帽,拖着裙子抱着琴,歪歪扭扭的上了車馬去。
到了小燕王幫忙訂下的宿房,大概為了跟外頭什麽歌聲蕩漾的煙雨樓翠柳苑區分,牌上三個大字,集賢處,硬氣的金戈鐵馬。
進了院,兩頭迎立的都是些打扮精幹挽着袖子的女人,集賢處的管事也是個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婆子。
裏頭大抵是四人一小院。出入門戶的住客,好些都是負劍短衣的女修,因她們不愛帶奴仆出門,管事婆子裏會特意派人打水照料。
鄉試臨前,應天府擠滿了人,能得這樣的住處,很是不錯了。
她安頓下後,就先把身上拾掇好,那點之前攢下來縫在衣角裏的散碎金子挑出點,去外頭行市換了點散錢,又買了筆墨準備回來練字。
俞星城不肯托集賢處的奴仆幫忙采買,一是怕自己從不出門不曉得價錢,被這群奴仆給坑騙了;二是她也想出門稍見識見識,畢竟是留都腳下,筆墨鋪子就在臨街,不至于出個門就讓人弄死。
等回來的時候,天擦黑,她哪裏走過遠路,又是一雙小腳,回來兩只腳都要腫了,攙着牆才回的屋子,幸好院內有婆子給打了熱水,她一邊燙腳一邊瞧書,書是鉛合金活字印的,字體清晰。
聽說是先帝派人造了六萬多個銅活字,但最後被人偷拿,再清點只剩四萬多字,便灰心喪意的派人把四萬多字全都給熔了造錢。但工部有人留學後,帶回來了鉛活字,成本低,且字跡清晰,自那之後從南到北多了三千多架印書館,街邊也有賣小報的了。
前些日子,她還知道要被賣做妾的消息如遭雷擊,這會兒就已經遠隔池州,獨自一人在這應天府看上書了。
一會兒敲門聲來,她以為是婆子,就讓人進來。
探頭才發現是個素面年輕女子,圓臉短眉,高大健壯,挽着袖口,兩條小麥色手臂矯健利落,看起來年紀大概二十多了,笑道:“聽說這西所有人來住了,我就來打個招呼。我叫鈴眉,是今年來參加道考的女修。”
俞星城這才恍然想起來,道考是州府級別的仙官考核,相當于修真者的鄉試,三年一次,今年恰巧跟科舉鄉試碰上。怪不得應天府裏外這麽多修真之人。
鈴眉進來打招呼,看她捧着書卷驚訝道:“原來是個女秀才。我以為來鄉試的女子很少。”她又笑盈盈做了些介紹,說是江寧縣本地人,是個體修,家裏是專養豬羊的富農戶,今年二十七了。
按理來說是個孩子都能讀書的年紀了,她卻還是少女發髻,顯得很大大咧咧,進來坐下,才發現俞星城在燙腳,她也有點不好意思,正要搭話,斜瞥見俞星城燙腳還穿了雙新的棉紗白襪,腳尖微翹,不是三寸但卻細瘦嬌小,一瞧也便知道,是慢裹過的小腳。
鈴眉粗枝大葉的,如今裹腳的女子并不太多,她更沒想過都能出來鄉試道考,還能碰見裹腳的女孩兒,她吓了一大跳,連忙挪開眼睛,只道自己失禮,裝沒見到。
俞星城把手裏書卷合上,道:“鈴眉姑娘,我換個鞋子。”
鈴眉冒冒失失的出了門去,在門口慌不疊的說着對不住。
鈴眉心道,這姑娘年輕漂亮,瞧着冷淡,但眉眼裏又一股慈悲善軟,燙個腳還穿着皂襪,怕不是被家裏逼的,自己也不情願見到。
俞星城換了新鞋襪,才開口說了聲失禮,鈴眉沖進來倒真是一臉慌張,老實的倒有點可愛,說:“姑娘別起身了,我給您把水潑了去。”
她做事兒利落,潑了水涮了盆回來,正巧院子裏另外兩人也回來了。
四個人倒打了個照面,說了會子話。
院裏加上俞星城共四人,兩個來道考的女修,兩個來鄉試的女秀才。
除了鈴眉這個冒失老實的體修。
還有一個看起來十八九歲,大眼睛尖下颌的女孩,叫楊椿樓,名字看得出來五行多木,帶着兩個丫鬟來的,頭發挽的齊整,上頭紮滿了絹花、金蝴蝶和珍珠,跟個盆栽似的,脾氣傲卻也有點天真愛熱鬧。是個法系靈根的醫修。
住在主屋西側,跟俞星城臨着的,則是個三十歲出頭,挽婦人發髻穿素色裙衫的女子,叫肖潼。
鈴眉問她家中,她笑說是孤兒寡母,自己家中有個兒子,十四五歲,很是貪玩。丈夫生前是做海貿的,甚至還去過新約克,她少女時曾随丈夫遠渡,會說一些番語。她怕是孤兒寡母沒着落,聽說松江府、蘇州府一代的官府很缺譯官,便來考鄉試中的譯科,好謀求職位,給兒子一些安定。
問到俞星城,她也自知考試期間沒個照應,這肖潼都說了家中情況,她也說了部分實情。
其餘三人聽說她被家中逼作妾,不願将父親告上公堂便逃來應天府參加鄉試,三人臉上俱是浮現了幾分替她惱火的神情。
楊椿樓更是氣道:“我爹要是敢這樣逼我,我非拿刀架他脖子上,要他寫公文給官府,我自個兒分家出來做女戶,也絕不跟他過活!”
俞星城擡手笑了一下,楊椿樓看着她的右手,斷手重鑄那塊還有道淺疤,算是新肉和舊皮有點色差,雖然左手也一樣白瑩瑩嫩生生的只捏過筆杆子,卻不知怎麽就讓楊椿樓瞧出來了:“哎!你這右手……你這是……血肉重、重、重鑄長出來的!這可是醫修裏頂尖的手藝了!”
她驚喜的說話都結巴,捧着俞星城的手慢慢的揉,簡直像是看到小姐妹做了時興的美甲:“天吶,我靈根與此相關,打小兒又主攻這個,到現在,能讓我修複手指頭就了不得了,這到底是誰給你做的好手藝!”
但俞星城聽她說能修複手指,忽然眼睛亮了一下。
俞星城:“那這血肉重鑄,是不限次的麽?”
楊椿樓沒聽明白她的意思,歪着腦袋,滿頭蝴蝶的金花小翅膀亂顫。
俞星城想法漸漸明晰:“假設說,我每到長好了,便且切了自己手指,讓你重鑄。是不是便也可以永遠這樣下去……”
楊椿樓讓她的說法,吓得渾身一哆嗦:“那、那把斷了的手指頭接上去,便更容易就是了!你、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俞星城思索着換了另一種說法:“不,我若是讓我手指都變成焦炭,接不回來,重鑄的話,可以無限下去麽?”
楊椿樓真是眼都吓紅了:“不、不……照你這麽說,誰都不怕殘廢了。重鑄骨肉自然是越來越弱,還會影響氣血,更需要醫修的靈力。總這麽弄,來個十幾回,到最後就算是再高明的醫修,鑄出來也是軟骨爛肉,壓根使不上用。再說了,一般醫修若不是靈海充沛,哪能說給人重鑄就重鑄,照這麽來,滿大街人掉胳膊掉腿都不怕了!”
俞星城想想也是:“我倒把你吓着了,其實只是我身子骨嬌弱,這手……便是出了變故搞壞的。我就怕再出這樣的事兒,所以就想問問。”
而且自己這麽體弱,還能重鑄半條胳膊來,怕是那末蘭的靈力給她灌了不少。
她打聽這個,也其實是惦記自己在鯨鵬上轟的那一下雷暴。她如今算是沒錢沒娘家了,體弱又不能傍身,假若是真能像小燕王教的那樣,把全身靈力彙聚在手指頭上,逼急了轟那麽一下,就是指頭成焦炭了,也算能自保啊!
大不了手指頭再找人重鑄,好歹不會像之前被那熾寰抓了似的,毫無還手之力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打算走向自毀式轟炸機路線(誤)。
**
女配也登場了。大家也知道我的女配都是與主角一同成長的類型。
大齡健壯殺豬妹鈴眉,嬌氣大小姐醫修楊椿樓,還有海貿與外語大神肖潼,橫跨十幾歲到三十幾歲的年齡段,也涵蓋了我的各種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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