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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眼波流轉,妖豔而勾魂。

“哦?”危亦桐微微挑眉,神色清冷凜冽,話語卻讓人琢磨不透他是什麽個什麽态度,“是挺有意思的。”

蘇城寒顯然不比蓬芷那麽“厚臉皮”,也不管危亦桐是惱怒還是別的什麽,他首先很真誠地道歉道:“對不起。”

危亦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帶着幾分天真調皮,語氣溫柔仿若安慰,眼底卻一片淡漠:“沒關系,我不在乎。”

他的不在乎其實比之絕不原諒更加殘忍,然而同時又覆着淡淡溫柔,交織着矛盾。

危亦桐從來如此。

誰真的确切知道他到底在乎什麽,又到底不在乎什麽呢?

蘇城寒仿佛有着小動物一般的敏銳天性,沉默片刻開口道:“你還是生氣了。”

危亦桐浮誇地露出詫異的表情,笑着道:“你從哪裏得出的結論呢?我自己居然都不知道。看來……我是不是得感謝你的提醒呢?讓我忽然意識到我在生氣。不如你再來說說,我應該怎麽教訓讓我生氣的人呢?”

蘇城寒這一次只是一怔,就利落地轉身,朝向一邊的蓬芷,從袖間掏出一疊符咒,腳踏罡步念咒。

霎時間,風火雷電全部瘋狂地向蓬芷砸去,毫不留情。

蓬芷狼狽地抵擋着來自同伴的攻擊,那叫個欲哭無淚。

呦,夠狠!這點我到挺喜歡的!

危亦桐心裏暗嘆道。

大打出手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避開在一旁看熱鬧的危亦桐,不論如何都沒有波及到他那邊 。

“你瘋了,師兄?”蓬芷避開一道雷光艱難地開口,“再打下去你我都要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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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

危亦桐眼露探究地看向一臉平靜的蘇城寒。

聖主的另一個弟子嗎?

“不受傷,算教訓嗎?”蘇城寒溫吞地用反問回答了蓬芷。

危亦桐對那邊的戰況沒有興趣了。

不對……

蓬芷明明比蘇城寒大上不少。就算按入門先後順序來次序,也不對勁。

因為他記得蓬芷提起過,蓬芷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聖主撿到,自幼被當做弟子由聖主扶養長大的。

除非蘇城寒比蓬芷大,而且也是自幼入門,才有可能被蓬芷稱呼一聲“師兄”。

難不成不只是身份來歷,連年齡蘇城寒都在清玄殿那邊造假了?

蘇城寒不是二十歲,而是應該更大?

可是從外貌上看……蘇城寒的确像是二十出頭的樣子。

哈 ,這世上原來有人和自己一樣,充滿謎題嗎 ?

讓人想不透呢……

危亦桐擡眸注視着蘇城寒,慵懶地勾起唇角,若有所思道:“真的很有意思……蘇城寒?”

——————

守墨宮的位置不在五域之內,而在海外。

他們必須乘船出海。

大海茫茫,島嶼衆多,人煙稀少,多是妖族魔門的落腳處。

妖族不同于人族,沒有什麽道魔之分,只有血妖和月妖之分。

有些妖族性格良善,以吸取日月精華來修煉,氣息純善,稱為月妖。清玄殿允許他們在五域混雜居住。統一歸清玄殿管理。

而有些妖族性格暴虐,以人之血肉靈魂等等助長修為,氣息陰冷,稱為血妖。被清玄殿封殺,見之必誅,只能逃往海外,偶爾到五域裏作亂。

血妖與魔門雖有共同的敵人,但卻一樣自私自利,難以合作。

說到底,魔門仍舊是人族的一部分,和道門只是理念不同,方向不同。同為人族,和血妖勾結有些背叛種族的感覺。所以在海外,歷代魔門聖主和血妖也只是頗為默契的互不幹擾,而沒有去結成聯盟。

登岸的三人踏上島嶼後就一直一言不發。

守墨宮近在眼前 。

不知質材的疑似黑色石頭鋪造的地面閃耀着陰冷的光芒,黑色霧氣籠罩着華美精致的宮殿,宮殿門口中央巨大的祭臺上一根筆直的柱子雕刻着北鬥九星的圖案 。

此時已是入夜,月亮灑下一片朦胧昏黃的光,宮殿顯得神秘而安靜。頂端懸着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着兩個大字“守墨”。

危亦桐擡頭看向那兩個字。

守墨……

或許這就是魔門的信條:寧沉淪,不解脫。心有執念便從心而行,不放下也不将就。

和清玄殿……不同。

“哈哈,開陽護法,你覺得……是清玄殿建造得更加有氣勢?還是我魔門的守墨宮更勝一籌?”如同毒蛇吐芯沙啞難聽的嗓音響起。

危亦桐不屑地看着出現在宮殿門口的男子,眼神如劍,甚至寫着刻骨的怨恨。

“天玑。”他念出這人的守墨宮司職。

咬牙切齒。

☆、似曾相識卻不詳

05.

“何必動怒呢,開陽?聖主知道你們來了,特地讓我迎接你們。得聖主如此看重,你難道不該高興嗎?桀桀……”陰陽怪氣的口吻,沙啞暗沉的怪笑。

全身包裹在黑色鬥篷下的男子緩緩掀下兜帽,露出一張和聲音完全不相符的秀美臉龐。其相貌姣好,宛若女子,甚至比蓬芷還要陰柔豔麗三分。若是抹上胭脂,只怕沒人相信這是個男子。

在整個守墨宮裏,危亦桐唯獨和這位天辰九星之天玑有着不小的仇怨 。

得聖主看重?

危亦桐心裏冷笑一聲。

聖主會不知道他和天玑的那些破事?說起來他會加入守墨宮,和天玑還有些不小的關聯。

現在派天玑出來接引,是在故意激怒他才對吧。

鬼知道那位聖主在搞什麽?

若不是天玑一向是聖主的心腹,有聖主護着,他早就會去找天玑好好算賬了!

“天玑,聖主是讓你來接引,不是叫你來廢話的吧?”危亦桐半是不耐半是嘲諷,壓根沒有掩飾他對天玑的惡劣态度。

那樣的仇怨是個有脾氣的都不會忍。

天玑全然不在意危亦桐的态度,只用一種毒蛇看着獵物一般的眼光死死盯着危亦桐。

這目光落在身上讓人渾身不舒服。

危亦桐依舊一副輕佻桀骜的樣子,好像真的被激怒了一般。挑釁地回看過去。

“進去吧。”還是那平平淡淡的語氣,不緊不慢,仿佛全然沒有察覺到劍拔弩張的氣氛。

身後的蘇城寒突兀地開口。

溫潤如水的嗓音讓氣氛稍稍緩和。

真是敏銳的直覺,恰恰好在他思考要不要直接動手的前一刻。

危亦桐回頭瞥向站在身後的蘇城寒。

卻見蘇城寒不知何時罩上了一件和天玑一樣的黑色鬥篷,兜帽遮擋了大半張臉,整個人籠在一層黑色之下。

這麽看去,飄逸的仙氣徹底不見,如水的平淡也變成了一種好似深淵的沉靜。

眼前之人不再是清玄殿的南蒼,而是守墨宮的洞明。

危亦桐的不耐頓時煙消雲散,像是剎那間從情緒失控中擺脫出來。

不知為何,他能感覺到……蘇城寒能看出他是故意受激,也是蘇城寒在最恰當的時刻給他一個臺階,不僅使他的戲能順利演下去,也讓場面不至于失控。

他凝望蘇城寒片刻,重新回身看向前方的天玑,雖然依舊沒有好氣,卻比剛剛那種随時可以動手的樣子好了不少。

危亦桐微微一笑:“既然你是奉命來接引,怎麽還不帶路?”

天玑同樣漫不經心地瞥了蘇城寒一眼,也許在掂量剛剛蘇城寒的開口是巧合還是……

但他得不到答案,只能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地轉身,沉默地往宮殿裏面走。

危亦桐邁步跟上。

蓬芷和蘇城寒也快步跟上,走在危亦桐一左一右。

宮殿裏光線昏暗,透着一顧危險的神秘氣息。只有幽幽燭火,映照着長長的甬道。

繞過幾個彎道,眼前的視線一下子明亮起來。

龐大的廳室裏只擺設了幾張石制座椅,首座一個,左右分別是左五右四。座位按北鬥之數所立。

首座上已經坐着一位面貌溫和看不出具體年齡的男子。一頭白發如瀑披散,五官不見鋒芒,眉目柔和儒雅,看上去有點教書先生的感覺。完全和世人相像中的魔門聖主不同。

不管看到聖主多少次,危亦桐都忍不住暗自念叨一句:真是比清玄殿正牌大祭司還像大祭司……他應該轉職的。

天玑恭敬地作揖行禮,聖主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回座。天玑便倒退到左邊第二個位子。

落後他三步開外的危亦桐和蘇城寒、蓬芷,這時才到中央來。

三人并肩向座上的聖主抱拳微微躬身作揖。就是面見聖主,蘇城寒也沒有取下兜帽,看來他的外貌身份确實在守墨宮有一定的保密性。

“心執念魔,開陽(搖光、洞明)尊聖主萬福。”

魔門之中禮儀松散,只有拜禮,并無叩禮,甚至不跪天地、不跪親師。

蘇城寒和蓬芷的拱手作揖都很是随意。

只有危亦桐雙手于腹前相交,左手大拇指插入右手虎口內,掐右手無名指根節,右手大拇指掐左手中指梢節,左手其餘四指抱右手,行禮時手與鼻相平。然後掌心向內,掌背向外畫弧,滑落于胸口上,右手畫弧線向下右環繞,同時躬身。

做完以後,不由暗嘆一聲“習慣成自然”,即使多年也改不過來了。

“哼……”一聲冷哼傳來,聲音嘶啞暗沉,白有一副好皮相,天玑絕對是故意找茬,就是不知是否有聖主的默許,“都加入我魔門如此之久,居然還是道門那套禮儀。不知你心裏是不是還念着做你那風風光光的清玄殿首座師兄?”

危亦桐還沒有接口,身邊的蘇城寒忽然重新抱拳向上座的聖主行禮,這次他和危亦桐做了一樣的動作,是按道門“子午訣”抱拳,動作極其标準,舉手投足流露出莫名的優雅。

危亦桐可以肯定,蘇城寒一定能到清玄殿的禮儀課上做标準示範。恩,不愧是此代南蒼……我輩楷模!

不過,這可是不動聲色就把天玑得罪了。

果然,天玑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但只是陰陽怪氣地冷笑一聲,就沒有繼續找茬,顯示出他對蘇城寒這位洞明護法極其忌憚。

“好了,我門不重禮節,行什麽禮有何關系?”聖主這個時候才開口圓場。他的聲音和蘇城寒類似,很是溫潤雅致。不過蘇城寒說話沒有語調起伏,咬字停頓都異于常人。聖主還是要正常不少的,聽起來舒心,“都入座吧。”

蓬芷坐到左數第四座,危亦桐和蘇城寒則是到了右數的第三、第四座。

“洞明、搖光,你們倆為何氣息不穩,可是受了傷?”聖主态度很是溫和,真如關心自家晚輩一樣。

蓬芷真是內心叫苦,他總不能說是自家師兄為了某人要教訓自己吧?若是讓師尊知道師兄把身份暴露了個一幹二淨,那還得了?師尊不好惹,師兄同樣不好惹。想當初……收到監視危亦桐命令的雖然是自己,但是因為師兄在南域,他就不得不使勁忽悠危亦桐去南域落方城落腳。好在危亦桐很是識趣,對地方也不挑,就欣然同意了。要不然他肯定又要被師兄暴打……真是血淚史啊!

“半路遇上,我欲同行。忘了先表露身份,被搖光當做敵人,打了一場。”蘇城寒首先開口解釋。

危亦桐扶着座椅的扶手,懶懶地靠着椅背,事不關己地看着這兩師兄弟圓謊。

蓬芷桃花眼裏波光一轉,連忙笑着應聲:“是,當時師兄就是如此打扮,又是突然現身,弟子尚未多想,就出手了。白讓開陽看了笑話。”語氣輕松自然。也從話語裏表達出危亦桐并未見過蘇城寒真貌的意思。

真是一個好師弟!

危亦桐自然聽出蓬芷在維護蘇城寒,不由得有些羨慕,自己當初就沒這個好福分啊。

兩人受的傷并不重,修養一番就好了,聖主就沒有過多在意這點小事。

今夜是召集令的限定時刻,天辰九星陸陸續續地前來。

危亦桐是首次見到九星齊聚的場面。

另外一位危亦桐從沒見過的隐星護法“隐元”也來了。整個大廳只有兩個人遮擋着容貌,顯示出他們不同于其他七星。

“極陰之時即将來臨,介時天地将變得适合我魔門功法的修煉,亦會滋長怨靈、血妖的現世,我們自然不可錯過此等機會。”

危亦桐撐着腦袋,百無聊賴地聽着他們各種給清玄殿找麻煩的讨論,還時不時提出點自己的看法和建議,然後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說實在的,他過去也看清玄殿那位大祭司不順眼很久了。只可惜……

危亦桐無奈地搖搖頭。

只可惜雖然現在他們已經是決裂狀态,但那位到底是自己曾經的老師啊。小打小鬧可以面對,讓他提着劍直指她,好像……有點困難。

讨論接近尾聲的時候。

一邊的蘇城寒突然低聲開口:“我真的喜歡你。”

危亦桐:“……”

你這是什麽神奇的跳躍性思維?

無論從那方面,都不可能從現在的情況聯想到這方面去吧。

“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他低頭坐在座位上,雙手扶在扶手上,坐得很是端正。

我相不相信又有什麽關系?重要的從來不是這點。

危亦桐沉默不語。

蘇城寒停頓了片刻,繼續慢慢問道:“你記得……”

他的話語到此停止。

因為讨論不知何時結束了。

聖主溫和的嗓音回蕩在廳堂裏:“各位可以就此離開,各自行動了。洞明、隐元,你們随我來。”

危亦桐偏過頭看向一直低着頭,從頭到尾沒有參與讨論的蘇城寒。

他是否意識到了什麽,才會突然說出那樣的話?

聖主會讓九星齊聚絕不可能是小打小鬧……

關鍵難道就在“洞明”、“隐元”這兩人身上?

蘇城寒站起身,轉而向聖主的方向走去。只是經過危亦桐面前時,稍稍歪過頭向危亦桐看了一眼,又飛快收回目光。

因為蘇城寒是站着,而危亦桐尚且是坐着的緣故,角度使然,危亦桐看清了那一雙漂亮的琉璃般的眼眸裏的眼神。

明明不過是安安靜靜、無波無瀾,好像就是漫不盡心的随意一瞥。

危亦桐卻覺得……那雙眼裏該有千言萬語說不盡。

熟悉又陌生……似曾相識卻已模糊在時光碎片裏。無處尋覓……

也許……他真的見過?!

在某時?在某刻?

☆、只不過一響貪歡

06.

蓬芷走到還在回想的危亦桐面前,右手抵在嘴邊,輕咳兩聲:“咳咳……我們該走了。”

危亦桐擡眸,唇邊綻出一絲淺淡的笑容,瞅着蓬芷,漫不經心道:“蓬芷,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我相信你一定會照實回答我的,哦?”尾音斷得又是利落又是纏綿。

“我盡量……”蓬芷露出無辜的表情,大大的眼睛裏盛着柔情似水,迷離勾魂,裝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危亦桐就跟沒見着一樣,平淡問道:“望玥的事,除了天玑,是否還有他一份?”

語氣平靜淡然,卻蘊着劍鋒般的寒意,森森若直逼靈魂的利刃。

“他”指的是哪個人,他們鬥心知若明。

一直以來,蓬芷是浮歡樓的老板,危亦桐是浮歡樓的說書先生,他們表面如同摯友,內地裏卻從沒停止過互相試探。

自打接觸危亦桐以來,他從沒見過危亦桐拿劍,更多的是看危亦桐如同纨绔子弟一般搖着把扇子。

可現在,即使危亦桐手中無劍,他也有種對面之人正執劍抵在他的喉頭的感覺,他無可選擇。

這才是清玄殿大祭司的首徒,曾經的清玄殿首座師兄,那個傳聞天生劍心的溯蕭該有的鋒芒?

“沒有。”蓬芷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隐隐的畏懼,無論如何他不想師兄被人誤會,尤其是可能誤會的人是危亦桐,“師兄那個時候正在特殊時期,不可能插手望玥之事。就算師兄能抽身,他大概也會選擇幫你,畢竟他舍不得你不開心。”

危亦桐盯着蓬芷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是相信了還是不信,只是低聲喃喃了一句:“這樣啊……”

從蘇城寒幾次簡單粗暴且近乎固執的表白裏就能看出這是個有智商沒情商的家夥,所謂懷疑,只不過是想旁敲側擊,試探地問出蘇城寒到底“喜歡”了自己多久。

從蓬芷的回答裏推斷,時間雖然有些超出他想象的久,但也不至于讓他驚訝。

“亦桐,不用把他想得太複雜。”蓬芷知道以師兄目前表露出來的那一部分,很容易給危亦桐和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其實師兄就是一根筋,認死理,不撞南牆不回頭……

危亦桐挑眉冷笑一聲道:“呵,望玥于我而言……意義不同。在她的事情上,我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去揣度所有有可能傷害她的人。再說……他會真的什麽都沒做?’”

蓬芷眼露複雜的神情,危亦桐就是當日的溯蕭,其實守墨宮裏也只有幾個人知道,但因為師兄的長年關注,他對溯蕭的各種傳聞也略知一二。

望玥,這個人是溯蕭曾經的道侶——差點要正式舉行大典、締結契約的那種。清玄殿前任北元的弟子,如果不出意外,她該是現任的北元,而不是……

“你當初要和望玥結為道侶,準備舉行儀式的時候,師兄只做了一件事。”蓬芷無奈地道,“他托我幫忙給你送了封信。我還花了一番功夫才送到清玄殿……”

危亦桐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了。

讓他如此反應的是蓬芷說的那封信,他還真的有印象。

有沒有搞錯……

原來他人生中第一次接到的告白和第二次乃至後來的第三次第四次,都是出自同一個人。

難怪風格如此相似,一樣的簡單直接,一樣的莫名其妙。

他依然記得,那時候望玥正把大典上要穿的衣服交給自己試穿,然後師弟溯羽突然找來丢了封信給自己。

信上的內容大概是: “我喜歡你,可否給我幾年時間,讓我來成為你的道侶?”

字跡清麗隽美,是女子慣用的簪花小字。

望玥在旁邊看了後還笑話說:“想和我搶人,真是勇氣可嘉,是不是哪個愛慕你的小師妹寫給你的。你要是後悔了現在還來得及呦~和我結成道侶算什麽,還是和既年輕又熱情的師妹恩恩愛愛吧。”

對這種莫名其妙的連個署名都沒有的告白信……呵呵 ,除了随手一丢,然後繼續試穿禮服,還有什麽別的可能嗎?

他叛出清玄殿的後兩個月,才是蘇城寒加入清玄殿的時候。

一前一後,便是錯過。

蘇城寒,你看,我們本來就沒有緣分。

————————

蘇城寒離開守墨宮,站在島嶼的岸邊,看着眼前的一片海域。

都走了……

他最後還是什麽也沒有留住。

“母親……我搞砸了。”伸手拉低兜帽,蘇城寒低下頭自言自語道,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層陰雨之下,頹敗晦暗。

危亦桐遠遠看着那人低着頭的樣子。

啧啧 ,真像以前自己一去練劍沒有功夫陪它玩,就會特別失落、感覺自己被抛棄的小動物。

“站着做什麽呢?”淡淡地發問。

危亦桐本是躺在岸邊一塊相對平穩的大石上休息,此時撐起身子坐起來,展開雙臂懶懶地伸了個懶腰。

還沒有把雙手放下,蘇城寒就一手禦風術地飛快撲了過來,直接把危亦桐撞倒了。

危亦桐被撞得怔了幾瞬,下意識想要推開壓在身上的蘇城寒,唇上忽然傳來濕熱的感覺。

危亦桐要推開的動作猛地停住。

蘇城寒這是在……在舔舐他的唇?

恩,不是吻。而是伸出舌尖輕輕地上下舔舐。

他從前只聽說過一些動物會通過舔主人的嘴或者手來表示信任和服從的心理。當然有時也會用這一行為來向主人撒嬌或是安撫。

但他從來沒有聽過……

當一個人做出這樣的動作到底是想表達什麽?!

蘇城寒,你到底是不是和一群動物一起長大的,否則怎麽會這麽不同于常人的簡單粗暴?!

做完這一個動作,蘇城寒靜靜伏在危亦桐身上。神色裏滿是怔忡,只呆呆地凝視身下的危亦桐。

危亦桐捂着額頭,半遮着一只眼,低低笑了起來。

“呵呵……”

移開捂着額頭的手,轉而托着蘇城寒的下颚,目光相對,危亦桐意味深長道:“蘇城寒,你自找的呦。”

笑意滿滿,眼角微微上斜,看上去竟有了混雜着溫柔的蠱惑。

蘇城寒真的像是被他的笑容蠱惑了,癡癡看着他。那雙清亮的眸子染上迷惘,愈是震懾心魂的美。

真是漂亮的眼睛~

危亦桐猛然推開蘇城寒,一個翻身将他壓在身下。

兩人一眨眼,便交換了個位置。

危亦桐擡手摸了摸蘇城寒的眼睑,才低下頭,在他的眼角落下一吻。

然後反手抽出绾住頭發的簪子。

危亦桐的一頭青絲鋪散而下,一部分發尾在蘇城寒的臉上掃過,帶來微微的□□。

危亦桐湊到蘇城寒的耳邊,聲音輕柔。沒人看到他的表情……以及那淡漠凜然的眼神,仿佛墨色眼瞳裏都藏了把出鞘利劍。

“想試試跟我一起禦劍飛行的感覺嗎?”

蘇城寒一怔,驟然亮起的眸子,仿佛是整個天幕的星子,都跑到了他的眼睛裏。

他點點頭,還生怕危亦桐反悔似地扯了扯身上危亦桐垂落的衣袖。

危亦桐輕輕一笑,緩緩起身,随手抽出了被扯住的衣袖。

風吹過,淩亂了一頭長發。風中人一襲淡雅青衣,卻顯得桀骜不羁,張狂傲然。

手中的木簪被抛到了天空,頓時變成了一把長劍,浮空在腳旁。

危亦桐踏上劍身,回頭看向随後起身的蘇城寒。

蘇城寒的眼神不知何時恢複了平日裏的安靜平淡,不複之前的腫怔迷茫,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就只是那麽瞧着蘇城寒,一言不發。

不再前進,也不願後退。

危亦桐露出微笑,向蘇城寒伸出了邀請的手。

蘇城寒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便閉了閉眼,等重新睜開眼後,他伸手覆上了危亦桐的手,同樣踏上了劍身,立在危亦桐身後。

危亦桐禦劍而行,在茫茫大海上空穿過。

突然聽到身後的人在低聲喃喃細語。

不由分神去聽。

溫潤如水的嗓音還是那種奇怪的吐字方法,但多出奇特的韻味,好像就該如此說出。

他在念:“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本是常情,何妨貪歡。”

作者有話要說: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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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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