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7)

解的謎題一樣。

危亦桐低低笑了笑,伸出手,用指尖輕點上蘇城寒的眉心。

這只手白皙潔淨,手指修長,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修剪得很整齊。

“少皺眉,很難看。”

蘇城寒眉目一展,好似危亦桐這麽一點一撫一說,就能抹平他心裏的不安。

“累死了,等會兒我要睡一覺。”危亦桐也不多說,懶散地提劍,斬了下去。

黯淡遼遠的天空中似乎飄起了點點的白色浮光。

蒼莽混沌之氣從羅夏淵的中心那一片死湖中傳出,與蘇城寒遙相輝映。

白光陡然刺目到了極限。

無數的光影沉浮然後離散。

白光和黑影追逐角鬥。

危亦桐的視線本就有一些模糊,然後又被那光影的變幻晃得一蒙。

天地開始震蕩起來。

“铛!”

長劍落地,砸在了地上。

蘇城寒錯愕的神色是危亦桐最後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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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澄澈如琉璃的眼睛……

他努力地伸出手去撫摸那個人的臉龐。

“去找老師,幫我跟她認個錯。哦,最好能讓我師弟出主意,少攤點罰啊。”

下個瞬間他就跌入了黑暗。

“他居然也是道魔雙修,神智清醒,經脈無損,看來你另一半的本源之氣是給了他啊。”黑色鳥雀撲騰着翅膀落在十步開外,一張口卻是口吐人言,“看他劍裏堂皇正氣,料想也是偏向道門的。也不知他出了什麽問題,你說如果我趁現在把他解決掉,算不算大功一件?”

蘇城寒淡淡回答道:“誰若敢動他一根毫毛,我一定會讓誰死得比皺眉還難看。”

溫和的聲音,清晰的吐字,流露出令人不寒而悸的氣息。

很好,很有威脅力。

只是……

皺眉很難看嗎?這是什麽死法?

龐大的陣法開始破碎,四周搖晃得更是厲害。

黑色鳥雀靜默了一會兒,不過他似乎很是适應這種莫名其妙的話語,掠過不提,還能笑兩聲:“哈哈,那我便給你一個面子了,洞明。極陰之時要到了,我的任務完成了,我該去索要我的報酬了。”

蘇城寒擡手,輕輕地在空中劃出古老複雜的圖形,一畫成符,覆上了黑雀。

黑色鳥雀人性化地眨眨眼,感覺什麽也沒發生。

正要開口說話,卻發現發不出聲音了。

“噓,他很累,你操縱的木偶很啰嗦,會吵到他睡覺。”蘇城寒很是認真地解釋了一句。

然後他背起危亦桐,擡頭看了看天。

“差不多了……”

——————————

睜開眼睛時周圍是一片雪白的色彩,他撐起身體,手下的地面襲來的冰涼讓他又清醒了幾分。

危亦桐環顧四周,自言自語地低聲道:“五姐,你的藥真的沒問題嗎?我怎麽覺得有點坑……”

四處是一片銀裝素裹,除了雪還是雪。

一陣狂風刮來。

危亦桐擡袖擋風。

“那邊的可是溯蕭師弟?”少女的嗓音略帶英氣,聞聲便知來者是個爽利個性。

風小了下來。

危亦桐放下袖子,擡頭看去。

一張很是熟悉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

兩人幾乎同時看清對方的容貌,也同時愣住了。

“五姐?”危亦桐微微挑眉,首先反應過來。

難不成這藥是誰制作的,就會在心魂裏看到誰?

望玥卻是仔細打量起危亦桐的眉眼,然後激動地抱住危亦桐:“你是……七弟!”

危亦桐:“……”

這一幕怎麽莫名覺得很熟悉啊?

诶?

等等……

這個五姐好像……比自己還小的樣子?

“五姐……”危亦桐下意識地開口,聲音不受控制地帶了顫音,“你……是我死了,還是你活着?”

不對!

我說這話做什麽?這不是我想說的……

“噗……”望玥心情愉快地笑了,“難不成你還以為這裏是陰間黃泉?這裏明明是北域極海旁邊啊。”

北域極海?

他好像想起來了什麽,又好像忘記了什麽……

“那天晚上,我師父及時趕到,救下了我。不過……算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清玄殿北元長老座下弟子,道名望玥。”望玥是個利落幹脆的人,大方地解釋道。

“這次暴動是魔門在暗中搗鬼,魔門聖主引走了師父,救援弟子被幻術迷惑而分散。等師父回來了,重新聚攏分散弟子,結果就少了大祭司的弟子溯蕭。我們奉命尋找,我無意看到了打鬥痕跡和雪狼屍體,順着找到了這裏。沒想到……七弟你就是溯蕭?”

危亦桐恍惚點了點頭。

對,北域極海血妖暴動,他是清玄殿第一批支援弟子。因為一場莫名其妙的風雪和衆人分散,然後遇到雪狼襲擊……

襲擊……

“小家夥呢?”危亦桐忽然反應過來。

不,不是小家夥……它有名字的……叫……叫什麽來着?

“什麽小家夥?”望玥疑惑地問道。

危亦桐覺得怪怪的,但還是回答道:“就是一只小白狗,就是當初我們一起撿到的那只!”

望玥一愣,想了一下,立刻想起來了:“啊?你居然還養着?養到現在也該長大了吧?”

“我帶它一起來北域了,剛剛……”危亦桐迅速把他記得的事告訴望玥。

他被雪狼王抓傷,昏了過去,後面就不知道了……

對了!

危亦桐摸摸頸側,有道傷痕,但已經不流血了。

望玥拍拍危亦桐的肩膀,安慰道:“那個……這裏雪大,腳印覆蓋得快,照你這麽說那麽多雪狼你昏過去還能好好的躺着,恐怕……要不,你再養一個?”

再養一個?

危亦桐搖搖頭,慢慢站起來:“我去找它。”

不是所有的人事都能找到替代品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誓,我不是故意更得這麽慢的。

不止一次想坑了這文,但是……

還有人在看就不好意思坑

變成現在這樣,沒感覺,真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碼出來。

寫的很慢……見諒哈

☆、逆轉陰陽舊時人

32.

羅夏淵陣法徹底崩潰,其中僥幸存活的血妖、怨靈瘋狂地外湧。

周圍就自然而然泛起一層黑氣,凝結成了一朵浩大黑雲,裏面浮現諸多陰暗的意念。

那景象蔚為壯觀,中域之人都紛紛擡頭望去。

蘇城寒卻熟視無睹地背着危亦桐向欽天殿禦風而行。

天空上妖氣滔滔,化成黑雲,幽深漆黑。發出轟隆隆的聲音,低沉暗啞,像是有無數陰雷在裏面爆炸。

它們還保留對中域的忌憚,一脫困,不假思索就要集體離開中域,往其他地方而遁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柔軟清亮的聲音遙遙傳來,似遠似近:“想走便走,爾等莫非視我清玄殿于無物?”

欽天城最高處,同時也是中域最高處。

“雲中仙城”之名并非等閑。

靈纖居高臨下,整個中域大地盡在其掌禦。

黑雲翻滾,一道紫色劍光沖天而起,直接斬向那黑雲。

中域之人盡可看到這紫光,而所有看到這道劍光的生靈心中都不由自主浮現出此劍無法阻擋的念頭。

僅僅剎那間,紫色劍光就分化出幾百上千道細絲般犀利、鋒銳、堂皇的劍光。

這劍光幻化出無數燦爛星辰,浩浩蕩蕩,斬向黑雲。

磅礴宏大,卻也鋒銳異常。斬在黑雲上後,毫不費力地就穿了進去。

“吼——”

凄厲無比的吼聲動蕩中域。

“不想死的,就乖乖回去繼續接受改造呦。”

因這震撼人心的一幕在先,倒是沒有幾個人注意到這話其中那絲輕飄得有些散漫的的意味。

大祭司性格有些不靠譜的事實,大概也就是這麽被遮掩下來的。

更多人的心神都被另一個念頭牽引——

一劍平天,沛不能擋。

“靈纖,此言差矣。”溫潤雅致的聲音突然悠悠響起。

這聲音不似靈纖那一劍的浩然堂皇,百裏可見。而是暗含與之完全相反的隐秘幽深,只有寥寥幾人可聞。可凡是能聽到的人,同樣無法将它忽視。

就是蘇城寒也微微一怔,回頭看了眼羅夏淵的方向,淺色的琉璃般眼眸泛起微瀾,又轉瞬即逝。然後繼續向着既定方向前行。

“ 凡性者,天之就也。凡禮義者,是生于僞也,而非生于天性也。目好色,耳好聽,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是皆生于天之情性者也。本性難移,何需改造?”

這聲音帶着孤寒清高之感,卻又好似在撩撥着人心底的情緒和欲望。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套爛說法。”靈纖立在欽天閣的頂樓,遙遙而望,不屑地撇撇嘴,“從心所欲,不計後果。我給師兄面子,不去招惹你,你倒是來招惹我了!”

“非也。”溫和的嗓音,與大祭司靈纖毫不掩飾的敵意相對,“我是來幫你解決問題的。”

“少廢話,陸離!”

靈纖一揚眉,手間一口紫劍光華明麗,閃爍間帶着鋒銳之氣。

揮劍之間,紫色飛劍陡然化出一道明紫色劍光電射而出,隔着遙遙之距撲上虛空。

虛空之中浮現一道人影。

一頭白發如瀑披散,五官不見鋒芒,眉目柔和儒雅。

一派溫和外表,眼裏卻沉靜如淵,清冷似雪,隔絕着人間殊途。

來人正是聖主陸離。

他淡然擡手,那紫色劍光似被阻攔前路,停滞下來。

随後陸離五指微動,慢慢合攏成拳,劍光驟然破碎消散。

“這麽遠交手……你還阻不了我。”陸離不緊不慢地收手,拈決結印,“我謀劃多年,你該有所準備才是。還是說……其實你也希望我的計劃成功?”

那團血妖黑雲被一股莫名的引力所收攏。

“你們道門不是講究除惡當盡嗎,何必假惺惺弄一牢獄?”陸離微微一笑,眼底閃過一絲暗光血色,“靈桓的志願,我便替他完成。”

話音剛落,黑雲陡然一滞。

陸離身前凝出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血色蓮花,神秘而詭異。

“正好,可以讓它們為你們清玄殿做點貢獻。兩全其美……”

血色蓮花猛然放出妖異血光,将血妖彙成的黑雲吸納了進去,同時羅夏淵的無名死湖的水也倒灌入血蓮,宛如奔流歸海。

“你這是……我早說你是個瘋子,師兄他真是……”

靈纖氣急敗壞地禦劍而起,猶豫一二,竟是沒有出手阻止這番吞噬。

這吞噬沒有凄厲的哀吼,只有死寂一般的沉默。卻更加叫人不寒而栗。

血蓮光芒漸漸由明亮轉為柔和,由妖異變得浩瀚,最後,血蓮一瓣一瓣地綻放開來,清香四溢。

“極陰之時已至……混沌逆轉陰陽……哈哈,成了!”

等到血蓮完全開放,中央蓮臺處現出一道人影,被一層漣漪陣陣的血浪包圍。

血光将他全身籠罩,并不真切,一眼看去,那俨然是個黑衣的半大少年。這少年閉目似已沉,不見悲喜。

待血光消失。少年緩緩睜眼,淺色的眼眸如同琉璃璀璨,卻是再一點點加深,直到變成墨黑色。眼中一片凜然清湛。

少年身上漸起一種奇特的氣質,潇灑銳利,如同絕世利劍在緩緩出鞘。

世上同樣有一種人,無論他變作各種模樣,你依舊能一眼認出他便是他。

靈纖怔怔盯着那身影遠遠看着,啓唇欲言又止。

終究還是一言未出。

☆、一念清玄訴衷情

33.

一條石階路蜿蜒而上,勉強足夠三四人并肩而行。

這麽一條看上去普通平凡的路,因為它所通往的地方,就有了一個“通天路”的名號。

石階兩旁挺立着松柏,枝繁葉茂,遮天蔽日,形成一條天然的綠色通道。

一座質樸卻大氣的城池靜靜立在山巅。

如一團仙霧包裹,神聖莫渎,萬法不侵。

但其實清玄殿的欽天城,早就因為半天前的那場“羅夏淵之亂”而人心惶惶。

大多數人是聽不到聖主陸離所說的話的

他們只看到一個白發男子血祭了羅夏淵中剩下的所有血妖,凝出一朵血蓮,然後血蓮中出現了一個全身流轉着道門靈力的人。

那絕對是最正統的道門靈力,清玄殿的功法,最是浩蕩中正。

新弟子頂多猜猜為何魔門之人血祭會和一位道門弟子摻合到一起?

而和靈纖一樣認出那人是誰的同輩或是老前輩們,紛紛驚疑不定。

清玄殿亂成了什麽樣,中域亂成了什麽樣?

這些仿佛統統和此時背着人,正在石階上走着的蘇城寒無關。

“通天路”上有“空禁”無論是劍修的禦劍術還是符修的禦風符,在上面盡皆無效。

雖說“通天路”只允許修習道門功法的人行走。但出了這種大事,一路上的盤查看守比上次不知多了幾多。

蘇城寒一步一步走得很穩但并不算慢,似乎是怕驚擾了背上“沉睡”着的人的好夢。

說來倒是有趣,蘇城寒乃是魔門卧底因而被關入羅夏淵的消息,靈纖還沒在整個清玄殿宣布。而危亦桐也不知為何,并沒有收走蘇城寒的南蒼長老令牌。

所以這位本該被罷職的南蒼長老,拿着本該作廢的令牌,一路無阻地上了山。

“蘇南蒼,止步。若無緊急事故,無诏不得擅離職守入欽天。”頂着兩個毛絨絨的狐貍耳朵,臉上卻一本正經的,直白彰顯自己并不屬于“可愛”類型的家夥,正是清玄殿當代東玄長老——樓溯羽。

“通天路”上,樓溯羽明顯是先來一步,所以能在前面攔住。

本來連半天前的動蕩都沒令他駐足的蘇城寒,卻是依言停了下來。看向樓溯羽。

樓溯羽先是瞥了一眼蘇城寒背上的危亦桐,這才将目光落在蘇城寒身上。

“他,怎麽了?”樓溯羽皺了皺眉,關心之意并不難見。

樓溯羽可以确認危亦桐的氣息平穩,并沒有什麽受傷的跡象,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樣,暫時沒有性命之危,因而少了急切。

蘇城寒淡淡地開口道:“讓路。”

話語溫軟平和,卻隐隐約約透露出針鋒相對的氣勢。

一雙淺色眸子中迸發出一片冷冽的光,如寒刃冰鋒,懾人心魂。

“你入城尚且不妥,外來者更不得入城。”

樓溯羽不為所動。他的固執其實在某方面不下于蘇城寒。

不過他話語頓了頓,又道:“我并不是守山人,不必攔你,事後我自會就你玩忽職守一事彈劾。”

樓溯羽并不知曉事情的始末,他眼裏的危亦桐還是那個叛出清玄之人,卻依舊展現出了自己變通的一面。

說着他側身讓開道路。

蘇城寒似乎并為此感到不高興。盯着樓溯羽看了兩眼,眨了下眼,仿佛剛才的冷冽都只是一種幻覺,只剩一潭幽冷眸水。最後蘇城寒低聲喃喃說了一句什麽後,邁步繼續向前。

他路過樓溯羽身邊,卻又聽到樓溯羽壓低聲音:

“若是平日其實無妨,欽天閣裏只有老師。但半日前,住在中域的殿中閣老都一一前往拜訪,你最好不要帶着他直接上門。”

蘇城寒抿了抿唇,微微點頭,一言不發。

————————

黃昏時分,望玥蘇醒了過來。微微側了側臉,觸到柔軟的枕巾,而後,緩緩睜開眼。

她動了動手腕……

“你醒了?”不知為何,危亦桐問出這話的時候,心裏感到有幾分荒謬。

究竟什麽是醒,什麽是夢呢?

只是這思緒一閃而過,危亦桐并沒在意。

望玥眸中流溢出點點笑意來,張了張口,音還未發出,就被危亦桐打斷了。

“你身體尚虛,這幾日,就不要總費神弄你的研究了。”他坐在床邊木椅上,苦惱道。

望玥沒有應聲。

兩人又沉默了半晌,誰也沒有說話。

“你可有什麽不适,五姐?”最後居然還是危亦桐先開得口。

望玥坐起身來,靠在床頭,懶懶搖搖頭。

“我說七弟,我哪有那麽脆弱……”語氣輕快,不見什麽虛弱。

危亦桐沒好氣道:“你現在是雙身,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嗎?說要這個孩子的是你,不好好珍惜的也是你。”

望玥挑眉擺擺手道:“我昏迷又不是因為這個孩子……還不是老毛病……”

提起這個,危亦桐驟然沉默下來。

“當年那毒毒不死我,現在也一樣。”望玥卻滿不在乎道,“你不讓我研究,我渾身不自在。”

危亦桐知道自己的五姐是個研究狂,喜歡研究各種稀奇古怪的事。

“五姐,你是逍遙了。”危亦桐擡手扶額,有些頭痛道,“殿裏的藥師怕是都以為是我怠慢你了。”

“噗……”望玥忽然大笑起來,“哈哈,難道他們都懷疑這是你的種?唔,不錯,的确和你血脈相連……用術法鑒定也是這個結果……”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姐弟關系,我也不知道這群人是怎麽傳的,一直說咋倆是一對。”危亦桐撇撇嘴,不屑一顧道,“從前我還可以不管,正好可以拿五姐你來擋桃花。你的威名可是傳遍清玄,哪有人敢和你争?現在被你這麽一折騰,我卻是洗不清了。我的外甥,能不和我血脈相連嗎?”

“現在通告清玄殿,咋倆是姐弟,還來的及呦~”望玥無論何時,都充滿了一種利落爽朗的氣質。

“五姐,這個孩子的爹到底是誰?”危亦桐嚴肅而認真地問道。

望玥抓抓頭發,也不管形象,無奈地回答:“啊?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啊……我只是需要研究一下道魔之間的雙修之法,随便拉了一個魔門之人,一看,是個男的,長得還不錯,然後研究起來了。”

“……”

五姐,你能別這麽剽悍好嗎?

危亦桐無語半天,那些個以為有什麽恩怨情仇的家夥,你們太天真了!這根本就是……一場鬧劇!

“你總得讓這個孩子有個名分吧……”

他低低一嘆,有幾分飄忽。

☆、千金難買我樂意

靈纖現在的臉色非常的不好看。

清玄殿亂成一團,這令她已經很不爽了,巴不得立刻甩手不幹。現在又有人給自己帶來一個……她不得不接下的麻煩。

靈纖嚴肅地檢查了一番躺在床上的危亦桐,蹙起了眉頭。

“到底發生了什麽?”靈纖對待蘇城寒的時候一向沒什麽太好的臉色。

她雖修這太上無情之道,但人在紅塵便生因果,縱心能忘情,終究還是有喜惡的。

蘇城寒對着靈纖執晚輩禮,卻并無太多敬重,神色憂心忡忡盡是沖着危亦桐去的,也只顧盯着危亦桐:“他出劍了。”

蘇城寒的話簡潔明了,卻總是直指核心。

靈纖看了眼蘇城寒,嗤笑一聲。

這家夥就如同他的魔門司職一樣,洞明洞明,洞徹清明。

只有一個旁觀者,才能做到世上的悲歡離合,沒有任何事可以驚起混沌的波瀾,才能看得透徹。

唯獨……

靈纖移開自己的目光,重新将目光落在自家徒弟身上。

唯獨透過危亦桐,靈纖偶爾能看到蘇城寒的不同表現。

估計只有自家徒弟才會覺得蘇城寒軟萌吧。

乖徒啊,這明明就是頭護食的野獸,不講道理,沒有方寸。其實他從來不怕我,只是怕我對你造成的影響。

靈纖搖搖頭,或者說危亦桐就是他蘇城寒的道理,就是他的方寸。

“溯蕭他心魂受損,因而沉睡不醒。”靈纖瞥了眼蘇城寒,沒好氣道,“他不是混沌,體內那一半混沌本源并不受他控制,平日裏不顯,只能被動地觸發。當年我也是在望玥那妮子胡亂折騰出了事,才知道你居然不知何時把混沌本源給了他一半。”

“你當初你為何會分他一半本源,我也能猜到一二。”靈纖提起此事依舊有些不知如何表态,“混沌本源包容陰陽逆轉陰陽,也衍生陰陽。心魔屬陰,也稱陰魔。你的混沌本源催生之下,使得他心魔叢生,乃至劍心蒙塵。最後居然……”

世事無絕對,算來算去,誰說的清楚誰的對錯?

靈纖也并非随意定論之人。

現在首要任務是要解決危亦桐的問題。

“是倩倩嗎?進來便是。”靈纖笑了笑,回頭看向在窗外探頭探腦的小女孩。

“師祖,外面幾個叔叔阿姨都在催你出去主持局面,他們都好兇。”危倩倩活潑地跑了進來,直接撲向靈纖。

危倩倩一出現,就是蘇城寒也把目光少移,看了看這個眉目像極了危亦桐的孩子。

靈纖抱起危倩倩,有幾分孩子氣道:“放心,等會師祖幫倩倩兇回去!”

危倩倩乖巧地點點頭,然後偷偷看看床上的危亦桐,脆生生地開口問道:“師祖,這是舅舅嗎,他怎麽了?”

“他太累了,睡着了。”靈纖不負責任地編起了謊言。

其實明明就是借用外力強行打破心魔,因而變成這個鬼模樣。乖徒一點也不乖了,盡惹麻煩。心魂之力,哪有那麽好恢複啊?

“哦,倩倩不打擾他。”危倩倩也不知道是真信還是把這個當成玩笑,當真壓低聲音道,“還有啊,師祖,母親給我寄了信,說是讓我轉交給你。”

蘇城寒卻是忽然一怔。迷茫地望向危倩倩,然後整個人又像是籠罩在一片黑雲之下。

“信?”靈纖放下危倩倩,結果小女孩從懷裏摸出的信,喃喃自語道,“我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至于世人都以為去世的那個望玥為何還能寫信過來,靈纖壞心眼地不想解釋。還有望玥和危亦桐的關系……呵呵……自己去猜!

危倩倩小腿一邁,跑到蘇城寒面前,猶豫地問道:“大哥哥,你……”

“舅舅。”蘇城寒突然開口道。

“咦?”危倩倩一愣。

靈纖慢慢拆開了信,然後開始一目十行地看起來。

“我現在也姓危。你也得叫我舅舅。”

固執,認真,又鄭重,溫潤的嗓音如水,只是那話裏依稀又有幾分搶食的感覺……

“嗯?”危倩倩不解地眨眨眼,“這……是改名字了嗎?”

蘇城寒微微颔首。

靈纖快速看完了望玥的來信,然後一聽這邊的話,嘴角一抽。

這哪是改名字了……這是……

她頭痛!

把信随手往蘇城寒哪裏一塞:“你自己看吧,裏面有喚醒溯潇的辦法。”

聽得這話,蘇城寒也不管別的了,直接展開信,低頭看去。

危倩倩好奇地湊過去想看看,靈纖堅決地捂住危倩倩的雙眼,理直氣壯道:“小孩子不能看。”

危倩倩不滿地撅起嘴,卻沒說什麽,就這麽乖乖消停下來。

蘇城寒面不改色地看完一封信,然後淡淡道:“我知道了。”

看了看手中握着的信,手指一扶,紛紛揚揚的碎片自指尖劃過。

他漫不經心地整了整衣袖,一身月白衣衫,風姿卓然。

蘇城寒相貌周正,眉眼俊逸,淡色眼眸如同琉璃,一派淡然自若。

他輕輕瞥向靈纖,靈纖不知自己為何,居然會在這一眼裏隐約看到當年的師兄的風采。

為了這個,她嘆了口氣。

說到底,她只是術師,還是人,而非仙。所以,她做出的決定不可能完全正确。

道門求超脫,可又有誰能真正超脫?魔門求自在,可又有誰能真正自在?

既然誰都超脫不了,誰都自在不了,那便求個樂意好了。

“我暫時離開,你自便。”

陸離與蘇靈桓……

蘇城寒與溯蕭……

應該會不同吧……

靈纖牽着危倩倩的手向門外走去,慢慢合上了門。

光線随着門漸漸凝聚,一點點收攏,然後徹底成為斑駁。

阖門之時,借着細微的罅隙,靈纖看見蘇城寒坐回了原來那處,俯身落座于床邊。

她牽着危倩倩,走在廊上。

現下,這二人之間的事再也輪不到他人插手。她也不想管了。

蘇城寒走到床前,那日危亦桐将他從月夜荒林救回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那是他第一次被人抱在懷裏。

這人的溫度……溫暖了清寒月色。

這人的味道……漸成了銘心依戀。

蘇城寒伸出手,手指虛描過危亦桐的五官眉目。

他做這事時,還是一如既往的一派沉靜安然,仿佛這件事于他風輕雲淡,自然得好像一切自然之事。

然後他收回手,小心翼翼在危亦桐身邊的空位上躺下。

一如當年,形影不離,日夜相随。

不過這一刻,他還可以與他十指相扣。

握住危亦桐的手,蘇城寒閉上眼,唇邊微微漾起一絲淺淡笑意,似已有好夢。

————————

危倩倩:噫,我是不會告訴師祖,我已經偷偷看過了的。

☆、心魂迷夢一笑回

環顧四周。

房間內燃着檀香,有輕煙缭繞。

其中擺設簡單而清雅,既不見淩亂,也不會顯得小家子氣。

窗簾半斂半開,恰到好處的光線傳了進來。地面上光影一片斑駁,這房間寬敞,零星點點的疏影襯得幾份幽靜。

危亦桐的審美一向在水平以上,而且也不是喜好奢華的性子。導致曾經跟在危亦桐身邊很久的蘇城寒也養出了相近的審美。

兩人一喜青衣一好白衫,都是素淨的顏色。由此可見一斑。

寒氣一凜,青鋒已至。

蘇城寒垂眸,瞥了眼頸前的劍刃,不慌不忙地低聲喃喃一語:“至樂劍。”

複又擡眼看向不知何時到了自己面前之人。

那是一個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的男子。

一身青衣如洗碧,眉目俊逸滲着疏狂銳利,鋒芒畢露不加掩飾。

神情淡漠而又清淺,卻透着一股不易發覺的淩厲。陽光反射成長劍上的清光,映着他眼裏的亮色,剎那之間,冷冽在眼,冷冽入骨。

蘇城寒望着這樣的危亦桐唇角微揚,竟是笑了。

而危亦桐忍不住蹙起眉頭。

對于這麽一個莫名其妙地闖入自己房間的人,他自然帶着十足的警惕心。那人還在查看四周環境,他便先發制人地出劍。

只是看着這人,總覺得有幾分面熟,因而手下不由得留了些分寸。

誰知這人一點也沒有擅闖者被逮住的自覺。居然還能慢慢騰騰地喊出自己佩劍的名字,然後看看自己,突然又莫名其妙地笑了。

怪事年年有,不只今年特別多。

危亦桐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打量起這個奇怪的人。

看着到像個乖巧無害的,不過能無聲無息地跑到清玄殿首座師兄的住處來的人,危亦桐不會小看他。

他開口,聲音淡淡輕輕。

“來此意欲何為?”

聲音冷淡,不算多客氣的語氣,但對于不請自來者,不用講什麽客氣。

蘇城寒歪了歪頭,認真思考片刻。

這一動作,使蘇城寒偏離了劍鋒一點,危亦桐正打算重新逼近的時候,蘇城寒忽然說了一句話:“我喜歡你,自然是來追你回去的。”

危亦桐持劍的手一抖,險些握不穩劍柄,重新逼近的勢頭也猛地一滞。

這人的“喜歡”二字,為何會有如此分量,讓他心頭一顫?

危亦桐不解。有些迷茫,只是這迷茫很快被一股力量驅散開來。

“荒唐。”反應過來的危亦桐低喝一聲,“你到底如何闖入我清玄殿,又到底有何指教?”

危亦桐心裏升起古怪至極的感覺。

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蘇城寒從未對危亦桐有過半句謊言,他或許有時會保持沉默,但一開口說出,就絕對是真實。

此刻也不例外。

不管危亦桐相不相信,他都如實以告。

“你強壓心魔心魂受損後,心魂陷入自我休眠。這裏是你的心自行制造出的幻境,我試圖勾通你的心魂世界,以我心魂入你心魂來此。”蘇城寒從來不拐彎抹角,說話做事,都是簡單明了的風格。

危亦桐沉默下來,劍鋒卻依舊沒有移開。

他對這番話,只能說是半信半疑的。這半信還是基于蘇城寒确實來得很突然,也很不可思議。

以及……那一雙看着自己的如琉璃般的淺色眼眸,清澈安靜。

他斟酌許久,還是沒有全信。

蘇城寒的說法聽起來沒什麽大破綻,術師之界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

“以你心魂入我心魂?”危亦桐繞有興致地驟然展顏一笑,“說得挺輕巧,不知你我是何關系,竟是能以命相托嗎?”

他的記憶裏并沒眼前之人的印象,這人是何來歷也不能确定。

可若照此人說法,心魂一事可謂兇險,一旦勾連,一損俱損。一般陌生人誰會有閑心行如此險事?

這話沒有問倒誠實的蘇城寒。

蘇城寒一挑眉,帶着幾分炫耀:“我叫危蘇城寒。”

簡單直接,他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但蘇城寒直指本質的特性一覽無餘。

危亦桐一怔,簡直要直接相信這裏真的就只是一個夢境,否則哪來這麽突然的“認親”?

等等……不是叫危城寒,而是危蘇城寒對吧?

這信息量有點大,我要緩緩……

危亦桐最後還是收回了手中長劍。

這人的自稱,實在是在彰顯一個很讓他尴尬的身份。

他不得不強調:“再過三日,便是我與望玥師姐的雙修大典。”

我是即将要有道侶的人了,而且我的那位道侶不是你。

“哦。”蘇城寒波瀾不驚地應了一聲,“那正好。”

還不等危亦桐有什麽回應,蘇城寒自顧自地點點頭,像是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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