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 (8)
“終于有機會拆散了。”
對于其實很暴力不講理的蘇城寒來說,很多年前,他其實很想直接沖到清玄殿搶親。
奈何那時……他實在走不開,只能讓篷芷幫他送一封信。
歷史證明,送信這種文明的舉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母親說,求偶時就是要展現自己的美麗和強大。
他和望玥到底誰長得好看,他沒見過也無從比較,那就用實力追求!
雖是幻境,卻也是心魂編織,便宛若再現。
聽得蘇城寒直言拆散,危亦桐也不惱怒,反而大笑起來。
一雙眼睛漆黑似墨,他就這麽随意地說,音色帶着一股很多年後他在浮歡樓上高談闊論的清氣,勾起千層缱绻。
“現在我倒是真的信了幾分。”
他笑,挑眉哂笑。張狂得耀眼,睥睨縱橫的氣勢。這點卻并不似很多年後那身上一身矛盾,捉摸不透。
“蘇城寒,那麽你打算怎麽喚醒我?”危亦桐摸摸下巴,戲谑地打量着蘇城寒。頗有幾份無賴。
只是他墨黑的眸子裏,還藏着些恍惚。
蘇城寒,這三個字,其實比那什麽比危蘇城寒更熟悉。
脫口而出,好像已經不知何時,被他記入心底。
☆、凝眸處幾多回憶
Advertisement
危亦桐以手遮眼,微微嘆了口氣。
不能怪他做如此傷春悲秋之态,實在是頭疼的厲害。
這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蘇城寒,其行事方式之簡單粗暴,他無言以對。
你說正常人喚醒記憶的方法,難道不應該是各種套近乎,然後以熟悉的一幕幕打動對方,這樣才對吧?
可是……
蘇城寒不走尋常路。
你說你就這樣死死盯着我看,是什麽意思啊?
跟你從來沒見過我,新鮮得緊,所以要好好看看似的。
到底是你要喚醒我,還是事實是你自己失憶了?
等等……
新奇的光細細碎碎的藏在眼底,換是別人幾乎洞窺不出。
莫不是真的沒看過,所以才這麽看吧……
“蘇城寒。”危亦桐放下手,一擡眼就和蘇城寒的目光對上,想說的話不由一梗。
澄澈空靈的眸子就這麽望着他,那雙淺色眼眸幹淨得純粹,其間就映着自己的影子。
危亦桐觀察了一會,轉過身去。
“你不如和我說說,我們到底怎麽認識的?”危亦桐看了眼窗外,漫不經心地開了個頭。
目前為止,實在想不出來,自己會喜歡這家夥身上哪點?
蘇城寒低低地嗯了一聲,應聲時垂着眼睫,溫潤得像枚冷玉。
“我是被你撿回家的。”
蘇城寒确實是在認真回答危亦桐“如何認識”的問題,只是他的回答聽在危亦桐耳裏有幾分古怪。
危亦桐微微皺眉,有些不耐,心頭的煩躁來得莫名其妙,似乎是覺得這樣的答案根本沒有半點用。轉瞬之間眼中掠過的一絲冷淡之意。
“呵,我可沒有亂揀東西的習慣。”
蘇城寒敏銳得不像樣,幾乎剎那就立刻覺察到危亦桐的态度。
說到底,危亦桐從來不會這麽容易相信一個人。
他警惕着周圍一切,輕易不讓別人真正看到他的心。
固執建起高高的城牆,武裝起銳利的兵戈。驕傲地阻擋試探着牆外的人。
年少的他用無匹的鋒芒,後來的他用莫測的心思。
早年家破人亡、四處流浪的經歷,讓他變得格外吝惜付出,卻也懂得珍惜。
偌大房裏的一時空氣凝結成冰。
蘇城寒怔了怔,道:“我是……”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危亦桐認不出來了。
其實之前他總是在害怕危亦桐知道的。他們之間的對錯是非亂成一團,要是清算起來,也難以理清。
門兀然之中被輕輕扣響了兩下,蘇城寒頓了頓,話頭不得不止住。
危亦桐墨黑的眸子看了看蘇城寒,又繼而看了看門扉。清瘦的手默默撫上那镂空的木窗。
又是兩聲扣門聲,這次還有外面傳來的女聲:“再不開門我可就用腳踢開了!”
危亦桐笑了笑,揚聲道:“若是你賠的起,只管踢啊。”
蘇城寒瞬時悟了來者何人。竟然也不閃不躲。
危亦桐也不反對,緩緩走近,然後開了門扉——
一套衣服被硬塞了過來。危亦桐下意識接住。
“諾,靈纖師叔讓我帶過來的。雙修大典上要用的禮服,不合身的話還要再改改。”望玥落落大方地邁步走了進來。
走到單身弟弟的房間,她還是很随便的,這也是很多人誤會她與危亦桐關系的原因之一。
然後……
望玥和蘇城寒對上了。
蘇城寒和望玥的會面,氣氛出乎意料的平和。
蘇城寒只是看了眼望玥,然後垂下眼眸。剛剛升起的戰意,一瞬間就熄滅了。
那種默默懊惱的樣子,危亦桐又覺得不可思議地眼熟。
望玥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番,自言自語道:“奇怪,居然有人在。”
然後不客氣地用手肘撞撞危亦桐,好奇地問道:“這是哪脈的弟子?”
她是北元長老的弟子,對清玄殿中域一塊兒的弟子認識的不多。此時遇上陌生人,也不以為意。
只是奇怪素來沒什麽朋友的弟弟是怎麽突然多出一個親近之人的?
“南蒼一脈。”蘇城寒竟也認真答了。
危亦桐心忖,這估計是實話。
原來是南蒼……那邊的……
心底快速掠過什麽,只是抓不住頭緒。
“哦~”望玥拉長了嗓音,斜眼看見危亦桐有些心不在焉,作為一個知心的好姐姐,她覺得自己瞬間明白了什麽。
有貓膩!
剽悍的姐姐大人一向很自覺:“你們這是看對眼了,但是奈何有我這麽一個攔路虎在,只得苦戀不得相守?早說嘛,要不我退位讓賢?”
“咳咳……”危亦桐幹咳兩下,瞥了眼蘇城寒,淡淡道,“是這樣的……”
他簡單解釋一二,也不瞞着望玥。
不論是在現實,還是在心魂衍生的幻境中,望玥的脾氣都是一樣的。
沉默片刻,望玥一挑眉,笑道:“這事有些新奇。這個幻境也太完美了,不像是自我保護而編織出來的。照理來說,不可能有這麽穩固的幻境,弄得我也不好判斷。”
這麽一說,她似乎也來了興趣,直接找個座位坐下來。
“嗯,我覺得我自己的記憶非常清晰,沒有什麽不合理的漏洞。出現這種情況,如果是幻境,應該是近乎自成一界的那種。”望玥眉飛色舞,興奮道,“這種幻境要想形成,絕對要有陰陽類的本源才可以的。這可是傳說中的東西……”
蘇城寒一怔,道:“是混沌本源。”
他想起進入心魂的主意還是望玥提出的,再看看盡管當初之時匆匆一面且現己以時隔多年卻還是可以認出的那張臉。
“混沌?”望玥低聲念叨兩聲,蹙眉思考起來,“難怪難怪......”
危亦桐閉了閉眼,沒說什麽。
一股倦意湧上心頭,不知因何而起,直讓他覺得頭暈目眩。
爆裂開來的白光,呼嘯而來,光芒奪目到映射進了瞳孔深處,碎落的瑩點散漫開來。
潰散的光芒,泛起了長長的漣漪。
模糊的視線中唯一清晰的是一雙安靜專注的淺色眼眸。
危亦桐搖搖頭,再睜眼時,眼底清明一片。
卻是于此時,再與蘇城寒四目相對。
兩人眼神裏,一者複雜難言,一者純粹清澈。
相同的是,都有對方的影子。
依舊沒有記憶……陌生又熟悉。
燃香一縷無聲,風流低緩,繁華競逐。剎那凝眸,看去心底。
☆、但願君心似我心
“今天是什麽日子?”望玥氣定神閑地瞅了一眼危亦桐手裏的信,一副事不關己看好戲的姿态,轉而看了眼蘇城寒,樂呵呵對危亦桐道,“你的風流債竟是趕到一起去了?”
就在剛剛,危亦桐的房間又來了一位訪客。
半大的狐耳少年送來了一封信。
師弟樓溯羽,拜入老師門下就這幾年光景。
樓溯羽剛來是尚且還在不能控制妖型和人型轉化的年齡。
當年知道危亦桐失去從小養着的小狗後,望玥心中的“溯蕭”不過還是很多年前調皮愛玩的七弟“危亦桐”,作為一個好姐姐,她陸陸續續送了不少毛絨小動物給危亦桐聊以安慰。
試圖讨好清玄殿大祭司徒弟的不在少數,一時間,危亦桐迅速收獲了各種毛絨小動物。
只是危亦桐換着養了好幾只,都是養個一段時間就轉手送人去了,誰也說不準他到底是喜歡小動物還是不喜歡。
靈纖知道自家徒弟養小動物的習慣後,在某天拎着一只白毛狐貍丢給了危亦桐養。
這只白毛狐貍就是樓溯羽。
接手養了這個師弟後,危亦桐忽然就不養小動物了,別人送來的也全部直接退還。
望玥只以為他這是想開了,安慰夠份量了,就不送了,跟風的便也消停下來。
樓溯羽乃是半妖之身,清玄殿雖允許半妖入門,可到底身份上會有幾分尴尬。
有了危亦桐這麽一個聲名顯赫的師兄在上頭罩着,樓溯羽雖然依舊養成了謹慎刻板的脾性,但日子卻過得還算不錯,至少沒長歪。
是以樓溯羽得知望玥師姐已經先行一步尋了危亦桐,送信便也只送到門口,說什麽也不入門。
他送完信就離開,倒也省了一些麻煩。
只是展信看後,危亦桐眼前瞬間一幕奇怪的畫面,浮現密密麻麻滿眼的“喜歡”二字。還不待細想,便消失無蹤。
眼前還是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字跡清麗隽美,寫着漂亮的簪花小楷。
“我喜歡你,可否給我幾年時間,讓我來成為你的道侶?”
危亦桐看着手中的信,莫名覺得這肯定不是什麽風流債趕到一起去!
他哪裏有什麽風流債?
有望玥這樣一個性格“剽悍”,且清玄殿內地位頗高的擋箭牌在,偷偷暗示愛慕之意的是有,直說的卻是從未有過。
剛剛師弟送來的這封信上的內容,絕對他是第一次收到的告白。
而且寫信的人一點信息也沒留,這告白當真沒頭沒尾的。
他本想随口一句“莫名其妙”,話到了嘴邊卻不知為何驟然停住。
蘇城寒從剛剛樓溯羽敲開門後開始就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蘇城寒沒說話,望玥唯恐不亂似得接着道:“就是不知是誰有這種膽子,在這種時候送來這樣的信?”
她挑眉笑着看着蘇城寒,一副“來啊,快吃醋給我看”的樣子。似乎很樂于看這個明顯和弟弟有“不得不說兩三事”的家夥的好戲。
誰知蘇城寒抿抿唇,不緊不慢地開口回答道:“是我。”
望玥一愣,思索一圈明白了過來。該是這個世界的蘇城寒。
片刻後大笑起來:
“好家夥,我喜歡。要不你甩了溯蕭這小子,跟了我如何?”
危亦桐心裏隐隐覺得有哪裏不對,似乎在他心中五姐說的不該是這句話,而應該是別的什麽才對。
可以他對五姐的了解,這話也确實合乎五姐的性子。
至于蘇城寒坦然承認這封信的出處源于他,危亦桐反而覺得理所當然,甚至連之前“莫名其妙”的感慨都沒有了。
只有蘇城寒這種人,不管人情世故。才幹得出在人家雙修大典前夕還特意送來一封“可以不和別人結為道侶,考慮考慮我嗎”的信吧?
危亦桐有些失神,記憶和記憶錯綜複雜,混亂成一片。一幀幀跳過,快的讓人頭暈目眩。
蘇城寒聽了望玥的玩笑話,搖搖頭道:“還不夠。”
溫柔的嗓音裏有幾分淡然。一副“我看不上”的态度。
他們的對話,于危亦桐來說,似在錯亂中穿梭,雜亂交織。
望玥聽得一頭霧水,疑惑地看看危亦桐。
不夠?不夠什麽?
拒絕的意思望玥是看出來了,可是這是在嫌棄她不夠漂亮還是不夠溫柔?
危亦桐回神定心,睜開眼,一片,清明,連半點模糊都沒有。
他卻是一眨眼就明白過來蘇城寒的意思。
他和望玥雖是姐弟,但在清玄殿內,他們素來以道名相稱,只有私下才依舊姐弟相稱。
所以剛剛望玥是以“溯蕭”稱呼。
五姐性子爽利,卻是剛中有柔。看出一點端倪,但對蘇城寒和自己的關系究竟是哪種存在質疑。幾番話半是玩笑半是……
而蘇城寒怕是知道了自己和五姐真正的關系,是在說“姐夫”這個身份不夠。
你就只沖着“道侶”的身份去,是吧?
危亦桐失笑,看了望玥一眼,微微颔首。
望玥便也不去深究,只是又好奇地問道:“那現在你們打算如何?”
危亦桐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并沒有直接回答:“想來最近幾天你也頗為忙累了,何不好好休息,我可不想殿中的藥師又來找我的麻煩。”
望玥若有所思地盯着危亦桐看了一會兒,眉開眼笑道:“知慕少艾,啧啧。”
“這就不勞煩費心了。”危亦桐将手中的信一折,放在書桌上,随手用硯壓住,大大方方地坦然一笑,“莊周夢蝶,是耶非耶,一切盡在我心,你且自顧去吧。”
望玥幹脆利落地轉身往外走,到了門口,想起了什麽,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你這話說得有幾分玄味,卻不似你該有心境。”
“如何才是我心境?焉知五姐你忖度的不是你之心境?”危亦桐似笑非笑,如溶化于冷月的明晖,煙雲擦眼,似生瞬滅。話語裏沒有似之前那般避開“姐弟”之稱。
房裏萦繞着輕煙,騰騰缭繞。
望玥凝望他半響,啞然無語。
最後只得擺擺手,推開門扉。
“你這小子……”
戛然而止,沒有後半句。
尾音中便只剩,蘇城寒和危亦桐相對而立。
前者擡手抓住對面人上衣的一角,沒了下文。
後者挑眉看他,不知緣由地就笑了笑。
見危亦桐沒有避開,蘇城寒向前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似有枷鎖,已将二人牽連在一起,卻又莫名地被一層界限相隔。
蘇城寒耐心十足地侵蝕,在一點點試圖打破這個界限,緩慢卻絕不遲疑也沒有退縮。
他定定看了看危亦桐,一如既往,專注而安靜。
“亦桐?”
蘇城寒的咬字方式透着股奇特的味道。吐字清晰,不緊不慢,機械淡漠,宛若木偶。
只那眼神終究不是無心無意,無悲無樂的眼神。
話語裏也帶着淡淡的疑問和期待。
“我真弄不明白。”危亦桐忽然輕笑一聲,看着對方清秀素雅的臉龐,淡淡道,“你明明什麽事也沒做,我居然還能想起來?難道這世上真有刻骨銘心魂牽夢萦的說法?”
說這後半句,他微微蹙眉,顯得很是苦惱困惑。
只是這苦惱困惑,不經意之間帶上他浮誇的演技,讓人一看反而糊塗了他的真實意圖。
能一眼望出真實的,貌似也唯有一個蘇城寒。
淺色的眼眸,如星光朗照,色彩一變,喜悅,亮得耀眼。
危亦桐忽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
蘇城寒并不是什麽也沒有做過。
這世界上既然有人能用熱烈炙熱使其銘心,自然也能有人用溫淺固執使其刻骨。
蘇城寒已經用了漫長時間,來成全今日。
作者有話要說: 知慕少艾
語出《孟子·萬章上》,全句為“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
意思是人在小的時候,心裏是傾慕父母的;到了長大後,知道男女之情了,則會戀慕年輕美貌的人。
這裏算是望玥打趣危亦桐,她做為姐姐,還要被趕了。
☆、定不負君相思意
可笑衆生色相、十丈軟紅,總有諸般妄念和魔障為屏,那些被說出的不一定真實,未說出的不一定就不存在。
即使是現在,危亦桐也不懂自己對蘇城寒到底是怎麽樣的感情。
蘇城寒對他而言固然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可面對蘇城寒時,那話本裏對各種陷入戀愛中的人物心情如何如何激動的描寫,他尋思了一下,卻是半點沒有。
有些感情是說不出口的。
仿佛無論用什麽樣的辭藻去修飾,只要說出了口,便失了起初藏在心底的那般味道。
蘇城寒能說出的也不過是單調的“喜歡”二字,危亦桐發現自己卻連這兩個字都懶得說出。
他也拿捏不準這是否就是同蘇城寒一樣的“喜歡”。
幼時的相依為命,少年時的形影不離,到後來的天各一方,和再見時對面不相識,磕磕絆絆一路糾纏,在懂得情為何物之前,他們就已經是對于彼此來說最親密的存在。
危亦桐不過試着放下了各種束縛,學會把感情換一種回應方式而已。
“老師讓你來的?”危亦桐漫不經心地起了個話題。
他這次可算是闖大禍了,擅自進入羅夏淵,一手促成了羅夏淵的崩潰。
算起來,這所作所為,完全符合魔門護法這個身份,不知道老師會不會生氣地真的直接把他驅逐出門?
哦,對了。他已經被驅逐過一次了,沒有第二次了。老師只能憋屈地認了。
蘇城寒聞言頓了頓,突然就伸手抱住了危亦桐,把臉埋入肩窩,抽了抽鼻子,努力嗅了嗅。仿佛這樣,他才能安心下來。
那般朦胧而旖旎——于微垂的眼簾下。
然後他老老實實回答道:“五姐寫了信過來。”
危亦桐擡手回摟住他,輕輕拍拍他的背,打趣笑道:“改口挺快啊。”
別以為我不知道,剛剛還一副文鬥武鬥随時可以的架勢,結果瞬間偃旗息鼓。
想到這裏,危亦桐心裏有點別扭,剛剛送走一個五姐,又來了一個:“那五姐怎麽說?”
蘇城寒沉默片刻,擡眼看向危亦桐,慢慢道:“壓制心魔。”
危亦桐定定地望着對方的清澈的眼眸,愕然無語。
他的心魔,他的夢魇,不過就是那場月夜下的血染。時時刻刻提醒着他的無能和弱小。
他不能忘,也不想忘。
其實人心皆有魔障,靜心正視,便不會着相。尤其他本天生劍心,通明無妄,若不是這心魔強大得不正常,又被五姐牽連,他也不至于如此。
“我曾分你一半混沌本源。”蘇城寒說得不快,甚至有些慢條斯理,似乎每一句一字都在認真斟酌,“心魔屬陰,被滋生壯大,因而劍心蒙塵。”
危亦桐在知道蘇城寒混沌身份時,早有猜想。也明白了為何自己道魔雙修卻沒有出現經脈混亂的情況了。
混沌本源得天獨厚,是混沌一族特有的天賦。配合它們一族無善無惡的天性,恰到好處。
而自己沒有能力控制潛伏在體內這一半混沌本源,也不像蘇城寒這般心如赤子。得了雖然有好處,也自然有了各種弊病。
說到這裏,蘇城寒停了停,這才淡淡道:“需由我引導本源停止對心魔的幹擾。”
危亦桐唇角勾起一抹異樣的淺笑。
“當初五姐雖被靈桓師伯所救保得性命,但也被妖毒所侵,時常受蝕心之痛。”危亦桐忽然說起了仿佛與之前話題無關的閑話,“靈桓師伯利用北域極寒,花費幾年時間,這才替五姐穩定了毒素。只可惜,毒素已成頑疾,難以根治,五姐生性要強,不信這個邪,便開始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試圖找到自救之法。最後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并不只限解毒,有些甚至還只屬理論,她一直想找人幫她實踐一二。”
蘇城寒乖乖地“嗯”了一聲,手上用力,卻是抱得更緊了。
危亦桐笑道:“抱這麽緊做什麽,我們不能這樣抱一輩子不放手吧?”
蘇城寒的回答有幾分懵懂,也有幾分固執:“為什麽要放手?”
是啊,為什麽要放手?
危亦桐一怔,心裏漾起一層淡淡的漣漪。
他心忖,這大概就是“喜歡”吧。
心頭一動,低頭在蘇城寒的唇角輕輕落下一個吻。
危亦桐發誓,他的初衷非常純潔。
奈何他剛剛退開,蘇城寒忽然擡手摟住他的脖子,一把就啃了上去。
相信他,真的是啃!
猝不及防之下,他有點兒懵。
這邊蘇城寒好像覺得不夠似的,吮吸着他的嘴唇,然後緩緩卻又堅定地試圖挑開他的牙關。
由于動作極為的青澀,所以始終沒有成功。
危亦桐從短暫的愣神裏脫身,哭笑不得地看着蘇城寒不得要領地亂啃。
蘇城寒終于停止了動作,稍稍讓開,眉頭微皺,眼神裏有一絲困惑和挫敗,像是遇到了什麽難題一樣。
危亦桐一挑眉,笑了笑。
“怎麽?”危亦桐很是關切地問道,不過這關切裏面又存了幾分故意戲弄的心思。
蘇城寒看了看危亦桐,他現在很郁悶,卻也看出來危亦桐似乎心情不錯。
“為什麽這次不對?”溫潤的嗓音像是潺潺流水,清清湛湛,卻透着一股是嚴肅認真的疑惑。
危亦桐注視着蘇城寒的眼睛,忍不住笑出聲來:“要我教教你嗎?”
蘇城寒雙眸一亮,安靜專注地望着他,琉璃淺眸蘊滿了期待與情意,浮現點點細碎流光。
危亦桐的吻毫不客氣地落在了蘇城寒的唇角……
慢慢地掠過,一點點地吸吮着唇瓣,力道不輕不重,漸漸探入,從輕觸淺嘗到攻城掠地。唇齒相依,難分難舍。
被吻得暈乎乎的蘇城寒,就是沒有閉上眼睛,只恍恍惚惚地望着危亦桐,
等長長的一吻結束,兩唇分開,淺色的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層水光,蘇城寒低低喘了喘氣,平複着自己因為長吻顯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亦桐……”像是呢喃,蘇城寒輕輕地喚着他的名字,手指緊緊竄着危亦桐胸前的衣襟。
“嗯。”危亦桐低低應了一聲。
那一襲青衣,凝成心頭萬般相思,終與月白相疊。
☆、是很正經的修煉
蘇城寒的學習能力還是很不錯的,重要的是他有顆熱愛這門課程的心。
有的時候,我們必須相信興趣才是最好的老師。
這才剛緩過氣來,蘇城寒就迫不及待地把從危亦桐那裏學來的新東西付諸行動。
他像是只小動物,伸出舌頭認真地輕舔着,細細描摹危亦桐的唇形,小心翼翼地用舌頭撬開牙縫探入。
在必要的時候,危亦桐也有着十足的耐心。明明知道對方想要什麽,可他偏偏忍不住逗逗他。
于是,危亦桐沒有推拒也沒有回應,就這麽好整以暇地由着蘇城寒實踐。
像是釣魚時候,等着魚兒咬鈎還不夠,還要遛魚。
線繃得過緊可能線斷竿折,過于松弛則失去控制,魚得勢而逃。
等到魚兒消停了,抄網起魚上岸,然後煮着吃。
而蘇城寒乖乖地被眼前的誘惑所引誘,上了鈎。
趁着蘇城寒稍稍讓開,危亦桐伸手攬住了蘇城寒,然後一用力将人帶倒在床上,奪取了主動權。柔軟的唇瓣被他銜住,輕咬含吮。
蘇城寒後背抵上了床板,眼角微微泛着一抹紅,淺色眼眸潋滟溫軟,連呼吸的節奏都亂得不成樣子。
他的熱情實踐被危亦桐這麽一打斷,微微有些茫然,一時間愣愣地忘記了動作。
危亦桐看着他的樣子,頓了頓,支起身子,輕笑着道:“你确定要在這種時候發呆?”
那笑聲低而有磁性,入耳後,蘇城寒只覺得從自己的耳朵到全身都在微微顫栗。
他終于重新想起來現在的狀況。
蘇城寒盯着危亦桐的臉,歪歪頭,真誠地問詢着,像是無意識地邀請。
“繼續嗎?”
聞言危亦桐劍眉一挑,眉目間透露出桀骜的絢麗鋒芒,開口問道:“你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嗎?”
蘇城寒眨眨眼,絕不敷衍地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望玥來信所描述的步驟,然後鄭重其事地應了一聲:“嗯。”
說完後蘇城寒頓了頓,補充道:“接下來是脫衣服。”
蠢萌蠢萌的蘇城寒嘴裏一邊說着,手上也一點都不含糊地開始扒衣服。
“……”
這家夥絕對肖想了無數遍,不然為什麽動作如此流暢?
這是怎麽做到的?
不過一個愣神的功夫,蘇城寒不僅把自己扒了大半,還把危亦桐也扒了大半。
淩亂的衣衫鋪散開來,危亦桐附身侵上,伸手和他十指交扣,青絲垂落,不分彼此地糾纏在一起,缱绻融洽。
危亦桐似笑非笑地湊到蘇城寒耳側吹了口熱氣,就着他耳邊說了一句:“然後?”
尾音稍稍揚起,浮誇地表達着他的疑惑。卻讓人聽得身心都酥軟起來,像是有一張網鋪下,動彈掙脫不了。
網中的魚兒,也一點也沒想過掙紮。
蘇城寒沒有回答,只是偏過頭呆呆地望着身邊的危亦桐。
危亦桐現在的外貌,是二十出頭的模樣。他沒見過這個年齡段的危亦桐,眼前人的眉眼熟悉入骨,也有着幾分新奇。那是他不小心錯過的時間,是他的遺憾。
情愛之霸道任性,恨不能徹底擁有一個人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我覺得我在做夢。”蘇城寒喃喃自語道。
他的神情恍惚懵懂,平和溫潤的五官抹上豔色,自成一派風韻。
他是紅塵不染的混沌,世間的一切色彩無論黑白都與他相絕。天生一顆赤子心,人間衆相他旁觀透徹不近分毫。
唯有……
蘇城寒手臂圈了過去,忍不住用臉蹭了蹭危亦桐。
唯有這個人,是他的色彩,是他的依戀,是他想守護跟随的對象。
危亦桐明白了他的意思,細碎的吻落在他的眼角額頭。又漸漸向下,舔吮着他的鎖骨、頸項和喉結
蘇城寒睜着眼,柔韌的身體舒展,四肢也已經毫無防備的攤開,像是對着親密之人露出柔軟肚皮的小動物。眼裏盛着幾分情~欲,但更多的是他對危亦桐的戀慕和信任。
到危亦桐前戲做得差不多,一根手指試探地探入開始擴張時,蘇城寒才恍恍惚惚地回想着下一個步驟是什麽來着?他一邊迷迷糊糊地想着,一邊擡起雙腿勾住危亦桐的腰。
進入時,危亦桐也被那緊窄溫軟晃了神。
從未體驗過的酥麻從結合處蔓延到全身,蘇城寒弓起身體,下意識迎合着。
這種感覺對他們來說都有點陌生,像是相互追逐輪轉的黑白兩儀終于拼合到了一起,自靈魂深處合二為一。
兩人各自體內一半的混沌本源被引動,相互和鳴。
屋內呼吸交纏,兩人因下身的動作而深深喘息。
皎皎月兮,何日耽矣。天涯萬裏,此心一知。
皚皚雪兮,何年有意。說彼平生,終不離兮。
☆、若為紅塵路相随
曠文許久,我錯了。
第一縷天光,突破暗色,穿梭過雲層,落在飄渺山峰,暖暖地灑進了閣樓廳殿。
窗頭濡染的流光,鍍上晨間朦胧的暈色。
蘇城寒醒來的時候,危亦桐不在身邊。
睜眼的剎那,他便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躺在床上的人并沒有什麽驚訝或者失望的感覺。
沉靜如水的目光從床頂移開。
他總是相信的,看不到人就去找,只要他記着那個人的氣味,無論如何都能找到的。
一路跌跌撞撞地追逐過來,只要目标明确就不會有驚訝和失望。
精致镂空的古色扶手椅,仙風流溢間,清幽古韻延綿。
青衣佩劍少年模樣的危亦桐,端坐在椅上,扶着額頭,看起來甚是苦惱。
他面前是一杯茶水,卻不去啜嘗,只微微皺眉望着茶中碧波。
“啊,你來了?”危亦桐看了眼找來的蘇城寒,眉目稍稍舒展,唇角勾起一抹笑。
蘇城寒定定地凝望地看了危亦桐一會兒,才從喉間輕輕吐出一個“嗯”字。
蘇城寒沒有開口問為何他們還在心魂之夢裏滞留。
危亦桐也沒有去主動解釋。
說來也奇怪,一場歡愛過後,本該十分溫存百般纏綿。這兩人卻平淡的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
看上去大概是誰都沒有注意到這點,但其實是危亦桐自己覺得,他壓根沒有如何談情說愛的經驗。按照話本裏的敘述,讓他像一個毛頭小子一樣說幾句口頭上的甜言蜜語這種事完全做不到嘛,還不如故意表現得淡定一點,免得無言尴尬。
于是,懵懂的蘇城寒在盯着危亦桐看了片刻,茫然間莫名其妙地領會到危亦桐的複雜心理。
蘇城寒快速篩選了他所理解的所有詞彙,最後把危亦桐這個表現定義為人類詞彙裏的“害羞”二字,體貼地保持沉默。
就是不知,如果讓危亦桐知道蘇城寒這麽古怪的給他下了這樣的定義,又會是什麽心情了。
言歸正傳,這裏明顯是女子的房間。
寬敞的房裏垂懸着長密的卷卷流蘇,精繡的錦緞鋪陳成的床單上,碧羅衫的渲染點點滴滴暈開。
必不可少的梳妝鏡前坐着一位身穿白色單衣的女子。
木制梳子停在鋪散的青絲間,定格成靜态的畫面。
危亦桐和蘇城寒打個招呼後,便繼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這個女子,表情裏依稀有幾分凝重。
他在看的,是他的五姐。
危亦佳,或者說是——望玥。
要說危亦桐真正在乎的人,其實也就那麽幾個,望玥無疑是其中之一。打小他們兩人的關系就很親密,後來更是成了彼此在世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