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9)
上唯一的親人。
危亦桐這個人很是任性,他想到了什麽就去做,誰也改變不了他的主意。
當初他将錯就錯要同望玥結為道侶,而就在他和望玥的“雙修大典”前一天,魔門天玑不知如何就混入了欽天閣,處心積慮地破壞了這場道門矚目的盛事。
望玥體內的妖毒被引動,性命垂危。
危亦桐當日趕到時,毅然選擇了像靈桓師伯曾經所做的那樣,将一部分妖毒渡到了自己身上。
靈桓師伯為了幫望玥穩定妖毒,借用北域極寒,也花了兩年時間才做到了這一步。
而危亦桐奇跡般地立竿見影地減緩了妖毒蔓延的速度。危亦桐雖然不清楚原因,但還是為五姐得救而高興。
月夜下的血色夢境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危亦桐能感覺到自己越來越控制不住心魔的躁動。那個時候他已經很少出劍了,劍心不穩,如何與劍通靈?
然而那一天,夢境與現實卻恍惚中重疊——幽幽冷夜裏的血色。
失控的他差點毀了望玥的住處,也幸虧老師及時趕到。
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老師發現了自己體內另一半混沌本源,也知道這來自何方。
等他清醒過來,望玥已經被秘密送回北域,繼續利用北域極寒壓制毒素。而明面上則是因修習禁術被判幽禁。
老師對他的情況很苦惱,心魔肆意不受控制。
危亦桐便果斷選擇嘗試道魔雙修。
魔門随心重執,心魔執念反而對功法有所裨益,而魔門功法也對心魔的控制有一定作用。
危亦桐當日并不知道自己體內的混沌本源存在,只是全當一試,道魔雙修的後患無窮,他也任性而為,可謂極其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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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修習魔門功法,而對于天玑的出手原因,清玄殿也沒人想的明白。危亦桐幹脆就向老師提出了演一場戲,混入魔門弄清楚真相。
于是被幽禁的望玥妖毒爆發,大祭司靈纖“見死不救”堅決不肯釋放望玥讓她接受治療,望玥随即“去世”,清玄殿首座大師兄“溯蕭”一怒而叛出師門,與大祭司恩斷義絕。道門為了“遮羞”,聲稱溯蕭走火入魔而亡,将其載入清玄榜。
而魔門守墨宮同時多出了一位與天玑護法不和的新護法“開陽”。南域落方城也在不久後多出了一座浮歡樓,人們能不知道浮歡樓老板的名諱,卻不會不知道樓上有位說書先生名叫危亦桐。
危亦桐忽然覺得耳邊癢酥酥的,溫熱的氣息輕輕噴灑。
側過頭望着那澄澈如琉璃的雙眸,近在咫尺,淡色瞳孔裏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蘇城寒不知何時靠了過來。
“怎麽了?”危亦桐漫不盡心地随意問了聲。
“我陪你。”
蘇城寒這三個字是一字一頓地說出的,他的咬字素來很重,清晰卻怪異。只是因為嗓音溫潤,使其添了幾分韻味而有所彌補。
那個一直淡漠的蘇城寒,此時唇角噙着輕笑,仿佛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只是溫淺笑對。
那懸在心頭的遲疑,剎那間磐石落定。
他已經可以離開心魂幻境,卻還沒離開。大概是因為這裏一切都還沒發生,一切都有周轉的餘地,這裏如此真實,就像是另一個世界,或許他可以在這裏改變一些事。
層層疊疊的時光輪軋之後,他失去了太多,他安于現狀,便以為不想被傷害就不要付出,不想被舍棄就不要去擁有。
若阻止那時的天玑,沒有了望玥的毒發,沒有了他的“叛出師門”,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術師求仙問道博一個自在解脫,他卻生就一顆紅塵心,七情六欲一樣不缺。
“如果”是一種誘惑,即使不辨真假,它也依然有這種魅力。
幸,這種誘惑,終歸是虛妄。
他還有一個無論他是夢是醒,都固執地相随的蘇城寒啊……
那樣靜谧——波瀾不驚,專注純粹。
“我們該回去了,不然老師要發飙了。”危亦桐瞅着蘇城寒打趣道。
一邊說着,一邊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握住了蘇城寒的手。
“其實我有一個問題覺得有點好奇。”危亦桐浮誇地表達着他的好奇,無辜地眨眨眼,“這個時候的你在哪兒呢?”
蘇城寒一愣,然後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在蛻變。”
混沌一族剛出生時的形态是随母方的,在脫離幼生期的時候有一次自主選擇形态的機會。
母親為何會選擇犬類的形态他不清楚,但他選擇了人。
一襲天青就是他念念不忘的色彩,除此之外,一無所求。
層層轉動的因果,時光荏苒,那個人是他心底的光芒。
危亦桐或許懂了,又或許沒懂。他沉默片刻,若無其事地笑笑:“原來如此。”
只是手上卻是握得更緊了。
他記得的。
“你在紅塵我便為人,你往蒼穹我便求道。”
☆、清玄殿裏說是非
生不過一場大夢,醒時已是換了人間。
羅夏淵出現如此重大的事故,清玄殿不可能無動于衷。但人多了便會産生分歧,聚在一起的各個長老對此事抱以不同意見。
有的人覺得應該徹查此事,找出破壞羅夏淵的真兇;有的人認為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挽回,就應該把精力更多地放在如何修複羅夏淵上;好戰分子更是直言此事定出于守墨宮之手,應當做好與魔門開戰的準備。
亂糟糟的發言擾得靈纖有些頭痛。
她坐在屬于大祭司的位置,高高在上,一言不發地看着底下的鬧劇,好似安靜地欣賞着浮世變幻,眸光溫和卻毫無暖意——如坐神壇。
“安靜。”語氣平淡,清麗嗓音猶如二八少女。乍一聽去,還以為是少女不耐的嬌嗔。只是這般簡單的兩個字,全場驟然安靜下來。
靜鬧只在一刻剎那轉化,如同風起雲停不過是手掌翻覆之間。
清玄殿皆知,這位大祭司自繼位起,道門便陷入了多事之秋。這般大事小事層出不窮,也虧得靈纖頗有手腕,才讓清玄殿上下沒出過什麽大亂子。
“守墨宮那邊是什麽意思吾不管,魔門蹦噠那麽多年,依舊是一盤散沙。”說到這裏,靈纖撇撇嘴,有幾分不屑的意味,繼續風輕雲淡道,“一群桀骜不馴之徒湊在一起只會相互扯後腿,陸離想來吾清玄殿鬧事,打回去便是。”
當年的老大祭司只有蘇靈桓和靈纖兩個徒弟,有着“清玄之劍”美名的蘇靈桓才是衆人心中清玄殿的繼承人。
靈纖雖然也足夠優秀,但她所有的光芒都被蘇靈桓遮擋住了,人們下意識無視了她。偏生最後繼位的是這個看似天真爛漫的靈纖,蘇靈桓不過是擔了北元長老之職,清玄殿上下其實還曾對有靈纖諸多不服。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靈纖依舊是穩穩地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沒人能動搖她的地位,哪怕分毫。
“尋找真兇這種事暫且放下,宋長老,修複羅夏淵的事就交給你了。”靈纖有些不耐煩似地揮揮手,狀似随意随便指定了一位長老,然後便就此打住這個話題,露出思索的神色,“至于陸離公然血祭複活吾師兄的事,你們怎麽看?”
在場之人無不被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大祭司吓了一跳。
雖然有幾個年齡大點的心裏早有幾分猜測,但靈纖這麽大大方方公然說出還是讓他們有點接受不能。
蘇靈桓和陸離當年那點破事被這兩個不擅長談戀愛的家夥上演成勢不兩立的爛俗橋段,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兩人曾經傾心相戀過。
現在敵對的魔門複活了清玄殿曾經的最強之劍,想想就覺得……這其實也不能怪他們滿腦子陰謀論。
“咳咳,大祭司,恕我直言,如果聖主陸離血祭複活的是蘇靈桓前輩,那麽事情可能會比我們想象的複雜的多。”有人站出來大膽地表達出他的意思。
靈纖坐在首座,漫不經心地笑了笑,輕輕敲擊扶手兩下,才開口道:“說來聽聽?”口氣像是對故事充滿好奇的孩子。
“利用極陰之時完成血祭而且時機把握如此準确,不僅說明陸離已經準備多年,也可以看出我清玄殿裏出了內奸!”說到這裏,他停了停,環顧四周一圈,才道,“且不說這種血祭需要擁有蘇靈桓前輩的殘魂和精血,而魔門之人是怎麽得到的?就說說羅夏淵剛剛出事,陸離就出現,這明顯就是有人裏應外合!而血祭複活的人,究竟還算不算我清玄殿的蘇靈桓也有待商榷。”
一片寂靜,在場的各位長老紛紛神情沉重地思索着。內奸是一定有的,更重要的是蘇靈桓被魔門複活,到底是否會執劍對準清玄殿呢?
“哈哈……”
痛快的大笑聲打破了沉默,這真是突兀而怪異的歡樂。
偏偏這個笑得好像肚子都痛了的人是他們的大祭司。
靈纖坐在座位上,捂着肚子弓身大笑,一點也補顧及在場的氛圍。
剛剛慷慨陳詞的某位頓時臉黑。
靈纖笑了好一會兒才像緩過來了一樣,笑眯眯着随意道:“不不不,不要誤會吾只是覺得世界上的聰明人還是挺多的。”
“師兄的劍永遠不會對準清玄殿!”她異常篤定地補充道。
“哼,大祭司,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這話已經有些冒犯的不敬了。
靈纖絲毫不介意一般,懶懶地靠着後背,輕松反問道:“感情用事?吾聽不大懂呢。”
這般肆意,這才讓他們想起來,大祭司也是一名劍修。
立刻有人跳出來轉移話題:“靈桓前輩終究是我道門之人,我們應當相信他。而魔門安插在我道門的內奸才是絕對不可姑息的。”
“找出內奸才是當務之急。”
“是啊是啊,極陰之時已至,我們不能把危險留在內部。”
衆人紛紛嚷嚷着,既然大祭司如此堅持,他們自然也不會傻到去反對,出了事全是她的責任便是了。
“不必了,極陰已至,各位還是準備分往五域鎮壓妖魔怨靈才是。”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
議事堂的門口站着一位青衣狐耳的青年,五官精致但一臉嚴肅,活像糟蹋了這副好皮相。
“樓東玄,攘外必先安內。”有人不服地回答。
雖然都是長老,但是有着封號的長老才是真正的實權長老,而有着四方封號的更是了不得的人物。
樓溯羽,這位大祭司僅存的親傳弟子,封號便是東玄。
“內奸已經找到了。”樓溯羽負手淡淡道。
俊臉面無表情,冷漠如同冰山。
他走上前幾步,向靈纖行了一個禮:“見過老師。”
靈纖盯着樓溯羽看了半響才點點頭:“嗯。徒兒啊,你什麽時候到的?”
好徒弟,你不會是要告發你師兄吧?
樓溯羽放下行禮的雙手,平靜地回答:“剛剛。”
回答似乎有些敷衍,但神情很是認真。
“樓東玄,你說找到內奸,不知是誰,可否明言?”
這位樓東玄如果不是半妖之身,以他的大祭司之徒的身份和能力,是非常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大祭司的。
但半妖就是半妖,封號大長老已經是頂天了。大祭司之位與他注定無緣。所以這問話也就不怎麽客氣了。
樓溯羽像是沒覺察到這種态度,面不改色地淡淡說出了一個名字:
“蘇城寒。”
靈纖眉梢一跳。
好徒弟,你沒賣你師兄,也不能直接賣你師嫂啊……
☆、心魔什麽弱爆了
危亦桐緩緩睜開雙眼,剛從幻境脫身,他的思緒猶有幾分雜亂混沌,一時間弄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幽暗燭火輕輕搖曳,屋中影也在雕欄畫壁上點點跳躍。
——竟已是夜。
就是不知是誰,點上了燭火。
危亦桐終于徹底記起過來一切前因後果。
一場荒誕的夢,一次真誠的交心。
從交握的手掌間傳來的溫度微涼,清清冷冷得像是被月色浸染的溫度,涼而柔。
危亦桐知道,這是屬于蘇城寒的溫度。
側過頭看去,身邊與他并排躺着的正是蘇城寒。
危亦桐不由加大了自己的力度,回握住蘇城寒的手,靜靜地看着蘇城寒的睡顏。
從來都是蘇城寒用這樣安靜的眼神看着危亦桐,危亦桐習慣了這種注視,卻也是第一次用同樣的目光回敬。
尚未蘇醒的人睡得很老實,看起來很是乖順,神色柔和恬淡,眉宇間帶着一種純然的靜谧。
這一刻,明明蘇城寒是人形,危亦桐他還是莫名覺得眼前這人和當年毛絨小狗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就是雙眼阖住,看不見那一雙漂亮的淺色眼眸,有些遺憾。
危亦桐百無聊賴地等着蘇城寒醒來,控制不住腦海思緒,就這麽盯着蘇城寒回想起很多過去的事。
其實兒時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他都不記得父母的模樣了。
他就記得,他們是很幸福的一家,他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四個哥哥,兩個姐姐,他是老七,也是幺子,下面還有兩個妹妹。母親很寵愛自己,但自己很調皮,喜歡和母親對着幹。明明說好天黑前要回家,他偏偏要故意拖着五姐,就是不肯回。母親那個時候是什麽心情呢?也許抱着剛出生的小九,看着山林的方向皺着眉?她是不是一邊擔心着自己最小的兒子,一邊埋怨着回來後要他好看?
危亦桐恍惚地猜測着。
可笑的是,因為他的調皮,所以他活下來了。
活着,卻背負着那個血色月夜的噩夢,懵懵懂懂地開始流浪。
蘇城寒就是那個時候成為了于他而言的特殊存在的。
蘇城寒給他的是生的渴望。
他甚至曾後悔自己的調皮,為何還會因此懦弱地存活下來,為何要跑開,而不是和親人一起沉寂在那一天的月夜裏?
心魔紮根。
而他的心魔從來不是對那殺戮與鮮血的畏懼。
他的心魔從來都是他自己。
沒有人知道當他知道五姐還活着的時候,他是怎樣一種複雜的心情。
望玥是他最後的親人,她的真名叫危亦佳,和他的姓名危亦桐同源同根。
所以當他知道望玥有了孩子後,世界上又有了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生命,他是很開心的。他不介意和望玥結成道侶,不希望自己的親人會被別人說成“野種”,于是就有了那個看似任性荒誕實則深思熟慮的決定。
有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其實是把這所做的一切當做一種自我救贖。
守護,不再離棄,不再跑開。
過往歲月,從不去考慮情情愛愛,大概是因為他怕他懦弱如自己的心魔,再次嘗試到那種無力的絕望。
這麽多年,只有一個蘇城寒,固執地撞開了心防,無畏而純粹。
蘇城寒……
想到這個名字,危亦桐笑了笑。
其實自己很羨慕他的這種純粹啊——那是危亦桐沒有而又向往的。
黑白兩儀,是在相互追逐,才能糾纏成如今。
蘇城寒的睫毛輕顫,燭光打下影子,藏一雙琉璃眼眸。
醒來的一霎,蘇城寒的目光便準确捕捉到危亦桐的視線,與之對上。
然後,他綻開一個微笑。很淺很淡,卻璀璨勝過了夕照,眼裏燭光似鎏金異彩,琉璃通透,溫軟而又絢麗。
“蘇城寒。”危亦桐心裏有什麽奇怪的思緒在起起伏伏,他辨不清那是什麽,只是不由出聲喚着那人的名字,接下來的話變得順理成章再無阻礙,“我有沒有說過,我也喜歡你?”
他以為自己說不出的“喜歡”二字,忽然就這麽說出來了。這般猝不及防 ,讓危亦桐本身都有幾分錯愕,更別提蘇城寒了。
看着蘇城寒微微睜大的眼睛,裏面閃耀的驚訝和欣喜,危亦桐沉默片刻,還是把打算說出的“我開玩笑的”這種補救的話收了回去。
這人在自己面前刷了那麽多告白,還在背後寫下數以百計的“喜歡”。
那自己還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
眼瞅着蘇城寒的臉漸漸變紅,危亦桐一開始還只當他在害羞,可過了一會兒這情況依舊沒有好轉,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勢頭,危亦桐不由有些疑惑。
危亦桐坐起身,伸手探上蘇城寒的側臉,仔細打量起蘇城寒來。
忽然,危亦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輕拍拍蘇城寒的臉,有些無奈道:“張嘴,呼吸。”
聞言,蘇城寒一怔,忽然啓唇大口地深呼吸起來。
他就說嘛,蘇城寒這家夥直白暴力的很,從前哪裏害羞過,臉這麽紅,原來是又幹蠢事了。
“好端端的憋什麽氣?”危亦桐搖搖頭,好笑地看着蘇城寒。
蘇城寒仍舊在劇烈地喘氣,說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怕……吵……醒了。”
危亦桐嘴角一抽,心裏覺得好笑的同時又有點澀澀的感覺。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怎麽說。
凝聚的心思,最後只是化作輕嘆一聲,從唇邊溢出:“不是夢。”
又怎會是夢呢?
危亦桐忽然轉頭看向門口,房間的門居然在這種時候被推開了。
“咳咳,乖徒啊,你醒了?”靈纖似乎并不意外蘇城寒能把危亦桐喚醒,笑眯眯地打招呼。
只是預想中的埋怨竟沒有來,這讓危亦桐迅速注意到了靈纖現在貌似是有幾分心虛?
心虛?
危亦桐已經大概猜到了什麽,發生了這麽多事清玄殿肯定要拿出一個章程,羅夏淵雖然有他沒他都會被毀壞,但無論如何自己都是摻和了一手的:“老師,發生了什麽?”
他問得很幹脆,從南域重返羅夏淵時,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靈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緩緩坐起來的蘇城寒一眼,故意板着臉嚴肅道:“蘇城寒,你身為清玄殿南域大長老,不思進取,玩忽職守,擅離南域,裏通外敵,破羅夏淵,闖欽天閣,該當何罪?”
長長的一段罪行。
蘇城寒直視着靈纖,思索片刻淡淡道:“不思進取,玩忽職守,罰俸十年。擅離南域,罰引咎辭職。裏通外敵,破羅夏淵,闖欽天閣,皆罰幽禁五百年,三罪齊犯,無赦,殺。”
靈纖氣呼呼地鼓掌:“不錯不錯,虧得你還認真記過清玄殿的規矩。你要犯就犯吧,居然還拉着我家乖徒一起,別以為勾搭了乖徒我就能給你免罪,居心叵測!”
“咳咳,老師……”危亦桐不得不提醒她,“注意形象。”
靈纖瞥了眼危亦桐,大大方方地找了椅子坐下,不情願地揮揮手向蘇城寒問道:“現在你上了我清玄殿的通緝名單,打算怎麽辦?”
蘇城寒理所當然地直白回答:“和亦桐一直在一起。”
理直氣壯得讓人覺得這家夥絕對是在炫耀吧??
靈纖語噎,瞪着蘇城寒一言不發。
過了片刻後,靈纖突然笑了,一點也不見剛剛的憤怒,雖是樂呵呵卻也殺氣十足道:“那好,你就好好和乖徒在一起。記着,你還沒陸離的本事,要是以後敢學習陸離那家夥的話,整個清玄殿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危亦桐還沒來得及感動一下。
靈纖下一句話就是:“啧啧,怎麽覺得我是在嫁徒弟呢,真麻煩。”
危亦桐:“……”
☆、久念此朝唯一人
月色黯淡,朗星點綴長空,夜色如此動人。
一身黑衣的開陽盯着對面看了半天,英挺的臉龐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成熟,懶散而又不羁。
他百無聊賴地拿着一支木枝戳着柴火堆,随意撥弄着燃紅的木柴。
在他隔着篝火的對面有一人正閉目盤膝坐在地上打坐。
“你到底是誰?”開陽問完這個問題,似乎也沒真想得到答案,徑直把手中的木枝一丢,往後一倒,雙手枕在腦後躺下,半眯起眼打盹。
誰知閉目打坐的人卻忽然睜開了眼,淡淡回答道:“我亦不知。”
“嗯,世上總是有太多的事并沒有答案。”開陽很自然地表示認同,悠哉悠哉地應道,“我一直覺得我忘了一些東西,但是總想不起來,可是人生的樂趣不就正在這些不知道上嗎?”
那人瞥了開陽一眼,定定看了他幾秒,然後移開了目光,一雙墨色眼眸神色凜冽如藏劍鋒。
口中卻是怔怔低喃道:“不一樣。”
開陽聽了之後卻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樂不可支道:“隐元你還是這麽沒意思,就算加上了那個什麽蘇靈桓的靈魂也是這般無趣。”
“我是……隐元……?”那人慢慢念着“隐元”兩個字,像是在仔細确認一般。
開陽翻了個身,無所謂道:“誰知道呢?你到底是誰又不是和我有關的事。那是聖主才關心的事吧?”
“那你關心的是什麽?”溫和的語氣中又帶着幾分冷淡,沒有迷茫沒有踯躅,只有一種一往無前的潇灑。
開陽一愣,坐起身看着對面的人,那人自身無法湮滅的氣質使人難以忽略,可他坐在那裏卻好像是虛幻的一樣,與這個世界都格格不入,令人無法觸摸。
他微微皺起眉頭:“蘇靈桓?”
“也許是,也許不是。”漫不經心的态度,好似他根本不在乎這個問題,和剛剛的茫然截然不同,“世上總是有太多的事并沒有答案,你說的。”
開陽拍手鼓掌,笑道:“這還有點意思。看在你變得有趣點的份上,就由你決定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吧。”
“我若知道該往何處,就不會和你一起離開了。”
開陽不悅地嘆了口氣:“我想要的報酬聖主給不了,我就只能自力更生地去找了。正打算一身不吭地跑路,誰知道遇上你這麽個拿劍架在我真身脖子上要我帶你離開的怪胎。聖主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我以為你既然想離開,就該有目的地的,結果你也不知道往哪兒去。真搞不懂你這樣不着調,是怎麽發現我的真身的。”
“在北域極寒之地待久了,何謂死寂,何謂生喧,木甲偃師的手段還瞞不過去。”說到這裏,那人頓了頓,随意感慨,“更何況……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開陽緘默,眼前這人的軀體裏裝着似是而非的靈魂。他沒有辦法分辨現在到底是誰在和他交流。
聖主的一腔情願,或許終究是夢幻泡影。
“即便你不算是蘇靈桓,聖主只怕也不會放手的,你連累了我,就不給點好處?”開陽半是打趣半是認真道。
那人淡淡一眼,波瀾不驚:“天玑沒有給你?”
開陽懶懶地笑笑:“唔,有道理。收了一份好處不太好再收一份。既然你剛剛提醒了我,那我們就去北域看看吧。”
——————————
“那我們就去北域看看吧?”
危亦桐想起他曾經承諾過帶着蘇城寒去北域,清玄殿現在是不方便繼續待着了,靈纖也許會為了自家徒弟放過蘇城寒,可做為大祭司,她亦不會任性到就把他們一直留在清玄殿。
“也好,你們就去北域看看望玥那妮子,順帶替我問聲好。”靈纖揮揮手,十分自熱地參與了危亦桐和蘇城寒的讨論。
危亦桐随意應聲。
蘇城寒的神色本來一直很放松,全然不把現在的處境放在心裏的樣子。
但在下一刻,某一個人走進來時,蘇城寒瞬間就進入了警惕狀态。
“老師,師兄。”頂着毛絨狐耳的樓溯羽面無表情地喊了一聲,壓根瞅都沒瞅一眼護食的蘇城寒。
危亦桐擡手想搖搖扇子,只是扇子早就沒了,只得放下手作罷,笑道:“怎麽這會兒又肯叫我師兄了”
有的時候,危亦桐會覺得老師是個很冷情的人,她并非無情不知變通,但絕不會在底線處退讓哪怕半分,樓溯羽也是這樣。
心中有情,也最是無情。大抵所謂太上忘情,便是如此。
這就是……為什麽老師才是如今的大祭司,而靈桓師伯只曾任北元長老的原因了吧?
“師兄在我心中,永遠都是師兄。”樓溯羽認真地直視着危亦桐,神色嚴肅,似乎說着的是一個重若千金的誓言。
也的确會是誓言。
大家都以為曾經的他是老師的繼承人,是清玄殿的首席大師兄,也即是未來的大祭司。
可危亦桐自己卻很清楚,他從來不是老師心中的繼承人。
不過在這一點上危亦桐并沒什麽意見,他自知,他能仗劍天涯,卻做不來指揮調度。
他的張揚桀骜從不收斂,既是性格使然,也是在某一點上主動退讓。
他因此可以肆無忌憚地張揚地任性——這是老師給他的交換。很多年前的靈桓師伯是否也是如此?
蘇城寒小心地握住危亦桐的手,像是明白了危亦桐所思所想,他不懂勸慰,也知道危亦桐不需要這些,所以他便只管默默給予安慰。
危亦桐偏頭看看蘇城寒,微微一笑。
其實那天蘇城寒說的話,他是聽到了的。
那是在茫茫大海上,蘇城寒要去桃夭谷,而危亦桐提起了樓溯羽。
那一次蘇城寒問他:“他比我好嗎?”,危亦桐只是狀若随意地敷衍過去,然後蘇城寒自言自語了一句話。
那話危亦桐從未在意過,也不知為何會在這時突然想起來。
“我比他更久。”
聽起來不甚在意,念起來也不過覺得是蘇城寒的幼稚強調。
可這一刻,危亦桐想起的是,他漫長的時間軸上,過去是蘇城寒,未來也将是他。
如何不久?
☆、北域風雪載途歸
北域之寒離不開風雪肆意,在北域行走,一眼看去仿佛整個世界都是白色的。
北域一直是五域中最荒蕪的存在,人煙稀少,村落之間隔着大段的無人區。清玄殿對這裏的掌控并不怎麽嚴格,但是各個村落裏的常駐術師和其他四域中術師不同,其他地方的術師雖然提供庇護,但很少與普通人為伍,有着十足的神秘感,而北域的普通人對術師卻是十分親近信賴的熟悉。
遠山環抱舞銀蛇,近處樹上挂晶珠。
剛下過一場雪,好不容易等着這雪停了,危亦桐就和蘇城寒一起繼續前進。
在北域,太陽即使出來,照得地上耀光四射,垂吊着的冰珠琳琅滿目,北域的寒風依舊卷着冰冷而來,如一把叛逆的利劍。
危亦桐沒有禦劍而行,而是腳踏實地地和蘇城寒一起一步步往望玥所在地行進。
這麽多年來,他難得可以放下很多的雜事到處亂跑,也樂得多走幾步。
突然一道影子迅速從眼前掠過,還沒等危亦桐和蘇城寒反應過來,就聽到“砰”一聲,這道影子自己撞到了一棵樹上,抖落大片雪。
“兔子?”危亦桐饒有興致地俯身拎起這只還暈乎乎的雪兔。
這雪兔通體白色,僅耳尖和眼周黑褐色耳尖和眼圈黑褐色,前後腳掌淡黃色,毛長而密。尾巴極短,略呈圓形。一雙眼睛大大的,黝黑發亮,眼神迷茫。
“真蠢啊。”危亦桐打量雪兔了一番,随意問旁邊的蘇城寒道,“你要不要養着玩?還挺可愛的,要的話送你了。”
蘇城寒對這種事一向不怎麽在意。危亦桐想送他東西他自然覺得開心,心情一好,這兔子在他眼裏就順眼了不少。
蘇城寒這邊正打算應下來,誰知道危亦桐毫無自覺地念叨着:“不過這雪兔不太好養,跑得太快了,經常看不到影子,以前五姐送過我一只差不多的。”
蘇城寒一愣,盯着這只兔子看了三秒。可憐的雪兔剛從暈乎乎的狀态脫身,便開始瑟瑟發抖,只覺得全身打顫——貌似感覺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氣息。
危亦桐養過很多小動物,共同特點都是偏白色銀色之類的毛絨小巧型的,主要是自家五姐參照了蘇城寒當初的形态,以為他喜歡這種類型的,後來跟風的人便也這麽以為。
雪兔這種動物不幸也在其中,只是當初危亦桐也沒怎麽管過,養了一段時間就轉手送人了,現在突然想起來随口說說而已。
“烤了。”蘇城寒慢條斯理溫吞地說出了他的看法,卻是一種堅決的表示。
危亦桐對這種結果微微有點錯愕,想想後又覺得理所當然。
畢竟當初他就想告訴五姐她送的毛絨小動物都是女孩子喜歡的類型,養起來又嬌氣又麻煩,還真不如烤了吃啦。
危亦桐點點頭,贊同道:“這個提議不錯。”
蘇城寒抿唇微微一笑,似乎對危亦桐的這般誇獎很是高興,心情愉悅又動作迅速地去拾柴火去準備烤東西吃了。
危亦桐從不是什麽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幼時就調皮地到處在山裏抓野兔吃過,後來四處流浪也是自力更生,在野外燒烤這種事他做起來輕車熟路、游刃有餘。
等到兔子烤好了,危亦桐先撕了一片下來嘗了一口,有些遺憾道:“可惜沒帶調料。”
然後自然而然地扯下一塊兔腿肉遞給了蘇城寒。蘇城寒也很自然地接過去開啃。
下意識遞出去的那一刻,危亦桐忍不住笑了笑,分蘇城寒一半食物真是很久前的事了,那時候是分給一只白色小狗,現在……
這樣子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蘇城寒的動作停了停,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危亦桐,眼露疑惑,似乎在奇怪危亦桐為什麽忽然就笑了。
危亦桐怡然自得地瞅着蘇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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