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紅酒

1.

江朝在房間一直呆到晚上十一點多,期間管家多次敲門,想給他送晚飯。江朝肚子餓得咕咕叫,就任由它餓着,沒有給管家開門。

房間內光線柔和,懸在床上的帷幔被窗縫洩進的風撩得輕輕浮動。江朝躺在床上,無意識地撥拉着手機。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發現他的手指已經在一個微信頭像前停了好久了。

他點開那個頭像,猶豫了片刻,最後在“視頻通話”和“語音通話”之間,按下了視頻通話鍵。

剛按下他就後悔了,腦子裏一瞬間蹦出好多個念頭。

他會接嗎?

是不是睡了?

會吵到他嗎?

江朝修長的手指緊緊攥着手機,只覺得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他屏着呼吸,牆上的挂鐘一聲聲地滴答着。

終于,撥通了——視頻那頭最先露出的是淩亂的頭發,然後才是半個額頭。肖辭埋在一堆書間,沖他疲憊地笑了笑。

眼睛眯着,白皙的小臉上如同一雙倒挂的月牙,說不出的可愛。

“幹嘛……”肖辭打了個長長的哈切,聲音帶着點慵懶的奶氣,黑夜之中,仿佛他們的距離一下子被拉進了。

“…你幹嘛呢?”江朝壓下砰砰跳動的心髒,沒話找話道。

“唔,”肖辭用力搓了把臉,“剛在學習,學着學着…就睡着了……”

他說着說着嘿地一樂,“你要是不給我打電話,我就得在這桌上趴一夜了。”

“……”江朝是徹底無語了,“你讓開一點兒,讓我看看你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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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肖辭一瞬間警惕了起來,猛地把臉貼在手機鏡頭上,以期擋住後面的房間內景。他的額頭和眼睛被拉大到了一個誇張的程度,顯得十分滑稽。

江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輕搖了搖頭。

不讓他看他也看到了,那麽一個小房間,被亂七八糟的東西堆得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看着就讓人心疼。

多大的人了,還一點兒不會照顧自己啊…

“你頭發太長了,你又懶得打理…”江朝說,“找時間剪一下呗。”

肖辭聞言做了個搓兩側頭皮的誇張動作,眨了下眼睛,“不帥嗎?”

“……醜,”江朝哭笑不得,“封印了你的顏值。”

“那相當于還是在誇我帥,”肖辭笑了起來,一笑嘴角的春光就沒再收住。

江朝看呆了,一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肖辭拿着手機對着自己的臉,從書桌前起身,躺倒在床上。

然後江朝這邊的手機屏幕就黑了,他看不到少年在做什麽。

當手機屏幕再亮起來的時候,肖辭已經鑽進被窩裏了,只露出一個腦袋,和扒着被沿的一只小手。他似乎是有點兒冷,凍得打了個哆嗦,一截兒晃眼的鎖骨稍縱即逝。

饒是江朝反應夠快,卻也晚了一步,他截圖的時候,肖辭已經重回被窩躺好了,渾身上下在被窩裏縮得嚴嚴實實。

“……”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江朝只覺得這手機十分燙手。

“那個…”肖辭拿拳頭揉了揉眼睛,聲音越來越軟,顯然是困極了,“今天的事兒,對不起呀。”

“嗯?”江朝一時沒反應過來。

肖辭:“我不該當着班裏那麽多人的面說你。”

“嗨,你說那個啊,你不說我都忘了,你怎麽還記得。這沒什麽好道歉的。”江朝嘴上這麽說,心裏卻一點一點地開心了起來。

韓霁月,成歡,老嚴……再想起這幾個名字,江朝突然覺得之前的自己有點兒傻。

“我這不是怕你小心眼嘛,”肖辭道,“畢竟你是大戶人家的公子,金貴,肯定跟我們這些野生野長的不一樣。”

“停,”江朝打斷他,聲音冷了下來,“又諷刺我。”

“啊啊啊,是我錯了,”肖辭反應過來,被自己逗得哈哈笑,“我說錯話了,向你道歉,行了吧~”“這還差不多……”江朝這才跟着笑了。

肖辭大概是手機拿久了手腕疼,改側躺着,手放在枕頭上:“成績的事兒你也別太着急……哎,要不我幫你補課吧,把你的成績提上來,離期末考試還有一個月,來得及!”

看着少年眸中突然迸發的神采,江朝的心狠狠一抽。

“啊…你不會是不願意吧。”肖辭小聲嘀咕。

“願意,”江朝喊了聲,“為什麽不願意?”

“你可是學神吶……”

肖辭被他哄得嘿嘿笑,又打了個長長的哈切,聲音越來越輕,“別這麽叫我,我容易…驕傲……”

說着說着,肖辭漸漸睡着了。

輕輕的鼾聲響了起來。

視頻通話沒有關,江朝坐在臺燈籠罩的書桌前,屏住呼吸,對着手機不知僵坐了多久。

直到屏幕啪地一下黑了,江朝才反應過來,肖辭那邊沒電了。

起身扭扭僵硬的脖子,江朝也躺回床上,牆上的大挂鐘時針已經指到了1的方向。

在睡覺之前,江朝打開手機上的日歷app,去看離期末考試還剩多少天。

那個日歷上,11月5日那一天被重點标注了下來。

那是江朝進入花中讀書,如願以償和肖辭成為同學的那一天。

江朝早上到教室的時候,肖辭已經趴在桌子上學習了。

許是期末考試快到了,最近3班同學們的鬧騰勁兒小了不少,竟還真有幾個低頭看書的。

“早,”江朝一手将提着的食盒放在肖辭桌上,另一只手捎帶着在肖辭腦袋上摸了一把,“頭擡高點兒,你也不怕近視。”

“這是什麽?”肖辭放下手中的筆,輕輕扯了扯包着食盒的塑料袋,“給我的?”

江朝抽出椅子坐下,“打開看看。”

肖辭打開了那個食盒,騰騰的熱氣撲面而來。那是一大份蝦仁腸粉,上面淋着色澤誘人的醬汁,稍微動鼻子嗅嗅,滿滿的鮮香讓人五髒六腑都暖了。

肖辭道:“可是我已經吃過早飯了。”

“那就再吃點兒,”江朝說,“身上一點兒肉都沒有。”

“哎,沒肉?”肖辭一愣,“我穿這麽寬松的校服,你怎麽知道我身上有肉沒肉?”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江朝連忙從善如流地閉上了嘴。

“不道德啊,江大少爺,”以王柔柔為首的三班一衆饞蟲們開口了,“只給你小同桌帶吃的,你這偏心也偏得太明顯了點兒吧。”

“就是就是!”

肖辭聞言道,“我吃過早飯了,有人沒吃早飯嗎?把這個吃了吧。我還沒動過,筷子也還沒用。”

江朝壓下他的胳膊,朝衆人一揚眉,“好說,你們想吃什麽,朝生活委員那登記一下,往後三年,咱們班裏的一日三餐,我全包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班裏爆發出了驚人的歡呼聲。

“江少萬歲!”

“萬歲!我宣布,以後我就是江少的小弟了!”

“那我就是他小妹!”

最激動的還是要數王柔柔,她抱着白雲朵原地蹦得咚咚響,“我不是在做夢吧,我是不是在做夢?”

白雲朵:“是真的,你沒做夢,快別蹦了。”

王柔柔:“沒事,你讓我蹦吧,我不累。”

“不是,”白雲朵道,“我把樓讓你給蹦塌喽……”

“……讨厭!”王柔柔極為嬌俏地翻了個白眼,伸手在白雲朵胳膊上擰了一下。

江朝靠在椅子上,看着全班同學樂成一團的樣子,下意識也跟着笑了起來。

這種感覺,是他在美國那種頂級私立學校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原來只消付出那麽一點點錢,就能收獲同學們激動的笑臉。

他有一點兒心動,在考慮要不要捎帶着把全校同學的三餐也給包了。

“喂,”喧鬧之中,只有肖辭拿筆捅他,小聲道,“你認真的嗎?三年吶,就是全按食堂餐的标準請,三年也至少得一百多萬。”

“啊?才這麽點兒,”江朝一驚,“我一周生活費一千萬。”

“……”肖辭覺得自己可以閉嘴了。

“來,”憤怒的肖辭一把将一大摞筆記本摔在江朝桌上,“這是我這個學期的所有筆記,這周周五前你把他們全抄下來,周末的時候我就可以給你補習知識了。”

“……”江朝嘴角抽了抽,“打印行麽?”

肖辭面無表情:“你說呢?”

上午大課間的時候,成歡和姜猛拉扯着走到肖辭桌前。成歡在前面拽着姜猛,姜猛半推半就,有些忸怩。

肖辭轉着筆,從奧數書裏擡起來頭,輕輕“呦”了一聲。

這陣容,以前從沒見過。

“磁兒,”成歡道:“物理化學我好多知識點不會,你能幫我補補嗎?”

“行啊,”肖辭說。

“還有他,”成歡從背後推了姜猛一把,“他也得補。”

肖辭:“那就一起啊,補幾個人不一樣。”

姜猛聽了這話,猛地擡起頭來,臉上滿滿的震驚,“你、你真肯幫我補課?”

“姜猛,”肖辭向後一靠,抱臂認真道,“咱倆之間那點兒事在我這早過去了,你那要是還過不去,是不是就有點兒小家子氣了?”

“……”姜猛萬萬沒想到肖辭會這麽坦誠,驚訝之餘,內心亂作一團。又覺得對不起肖辭,又替自己感到羞愧。

這次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該不該……

課間操的音樂響了起來,學生們三三兩兩,說着笑着往操場走。

江朝勾着肖辭脖子,語氣帶着威脅,“不是說只輔導我一個人?怎麽一轉頭就又找了那麽多男的?”

肖辭把他的手拍開,“別胡說啊,我什麽時候答應只輔導你一個人了?”

江朝的胳膊不服輸地又搭了上來,掰了掰他的下巴,“說吧,男人,要多少錢你才能只屬于我一人?”

“傻逼,”肖辭掙開江朝笑着跑了,“我不屬于任何人,我永遠是自由的!”

一群女生忍住出了他倆,捂着嘴巴偷笑,竊竊私語。江朝看在眼裏,卻毫不在意。

他只專注于少年陽光下奔跑的明媚背影,心裏眼裏,再容不下其他。過了兩秒,江朝邁開大步朝着肖辭追去,笑聲朗朗散于長風,“等我一下,自由的小川仔!”

2.

來找肖辭輔導功課的三班同學越來越多,肖辭犯了難:三班的同學們底子較差,得系統性補習。光課間的時間肯定是不夠用的,一道數學大題都講不完,就得上課了。他打算用周末的大塊時間來給大家補課,可問題來了,那麽多的人,補習的場地該選在哪裏呢?

肖辭沒有多少城市生活的經驗,他問江朝:“像麥當勞和肯德基這種餐廳,進去點一杯可樂,可不可以坐一下午?”

江朝樂了:“你當是《中國合夥人》呢?那裏面太吵了,就算你坐得住,也什麽都幹不了。”

“這樣吧,”江朝勾着肖辭的肩,把面露難色的小家夥往自己懷裏拽了拽,“交給哥,哥給你找場子。”

“真的行麽?”肖辭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兩人的距離離得相當之近,“可到時候同學應該會很多,我怕給你家添麻煩。”

“誰說一定要去我家了?”江朝挑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周六上午八點半,肖辭在地鐵站口跟成歡、姜猛碰頭,一同前來的還有白雲朵、蘇哲,和王柔柔。

成歡穿着一身紅白相間的李寧運動服,鴨舌帽倒扣,背後背着一個巨大的登山包,整個人看起來活力滿滿。

肖辭吓了一跳,“歡兒,咱們是去學習,不是去逃難。”

“裏面裝了條瑜伽墊,”成歡說,“你不是說中午就在江朝那邊,不回來了麽?瑜伽墊鋪地上可以躺着睡覺。”

他說完這句,走到肖辭身後,一把将肖辭的背包取下,背在自己胸前。

那裏面裝着好幾本書,絕對算不上輕,肖辭還沒來得及拒絕,成歡就說,“沒事,我正好鍛煉身體。”

然後又轉向兩個女生,“你們的包我也幫你們背了吧。”

“不太好吧…”白雲朵笑道,“別壓得你不長個兒了。”

“…”成歡被她說得小臉發紅,又羞又囧。姜猛連忙拍拍胸膛道:“還是我幫女生們背吧。”

“太好了太好了,”王柔柔小碎步跑到姜猛背後,把自己的包交給他,“這裏面裝着好幾包薯片呢,別壓碎了。”

姜猛:“唔…”

“還有我還有我,”蘇哲也花枝招展地跑了過來,雙手把自己的包一遞,“謝謝猛子。”

“……”姜猛跟他大眼瞪小眼,“你是女生嗎?”

“哎呀,多背一個也不會怎麽樣嘛,”蘇哲不由分說把包挎他肩上,翹着蘭花指在那上面捏了一下,“啧,硬得跟鐵疙瘩似的。”

“……”姜猛:“別發春。”

很快,地鐵來了。衆人擠進去,先坐五號線到車跛南。然後轉四號線,坐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到四號線的終點站,南沙客運站。

“真的是這兒嗎?”出地鐵的時候,成歡一直問個不停,“這都快到深圳了吧。”

“我也不知道,”肖辭說,“江朝說讓坐到四號線終點站的。”

行走在長長的走廊裏,海藍色的光芒充滿了整個空間,腳下是藍寶石一樣的玻璃平面,宛若穿梭在海底隧道之中。

一出地鐵站,鹹澀的海風撲面而來,十二月的天氣,陽光居然出奇地耀眼,肖辭不由得用衣袖擋了下眼睛。

下一秒,他被一只大手用力蒙住了眼睛,帶着燥得讓人心慌的氣息,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輕聲道:“別怕,跟我來。”

是江朝!

後面的幾個人顯然跟他差不多,也被人蒙上了眼睛,頓時慌張大叫,韓霁月的聲音響了起來,“大家別怕,接下來,要帶大家穿越時空隧道了呢。”

衆人從被綁架了的幻想中松了一口氣,跟着指引走了起來。蘇哲甚至咯咯笑個不停,“你們到底在搞什麽幺蛾子~”人在黑暗之中,失去了平日裏最為倚仗的視覺,每走一步仿佛都是踏在深淵中。這種恐懼不是說身邊有個人牽着就能夠消失的。肖辭自以為膽子不小,卻依舊走得異常艱難。

然後,他感覺到手中的力道緊了緊,凜冽寒風中,那只大手緊緊包着他的手,源源不斷地從手心傳遞給他溫暖。

“小心哦,要上臺階咯。”

肖辭從沒想過江朝的聲音居然會這麽好聽,低沉的,磁性的,很有男子氣概的,帶着絲說不上來的莫名淺笑。在頭頂又像在身後,在遠處又像在耳畔,直聽得人心裏道不完的悠悠顫顫,百轉千回。

好久好久,他拉着那只手,走得大汗淋漓。一直到腦袋一輕,遮着眼睛的眼罩被人輕輕取下。肖辭緩緩擡眸,搖晃的燈光中,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江朝俊朗的笑顏。

心髒狠狠一顫,肖辭魂兒都要沒了。

眼視線一點一點地從江朝身上挪開,環視四周,這是一個大得出奇的大廳,裝潢富麗堂皇,金銀油畫,應有盡有,卻又格外空蕩。甚至讓人毫不懷疑,只消大喊一聲,便能聽到海潮般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回音。大廳的四周并沒有窗戶,是一個密閉空間。

“……”肖辭不由得想,這地方是江朝租下來的嗎?他是說人多,可也實在不用這麽大的地方啊……

“來,坐,”江朝往後一跳,躺倒在那個歐式古典風格的長沙發上,一擡頭,這才發現兩個人的手還緊緊牽着。而肖辭被自己拽得一個踉跄,險些跌倒在沙發上。

“額…”江朝看着肖辭,肖辭也是這會兒才意識到,連忙觸電般地縮回了手,軍訓似得嚴絲合縫地貼在身側,攥成拳,又松開,頗不自在。

後面的同學們也陸續進來了,一個個伸長脖子環顧四周,發出聲聲驚嘆。

韓霁月穿着中世紀的歐洲古典公主裙,美得恍若一幅畫,她蓮步輕挪,閃耀着光輝的水晶鞋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噠噠聲響。她提起裙擺,朝着衆人鞠了一躬,“歡迎歡迎,大家随便坐。”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半點兒都移不開眼睛。姜猛更是臉色通紅,半天才憋出一句,“霁、霁月,你今天好、好漂亮……”

韓霁月輕輕笑了一下,姿态優美地昂起天鵝頸,并不理他,而是轉身走向肖辭,十指交疊,微一低頭,羞答答道:“我可以坐你旁邊麽?”

“哦……”肖辭緩過神來,“随便啊。”

江朝看着肖辭的後腦勺,眸色漸漸深了。

衆人在沙發上各自坐好,中間是一條長桌。肖辭翻出書來,“那咱們就從物理開……”

話音未落,便有一行身着禮服的侍者走上前來,手中端着倒扣的銀盤。又有人将高腳杯齊齊整整地擺放在衆人面前,為他們斟上醇甘四溢的紅酒。

“哇,可以吃嗎?”望着那一盤盤散着香氣的牛肉,火雞,乳酪,西班牙火腿……王柔柔一瞬間瞪圓了眼睛。

“放這就是讓吃的,”江朝笑道,“吃不完可不許走。”

“嗷嗚嗚嗚……”王柔柔感動到淚流滿面,“大佬,包養我吧。”

江朝拳頭拄着腦袋,歪倚在沙發上:“可以呀,養你吃三年,上了大學我可不管啊。”

“嗚嗚嗚夠了夠了…”王柔柔道。

“青天白日的,你們說的都是些什麽話?聽聽,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麽?”白雲朵道。

衆人哄笑一團,大廳裏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唯有肖辭犯了難。

美食在前,誰還學得下物理這種味同嚼蠟的東西呀!

說好的一邊吃一邊聽課,快樂學習,可這群吃貨們吃起來頭都不帶擡的!

明明兩個小時前才吃過早飯的。

果然還是低估他們了……

肖辭瞪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江朝,眼睛裏恨不能瞪出火來。

江朝這才懶洋洋地坐直身子,伸手把高腳杯一撈,遞到肖辭嘴邊,燈光下,晃動的殷紅液體映襯着肖辭的唇,流光內斂,攝魄勾魂。

“喝,肖老師。”江朝又把手往前遞了遞,将那薄如蟬翼的杯壁一點點地蠕進肖辭瑩潤的唇,分隔開那兩瓣軟糯嬌粉。

肖辭身子僵硬,被江朝伸直的手臂逼到倚靠在沙發背上,甚至腦袋稍稍後仰下去。

他看着江朝嘴角那絲漫不經心的笑,大腦一片空白。

“喝一個!”白雲朵帶頭起哄。

“來,喝,磁兒~”成歡也是忍不住的笑。

“喝,喝,喝…”韓霁月看得一愣一愣的,跟着瞎拍手。

肖辭也不知怎麽地,半點兒反抗不得,整個人傻了一樣任由江朝把那杯酒給他灌了下去。

他剛露出頭來的小小喉結上下滾動,被灌得喘不過氣來,紅色的液體從他嘴角溢出,往下淌,滑過他的脖頸、鎖骨,一個豎溜染紅了他薄薄的T恤。

一杯喝完,肖辭臉色通紅,嗆得直咳。

江朝大手拍着他的背,問他,“好喝嗎?”

“不…”那股澀澀的感覺還卡在嗓子裏,“不好喝……”肖辭說。

“沒喝過酒?”江朝略略驚奇。

“嗯、嗯……”肖辭遲緩地點了點頭,眼皮發沉。

“這樣啊,那以後不喂你喝了。”江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恍惚,也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語,“你還小呢。”

“嗯、嗯…”肖辭除了點頭,什麽也不會了。

他眼前的景物開始旋轉,覺得腳下搖搖晃晃,疑惑地擡起頭來,看見江朝的臉有了重影。心下一動,迷迷糊糊就去摸他的臉,江朝沒有躲。

“別、別動…”肖辭眯着眼睛說,指尖劃過江朝嘴角。

“沒動,”江朝胸膛微微起伏。

肖辭的補課大計就這麽被一杯酒打斷了。他身子一歪,軟趴趴地躺倒在了江朝的腿間。

江朝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呼吸發緊,輕聲道:“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吧…”

“噓,小聲一點兒,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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