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返校

高一下學期,新學期開學,文理分科。

三班絕大多數同學都選了理科。

成歡本來以為江朝一定會選文科,畢竟成績擺在那裏。沒想到他一進教室,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肖辭同桌位置上的江朝。

恰在這會兒,江朝也擡起眼來,直勾勾地盯住他。

成歡不知怎麽有點兒心虛,避過江朝視線,悶着頭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抽椅子,挂書包,坐下。

然後一擡頭,江朝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肖辭呢?”江朝揚眉。

成歡從書包裏抽書,搖了搖頭。

肖辭千叮咛,萬囑咐,不讓把他受傷的事情告訴江朝。

更何況,成歡本身也不大想理江朝。

“不說?”江朝冷笑一聲,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

他本就身材挺拔,五官嚴峻逼人,眼下冷起臉來的時候,仿佛周身的溫度都低了幾度。進教室的幾個女生看到這陣仗,誰也不敢進去,站在教室門口竊竊私語。

“不知道。”成歡梗着脖子回了一句,立馬就被江朝攥着衣領提了起來。他的腰部猛地撞在桌子上,發出哐當悶響。

“你…想幹什麽?”成歡被勒得有點兒喘不過氣,咬着牙道。

江朝湊近他,緊盯着他的眼睛,成歡被江朝近在咫尺的目光燒得一陣發虛。

“從元宵節開始,他就沒再理我。這些天,他一直跟你在一起吧。”江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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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歡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那段時間,肖辭一直在醫院養傷,手機都不能碰,自然不可能聯系江朝。

江朝比成歡高了近半頭,成歡仰視他,聲音不由得有點兒發憷:“我真的不清楚!”

長久的寂靜過後,江朝輕笑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手一松,成歡整個人就跌坐了下去。

“好小子。”江朝只留下這麽一句話。

走了。

好一會兒,成歡的心跳才逐漸平複。

上課的時候,成歡偷瞄後排的江朝。

發現江朝擋都不擋,直接大搖大擺在桌面上玩手機。

完全不把講臺上的老師放在眼裏。

成歡想不通,肖辭那麽自強的一個人,怎麽會跟這樣一個纨绔子弟成為那麽好的朋友。

他們完全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呀。

就因為江朝有錢麽?

大腿一陣酸麻,同桌的蘇哲用指甲,在他大腿上小小地掐着轉了那麽一下,疼得成歡恨不能一腳把他踹飛。

“聽課啊,歡歡。”蘇哲拿筆敲着物理課本,“我還等着抄你筆記呢。”

成歡:“……”

另一邊,江朝對着手機上肖辭的聊天框,怔怔出了好一會神。

然後修長的手指敲擊屏幕,發信息道:【今天天很藍,院子裏的花都開了。】

【英語老師在講臺上叨叨個不停,你不在,我一點也不想聽。】

最後一句話,他打上又删掉,删掉又打上,重複數次。

最後還是吸了口氣,把手機一扔,發了出去:【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成全班倒一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遲遲等不到肖辭的回複,江朝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

手機突然“當啷”一聲。

當時屋子裏很安靜,突然來這麽一下,全班同學都聽到了,英語老師李莉莉寫字的背影一滞,握粉筆的手幾不可查地發着抖。

回頭瞥了一眼,是江朝。李莉莉顫抖地吸口氣,臉都氣紅了,但還是強迫自己把怒意忍了下來。

畢竟,這小子背景通天,上學期批評完江朝後,被校長叫去談話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再大的脾氣此刻也只能忍了。

江朝上課玩手機也是分老師的。

他知道肖辭喜歡老嚴,因此老嚴課上,他從來不玩。其他老師的課,他多少給個面子,靜音後在桌子下玩。至于向來瞧不起他們這些“差生”的英語老師,他不把音量調到最大,腿翹到桌子上邊晃邊玩就不錯了。

當然,最關鍵的是,這個老師變着法找肖辭茬不止一次。

此刻,他什麽也顧不上了,一把抓住手機,解鎖屏幕。

當移向微信圖标的時候,他幹淨的指尖微微發顫。

這要不是肖辭發來的,他能削死那個閑得蛋疼給他發微信的人。

他的手機反應速度極快,幾乎在他按下去的那一剎那,微信界面就彈了出來。

辭:【想哥了?】

在全班同學注目之下,他們那個向來冷面嚴峻的校霸江朝,此刻竟是盯着手機看得眉眼彎彎,嘴角勾起又壓平,壓平又勾起。那抹笑又純又欲,只看得女生們魂兒都要沒了。

朝:【差輩兒了。】

“這半個月死哪去了?”這幾個字,江朝打到一半,又通通删去。肖辭不想說,那他便不問。

江朝只發了一句:【什麽時候返校?】

聊天框上顯示“對方輸入中...”,過了好一會兒,肖辭才發過來:【現在還說不準。】

江朝道:【你在哪?要不我去找你?】

辭:【別,可別。】

肖辭不讓自己去找他,江朝就只能那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一直盼到第二周周五下午,江朝本來都以為肖辭這周不回來了。誰知,教室的後門被推開了。

一瞬間,全班的視線齊刷刷地往後看。

江朝一下子站起了身,神色震驚,帶倒了椅子,發出哐的響聲都渾然未覺。

他聽到自己說,“回來了?”

門口的少年白衣白褲,幹淨的袖子長長的,一直護到手腕。戴着一個大大的口罩,遮住小半張臉。挺翹的鼻梁,将口罩撐起了一個優美的弧度。他倒扣着一個鴨舌帽,頭發像是被剃光過,剛剛長出來一樣。不長的圓寸,顯得整個人格外精神,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動手摸上一把。

肖辭點了點頭,拉出椅子坐下。

一個多月沒見,彼此之前竟有幾分拘謹。江朝把自己幹淨到光可鑒人的課本掏出來,問,“抄筆記不?”

肖辭掏書的手一頓:“……不。”

說完這句,肖辭就沒有再理江朝,埋頭做自己的奧數題。

江朝莫名不爽,抽走他的奧數書。肖辭無奈,這才微微擡頭,卻像在有意無意地躲避着江朝的目光。

“把口罩摘了,”江朝皺眉道,“也不嫌熱。”

“我…”肖辭說,“花粉過敏。”

“屋子裏沒花粉。”

“臉上長痘了…很醜。”肖辭淡淡地說着,睫毛微斂。

江朝覺得這話別別扭扭的,正想擡手揭掉肖辭的口罩,老嚴進來上課了。

江朝怕惹肖辭不高興,因而不在老嚴課上嚣張,只在桌子下,大手狠狠捏了下肖辭的大腿。

“你怎麽怪怪的。”江朝往右靠,湊在肖辭耳邊說。

“聽課。”肖辭小聲道。

江朝更郁悶了,他覺得自己在肖辭心裏的地位還不如那幾節不鹹不淡的課。

他用力晃腿,來宣洩自己的不滿。

肖辭最煩學習時被人打攪,若按上學期,早該跟他打起來了。誰知,這次,肖辭卻是埋着頭,一點反應都沒有。

就好像他頭發剪短了,整個人也跟着變了。

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但,曾經那種火苗一樣灼灼向上的少年氣,仿佛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悄悄的,藏了起來。

三月,天氣已經有點兒熱了,卻還沒到開電扇的時候。江朝扇動T恤下擺給自己小腹灌涼氣,一偏頭,發現肖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朝有點兒驚訝,這是他第一次見肖辭在課上睡覺。

他不由得心裏癢癢,伸出小拇指,輕輕挑起肖辭耳後的口罩吊帶,揭下口罩,屏着呼吸,端詳肖辭的半邊側頰。

一道暗紅傷痕橫陳在肖辭唇下,蠍子一般地蟄伏着。

江朝眉頭皺起,大拇指指腹,在那道傷痕處蹭了一下,又立馬縮了回來,好似燙手一樣。

肖辭被摸醒了,睜着發紅的眼睛看他。

“怎麽弄的?”江朝語氣不善。

肖辭反應了一下,才弄明白他在說什麽,立刻下意識擋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随即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十分可笑。

“我問你,下巴上的傷,到底怎麽弄的?”江朝不給他任何逃避回答的空間。

“蹭的,”肖辭說,“上學路上被樹枝蹭的。”

“……”江朝沒有繼續追問,肖辭終于松了一口氣。

誰知,到了放學的時候,江朝又纏了上來。

江朝大長腿快跑兩步跟上,胳膊扣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拽,便将肖辭拽到了自己身邊。

“別鬧,”肖辭帶着口罩四下瞥了眼,“周圍這麽多人呢。”

“又沒做虧心事做什麽?”江朝勾着他脖子,“跟我走。”

“去哪兒?”肖辭問。

“送你回家。”

江朝打開自己勞斯萊斯的車門,做了一個十分紳士的,“請”的手勢。

肖辭打量他一眼,難以置信,“你到十八了嗎?”

江朝笑:“到了,歲數能當你爺爺。”

肖辭:“滾。”

江朝:“開玩笑開玩笑的,我身份證上,年齡寫大了幾歲。”

肖辭:“靠!那你這車我可不敢坐。”

江朝:“得,我就是再怎麽不靠譜,也比你這個走路都能讓樹枝劃傷的強吧。您老就別嫌棄了,趕緊上車吧。”

肖辭被江朝硬按在了副駕駛位上,他把書包往後排一扔,摘掉口罩,呼吸兩口新鮮空氣,仍舊不忘奚落江朝:“你可悠着點,這可不是公園裏的碰碰車。”

江朝戴上墨鏡,發動引擎,“咋地,肖少爺這是怕我開車不夠刺激?”

“不敢不敢,”肖辭笑,“江少爺的追求者從從化排到南沙,我哪裏敢嫌棄江少爺?”

江朝冷哼一聲,看他,“吃醋了?”

肖辭:“呵。”

江朝伸出大手,捏了捏肖辭後脖頸那塊兒的小軟肉,“不要不好意思面對自己的內心,承認吧,畢竟,吃我這樣一個優秀男人的醋,并不算丢人。”

“你繼續臭美,我走了。”肖辭拉起後排的書包帶,就要開車門下車。

誰知江朝卻是早提前一步,鎖死了車門,他一腳油門踩死,“坐穩喽您嘞。肖少爺,小江子這就送您回家。”

江朝車開的很快,漆黑車身從開滿花樹的林蔭道中急速駛過,卷起一地花塵。肖辭撐着下巴望着車窗外,想着今天白天看到的,江朝那滿滿一抽屜的粉色情書。

一個背着沉重書包,瑀瑀獨行的身影從車窗外一晃而過,肖辭睜大眼睛,待到扭頭想要細看時,車卻已經開出去很遠了。

“哪個小姑娘那麽漂亮,能把我們肖少爺迷成這樣?”江朝目不轉睛地開着車,仍有餘力關注肖辭的一舉一動。

“我好像看見成歡了。”肖辭說。

江朝“哦”了聲,不說話了。

“他自己背着大書包往家走,就他一個人,人群裏…怪孤零零的。”

江朝這次連“哦”都沒哦。

肖辭有點兒于心不忍,“要不咱倒回去把他捎上吧,他家離我家不遠。”

江朝吸了口氣,再開口時聲音冷了,“不。”

“為什麽?”

“你以為是個人都能上我的車?”江朝的聲音很煩躁,滿滿的不爽,“我就不嫌髒?”

肖辭被他一句話噎了個半死,不知道江朝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什麽。

江朝看了眼肖辭,欲言又止。

江朝一直把肖辭送到他家樓下,看着他上了樓,才驅車離開。

五月,天氣漸熱,蟬鳴初起。校道上砸滿了熟透的芒果,散發出一股發酵後的甜酸味,木棉花開遍白雲山,熏紅了半邊天空。

肖辭站在三樓走廊往下望。

教學樓後面的操場上,正在進行着一場緊張的體育中考。

今年,花城中學被選做體育中考的考場。考試期間,花中的學生們不允許進入操場。不少學生對此怨聲載道,因為他們一周兩節的寶貴體育課,就這麽硬生生變成了各科老師争相瓜分的戰場。

肖辭對此倒是不甚在意。

反正體育課他也是在一邊刷奧數題。

如今也是,他是學習累了,才站在走廊上緩解緩解緊張的肌肉,順帶放松一下眼睛。

他可不想像江朝一樣,年紀輕輕就近視。

說曹操,曹操到,江朝手臂搭上他的肩膀,盯着他的側臉瞧,“瞅啥呢?”

肖辭指着操場上進行一千米跑的初三男生:“你看,那個。”

江朝沒有戴眼鏡,得眯着眼睛看:“跑最後的那個嗎?”

“嗯,”肖辭點頭。

江朝往前伸了伸脖子:“不對呀,那孩子到底是第一還是倒一?怎麽他後面那麽多人?”

“他是倒一,”肖辭說,“後面的人超了他整整一圈。”

正說着,那個“倒一”就被身後人高馬大的體育生輕松超過。又一眨眼,“倒一”沒入了人群——被一群人超了一圈。

“靠,”江朝啧啧贊嘆,“這孩子是來大姨媽了嗎,怎麽能跑這麽慢?”

“……”肖辭:“你看他的腿,是不是有點兒瘸?”

“還真是…”這麽一說江朝也注意到了,那個跑倒數第一的孩子,不光個子矮,小小的,跑起來更是一瘸一拐,姿勢相當難看。

“倒數第一”跑了整整六分鐘,才把一千米的路程跑完,終點線上的老師們幾乎是全體起立“迎接”他的到來——終于跑完了,他再不跑完,後邊全體考生的測試時間都得往後推。

“倒數第一”跑過終點線,喘着氣,慢慢坐在草地上,抱着膝蓋縮成一團。

白生生的兩條腿,亮得晃眼。

“估計得缺氧,緩上好一陣子。”江朝說。

肖辭:“你咋知道,你又沒參加過中考體育。”

江朝:“我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

肖辭:“……”

真他娘的有道理。

江朝拍拍肖辭的肩膀,“快上課了,回教室吧。”

肖辭跟着江朝往裏走,臨近教室,沒忍住又想操場方向瞥了一眼。

那小孩已經起來了,正低着頭,和一個高他整整一頭的男生說着話。

30分的中考體育,肖辭去年的這個時候考了29分。

他從小就每天跑着上學,跑步和立定跳遠,沒下太大功夫就滿分了。但他太瘦了,實心球只拿了九分。

中考體育分一千米,立定跳遠,實心球三項,就算不參加,每一項也能拿到最低分六分。總分保底,至少可以拿到十八分。那小瘸子瘸成那樣,跑和不跑都是那六分了。但他還是選擇一瘸一拐地跑下來了。別的不說,肖辭覺得這小孩精神還是很執着的。

上課的時候,肖辭罕見地沒怎麽聽進去。

中午放了學,肖辭沒去食堂吃飯,而是往操場那邊走。

天熱得很,沒樹蔭的地方,水泥地被太陽炙烤得晃眼,隔着鞋底都覺得燙腳。

操場外面的廣場上,停着好幾輛大巴,是接送體育中考生的。大概因為還有人沒考完,因此大巴并沒有離開的跡象。大巴車前面,排着好幾大隊的初三學生。他們穿着統一的校服,人頭攢動,一個個就仿佛曬蔫了的菜苗,無精打采得緊。

肖辭在人群外走着,視線在一片片陌生的年輕面孔中掃過。

有梳辮子的幾個小姑娘瞧見了他,捂着嘴巴,笑着交頭接耳。

說實話,肖辭很沒把握,甚至連自己為什麽過來都不知道。

就…不知不覺地就走下來了。

他在找着什麽,在那片看起來幾乎沒差別的人海裏。

一轉身,緊貼着他的背後,站着一個小個子,吓了肖辭一跳。

雖說在樓上時,壓根看不到臉,但當他站在自己面前時,肖辭還是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哦,就是他了。

1000米跑最後的那個。

肖辭打量着那小家夥。

長得倒是挺清秀的,可惜說不上來的感覺…呆呆木木的,尤其是鼻梁上那副又大又厚的眼睛,酒瓶底一樣,光着看着就叫人覺得窒息。也不知這小家夥呼吸通暢否。

肖辭一看他,小家夥就立馬低下了頭,所以肖辭對他的第一印象,只在匆匆半秒之間。

肖辭想問他找自己是有什麽事兒麽。可惜小家夥一句話不說,就跟小學生被老師罰站一樣,低着頭釘在地上,一動不動。偏距離又相當近,搞得肖辭頗為尴尬。

一擡頭,肖辭察覺出不對勁了。

離他們大概五米開外的距離,大槐樹樹蔭下,站着幾個正在吸煙的男生,也穿着初中校服,長得都挺高的,各個面色不善,一臉混混樣。

他們現在正盯着肖辭,準确的說,是肖辭身邊的小家夥。

肖辭明白了過來。

初中一向是校園霸淩最頻繁的階段。男生們開始進入荷爾蒙暴動的青春期,各個都不安分得很。有人發育得早,一進初中校門就一米八了;有人發育得晚,到初三畢業長得還像個小學生。偏偏初中也是人和人拉開差距的階段,不像高中,彼此好歹都懂點事兒,知道收斂了。且人和人都以類聚,以群分了,學習好的學生一個學校,學習差的學生一個學校,同班同學間,差距再大,也就是一個本一,一個本二的事。初中就不是這樣,未來考清華北大的,和讀中專的,甚至初中畢業直接打工的,完全可能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就這,不發生校園霸淩才有鬼了。

肖辭剛上初中的時候,因為從小營養不良,個子矮,也沒少挨班上其他男生的欺負。好在肖辭就不是那種受氣的命,忍無可忍的時候,按住那個拽天拽地的帶頭的一頓暴揍。雖然自己傷得不輕,但好歹用拳頭,把那夥家夥全給打服了。

肖辭打量着小家夥。

個子矮;瘦瘦小小;內向;長得也水靈,小姑娘似的;看樣子估計是那種死讀書的學霸……再加上最關鍵的一條,還是個有殘疾的小瘸子。

無疑是天選的受氣包。

肖辭開口道:“有什麽事兒嗎?”

“啊,沒、沒事…”小家夥臉紅了,站着沒動。

沒事還非要站在他跟前,肖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這小孩是把他當救命稻草了。他穿着花中的校服,又不是和善的面相,那幾個高個子的初三男生,在他面前多少不敢太放肆。

正想着,高個子男生中的一個朝着他們這邊來了,眼看就要勾搭住小家夥的肩膀,估計下一步就要裝親近,把人帶走了。

肖辭适時挑眉:“你是肚子餓了,找不到食堂?”

“…對。”小家夥小聲地喊了出來。

“那跟我走吧,”肖辭趕在那高個男生到來之前,提前一步把人帶走了。

路上,肖辭叫了聲,“許聰?”

“啊?”小家夥一驚,擡起頭來,嘴巴微微張着,“你怎麽……”

“你飯卡露出來了。”肖辭說。

小家夥一低頭,這才發現他那用紅繩挂在脖子上的飯卡,正随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上下跳動着。

“……”

“不跟大巴回學校沒關系嗎?”肖辭問。

或許是覺得肖辭沒有惡意,許聰膽子大了些:“沒事的,我可以自己回家。”

肖辭點了點頭,帶着許聰在食堂坐下,打了兩份飯,遞給許聰一份,又掰開一次性筷子遞給許聰。

這小孩這才意識到肖辭給自己打了飯,急得直擺手,示意不用不用,大概很快意識到自己現在說不用已經晚了,只得接過肖辭遞給自己的筷子,讪讪地說,“謝謝哥。”

肖辭沒說什麽,整個吃飯的過程中,他也沒再說話。飯吃到差不多,估摸着欺負許聰的那幫孩子們也該走了,肖辭起身,要回教室接着學習。

許聰叫住他,“…哥哥。”

這話從一個男生口中說出來,叫的人和聽的人都尴尬,但無奈,除了叫哥,好像也沒別的可叫的了。

肖辭轉過身看他,許聰一瘸一拐地過來,低着頭說,“小哥哥,那個,我能要你一個微信嗎?”

“等我回了家,用我爸媽的手機加你一下,把這頓飯錢轉給你。”

肖辭覺得有點兒好笑,本來想說不用的,可轉念一想,怕傷了這小孩自尊。便把自己的微信號告訴了許聰。

過了幾天,肖辭收到了許聰的好友申請。許聰把飯錢轉給他之後,兩人就再沒說過話。

沒過多久,肖辭就把這一茬事給忘了。

這一學期比往年要短,再加上肖辭在學校的安排下,開始系統學習奧賽課程,每天忙到不可開交。好在自從江朝就讀花中之後,江朝的父親,江董事長,便給花中捐贈了巨額獎學金。而肖辭作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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