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風裏無涯

處于平靈與鳳城之間,有一家有名的客棧。名曰:無涯間

這無涯間之所以在江湖上留有一名,那自然是有原因的。這不,店裏的人,凡是向人說起這歷史,皆是趾高氣昂,一臉得意地向着腦後豎起大拇指“這可是‘萬事通’楚新哲楚閑人給題的字!”

店裏的小二哥剛以這樣的方式說完,店門口匾額上的三個大字的歷史。

許風流便點頭微笑,向着一臉自得的店小二道“小哥可是知道,楚閑人現今身處何處?”

店小二咧着嘴笑道“這是自然!咱們楚閑人那可不像一般的閑人,人家可是有本事的。現在在宮中給五皇子與六皇子做老師呢!是咱風櫻國的王親自請的他。這叫什麽?這叫真賢人!”店小二說的眉飛色舞,仿佛是自家兒子高中被大王親自接待一般。

許風流拱手道,“小二哥說的在理!”

店小二聽完許風流的話,雙目飽含得意地向在桌的人一一掃過,揚着脖子擦着夢幻櫻的後背而過。那敢情是在說,雖然我是個店小二,可好歹也是在大人物手下混飯的,和你們這些江湖浪客自是不一樣!

櫻撅着嘴,眨了眨眼睛,回望了一眼剛才講話的店小二鄙視道,“吹牛都不帶羞恥的!”

“俗人自有自娛自樂的辦法。你與他一般見識,只會顯得你也很俗!”源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端送到嘴邊,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櫻聖女睜着不悅的雙目看向他,在源要喝到水的那一刻,伸手奪下他手裏的茶杯,生氣道“你說清楚,誰是俗人?”

源皺起雙眉,看向奪了自己茶杯的櫻聖女,想怒不敢怒地道“俗人永遠不會承認自己是個俗人!因為她的雙眼裏看誰都是俗人!”

櫻聖女氣得“嘭”地放下水杯,杯中的水濺濕了大半張桌子,原本就不大的桌子,現在看來,不免有些糟糕。櫻聖女怒瞪着源,隐忍道“你……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夢幻櫻叫來店小二将桌上的水抹掉,拿目光掃了一遍兩個十歲孩子般大小的下屬,不冷不熱道,“有事,吃完飯再解決。你們倒也不怕讓人看了笑話去!就你們這樣,我想安穩趕路都不行!”

“是!”源輕聲道。

櫻聖女低了低頭,便瞧向窗外,完全不再搭理源。

客棧裏人多眼雜,在這裏說緊要的事不是故意要人聽了牆角去,便多半是泛泛空談。許風流心下對楚新哲入宮一事甚感蹊跷,多有不解,卻不好在此時說出。

Advertisement

飯後,許風流在客棧周圍轉了一圈,便入了自己的房間。雖知剛關了門,夢幻櫻便貼了上來,一把抓住許風流的手,放在手心,擔憂道“你身子弱,何故還要到處亂逛。你且說一聲,這等小事,我來做便好了。”

許風流覺得怪膩歪的,抽出自己的手,走到桌邊坐下,倒了一杯水給夢幻櫻,又倒了一杯給自己。

許風流喝了杯水,道“你都說了,這是小事。這等小事,我若做不來,豈不是讓人笑話了去。身子再弱,也是需要活動活動的筋骨的,這些日子忙着趕路,一直被困在車內,着實叫我着急。”

夢幻櫻奇怪道“着急?何事令你如此着急?且可說與我聽?”

許風流道“已是四個月未回去了,也不知道小柳兒的功夫練得如何?當日事繁多,我只告知他口訣,叫他照着秘籍去練。現在想想甚是荒唐!他一個十幾歲的小娃,哪裏能讀懂星眸老人的劍譜。況小柳兒又是天性要強,不易氣餒的性格……”

夢幻櫻輕笑道“不愧是你的兒子,這性格與你倒是相似。天性好強,不易氣餒……莫非你是怕他操之過急,弄巧成拙?”

“有時櫻幫我看護着他,弄巧成拙倒是不會。操之過急怕是讓時櫻也很無奈呀!”許風流又倒了杯茶喝下,“幻櫻,你對于楚新哲的事怎麽看?”

夢幻櫻笑道“這才是你想說的話罷?”

仿佛心事被人戳穿一樣,許風流先是一愣,後便朝着夢幻櫻點點頭。

夢幻櫻放下手中的茶杯,拿過許風流面前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喝下,“風流,你我已是有了羁絆的人,如果你不信我,随時都可以取走我的性命。我告訴過你,你手腕上的那串靈語花珠鏈,可以號令……”

許風流聽到關于自己左手腕上靈語花珠鏈的作用時,忙不疊地打斷夢幻櫻的話,搶話道“幻櫻,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與你随便聊聊而已,兩個親近的人,難道不應該是什麽都能聊的嗎?”

夢幻櫻聽到這個話,差點兒激動地把人撲倒。可是正襟端坐,一臉誠懇地與他說着這些心裏話,他實在做不出這般失控的動作。

夢幻櫻笑道“風流,是我想多了。沒錯,我們之間是應該什麽都能聊的。你心裏有何疑惑、不悅,皆可與我分享。這些實乃我求之不得的……”

許風流見夢幻櫻消除了顧慮,亦覺了卻心中一不悅之事,想來楚新哲這事有兩人同查,總比一個人容易了些。

許風流道,“楚新哲去皇宮做五皇子與六皇子的老師,我先前在楓月軒倒是有所耳聞,只那時我并不敢确定宮裏的那位楚新哲是否是真的楚閑人。幻櫻,你有所不知,我曾在天境堡的牢獄內也見到了楚新哲……以致我不知哪個才是真的楚新哲……”

夢幻櫻點頭含笑道“你說出來的也正是我不解之處。照你所說,楓月軒也應該與此事脫不了幹系。這一個楚新哲,就能扯動當今江湖的一閣一堡,着實不簡單。”

許風流便是贊同地點點頭,“楚閑人詩歌萬事通,連我曾經也有求與他好些次數。此人心性善良,只要遵守他的規矩,他不會說假話,也不會有意為難人。”

夢幻櫻聽了反不驚奇,倒是問了許風流不相幹的一個問題,“風流,你在天境堡呆過?”

許風流道“我曾被人算計,與鄉萦袖入了天境堡的地下練習場,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方從裏頭走出來。後不久又因劍聖褚行潇的事為一境堡主所困,确實在天境堡呆了不久。”

許風流道,他大致講了自己在天境堡的行跡,卻沒有說出來時遇到魚靈谷谷主逍希恣與時櫻軒軒主時櫻一事。

夢幻櫻有些不悅,但這只表現在心上,卻未讓許風流翹楚半分不對勁來。

夢幻櫻道,“那你可知時櫻軒的軒主與一境堡主乃是師兄弟關系?”

許風流道,“這個時櫻同我說過。”

時櫻?他何時與時櫻軒的時櫻混得這般熟悉?在他面前都能把別的男子的名字叫的如此順口親切,卻不常叫他的名字!

夢幻櫻欺身向前,雙目一瞬不瞬地盯着許風流道,“那你可知這兩人,喜歡的,皆是男子?”說這話時,夢幻櫻左手緊握,右手已經撫上了許風流的下颚。

許風流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弄得不知所措。似乎怎麽回答,他都不會滿意。許風流迎上那雙淡淡的綠眸,“我似乎已經發現,你情緒不穩定的時候,你的瞳孔會漸漸變綠。”

夢幻櫻松開許風流的下颚,端坐原處,道“是嗎?那麽你現在看到的我的雙瞳是什麽顏色呢?”

許風流道“淡淡的綠色。你情緒波動的幅度不大。”

夢幻櫻輕輕揚起唇角,帶着危險的氣息再次欺身向前,伸出一只手捏住許風流的下颚,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綠眸的時候會做些什麽?”

許風流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想做什麽,可是幻櫻,你知道我想做什麽嗎?”

這一問倒是難住了夢幻櫻,他收斂雙眸,沈着目光打量許風流,許久方道“你想等到毒解了,安頓好冬曲柳,才願意。或許你還要加上一個要求,待風櫻國天下太平了,才願意。”

許風流默認。

夢幻櫻抿着嘴巴斜笑,動了動嘴唇道“風流,你能保證到那個時候,你不會再提出更多的要求?或者你能保證你給我的是第一次?

許風流不可否認這一切是沒有絕對的保證。世事無絕對。久處江湖的許風流怎會不知。

夢幻櫻笑道“我可以等到那一天,因為我絕對相信你!可你卻不能給我一個明确的答案……我們是什麽關系?如果我每天都拿這個問題來叨擾你,你會受不了的。可是我不說這句話,不問這個問題,不代表我們之間就只是陌路相識的有緣人關系。如果不是要解你的毒,我會在教中宣布我們的關系,我也不介意讓江湖人都知道我們的關系。可是你……你讓我難受!”

許風流沈思片刻,道“你說的不錯!我的做法的确很傷人。如果你覺得我們之間一定需要做些什麽,才能證明我們是相愛的,或是情人關系……我不會拒絕!”

夢幻櫻緊了緊雙手,強撐着笑容,“你說這些話,還不如拒絕來的更好!”

夢幻櫻開了門,大步甩袖而去。許風流看着在冷風中猶自一動不動的門,倒了杯早已冷透的茶水喝下。

為什麽在夏日裏想喝如此涼意的茶水就難求,而在冬日裏偏偏信手而來?

許風流捂着突然刺痛起來的腹部,喃喃道“時間不對……心情也不對……”

許風流蹒跚着走到床邊躺到床上,摸出懷中的小瓶,倒出一顆藥吃下。刺痛雖沒有頓時消失,卻也減輕了不少。

許風流睜着雙眼看着灰色的帳頂,這一路而來自己吃了那麽多的苦就是為了找到夢幻櫻。現在找到了,也在一起了……被他吻過,愛撫過……甚至他還幫自己……許風流想起洞中水池裏的那一段,又想起自己毒法的那一天……

許風流雙手緊緊捂着突然疼痛加劇的腹部,難耐道“幻櫻,我也想知道嘴角清醒着的時候……為什麽會拒絕……”不是不相信你,不是不相信你……

似乎這一次的疼痛比第一次來的更為劇烈,許風流哆嗦着拿起剛才落在枕邊的藥瓶,倒出了剩下的兩顆藥丸,一股腦吞了下去。

疼痛有所頓減,可是全身卻莫名地寒冷起來,許風流緊緊地裹着被子,冷的雙唇直打顫。

腦子迷迷糊糊地就想起與夢幻櫻相識的那些日子。似乎所有的人在脆弱無助的時候,都會想起曾經那些溫暖着心房的瞬間。

許風流裹着被子,雙手緊緊地摟住雙肩,秀眉緊皺,渾身抖得厲害,腦子裏卻閃現着一幅一幅美好的畫面。

六年前的風櫻國,還不是現在這般內憂外患的局面。那時邊境安寧,政治清明。朝綱法規深得人心,亦為做官之人與平民百姓所嚴遵謹守。就連無風也起浪的江湖也是難得的平靜。雖然這種平靜只是表面的平靜。

因為那一年恰逢星眸劍術的創始人星眸老人逝世。星眸老人千秋,星眸劍下落不明,再加上星眸老人後繼無人,于是各派名家紛紛打着繼承弘揚星眸劍術的旗號,與平日裏怨怼敵對的門派明強暗殺,借機除掉那些對自己門派不利的門派或人物。

早在星眸老人打造星眸劍術時,江湖上便有人放出話說,“星玄靈根,心眸如星;傲立江湖,玄根綠靈!”因着這一番話,江湖各路人馬皆不遺餘力地尋找星眸劍與其秘籍而暗自厮殺。

許風流與夢幻櫻就是在那個時候相識。

梨花開滿在前往暗芝閣的路上,并肩而立的少年,鮮衣怒馬,秀眉俊容,意氣風發。那一年,那兩道身影,也不知惹了多少江湖女子的柔軟目光,濕了多少閨閣少女的夢枕紅窗。

半個月的行程,只是半個月,許風流便交下了夢幻櫻這個朋友。說朋友多半是敬意,只怕自己早在那人的微笑中沉淪了。能在一路上惹得衆多女子傾心的夢幻櫻,容顏自是不必多說,可是自己身為男兒身,竟也是喜歡得想多看他兩眼。

如果沒有那一晚的那一吻,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他不會在遇見現今這個身為靈語花教的教主,也不會教江湖人皆知,他花了五年的時間,跑遍江湖的‘六軒五閣四谷三莊一堡一島一教’。

許風流早已麻痹的雙手依然緊緊抱緊雙肩,早已冷得近乎僵硬是身子,更是不敢動上一動,仿佛從身體裏呼出來的氣瞬間就能令周遭的空氣寒冷起來。

許風流嘶啞着嗓子,呢喃着道“幻櫻……幻櫻……幻櫻……”你是生我的氣走了嗎?為什麽還不回來?“好冷……好冷……幻櫻……我好冷……”

也不知自己喃喃着叫了多久,只覺得身上突然像被壓了一塊石頭,鋪天蓋地的酒氣拼命地鑽進自己的鼻間。接着一雙很大力的手把自己從被子裏撈了出來。

許風流實在無力反抗,睜着雙眼,看着醉意盎然的夢幻櫻捏住自己的下巴,舌頭便強硬地闖進自己的口中。狂風過境般的瘋狂,許風流的雙手緊緊抓住夢幻櫻胸前的衣襟。

擁上冰塊一樣的身體,夢幻櫻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然而他醉意迷離的眼底卻忽然生出笑意,帶着桂花酒香的熱氣吐在許風流的耳邊,“風流,這‘畫中春’原來有如此重的陰氣,我原先是猜到了,只是礙于你的情面……現在,你想反抗也由不得自己了……”

許風流緊了緊抓着他胸前衣衫的雙手,忽然将雙手環到夢幻櫻身後,抱住他喃喃道“有景如畫未入畫,曾記梨花遍天涯……”

一語甫落,夢幻櫻便迫不及待地攫住他的香唇。風流,當年梨花開滿在我們前往暗芝閣的路上,那時騎在馬上的你說的不也是這十四個字嗎……

也不知道究竟是情-欲,還是來自夢幻櫻身體的熱量,許風流但覺自己寒冷的身體,自腹間向心房,有一股熱量漸漸傳遍全身。

夢幻櫻看着枕間那張布滿紅暈的臉,只覺得這景象真是比素日裏瞧了千百遍的笑容還要美好,身體控制不住地想要繼續探索下去,仿佛這個人便是一份無窮盡的寶藏,越深入便會發現越美好的東西。

許風流的身體抑制不住地一陣痙攣,尤其是夢幻櫻在某個地方輕觸的時候,他竟然會弓起身子索要什麽……

夢幻櫻突然停住,滿面誠懇,眼轉深情地看着身下之人的雙目,認真道“風流,此生有你,幻櫻無憾!”

“幻櫻……哈嗯……”許風流因着夢幻櫻瞬間輕觸到某處,愣是睜大了雙眼,半天說不出話來。

夢幻櫻輕笑出聲,沒想到風流名聲在外的許大俠竟然連自己的身體都不了解。也難怪,許風流許大俠向來喜歡的都是女子,怎麽會懂呢。

也不知這一夜怎是如此的漫長,許風流難掩臉上情-潮後的紅暈,夢幻櫻便一直盯着他看。許風流偏過頭去,夢幻櫻也不管,只是看着還能看到的半邊臉。

許風流醒來已是晌午,夢幻櫻還守在他身邊。這讓素來一個人慣了的許風流,多少有點不自在。背着夢幻櫻半天了,還不見他拿下圈在自己腰間的手。許風流有些急了,可又不好做什麽。思慮再三,許風流只當那手不存在,便要坐起來身來穿衣服。誰知剛坐起便體力不支地倒了下去,身子跌進柔軟的懷抱,夢幻櫻的手還圈在他腰間。

夢幻櫻道“今天不趕路,昨晚不是說過了嗎?”

許風流尴尬道“是嗎?我給忘了。”

夢幻櫻将他翻個身,面向自己,一只手伸到身後,為他輕輕地揉捏着腰背,“第一次,你是不是什麽都不懂?”

“什……什麽?”許風流剛說完話,突然想起昨夜兩人纏-綿的場景,低了頭,不再說話。

夢幻櫻看着他的樣子,笑道“風流,你怎麽也害羞了?我只當只有我一個人呢,不料,我們的心意如此想通。”說這些話,也不過是為了叫他放松,瞧見他睡夢見緊斂這雙眉便知他心裏也是不大情願的。

“風流,你且先躺着,我去弄些飯菜來。”夢幻櫻起身下床,臨行前還再三囑咐許風流不要起床,好生歇着。可是等到他把飯菜弄上來的時候,卻還是看見許風流已經起床了。

夢幻櫻放下飯菜走到窗邊,攬過許風流的腰身,柔聲道“今日風大,你怎能吹那麽久的風呢?”

“也沒有多久。”許風流還是不習慣兩人太過親密的舉動,但怕夢幻櫻生氣,也就沒有亂動,安分地由着他摟着自己。

“我弄了粥,點了幾樣清淡的小菜,你過去嘗嘗。”

“嗯。”許風流點點頭,露出一個微笑,向桌子走去。

夢幻櫻關上窗子,大步走到桌邊坐下。許風流盛了碗粥遞給他,夢幻櫻霎時眉開眼笑。這一頓飯明明可以在一盞茶的時間裏吃完的,卻硬生生讓夢幻櫻連說帶笑地拖成了一個小時。若不是因為今天不趕路,許風流早就推碗走人了。由此,許風流許大俠也發現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能對這個人太好。

一行人在無涯間歇了一天,翌日清晨,太陽還未來得及露個笑臉,昨夜被喂得有些撐的馬兒,便被店小二拖出來,讓源趕着上路了。

說好是要回鳳城看看的,但是礙着許風流毒發的愈發厲害,夢幻櫻改了行程。由無涯間外的一條荒廢已久的官道直奔霁州。

櫻聖女與源從未聽說過這條路,就連素來學問見識不亞于楚新哲的許風流也不太了解這條路。夢幻櫻卻偏偏力排衆議,篤定了要走這條路。

許風流想不出個所以然,就像櫻聖女與源從未想過這個‘所以然’一樣。

深秋近似初冬,當西邊最後一絲霞光也消失殆盡之時,整個被荒廢的官道看起來就像天境堡內那黑暗幽深的甬道一樣,尋不到盡頭,也不知下一刻會遇見什麽,會發生什麽。如果是在有星有月的夜晚,一切或許還有點寄托,可是今夜無星亦無月,所有的一切籠罩在未知與黑暗中。這讓素來行走在光與亮之下的櫻聖女有點黑怕,雖然她的功力并不差,甚至可能遠在夢幻櫻之上。

靜谧無聲的樹林間,一堆木材燃起一團耀眼的篝火,四人圍着篝火而坐。夢幻櫻看向許風流略帶蒼白的臉色,脫下自己身上的靈語花蒼袍覆在他身上,關心道“風流,你感覺如何?”

許風流緊了緊夢幻櫻披在他身上的袍子,道“我沒事……倒是讓聖女害怕了……”

許風流旁邊的櫻聖女撅着嘴巴不作聲地拽着源的衣角,雙目盯着燒的發紅發紫的篝火,仿佛那樣才有安全感。

夢幻櫻拉過櫻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與櫻的中間,道“櫻,黑夜并沒有你想的那麽可怕,你只是還不習慣。所以大祭司才讓你陪我出來走一趟。”

“那源呢?”櫻聖女小聲問道。

“我又不是第一次才在黑夜裏度過!”源很神氣地看着櫻聖女,驕傲道“藥師父收我為徒時,經常讓我在晚上去山上采藥。”

“為什麽要在晚上去采藥呢?晚上多黑呀,什麽都看不見,汝知道藥在哪裏嘛?”櫻聖女奇怪道。

源接道,“那你就不知道了罷……有些藥,是只能在晚上采的,白日裏,你若動它,只會害了它,也傷害自己……”

“哼!吾才不信呢……幻哥哥,汝說呢?”櫻聖女趁機挨近夢幻櫻坐下,兩只手牢牢地抓住夢幻櫻的左手臂,雙眼一會合上一會又睜開。

夢幻櫻看了眼許風流,拍了拍櫻聖女的手,道“你若是害怕,便靠着我睡罷。”

櫻聖女喜出望外,看了看夢幻櫻,道“真的嗎?”

“嗯。”夢幻櫻點點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櫻聖女便顧不得地上的泥垢會不會弄髒她的花衣服,直接攀住夢幻櫻的左手臂,将頭靠在他的腿上便睡了。

源瞧了眼早已睡着的櫻聖女,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說什麽,只把自己的外袍脫下給他蓋上。

許風流笑道,“源護法對櫻聖女還真是貼心。”原也只是一句打趣的話,可是源卻在火光照映中微紅了臉。許風流看在眼裏,心料,想不到平日裏與櫻聖女見面就翻臉的源護法,原是喜歡上櫻聖女了……

源道“她若傷着了,我也沒法向大祭司交代。”

“呵呵……”許風流輕笑兩聲,緊了緊身上的靈語花蒼袍,看着面前的篝火,偶爾兩根樹枝上去。

夜已過半,正是衆人昏昏欲睡之際,靜寂無聲的樹林裏,風聲伴着可疑的壓迫性的殺氣逼近。夢幻櫻不動聲色地弄醒了櫻聖女,許風流則靠在夢幻櫻的右半邊懷裏。

兩個功力非凡的人,現在一個中毒,不能使用功力;一個功力已失,若要強行運功,便會遭到反噬。櫻聖女感覺自己的責任重大,若不能一下子鉗制住随風而來的四個殺手,那麽幻哥哥與許風流勢必會有一人被中傷。

佯寐在夢幻櫻左邊的櫻聖女不動聲色地,将靈力凝于指尖。只要殺手們四面而來,她便會以五層的功力将他們瞬間斃命。

可是,到底是誰要殺他們呢?櫻聖女不乏好奇地睜開雙眼看向雙目緊閉的夢幻櫻。

幻哥哥現在在想什麽呢?

恰似樹林間頓起一陣風,四面的劍氣裹挾着風息而來,直逼三人的空門。櫻聖女一躍而起,身子在原地轉了個圈,指尖靈力便已向四人飛去。

夢幻櫻攬着許風流的腰身,原地站起。許風流擡手就要拿起身旁的玄根劍,卻被夢幻櫻一把攔住。

“這幾個人,我還能應付。你不要趁機離開我才好。”

許風流道“可是你……功力已失,若強行運力,會遭反噬的。”

夢幻櫻笑道“那就要看櫻給不給我這個機會了。”

櫻聖女右手食指與中指準确無誤地接住四枚,随着指尖靈力揮散出去的靈語花針,驕傲道“有吾在,幻哥哥想表現‘英雄救美’的機會,怕是屈指可數。”

夢幻櫻看向櫻聖女得意的面孔笑道“這一招‘靈袖櫻針飛花轉’真是不錯。”

櫻聖女聽了夢幻櫻的誇贊,飛快地投懷送抱而來,嚷嚷道“幻哥哥從不誇吾……”

夢幻櫻攜着許風流身形一轉,用腳踢起地上的玄根劍,左手接住,硬生生接下了從背後樹上突然而來的那一劍。

櫻聖女說時遲那時快,一根靈語花針貼着來者的劍刺入他的右手。黑衣人的右手明顯地顫抖痙攣了一下,卻沒有扔掉劍。

“不錯!魚靈谷也有劍法如此過硬的殺手。真是讓我開眼界了。”剛才那擦着耳際被玄根劍鞘攔住去路的劍,不是普通的劍,而是一把毀冥劍。

魚靈谷內有人會毀冥劍術,這真是叫人驚訝。怪不得逍希恣能在江湖上那麽硬氣,臭名遠著。

許風流看向來者的那把劍,心下暗忖,此人真的是魚靈谷的嗎?逍希恣從未提過谷內有人會江湖四劍術之事,會不會是有人想借魚靈谷的惡名,故意抹黑魚靈谷呢?

許風流道“幻櫻,你如何斷定他是魚靈谷的人?說不定是有人借着魚靈谷的惡名,行兇作惡呢。”

夢幻櫻緊了緊攬在許風流腰間的手,淡淡道“你莫忘了,魚靈谷的人皆是要在右食指上留下魚骨的标記的。”

許風流朝着那人使劍的手瞧去,果不其然,他那白皙修長的右手食指上,果然有一段黑色魚骨标記。可是這樣好看的手,是不該拿來使劍的……

許風流不看夢幻櫻,盯着來者的雙目,淡淡道“逍希恣沒來嗎?”自打自己與冬曲柳托逍希恣的褔從天境堡內出來,就再沒見過他,也沒有聽到關于他的什麽消息。

一直沈默地看着許風流的劍客,突然憤怒起來,“你不配提他!”劍客手挽毀冥劍,縮劍,運力,出劍,一氣呵成。

夢幻櫻使出全力攔下劍客憤怒的一劍,卻因為使用內力太猛,攬着許風流後退一丈,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來。

“幻櫻……”

“幻哥哥……”

兩人異口同聲,櫻聖女朝着夢幻櫻急急奔來,“幻哥哥,讓吾瞧瞧你的脈象……”

“呀 ,不好了……汝……汝竟然……”櫻聖女連退幾步,驚訝難過的捂着嘴巴。

“聖女,幻櫻是怎麽了?”許風流急急道。

櫻聖女傷心道,“幻哥哥竟然連一點靈力都沒有了……這是吾教的恥辱!”

櫻聖女瞧向罪魁禍首,卻見那人足見點落葉,淩厲強勢的一劍直奔許風流而來,櫻聖女不由分說地出手攔住他的劍,可還是遲了。

夢幻櫻抱着許風流腰身的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腰身,痛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在許風流的頸項與肩頭。

“幻櫻!”

“幻哥哥!”

許風流(櫻聖女)失聲痛叫道。

“汝乃吾教敵人,傷吾教教主,不可饒恕!”櫻聖女道,雙眸因為夢幻櫻被傷的痛苦而染成粉色。

劍客從未見過這樣的好看的眼,竟也有一瞬間的失神,不過很快便運周身之力與毀冥劍。這個孩童般的女子不容小觑,那是一雙不尋常的眼,自然那人使出的力量也是不同尋常之輩的。

劍客但見櫻聖女周身漸漸為粉色的花瓣籠罩,直至看不見櫻聖女的面目。在他眼前的人霎時間為數不清的飛速旋轉的花瓣所裹住,劍客但見眼前突然亮光一閃,一個眨眼間,便體力不知轟然倒地。好快的速度!好深奧的功夫!他竟然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劍客口中不斷湧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很快鮮血便染紅了他的頸項,順着他的頸項流到了地上。櫻聖女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劍客,冷冷道“汝死不足惜!”

櫻聖女正說着,右手飛速懸空凝成一團氣流,朝着劍客而來。怎料,林間倏忽一陣騷動,一人全速而來,硬生生接下了她要給劍客的致命一擊。

此人身着一身華麗的紫衣,眉間一朵紫色羅蘭。有着與夢幻櫻不相上下的容顏,卻比夢幻櫻更顯妖媚。

逍希恣抱起只剩下一口氣的劍客,看向櫻聖女道“聖女手下留情,我谷內人的生死,還是要由我這個谷主來決定的。”

許風流聞聲,微微擡了頭,卻見逍希恣已經抱着重傷的人離開了。許風流緊了緊雙手,不知是心痛夢幻櫻傷成這樣,還是逍希恣的不語而別。

“幻哥哥!”櫻聖女對來人帶走劍客的事情毫不生氣,因為在她心裏,劍客已死。沒有人能夠在看見她粉眸時,還能活下去。當然,除了本教中人。

“幻哥哥昏過去了……幻哥哥……從未受過這樣的傷……”櫻聖女哽咽道,看向許風流的眼神突然多了一絲憎恨,“如若汝不出現,幻哥哥何故傷成這樣!你若敢負他,吾不會留你全屍!”

“聖女與其說這些,還不如快些與我找個地方,讓幻櫻早點得到醫治。”許風流抱着夢幻櫻上了馬車,全力向前趕路。如果幻櫻說的沒錯,那麽在前面不遠處應該有一家客棧。

天色微亮,荒廢已久的官道上,一輛馬車飛一樣向前駛去。若不是知道馬車裏有傷者,保不定有人以為是個失心瘋在玩命。

作者有話要說: 要吐血了(;′⌒`)

這就當是國慶節的福利罷^_^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