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江琏猛地擡頭。
貴妃想想自己剛才說的話,終于冷笑一聲。
江琏看着她的表情,終于意識到了什麽。
他突然站起來,往宮殿外跑去。
他現在已不能奢求什麽抗婚了,他現在應該奢求,怎樣保住柳青熒的命。
貴妃娘娘見他走了,才終于趴到桌案上,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她哭起來面部肌肉不動,甚至沒有發出聲音,稱得上梨花帶雨。
她依舊美麗,卻不再年輕。
宮殿依舊沉悶。
她終于啜泣一聲,自言自語道:“随你吧,随你吧,我當年就應該……”
江琏出了貴妃的宮殿,往禦書房走去。
他從未像此刻一般慌亂過。
他疾步走着,臉色平靜,心卻像被什麽東西揪住了。
皇帝陛下知道自己因何拒婚,也就是說,皇帝知道自己和柳青熒……
龍子鳳孫從不出錯,所以出錯的只能是別人。
若是自己一開這個口,柳青熒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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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柳青熒便能活着嗎?
江琏猶豫極了,他走在宮道上,賭着君主的心思,賭的卻是柳青熒的命。
是去找陛下,還是不找?
若陛下現在就想要柳青熒的命,自己是一定要去争上一争;若陛下沒有這個意思,自己去了,反而是弄巧成拙。
他停在了一棵柳樹下。
熏風吹着柳枝亂舞,枝條撫着他的臉,他眼角的傷口還未處理,看起來狼狽極了。
他的心也亂極了,可他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迎面一隊宮人魚貫而來,他迅速收拾好心情,叫住了打頭的宮女。
那宮女給他行禮,然後詫異道:“殿下,您的臉?”
“不妨事,”他微微笑道,“林總管今日當值嗎?”
“林公公今日不當值。”
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調轉方向去找林總管——他父親身邊第一得意的人。
林總管見到他臉上的傷,搖搖頭,終歸沒有說什麽。
“殿下今日怎麽……?”
江琏的臉上還挂着笑,他笑得親切又平和:“林叔當真不知我為何而來……”
林總管忙說當不得他一聲林叔,然後便像鋸嘴的葫蘆一般,再也不開口了。
江琏滿目憂愁,掏心窩子道:“您也是看着我長大的……”
“殿下莫要任性。”林總管輕聲說道。
“林叔,我如履薄冰了二十年,我從未任性過,我第一次那麽的,那麽……”
“林叔!”他道。
林總管又搖了搖頭,轉頭不再看他,最後只說了一句:“殿下節哀”。
江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了。
他來時勇氣滿滿,此刻卻頹然喪氣,心慌意亂。
他再次向禦書房走去。起初還能記着不可失儀,最後便仿佛将什麽都忘了,變走為跑。
“陛下呢?”
“陛下正處理南邊的折子,誰也不見。”
江琏正對着禦書房,跪了下去。
他破釜沉舟,卻比誰都害怕。他額頭發熱腦袋發昏,心跳到了嗓子眼,牙齒咬着舌頭,情緒卻完全沒有表現在臉上。
他也不知道他此刻跪的是皇帝,還是父親。
可笑的是,這決定着柳青熒的性命。
一個完全沒做錯任何事的,被他禍害了的人的性命。
一覺醒來,燈火昏昏暗,不知今夕是何夕。
季玦睜開眼睛,只見迷蒙中江瑗的臉。
江瑗枕在他手臂上,一只手摟着他的腰,睡得正香甜。
季玦輕輕地捧住他的臉,試着抽出自己的手臂,可還是見江瑗睫毛眨了眨,變得不□□穩。
季玦又移向了自己腰上的手。
他抓住江瑗的手腕,又輕輕地放下。
“……嗯?”江瑗低聲呢喃,又下意識摟住了季玦。
然後他終于又動了動睫毛,睜開了眼睛。
他還是被季玦吵醒了。
季玦給他披上衣服,調亮了燭火,看了眼房間裏的刻漏。
此時正是半夜,還不到上朝的時候。
“吵醒你了。”他歉意地說。
江瑗迷迷糊糊,問他:“怎麽這時候起身了?”
“我以為要去翰林院了。”季玦道。
“還早着呢。”江瑗道。
季玦又躺了回去。
這時江瑗又不敢摟季玦的腰了。
“你還能睡着嗎?”江瑗小聲問。
季玦搖了搖頭。
“那我們說說話。”江瑗邊說,邊打了個哈欠。
季玦捂住他的眼睛,道:“睡覺。”
江瑗乖乖閉上眼睛,睫毛劃在季玦手心。
然後他道:“我們之前都醉了。”
季玦以為他在控訴,于是道:“我以後會更加注意,絕不随意喝醉。”
江瑗又想起了自己捂住眼睛,唱的那首歌。
他狀若随意地問:“醉了之後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我記得你來找我,要給我煮醒酒湯。”
江瑗的心跳突然加快,問道:“然後呢?”
“你拿了壺酒指鹿為馬,說那是醒酒湯,逼着我喝。”
“還有……還有嗎?”
“我們找不着筆。”季玦道。
江瑗的心依舊緊繃着。
“我這兒怎麽會沒筆呢?”季玦百思不得其解。
“你再想想?”江瑗問。
“之後我便睡着了。”
江瑗心裏最後一塊石頭落了地,但他卻說不上來,自己應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他還是忍不住試探道:“我唱的那首歌,你聽到沒有?”
“你還唱歌了?”
“……是呀。”
“我只記得你說你在學醫書,還要給我默方子,你學醫書做什麽?”
江瑗正要回答,外面卻傳來了敲門聲。
“殿下?殿下?”
……這個時候敲門?
“進。”江瑗道。
錢二郎從門外探頭進來,就看到他們兩人躺在一起,季玦捂着江瑗的眼睛。
見他進來,季玦才飛快拿開了江瑗眼睛上的手。
錢二郎不敢多看,只好盯着桌案上的酒壺瞧。
“怎麽這個時候找我?”江瑗又披上了衣服,從榻上坐起來。
錢二郎湊近幾步,耳語幾聲。
江瑗和季玦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訝異。
“現在還跪着?!”
錢二郎點點頭:“陛下都睡了,貴妃娘娘又不管,沒有人敢勸,就看二皇子直挺挺地跪在那兒。”
江瑗愣了一會兒,才詢問道:“那柳青熒呢?柳青熒現在如何了?”
“他仍未出二皇子府,想來人應該無事。”
江瑗揉着額角,無奈道:“這事兒……”
季玦在他背後,拿開他的手,自己給他揉。
“怎麽會變成這樣?”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皇帝呢?”
“陛下不想見二殿下。”
“好了,”江瑗道,“你也累了,快先去睡一覺。”
錢二郎點頭告退,臨走時替他們關好門。
季玦和江瑗坐在榻上,面面相觑。
“柳青熒……能保住嗎?”
江瑗沉思良久,道:“我二哥這一手……是最後的,不是辦法的辦法……皇帝陛下雖說心眼小,但他自诩風雅,喜愛傷春悲秋,勉強也有幾分人味兒。”
季玦嘆了口氣。
“這是在賭命,四六。”
“睡吧。”季玦再次遮住他的眼睛。
可這一晚,誰都沒有睡好。
皇帝,貴妃,江瑗,季玦,盯着皇宮的皇子們。
沒有人睡得安安穩穩。
第二天五更,江瑗難得起來早了。
他換好朝服,跟着朝會的隊伍進入正殿。
他特意看了一眼,二皇子沒有來。
皇子們的言行舉止比起以往,更加小心翼翼。大臣們也若非必要,絕不出聲。
一個楞頭青的新任禦史,不知是否想讨皇帝歡心,在鴉雀無聲之時彈劾二皇子。
他激揚文字,衆人卻低着頭,生怕臉上的表情被皇帝看見。
于是他被拖了出去。
皇帝陰沉着臉。
江瑗不去看他,而是悄悄看了武将為首的林将軍。
林将軍黑着臉,臉色不比皇帝好。
江瑗皺了皺眉。
他昨日沒睡醒,今早頭腦清明,才意識到他的好二哥關心則亂,走了一步臭棋。
天大的臭棋。
柳青熒必死無疑。
只要賜婚聖旨一下,就算皇帝陛下不追究他此時的任性……那林将軍呢?
林将軍追究不了他,還追究不了柳青熒嗎?
若皇帝還想讓兩家結親,為了林将軍的顏面,柳青熒也兇多吉少。
不會有人去想,這個戲子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
許久不動腦子,他昨晚竟然還以為是四六開。
分明是九死一生。
他擰着眉頭,他在思考。
下了朝,他便問綠绮道:“林明月,認識嗎?”
綠绮搖搖頭。她身份不夠,不在林明月平日的圈子裏。
“你知道我想說什麽。”
“妾知道,”綠绮點點頭,“林家姑娘平日雖有些嬌蠻任性,卻絕非不明事理。”
她盤算着自己的交際圈。
六皇子府的側妃,不行。
平國公府的姨娘,不行。
三皇子妃的表妹……她表妹的閨中好友,柔嘉公主。
而整個京都最上層的閨秀圈子,不管怎麽說都是這幾位。
皇帝寵愛的公主,實權國公的郡主,世家大族的那幾個嫡女,将軍的女兒和宰相的女兒。
柔嘉公主和林明月,也是從小玩到大的手帕交。
綠绮腦內快速搜羅着一切有用的信息,然後笑道:“林明月聽柳青熒的戲!”
作為整個江朝最大的角兒,沒幾個人不聽柳青熒的戲——但這無遺是個好消息。
綠绮又想到了三皇子妃的表妹認識的柔嘉公主。
她點了點頭,道:“我能辦妥。”
她只需要一場偶遇。
而讨人喜歡——是她最擅長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七拐八彎的小知識吧……
小江唱的越人歌裏,船夫和鄂君睡了。
所以小江唱這首歌,他自己其實有醉了然後自薦枕席的那麽一點意思的。
不過只有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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