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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十五年秋。
禮部尚書崔清河,及十位禦史臺官員聯名上書,勸皇帝早立東宮,以定國本。
陛下斥之,拂袖而去。
及此,各部世家中人紛紛響應,間或各派渾水摸魚,每日一朝,必提此事。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盤算着手中籌碼。
“四殿下秉文兼武,良材美質,可堪大任。”刑部尚書楊源道。此人是南陽楊氏子,竟也不知何時倒向了四皇子。
“良材美質?楊尚書所言有理,坊間也如此流傳,只不過……四殿下近一年之政績,也僅僅中上?”兵部周穎嗆聲道。兩個人已辯了許久,火氣越來越大,說話也不怎麽客氣。
“二殿下文韬武略,只是自聖人出世,至江朝太'祖立國,立嫡以長已是深根固柢之舊例。二殿下雖為長,可立子以貴,周尚書連我江朝成法,都不放在眼裏了麽?”
周穎還想再辯,誰料明國公突然橫插一杠,笑眯眯對楊源說道:“你講的有理,五殿下當立東宮。”
五殿下?明國公這人老成這樣,已三年不上朝會,這次上朝,竟然提了老五。明明楊源說的是四殿下,他也當作沒聽見的樣子,把四殿下說成五殿下。
“五殿下是嫡子,立為儲君,豈不是自然而然,衆望所歸?”
楊源服了這人的厚臉皮,就五殿下那個樣子,哪裏來的衆望所歸?——哪怕今日朝會說到立儲,他這個嫡子都沒到場。
“四殿下年長五殿下兩歲。”楊源道。
“楊尚書方才講祖宗成法,怎麽現在又不認了呢?立子以貴,五殿下的身份,自然比四殿下貴重些。”明國公說完這句話便沒了動作,只點到為止。
他可能并不是非得擁五皇子上位,只是随意把五皇子拉來,勸楊源消停點。
論長,四殿下比不過二殿下;論嫡,四殿下又比不過五殿下。他兩頭都不占,也不必那麽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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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賢吧,也不見他賢到哪裏去,也就是個中上,和三殿下一樣地裝模作樣。
楊源熄了火,可周穎似乎還沒說完,他掃了一眼狀若無事的四皇子,道:“若取嫡不取賢,又将世宗皇帝置于何地?!”
世宗皇帝不嫡不長,卻是江朝中興少有的雄主。
他再挑了個話頭,眼看整個朝堂就要引經據典再吵一通。
皇帝在禦座上悠悠嘆了口氣。
滿座俱靜。
“朕看你們哪裏是盼嫡盼賢啊……你們是盼朕明天就死,挪個位置。”
衆臣皆驚。
随着稽首大禮與告罪聲,再加上幾聲陛下萬歲,這次的朝會終于散了。
嘴上告罪,卻也有不少人心裏想着陛下什麽時候挪位——明天最好。
今天是鐵,是鹽,到了明天後天,就是絲綢,是茶葉,然後是農莊。
越往後拖,對世家的局面就越不利,雖然地方上還在博弈,可如果那把椅子上的冠冕意志不變,錢袋子的開口一定會變。
只能等着挾五殿下上位了。
只是那個混不吝的傻子,都這個關頭了,今日朝堂上還見不着人影,也不知道朝哪兒玩了。
“陛下,皇後娘娘來了。”
“不見,”皇帝負手凝眸,“他們是要逼着朕立儲啊。”
至于皇後為什麽這個時候來,他連猜都不用猜——這個女人一向溫柔小意,又無利不起早。
兩個嫡子似乎也随了他們的母親,哪裏都好,卻總有種揮之不去的假面感。
皇帝自言自語說着立儲的話,其他人屏氣凝神,似乎不存在一般。
皇帝想着他的兒子們,越想越覺得,似乎立誰,他都不太得勁兒。
仿佛不論白天黑夜,他們都無時無刻不觊觎着那把椅子,都恨不得用玉玺砸他的額頭,盼着他突發惡疾,然後馬上把他供奉進太廟裏。
他的眼前出現了重影,不小心晃了一下。
“陛下!”林總管趕忙扶住他。
“無礙。”皇帝擺了擺手。
“陛下,還是宣禦醫來看看吧。這幾天一日一朝,又加午朝,您殚精竭慮,身體怎麽吃得消啊。”
“朕心裏有數,”皇帝揉着眉心,問道,“林将軍家的姑娘如何了?”
“聽說不大好了。”
皇帝的臉色更差了:“兩個孩子也算有緣無分。”
林總管寬慰道:“二殿下福氣大,許是尋常人壓不住他。”
“你就會為他說話。這婚約取消了,他指不定心裏多高興呢!當初為了個戲子,就鬧成那樣……”
林總管笑着,輕聲說:“二殿下重情義呢。”
皇帝面上一松。也是,這幾個孩子裏,也就老二是真心實意的孝順。
“他在哪兒?讓他過來。”皇帝說。
天元十五年,正秋分,帝與二子琏書房密談,餘者不知所說。
“你今日怎麽又沒上朝?”季玦問。
江瑗躺在躺椅上,兩只手拖着腦袋,無所謂道:“他們最近每天吵架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也是。”季玦道。
“你不問問我今天去哪兒了嗎?”
“你今天去哪兒了?”
江瑗坐起來,壓低聲音道:“悄悄去了林将軍府上。”
“嗯?”
“林姑娘确實……”江瑗頓了一下,“像是中毒。”
“林将軍的意思是?”
“我們談好了。”江瑗道。
季玦明白了江瑗的意思。
“事不宜遲,我們今晚就去。”
“今晚?”季玦有些驚訝。
“我以前晚上去聽曲兒聽堂會,避開巡夜還是挺熟的。”
季玦瞧着江瑗,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江瑗後知後覺,看着季玦的臉色,才補了一句:“只是聽曲兒,不過夜的。”
季玦失笑:“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下反倒是江瑗不依了:“我看別家的小夫妻,丈夫在外面鬼混,妻子定然是要喝醋的……你都不醋嗎?”
季玦更是無語。
江瑗湊近季玦,眨了眨他的多情眼:“你真不醋啊?”
季玦咳了一聲,道:“我之前聽京城傳聞,你和柳青熒不清不楚的。”
“這個啊,”江瑗玩着季玦的頭發,說,“我和柳青熒,就是把錢從左口袋倒進右口袋,你又不是不知道。”
“綠绮也是,”江瑗說着,“我母親當年想把金銀指給我,可金銀看不上我,一轉頭和元寶好了。”
江瑗自己解釋着自己的事,把自己給逗笑了。
季玦也笑了起來。
二人對視,又笑作一團。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江瑗收斂了笑意,道:“進。”
錢二郎進門,看見他倆又窩在一起,沒有絲毫意外,只是垂首道:“殿下,剛得的消息,青州動了。”
江瑗坐起來,正色道:“葉城?”
錢二郎點點頭,回道:“四天前,已有人連夜接走了趙員外家的公子。”
“哪家接的?”
“那夥人行事隐秘,我們并沒有探到……”
“無妨,”江瑗也不在意,“無非也就那麽幾家。”
“會不會是意外漏出去的,有人想在陛下面前博個好?”
江瑗笑了一聲:“都這個關頭了,哪兒還有什麽意外?”
他又想了想,吩咐道:“讓我們的人都撤了吧。”
錢二郎點頭退下,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十幾二十年了,自己的母親也該回故土了。葉城雖好,終究不是家鄉。
季玦看着江瑗,輕聲問道:“事情該了結了?”
江瑗懶洋洋地說:“該了結了。”
他又躺了下去,漫不經心地承諾着:“你等着,我掙禦座給你坐。”
季玦失笑:“誰要那個。”
江瑗又開始玩季玦的袖子:“想要的人可多了。”
季玦搖搖頭:“有你就夠了。”
說來也奇怪,沒和江瑗捅破窗戶紙時,他說起這種話來自然而然,表明心跡後,他反而別扭起來。
江瑗聽得十分開心,認真道:“說不定把欠你的東西還上,你這病就好了呢。”
季玦笑而不語,捏了捏江瑗的手。江瑗一把抓住季玦的手,反捏了回去。
兩人少有這麽無趣的時候,只是似乎待在一起,無趣也有趣了。
過了一會兒,季玦道:“十五年前,我被從慈幼堂帶走的時候……”
慈幼堂的主人是吳皇後,陛下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江瑗的母親。她把慈幼堂開遍了整個江朝。
“其實我知道我的親緣是誰,我夢到過我的親生父親,”季玦說,“你給我看那疊卷宗之前,我就知道了。”
江瑗驚訝地看着季玦。
季玦是個很獨的人,他們之前也談過這件事,當時季玦并沒有父子相認的打算。
“我是說,我可以和他相認,來幫你。”他們都心知肚明,這個“他”是誰。
如果鄭黨再倒向江瑗,江瑗将立于不敗之地。
江瑗有些感動,他搖着季玦的手,道:“不必如此,你不必為了我勉強自己,于我來說局勢明朗,一切已成定局……更何況,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江瑗說到最後,語氣堅定起來,整個人飛揚出一種自信的神采。
他這個表情,已經漂亮到讓季玦心中一動,不自覺地湊近了他。
江瑗又玩起了季玦的頭發。
斜陽隐沒,暮鼓聲響。
天徹底黑了。
江瑗仰起臉,笑道:“該出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快上學了。啊啊啊啊啊在寫了在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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