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絕等機密戰 報
“和我有所關系,就讓你這麽難受嗎?”時桑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不知何時她已經走到她的身邊。自己的力量傷不到她,空諸早就知道。她看得透長老們的實力,看得透蘇戈溫等人的實力,就連族長和蘇柯的修為都瞞不過她的眼睛,唯獨,唯獨這時桑,一直是她感覺最神秘的人物。她曾經以為,自己看到的那個時桑就是最真實的她,卻原來都是假的。
時桑用手纏繞起她的一縷發絲,漫不經心的把玩着。空諸愣愣的望着地面,神色茫然。
她野心勃勃的想要取代父皇,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自由嗎?不就是為了不再受制于人嗎?可現在她什麽都還沒完成,自由呢?自由到哪裏去了?她恨啊,恨時桑,更恨無能為力的自己。即使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了,她卻還是像當初那個可憐的自己一樣,沒有絲毫能力去反抗那可笑的命運。
時桑猛然用力,發端傳來的劇烈刺激引得空諸微微吃痛,時桑湊到她面前,不滿的道:“我這麽大一個人在你面前還能被你直接無視掉嗎?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空諸古怪的笑笑,諷刺的道:“我在想,等到我手上的勢力足夠了,我一定舉兵先滅了蔔卦一脈。等到我的心願終于了結了,我就拉着你一起下地獄。”
她的語氣狠厲,時桑也能感覺到她心底濃重的殺意,知道她并不是說笑。可是她出乎意料的沒有生氣。時桑只是靜靜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才微微嘆息:“你就這麽恨我嗎?”
空諸還來不及斬釘截鐵的說出那個“是”字,時桑伸手,将她從地上拉站了起來。空諸看了看周圍,族長似乎也終于發現了兩人間的氣氛不對,見儀式已經結束,就直接揮散了衆人。此時留在這裏的,除了他和大長老及蘇柯外,也就只剩下空諸印象較好的三長老了。
只是現下,這位老者的臉色也着實不怎麽好看。“時桑丫頭,你告訴我,你們兩個是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
時桑吃吃笑道:“族長伯父,幹嘛這麽生氣?你都吓到我了。什麽那個樣子?怎麽你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啊。”
族長氣急,花白的胡子猛地翹了翹:“空諸丫頭,你來告訴我是不是?”
空諸淡淡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嗎?現在我還有反悔的餘地嗎?”
族長徹底暴躁了:“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們、你們兩個真是——”他狠狠的喘了兩口氣,很無力的喃喃道:“難道千年前的浩劫,現在還要再重演一遍嗎?難道真的是天要亡我讀心一脈?預言之神,您抛棄了你的孩子嗎?!”
空諸等人都沉默了下來。時桑冷冷笑道:“別再胡思亂想了,倘若預言之神真的能出手相助,那麽千年前那場幾乎滅族的災難就不會發生了。而且上古時代末期那麽多神祗隕落,誰知道他還存不存在世間?現在大陸也不是千年前那個紛亂不休、七國鼎立的時代了,現今的大昌沒有凝聚的民心,沒有兵強馬壯的軍隊,皇帝只顧着沉溺酒色,哪來的功夫管我預言師一族的內務事?”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諸人,王者之風盡顯。即使空諸也不得不承認,她此刻的模樣,比她的父親更像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你們在害怕什麽?我們需要懼怕什麽嗎?現在的讀心一脈也不像千年前一樣只顧修煉,兩耳不聞窗外事。陰謀詭計我們會的不比別人少,有了前車之鑒,難道還能再陰溝裏翻船,被別人算計了去嗎?”
她的話落下,祠堂裏一片寂靜。沒過多久,蘇柯第一個作出反應:“說得好!我們預言師一族怕什麽?我們比他們聰明,我們比他們強大。今時不比往昔,只要我們想,以我們的力量,随時都能新建一個王朝。現在的情形又不是千年前那樣,內憂外患,只要我預言師一族擰成一股繩,皇室沒可奈何下,還怕他天下人的唾沫不成?”
族長和兩位長老的臉色都不由得露出釋然之色,凝重的氣氛就在時桑幾句話之間便悄然化去。然而族長很快便反應過來,怒道:“混小子!差點被你給繞進去!興奮個什麽勁?我明明是在訓斥倆丫頭不知輕重,真有什麽關系還不知道好好隐藏,衆目睽睽之下給我眉來眼去,小聲調情。結果被你個小子給扯到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
還新建一個王朝?這天還沒黑你怎麽就開始做夢了?要不要再在這兒給你準備床被褥,舒舒服服的讓你睡下?還比他們聰明?你還真好意思說!人家文相小諸葛的名聲是擺着看的嗎?你哪兒比人家聰明了?我看你除了口氣比人家大以外,什麽都比不過人家!”
蘇柯被這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給震得完全懵住了,他委屈的看了眼時桑,知道族長是狠不下來心罵兩個姑娘,所有的把怒火全部發洩在他身上了。他還真是可憐,只是接了兩句話罷了。他被罵的這般狗血噴頭,而對時桑卻連一句重話都沒有。唉唉這差別待遇,還真是讓人心寒啊。
不過說實話,這突然得知時桑和空諸的關系……他到現在還沒完全消化呢。好好的兩個姑娘啊,啧,當真是可惜了。
“若沒有什麽事的話,我想先回去了。”空諸無心看這一場鬧劇,倦怠的說道。
她承認,她是想借此逃避。她實在是沒有再繼續待下去的勇氣了。從今以後,任何人提到她時,都一定會再提到另一個名字,時桑。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将她們兩個人的身體緊緊纏繞,她們是契約夥伴,她們将共享生命中的一切。似乎沒有人來詢問她究竟願不願意。只是因為時桑宣布她們是這種關系,所以他們就認定了,她心中必然也是歡喜的。真可笑。
“等一下,确實是有一件事。可能會對你們有所幫助。”大長老突然出聲說道。他負責收集外界的消息,現在的這個消息也是他剛剛來祠堂的路上才收到的,所以并沒有來得及禀報族長。不知為何看見這個消息,他心底總有些隐隐的不安。
“前些日子邊關送來八百裏加急戰報,注明是絕等機密,直接呈上由昭和帝外親自打開觀看。據說昭和帝看完戰報後恐懼的打碎了最愛的玉如意。連夜緊急召集心腹大臣,一整夜的商讨過後,第二日早朝上,遣七皇子澤率領四十萬大軍遠赴邊關,對外只說去邊關剿匪。
我們傳消息的人說當日下朝後,知道內情的官員們臉色難看的可怕,一個個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吓,失了魂一樣。傳消息的人感覺到這事比較蹊跷,所以趕緊給我傳了過來。看看是否要繼續調查。”
“可有說是哪一邊邊關?”族長問道。
“是南疆。”
大長老和族長面面相觑,齊齊轉頭看向時桑和空諸。
衆所周知,大昌北境為極北極寒之地,荒無人煙,除了讀心一脈外,根本沒有種族能夠在這裏生存。讀心一脈之所以選址在這裏,就是看中了這一點。但即使如此,如果不是寒川之巅上生活的是族內的精銳,都有強大的實力保護自身,最重要的是長老們聯手布下的結界。倘若不是因為這些,讀心一脈在這裏也呆不下去。
大昌的東面臨海,水勢洶湧,礁石遍地,有這般天險作用,幾乎沒有什麽不長眼的鄰國打這裏的注意。
西疆可以說是最不太平的一個地方了,當然這只是相比于其他三邊來說。這裏生存着不少游牧部落,秋收時節也會到附近的幾個村落打秋風。只是他們人數太少,根本不成氣候。給大昌也造不成多大的傷害。要不是因為他們族人少,機動性強,一有不對就舉族遷徙。而西疆草原又太過遼闊,大軍搜索起來很費功夫,所以索性歷代帝皇只是派兵輪流駐守,趁此機會将自己的軍隊見見血,起練兵之效。
南疆,這個是幾乎被人遺忘的角落。南疆被稱為放逐之地,這個名字似乎大昌存在前就一直都有。不管是之前的亂世紛争,還是現在的太平盛世,倘若有人犯了罪,礙于某些顧慮無法直接判處死刑,掌權者們便将人送去放逐之地。那個地方極其詭異,土地看似肥沃,可不管是種植什麽糧食,都會直直的死在地裏。
放逐之地的環境惡劣程度幾乎比得上極北,白日高溫幾乎能将人烤熟,夜晚卻滴水成冰。沒有人能在那裏活過兩晚。據說,士兵們站在南疆邊關的城牆上遠遠望去。能夠看到陽光的反射下,那裏白花花一片。那都是死人的骨骼。
“難道有人在那裏活了下來?還組織了軍隊攻打大昌?”這個可能性低的就連說話的時桑自己都覺得可笑。
“不可能。每個送進去的人,都是身份特殊的人,被陷害的忠良或者是忠心耿耿,卻手握重權的将軍們。皇帝不能直接對他們下手,還得顯示自己仁慈的一面,所以不得不絞盡腦汁想如何能讓他們死的不能再死,還能讓臣民稱贊自己仁厚的方法。對于這樣的人們,上面那位不親眼看見他們的屍體,怎敢确認自己能夠安心下來?他自然不可能親自來到這裏,但據我所知,他在南疆駐有一支秘兵,只要有人送進去,不管第二天他們還有沒有活着,軍隊都會進去搜索。他們必須得成為死人。”空諸冷漠的道。
蘇柯倒吸了一口冷氣,嘟哝道:“這皇帝們真是有夠心黑的。既不想要人家活着,還非要人家感激他的恩典。這真是那啥,當了□□還要立貞節牌坊。”
族長重重一巴掌落在他頭頂上:“你小子今天腦袋被門縫給夾了?盡說胡話!空諸丫頭,待會兒我替你好好修理修理他。”
空諸勉強笑了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蘇柯這才想起來,空諸她老子,不就是那心黑的皇帝中的一個嘛。他還罵她老子那啥……
嗯。他真是該修理了。今天出門忘了帶腦子。
“快三十歲的人了都……”族長特憂慮的看了他一眼。
眼見着兩人又要啰嗦起來,時桑無奈的咳了一聲:“南疆邊關有一座大城,名叫福溪城。這座城是南邊的商業中心,你讀心一脈總不可能沒有産業在那裏吧?”
大長老道:“情況更蹊跷的就是在這裏,不僅是福溪城,就連啓靈城,洛南城,浮光城等城全部封鎖戒嚴。只許進不許出,任何消息都傳不出來。就連天上傳遞消息的飛鴿都有專人負責射下。這麽多地方,這般嚴陣以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想現在這種情形下,除了皇帝那裏,別的地方應該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吧。”
“皇帝那裏是什麽态度?”時桑問。
“皇帝并沒有感到安心,還一直在各地發布征兵條令。到他發消息給我們的時候,除了西疆面對游牧民族的五千軍隊及大将嚴峰之外,其他在外領兵的各大将領及其軍隊,全數接到指令,即刻趕往魔都。保守估計,這一批至少有差不多三十萬人馬。倘若再征兵,加上已經趕去南疆的四十萬将士,差不多要超過百萬人數了。這是要傾全國之力啊!到底是要面對什麽樣的敵人?”
“黑狼騎可有調走?”空諸突然問道。
大長老很肯定的答道:“是,包括京城的禁軍,五萬黑狼騎,加上五萬禁軍,早在第一批就調往南疆了。”
得到了準确答案,空諸若有所思:“那家夥特別惜命。黑狼騎是唯一一支由他親自挑選、親自訓練的軍隊。裏面的每一個的将士他都知根知底,是心腹中的心腹。南疆那支秘兵,就是他從黑狼騎中挑選了一千精銳組成。若不是真的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他怎麽也不可能把這保命的王牌交出去的。”
“或許這也是我們的機會。”時桑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似笑非笑:“怎麽樣?既然百萬大軍都要往那裏集結,要不要去看看?”
空諸打掉她的手:“當然要!既然水已經渾了,那麽我要把它攪得更渾!”
時桑笑語盈盈,一本正經的更正道:“錯了,是我們。”
“你、你們——”族長氣的渾身顫抖,食指狠狠的指着兩人,“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你、我、我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人家又不是親你,關你的老臉什麽事?”蘇柯揉着剛剛被打痛的腦袋,滿不在乎的說道。
“——啪”
又一巴掌落在剛剛同樣的位置,族長激動的滿臉通紅:“我打死你個混賬小子!”
空諸微微扯了扯嘴角,往祠堂外走去。時桑也不阻攔,抱着雙臂,笑着看着她。空諸總感覺她笑的有些不懷好意。即将跨出祠堂的那一刻,她無意識的回頭,目光一一掃過祠堂。
族長和蘇柯仍在糾纏,大長老低頭看着情報。時桑……一直沒有說話的三長老也跟時桑一樣,望着她的的背影出神。他的神情很怪異,似乎是憂心,釋然,不解,又像是不可置信,還混雜着其他很多莫名的情緒。
見她回頭,他只是站在原地,到底沒有走上前來。他匆匆低頭,把所有的秘密,全部隐藏在蒼老的額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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