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北。
白錦語氣篤定,即便廖黎想要反駁也覺無力。
“去那裏談談?”
白錦指向遠處的柳樹,意欲明顯。
“你想勸我?”廖黎看向白錦的眼神裏帶了幾分審視。
“倒也不是。”白錦做了個請的姿勢,笑得神秘。
廖黎思考片刻,便與白錦一同走到柳樹下。
“你想說什麽?”雖說同意白錦的要求,但廖黎顯然沒什麽耐心,也不願意與白錦糾纏,開門見山的問道。
“當真少年心性,”白錦掩袖輕笑,而後也不羅嗦,“今日你先回去。”
“不可能。”廖黎拒絕的幹脆。
“你不想與他比試嗎?怕是廖北的性子,你如何糾纏他也不會答應。”
廖黎見到白錦嘴角的笑意,雖覺不爽卻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
“你有辦法?”廖黎面上帶着質疑。
白錦笑而不語,不肯定,也不否定。
“嘁,”廖黎偏頭看了眼廖北,“你最好在明日前辦成。”
說罷幾個縱身,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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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錦閣,白錦便問了晏夜:“小晏初出江湖,可聽過雲心閣?”
“雲心閣?大梁第一殺手閣。”晏夜面上恍然片刻。
不要說中原,即便是塞北或大漠,只要是江湖人,就知道江北的雲心閣。
白錦聽了晏夜的話,卻好似想起什麽,嘴角帶了幾分明了:“小晏細細道來聽聽?”
“為何小爺要浪費唾液在你身上?”晏夜眼裏帶着不屑,滿滿的不願意。
“啊,那算了。”白錦眼底閃過失望,未再說什麽。
晏夜餘光瞥見白錦的表情,抿抿唇,揚聲偏頭道:“還不倒杯茶水給我。”
白錦抿唇笑笑,擡手倒杯茶水遞給晏夜。
019殺手(二)
接過白錦手中茶水,晏夜才肯一一道來:“雲心閣本就是大梁最大的殺手閣,新閣主上任以來,可怕的就不僅僅是閣中的殺手,更有他們無孔不入的情報網。”
“新閣主?”白錦喃喃自語,若有所思。
晏夜适時解釋:“歷來雲心閣都是前任閣主指定選出閣主之位,一般挑選的都是雲心閣第一殺手。”
“不過……”晏夜揚了揚聲音,滿意的見到白錦又為自己添了茶水,才接下去,“前任閣主三年前去世,新閣主卻不是雲心閣第一殺手。”
“為何?”
“這個小爺也只是聽了些傳聞,”晏夜蹙着眉,似是不敢确定,“如今的閣主之所以能上任,是因雲心閣第一殺手出走……”
晏夜說到這裏,猛地頓住,而後恍然狀。
廖北!
廖……
雲心閣歷任閣主,雖說是殺手,不一定均有血緣關系,但都是廖姓。
第一次聽說廖北的名字,晏夜并未多想。
畢竟廖北的模樣太似丹青人,他只當廖是他自己取的漢姓,未往雲心閣上想。
此時聯想起昨日谷雲樓來的黑衣人,與今日白錦奇怪的問話,廖北的身份呼之欲出。
只是,既然閣主之位已經選出,廖黎還來糾纏又是為何?
晏夜望向一邊的廖北,心道:不會是前任閣主去世時,這第一殺手尥蹶子跑了吧?
總覺以廖北的性子,是做得出這事的。
“雲心閣閣主,原本該是你?”
晏夜問廖北,白錦也望向廖北。
廖北見白錦望過來,搖頭道:“不是我,師父說閣主是廖黎。”
“這不可能!”房梁上跳下一人,幾人面上一絲驚詫也無,直直望向來人。
見廖黎如此反駁,廖北也只抿抿唇,不解釋。
少年卻紅了眼,拔刀指向廖北,語氣兇狠:“我不需要你把這位置施舍給我,我們堂堂正正的比試一場。”
“閣主之位是師父選的。”廖北難得話多了些,語氣也比往日強硬。
“你少拿師父壓我,在師父眼裏,你處處強過我,他怎麽可能會選我!”廖黎話鋒一轉,卻是拔刀指向白錦,“還是說,你是因為這個女人才不接手雲心閣?”
看起來是說不通了,連晏夜都偏頭翻了個白眼。
廖北更是抿唇不再說話。
“我不管!你今日不同我比試,我定會殺了這個女人。”
廖黎刀尖往前送去,被廖北單手拿刀鞘擋住:“別鬧。”
雖說廖北依舊是面無表情,白錦卻從這兩個字裏面聽到了一絲無奈。
這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廖北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想來廖黎也聽出其中的嘆息,語氣不再盛氣淩人,倒是帶了幾分委屈:“你才是雲心閣最厲害的,為何要離開,甚至說都未說一聲,一聲不吭便離開……”
廖黎自小同廖北一起長大,同樣是被廖行之親自帶大,廖行之也總拿廖北與自己比較,廖黎對廖北的感情甚是複雜。
有如同兄長一般的孺慕之情,也有想要強過他的不服氣。
只是廖北向來冷面,他總有些氣餒。
“廖北離開雲心閣時,未同你告別?”
聽到白錦的提問,廖黎委屈的臉一收,瞪了白錦一眼,甕聲甕氣道:“并未,但那與你何幹!”
“看你這般模樣,怕是他故意不與你道別罷?”白錦偏頭眯眼笑了笑,望向廖北,語氣裏滿是調侃,“倒是想不到,廖北心思也有這般細膩的時候。”
不告而別,不過是不想看到廖黎太過悲傷,致使自己猶豫,遲遲無法離開,更是擔心廖黎放棄閣主之位跟着自己。
這樣的可能廖黎自然也想到過,但廖黎也只敢想想,畢竟廖北的情緒實在太過內斂,他不敢奢望。
如今白錦點出來,廖北在一邊,面上竟露出幾分無奈之意,顯然是認可了白錦的話,廖黎心下喜不自勝。
但廖黎不想放棄來的目的,低頭又帶了幾分執着:“雲心閣閣主本就應是你。”
白錦見廖北不再搭腔,只好道:“廖北來當雲心閣閣主,當真可以?”
這話凡是同廖北認識不久的,都心知肚明。
怎麽可能可以?
他那性子當閣主,雲心閣會變成何等的模樣?
他武功高強,卻不懂人情世故。
他可以是第一殺手,卻無法做好閣主之位。
而雲心閣也絕技不會成為如今的情報閣。
殺手,畢竟是舔着刀尖的差事,不是亡命之徒,不是自小在雲心閣長大,又有誰願做殺手?而收集情報,顯然安全許多,如今的雲心閣閣主廖黎,其實極得人心。
前任的雲心閣閣主廖行之自是知曉的,他知曉廖黎的能力,清楚知道他能帶着雲心閣向上走,更知道廖北的能力不能勝任這一職位,才會讓廖黎去做。
更何況,廖北對于廖行之來說,并不僅僅是徒弟。
盡管廖叔叔平日裏不靠譜,關鍵時刻……
白錦看着對面若有所思的廖黎,笑而不語。
廖黎不用細想也能明白其中因果。
他此行目的雖未達到,但能知曉廖北的心境,便已足夠。
想到此處,廖黎眉目間冷冽之氣消散。
只是……
廖黎頭一偏,再看向廖北,眼神裏帶了幾分倨傲:“那你同我回雲心閣,即便不是閣主,你也是雲心閣的人,如何能私自決定自身去處。”
“不是。”
廖北沒頭沒尾的回答,見幾人望向自己,他幾不可微的蹙眉:“我已不是雲心閣的人。”
廖行之怎會不知曉廖黎的心思,若是當了閣主,強留廖北并不是不可能,故而已将廖北驅逐出雲心閣。
更重要的,廖行之如何敢用雲心閣困住廖北,廖北,從未屬于雲心閣。
只這一點,如今也只白錦知曉。
廖黎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他也猜測到這一可能,如今廖北親口說出,不過讓他死心罷了。
“好好照顧雲心閣,”廖北忽而開口,對着廖黎的面龐冷俊依舊,語氣也毫無起伏,“還有自己的身子。”
廖黎聽到此處,眼眶竟紅了起來,卻登時轉過身,背對衆人,良久才偏頭望向白錦,眼裏敵意微退:“姑且認可你。”
而後掃了一眼廖北,又似有些羞赧的抿唇,聲音細小:“師兄,保重。”
“若我沒記錯,他與我同歲,”白錦在人走後,若有所思的喃喃着,而後似是想到什麽,眉眼帶上笑意,“還當真未有什麽變化。”
直至廖黎離開,晏夜才恍然大悟,難怪總覺廖黎望着白錦的眼神如此熟悉,因為那眼神與楊言知望着自己時如出一轍。
不過,廖黎對白錦說的那句話,以及白錦方才的喃喃自語……
晏夜想要刨根問底,但白錦已躺倒在一邊躺椅上,拉過一邊毛毯自顧自閉目養神起來。
這女人!
晏夜眼角微抽,最後只得甩袖離開錦閣,去到谷雲樓刁難何益。
020番外:誤會
“師父,這座山荒無人煙,今日要試煉?”八歲的男娃娃擡頭望向廖行之。
廖行之哈哈大笑,語氣豪邁:“試煉豈會帶你們來此?放你們在這試煉,只怕有去無回。”
男娃娃聽罷,愈加認真的打量起這座山。
毫無人氣,毫無殺意。
但聽師父的話,這座山并不簡單。
如此注意起來,男娃娃才發現自家師父每一步走得并不尋常。
看來,是有陣法?
男娃娃瞥了在自己身旁的少年,十一二歲的少年郎,始終面無表情,緊緊跟随在廖行之後面不發一言。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樹林裏忽然現出一個大宅子,看建築的樣式,應是百年前的。
只是分明前幾步在樹與樹中的間隙未見到那古宅,當真如同憑空出現一般。
男娃娃只能心下暗嘆這設立陣法之人當真是奇才。
“察覺有人進入陣法,便猜是你。”
男娃娃定睛一看,才見到宅子前靜立兩人,一人廣袖白袍,雙手抄在胸前,鳳眸星目,仿若入畫般清麗出塵,端的是一副谪仙模樣。
另一個是個七八歲的女娃娃,圓嫩的臉蛋上嵌着一雙忽閃忽閃的桃花眼,模樣着實可愛。
廖行之見鐘靈子竟然在宅前迎人,稀奇道:“既知是我,還如此客氣?”
說罷嘴角笑意帶了幾分調侃:“怎麽,可是思念過甚了?”
鐘靈子嘴角含着笑意,只淡淡瞥了一眼廖行之,便望向那男娃娃與少年。
視線在男娃娃身上停頓片刻,便直直望向少年。
“你該知道我出來是為何人。”
廖行之舉起雙手滿臉無奈:“好好好。”
說罷偏頭低聲嘀咕着:“總是這麽正經,玩笑話都沒得意思了。”
見鐘靈子不理會自己的抱怨,廖行之只好偏身搭上少年的肩膀:“這就是那孩子。”
鐘靈子一早的視線便一直停留在少年身上,此時更是笑得鳳眼微彎,似是及其愉悅:“甚好。”
“廖叔叔。”一旁的女娃娃适時向廖行之問好。
廖行之看上去十分滿意,臉上笑開了花:“好好好,小錦還是一如既往的乖巧。”
又低頭看向少年與男娃娃:“你們,還不問好,喊……”
似是不知如何稱呼鐘靈子,廖行之憋了半天只好道:“還不喊叔叔!”
“叔叔。”
“叔叔。”
兩人問了好,廖行之連忙拉着兩個孩子介紹起女娃娃,末了還不忘補充着:“男孩子要懂得護着女孩子,記住了。”
鐘靈子适時出聲:“小錦,帶他們去後院。”
白錦領着男娃娃與少年去往後院。
在回廊裏行走,将到後院時,男娃娃看見院子裏有兩個身姿挺拔的十五六歲的少年在練刀,兩人揮刀力度掌握極好,招式也極穩。另一邊的石桌前,坐着一名與兩少年模樣同齡的少年,面前擺着一個羅盤,手執書卷,不時低頭看看羅盤,又不時擡眼望望手裏的書卷。
“哥哥!”白錦朝着那坐着的少年跑過去。
那少年郎桃花眼微擡,見女娃娃一路小跑,連忙放下手中書卷,接住撲過來的白錦,一把抱起放在腿上,笑意裏滿滿的寵溺:“小錦不是跟着師父,怎麽跑過來了?”
“師父讓我把他們領到後院,”白錦跳下少年的腿,又跑到領過來的少年與男娃娃面前介紹,“他們是廖叔叔帶過來的。”
那邊兩個練劍的少年也已經停了下來,其中一個面帶正氣,另一個面有陰郁之氣,嘴角一絲弧度也無,但望向白錦時,眼底亦帶了幾分暖意。
那面帶正氣的少年,語氣裏有些不滿:“小錦眼裏就沒咱們倆個兄長。”
白錦連忙走到少年面前,輕拽他的衣袖:“三哥。”
楊言知愉悅的應下,白錦而後又看向那面帶陰郁的少年:“二哥。”
陰郁少年低聲應下,便望向白錦帶過來的兩人,眸子裏暗含打量,更帶了幾分壓迫,男娃娃有些受不住那內力,但因着性子倔強不肯認輸,咬着唇不做聲。
坐在石桌邊的少年起身輕拍陰郁少年的肩膀,陰郁少年才收了壓迫的內力,甩開肩膀上的手,走到另一邊獨自練刀。
楊言知老好人一般揮揮手:“千萬別在意,那小子向來如此,你們兩個,要不要同我切磋一下?”
幾人年齡相差略大,武功內力顯然不在一個層次,楊言知說的是切磋,深層意思自然是指導晚輩一二。
白錦見這邊沒了自己的事,望向一邊笑看楊言知指導晚輩的自家哥哥:“哥哥,為何師父特意讓我去接?”
“我們有功課未完成。”
白錦面上露出不相信的模樣,想到自家哥哥不願意說,便看向他面前的羅盤。
但似乎解讀不出什麽,白錦只好撇撇嘴跟着少年一同溫習功課。
酉時将到飯點,鐘靈子想留下幾人用完飯再離開,廖行之堅決不肯,直道鐘靈子這裏飯菜他吃不慣,只是他走得時候滿臉笑意,望着白錦的眼神與往日裏有些不同。
廖行之望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當真是越看越滿意,最後才領着兩個徒弟離開。
晚飯時,白錦便問出心中疑惑:“師父和廖叔叔談了些什麽?”
“小錦可注意廖叔叔帶過來的少年?”
“嗯,小錦記得,他叫廖北……”白錦點頭,直覺有些不好。
飯桌上的其他三個少年原本兀自吃飯,聽到此話都聽了筷子,望向鐘靈子。
鐘靈子笑得高深莫測:“小錦與小北命格相生,是彼此的貴人。”
“哦……”白錦似懂非懂的點頭。
噼——啪——
幾人聞聲望去,才知道是楊言知的筷子掉到地上,此刻他似是還未反應過來,睜大了眼望着鐘靈子,約莫是不敢置信。
言知也誤會了,那行之……
鐘靈子眼睛不知望向何處,帶了幾分笑意。
約莫……不會吧。
那廂,領着男娃娃與少年回了雲心閣的廖行之面容嚴肅的對少年灌輸着自己對于鐘靈子一番話的理解:“小北,你記着,今日你見到的那女娃娃,日後你定要認真護着她,聽她的話,照顧她,可知曉了?”
少年面無表情的點頭,将這段話深深記下。
廖行之又覺不放心:“她的話,比為師的話更重,可知曉了?”
少年似是有些不解,微蹙眉頭,但也只片刻,便點頭示意明白。
另一邊的男娃娃面上笑意微涼,眼底帶上幾分冷意。
021皇命
“叒浩,你可聽說了?西力甫皇子要來臨安城!”汪傑拉過一邊角落裏獨自待着的孫叒浩,将剛剛打聽來的消息告知他。
名叫孫叒浩的男子弱冠年紀,同樣是臨安府的捕快,印堂發黑,整個人給人感覺烏雲密布般的陰霾感,他自己也是雙眼無神,語氣無力,倒叫人忽視了他俊秀的模樣:“嗯,現下聽到了。”
對于孫叒浩的冷淡,汪傑并不在意,依舊興奮道:“西力甫皇子是丹青國三皇子!就是那個丹青國最受寵的皇子!”
“嗯。”
“你們在叨叨什麽呢?”
汪傑只感覺聽到了黑白無常一般透着寒氣的聲音,而後自己的腦袋邊上的牆壁就橫插了一把刀鞘,入牆三分,汪傑咽了咽口水,擡頭看去,果然是捕頭劉志學,黑着臉望着自己:“你的這張嘴,遲早要撕掉。”
說完這句話,劉志學便拔下刀鞘,一聲不吭的離開。
吓得癱在地上的汪傑差點沒掉褲子,心裏還在想老大今日怎麽和瘟神一樣,就聽到姚樂在一邊笑得人畜無害:“剛剛接到通知,咱們臨安府負責接待那個皇子。”
什麽?!
汪傑有些怔愣,那個西力甫皇子不是出了名的挑剔愛玩不聽勸,麻煩事精脾氣差嗎!
不不,更重要的,他堂堂一名皇子,為何會由臨安府負責接待?
“皇城裏的那些人呢?”汪傑完全未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自覺問出口了。
姚樂還在那裏笑得滿面春風,語氣咬牙切齒:“對呀,皇城裏那些吃白飯的沒人想接下這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推來推去,推給絕對無法違抗皇命的臨安府了。”
說罷姚樂手一攤:“畢竟有石光老大在不是嗎?”
“你剛剛還真是撞上刀口了。”姚樂笑得愉悅,但汪傑平白生了幾分寒意。
對姚樂甚是了解的汪傑明白,姚樂愈生氣笑得愈燦爛,且往往這時候,總有人會倒黴。
汪傑吞了口唾液,默默往孫叒浩身後挪去。
姚樂冷眼看着汪傑的動作,拎着刀也離開了。
“叒、叒浩……”
孫叒浩聞聲低頭看去,便見汪傑眼淚汪汪的望着自己。
“我怎麽會這麽倒黴啊……”
聞言孫叒浩怔愣片刻,而後雲淡風輕的答道:“約莫是方才,你離我太近了罷。”
汪傑微愣,面上帶了幾分讪讪,後悔提起孫叒浩的痛楚。
“約莫臨安府被迫接下這門差事也是因為我罷。”
“怎麽會是因為你!”走廊邊一人不知已經站了多久,他發亮的眼睛裏滿是笑意,劍眉黑濃,鼻子直挺,面頰兩邊有很濃的胡渣,看上去有些不拘小節,連粗犷的聲線也滿是豪邁。
那人走到院子裏孫叒浩身前,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別亂想,這麽重要的事派在咱們臨安府,是皇命,更是咱們的榮幸!”
孫叒浩點頭,依舊面如死灰,語氣有氣無力:“少尹大人說的是。”
汪傑在一邊幫腔:“石光老大說的是,前陣子那個叫吉布澤的丹青國使臣來大梁,怕就是為了皇子來大梁做準備。哪裏同你有關呢!”
李石光大力點頭認可汪傑的話,然後豪氣的一揮手:“都別多想,這些日子咱們有的忙,不可懈怠!”
說罷便在汪傑帶着敬慕的表情中轉身離開。
只是将将走到一半,李石光便不留神踩到路徑上的石子,身子往旁邊一歪,倒在一邊的薔薇花壇裏,發出短促的痛呼聲。
“石光老大!”
看起來好疼……
汪傑怔怔看着長滿刺的薔薇與躺在上面一時起不來的李石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将李石光扶了起來。
李石光滿臉刺的站起來,還在擺手安慰:“我沒事,放心!我去巡視了!”
說罷不等兩人反應過來,便匆匆離去。
“走掉了……”汪傑喃喃自語,“當真無事麽……”
一旁的孫叒浩始終站在原地,此時才出聲:“我還是去無人處吧。”
“欸……”汪傑望着獨自離開的孫叒浩,不知該怎麽安慰。
石光老大方才确實離叒浩太近了,即使武功高強也無法抵抗叒浩的能力麽……
。
臨安城,太師府書房,一人正坐主座,兩側亦有兩位中年男子,身着官服。
兩男子望着主座上閉目養神的太師,面上均有些欲言又止,兩人眼神催促對方良久,其中一位才莫可奈何的向太師道:“太師,将西裏甫皇子推給臨安府當真可行?丹青那邊可會覺得大梁怠慢了?畢竟……”
畢竟西裏甫皇子是丹青最受寵的皇子。
太師眼皮微動,睜開眼時,他年事已高,但眼中淩厲之氣不減,聽了男子的話,他眼中帶了幾分諷刺,連語氣裏也毫不掩飾:“那種蠻夷之國,可懂得我們大梁臨安府衙役們與皇城軍的差別?他們怕是連我們官銜之差都分不明白!”
“太師說的是。”
男子連忙拱手低頭。
“至于臨安府,”輕叩桌面,他的面上帶了幾分意味不明,“蠻夷用山野莽夫治,不正合适嗎?”
兩中年男子恍然大悟,直道:“太師說的極是,将這差事推給他們,果真再适合不過,妙啊!”
另一男子更是大笑一聲:“臨安府區區一府衙,卻有上百人的護衛隊,可不能讓他們吃白食。”
“诶,李兄,哪裏是護衛隊,不過一些亡命之徒罷了!”
幾人相識幾眼,均大笑起來。
。
“白姑娘,今日臨安府那些護衛隊都出動了,你可知曉?”
谷雲樓将開張,還未有幾位客人,何益見着白錦從三樓踱步而下,連忙湊過去神秘兮兮的将剛打探來的消息說出。
白錦見何益欲言又止的模樣,笑道:“怎的,你知曉何故?”
何益一臉“我自然知道”的模樣,又故作神秘:“是丹青國三皇子來臨安了!”
“你消息得的倒是快。”晏夜早些時辰便起了,自上次楊言知來後,他早起練功愈加勤快。
“這是自然。”何益面上帶了幾分得意,偏頭見老板娘望過來,灰溜溜的去為客人添茶水。
“這臨安城的消息,咱們足不出戶就能知曉,他倒也是一絕。”晏夜望着在谷雲的瞪視下愈發勤快的何益,語氣尖銳,帶着些對他不務正業的諷刺。
“過些日子他便去熙春樓上工了。”
“熙春樓?”晏夜蹙眉,他自然知道,熙春樓是臨安最大的酒樓,在禦街的地位無人能敵。
“倒也是得償所願。”白錦淡笑道。
未想到,翌日午時,劉志學帶着汪傑面色不虞的來了錦閣。
022白狐(一)
“什麽風将劉捕頭吹來了?”
白錦坐在八仙桌前,雖是平常的問話,但聽在劉志學耳朵裏,便覺是帶着諷刺,劉志學額頭微抽,忍了下來。
見自家老大臉色不好,汪傑連忙接話:“白姑娘,此次又得麻煩你了。”
“不麻煩,”抱臂靠在窗口的晏夜挑眉諷刺,“咱們這兒又不是施粥的地兒,談的是生意,哪裏算麻煩,麻煩的是仗勢欺人不給錢的那些東西。”
汪傑一噎,心道好在今日姚樂未來,不然可不定得打起來,面上還得帶着笑意:“這是哪兒的話,咱們臨安府可沒有那般的人。”
“呵。”晏夜只輕笑出聲,眼裏滿滿的諷刺,而後百無聊賴一般,坐到一邊的席子上自顧自擺起了棋盤。
“臨安城北郊山上有白狐出沒,找到它,錢,自然不會少。”劉志學沉穩出聲,言簡意赅。
白狐喜寒,性狡猾,極其稀少,便是大梁北方的高山之巅都難以見着。
臨安城算不得寒霜之地,哪得會有白狐。
晏夜掃了白錦一眼,心下只道這臨安府莫不是故意刁難來的?
白錦卻未有質疑,認真看起羅盤,良久,她才擡起眼簾望向劉志學:“白狐性狡猾,便是現在告訴你們方位,若是到時驚跑了它,你們可就做了無用功。”
“你的意思。”劉志學沉吟片刻道。
“錦閣當同往。”
“不可能。”劉志學斬釘截鐵。
白錦笑意不減,悠然出口:“如此,那這筆生意,錦閣不接。”
一旁在棋盤上用棋子堆了“神棍”二字的晏夜驚詫的擡頭望向她。
好容易能坑到臨安府一回,這生意不接,他可不同意。
卻不料劉志學不過沉默片刻,便轉了話鋒:“若是同去,捉住白狐才可,否則不付賬。”
這意思是白錦得一直提供白狐的方位直到捉住白狐,這生意才算成,臨安府才付錢。
白錦面上笑意擴大,連眉眼都彎了幾分:“那便說定了,何時?”
“即刻出發。”
。
望着在馬車邊與廖北談話的白錦,與在馬車頂棚坐着百無聊賴的晏夜,程晉額頭微抽,望向汪傑,汪傑在劉志學身後,見他望過來,連忙擺手,眼神示意這幾個人是劉志學帶來的。
“志學,臨安府如今事多,你作為捕頭,不求你辦事,可能別再添麻煩?”程晉拍着劉志學的肩膀,雖面上帶着笑意卻是語重心長。
“她定要跟來,且,白狐是活物,她跟來,不可?”劉志學掃了眼白錦,回望程晉。
程晉面上笑意微凝,而後道:“皇子也要跟去,臨安府的護衛隊可沒心思內外兼防,我讓你去尋她,可從未說過必須将她請來。”
到臨安城不過一日,難伺候脾氣差的西裏甫皇子已讓臨安府有些力竭,誰料想今早西裏甫皇子又大吵着他帶來的白狐跑了,定要臨安府的人幫他捉回來。
僅是如此便也罷了,這皇子還偏生要跟着臨安府的人一同尋找,直道怕臨安府的人手重傷了他的寶貝。
一個西北的蠻夷之族,居然說擔心他大梁國的人手重?
皇子身邊那個使臣前日裏喝上興頭還捏壞了一個銀制杯盞,他們居然還嫌棄大梁國的人手重!
若不是今晨府尹楊仁青與少尹李石光被召入宮,這麻煩也到不到他手上。
這麽想着的程晉,面色微黑,卻也只能沖着白錦行去,面色微緩,帶上笑意:“白姑娘,今日當真麻煩了,只是适會兒你們且仔細些,丹青皇子要與我們同往,若是失了禮數,皇子怪罪下來,臨安府可保不得你們。”
“判官大人且安心,”白錦福了福身子,端的溫婉,而後補充,“大人若不放心,廖北不跟去便是。”
只是程晉可不會被糊弄過去,這白錦的本性如何,他早已窺得一二。
于是,錦閣的馬車被安排在最後方,且落後數百米,臨安府護衛隊亦全數出動。
白錦等人甚至未得見皇子真顏,不過幾人也不在意,臨安府的一個護衛趕着馬車,晏夜與白錦在馬車裏下起棋來,車簾挂起,周圍護衛警戒在馬車周圍。
“你的棋風簡直自成一派。”晏夜眼角抽搐,語氣有些咬牙切齒。
他學圍棋不久,但近來看棋譜看的勤,布局方式到底看了不少。
只是白錦的棋風詭異,與棋譜完全不同,他一初學者,對着這不按套路來的,難免有幾分吃力。
白錦抿唇,笑容裏帶了幾分腼腆:“過獎。”
“小爺沒在誇你!”晏夜瞪大眼睛,狠敲桌子,棋盤上的棋子都跳了幾跳,“小爺是讓你讓着我!”
正說話間,馬車停了下來,白錦與晏夜不約而同的看向馬車外,前方很快來了一衙役,問了白錦白狐的方位,便跑去前方報告了楊言知。
護衛隊出動一小部分人,在白錦所說方位尋找,只是聽得一陣嘈雜,前方又來了人詢問白錦,看來是那狡猾的白狐跑了。
如此反複幾次,便聽得前方一陣歡呼,隐約可聽見有人喊“抓到了”,白錦嘴角笑意加深,放下一顆棋子,道:“收網時,你便知我這每一步有何用了。”
前方的護衛隊的人面上均是如釋重負,好不容易将這狡猾的白狐抓到,衆人均想着早些回府,切莫再生什麽事端。
那白狐被裝在籠子裏,單獨放在一馬車上,稍落後于皇子的馬車。
這自然是那西裏甫皇子自己要求,汪傑腰別大刀跟在兩輛馬車後,只能感嘆人不如狐。
只是轉念一想,方才那皇子說要将這白狐做狐裘,為了防止白狐毛皮受染才要将這白狐放在馬車上,他便又暗嘆這白狐的命運也是凄慘,好端端雪山白狐被抓到南邊,本就不适,如今折騰來去,還是要被抓回去做狐裘。
捕頭劉志學跟在皇子馬車後,白狐馬車的側前方,未有絲毫的放松。
西裏甫皇子回城,原本在後方的護衛隊以及白錦等人夾道等候。
那皇子在馬車內掀着簾子東張西望,自是看到白錦與晏夜,兩人在臨安府衆護衛中本就顯眼,一女子一少年,又均是面無表情望着這邊,雖說大梁百姓對丹青皇子不用行跪禮,此刻也該垂目低首。
本覺抓着白狐後有些無趣的西裏甫登時又來了興趣。
(以下開始,丹青語說的話用【】表示)
【吉布澤,你可知道那二人是哪兒來的?】
比起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顧如何玩的西裏甫皇子,身為使臣的吉布澤自然早就知曉了白錦與晏夜的存在。
并且問了判官程晉。
知曉二人來由的吉布澤便不再過問,丹青國曾經也有個善占蔔的軍師,吉布澤對白錦的能力倒也不吃驚,算地理方位,僅是這八卦周易條條道道裏最易入行的罷了。
如今皇子問了,吉布澤便道:【他二人是來測白狐方位的。】
西裏甫皇子偏頭想了想,似乎不太明白吉布澤的意思,而後才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和薩那爾一樣嗎!厲害!】
丹青國的三皇子,志學之年,模樣不同丹青人一般粗犷,倒是有幾分大梁人的俊秀,雙眸不深邃,帶了幾分小鹿般的懵懂,外人雖傳這三皇子脾氣差難伺候,但自小與他一同長大的吉布澤卻覺西裏甫不過是孩子心性,愛玩罷了,便是愛發脾氣也未曾要人性命。
見西裏甫眸子帶了幾分崇敬的望向白錦,吉布澤深邃的眸子閃過一道暗光:【皇子,莫拿這種人同薩那爾軍師比,實在有辱薩那爾軍師的名號。】
西裏甫見吉布澤的面上帶了幾分寒氣,諾諾的應下,縮到一邊不再東張西望。
吉布澤見西裏甫面上帶了幾分怯怯,眼神放柔,語氣也帶了幾分安慰:【皇子莫要着急,此行我們确實是要尋能人異士,但這種不知哪兒來的半吊子,便莫要多花心思了。】
023白狐(二)
皇子與白狐的馬車行過白錦二人,劉志學心下也未放心。
行至在平坦的官道上,劉志學策馬,手按在刀柄上,薄唇緊抿。
咯噔——
劉志學微側身看向聲源,原是白狐的馬車輪壓過了一顆石子,馬車一時不穩。
劉志學側回身,只是眉頭微蹙,不過片刻,他便縱馬而下,跳至白狐的馬車上,将車簾一挑,果見那籠子空空如也。
“跑了?”西裏甫聲音拔高幾度,望向忽然将馬車叫停跪着請罪的劉志學。
“……”西裏甫還想張嘴就罵,卻因大梁語不夠熟,轉向吉布澤,【他們臨安府的人是一群蠢貨嗎?裝籠子裏放馬車上還能讓一個畜生跑了!】
想想還不解氣,問道:【大梁話怎麽說豬狗不如?】
“豬狗不如。”
吉布澤緩慢的發音,西裏甫連忙對着劉志學又念了一遍。
劉志學面色不變,跪在地上低首待罰,一旁早已跪了一地的護衛隊面上帶着擔憂,臨安府的衙役更是有幾人跑到劉志學身邊一同跪了下來。
汪傑更是擡着腦袋看向西裏甫:“不關志學老大的事,是小的辦事不利。”
“不,是小的!”
“是小的!”
“是小的辦事不利!”
汪傑帶頭後,除了姚樂在一邊緊抿唇跪在一旁,其餘人也此起彼伏争論起來。
【他們吵得我頭昏!吉布澤,同他們說,再吵,就罰他們統統跪在這裏三天三夜!】西裏甫捂着腦袋幾乎是半吼着說出來。
衆人也看出皇子有不滿,不再作聲,西裏甫見衆人安靜下來,面上怒氣退下,面上帶了幾分無趣。
【我們回去,讓他們在這繼續抓。】
調走大部分人護送皇子,僅留二十來人尋白狐。
不過一刻鐘,皇子的馬車便沒了蹤影,白錦面色不明的伫立良久,而後面向劉志學淺笑欠身:“如此,我們也告辭了。”
“白狐還未抓到。”
“你這話說的,分明是咱們幫着好不容易抓着了,你們自己疏忽弄丢了,你別是想賴賬吧?”晏夜在一邊冷嗤一聲,面帶諷刺。
劉志學瞥了一眼晏夜,始終緊握的左手向前伸出,在白錦面前攤開,偌大手掌心,赫然躺着一粒小石子。
白錦故作不解,偏頭看他:“送我?”
“馬車裏的。”
這顆石子,正躺在籠子的出口邊上。
“約莫,風大吧,”白錦卻只随意一瞥,而後不願多說的轉身,“既然方才你們捉住了,錦閣可不管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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