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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頓,白錦轉身去了書桌邊,拿起那書桌上自己一直覺得無趣的書籍細細翻閱。
樊家,楊家。
大梁,丹青。
丹青戰神尼加提,大梁三大将。
白錦愈看愈是心驚,她想起廖行之與鐘靈子從前不經意間被她聽見的那些對話。
門外傳來腳步聲,白錦匆忙站起身,注意到地上顯眼的那本書,連忙小跑過去将書撿起随手塞到書架一處,與此同時,書房的門被推開。
“該養病的孩子,怎生閑不住的到處亂跑?”
鐘靈子帶着幾分笑意的踱步到白錦背後,見白錦回身擡頭小心看着自己,鐘靈子擡手抹掉白錦額前汗珠,神态自然:“瞧瞧,滿頭虛汗,還不快去榻上躺着,就是覺得無趣想要看書,讓為師來取便是。”
白錦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見鐘靈子的眸子盯着自己,總覺無處遁形一般:“小錦只是覺得身子好了些,才出來的。”
鐘靈子不經意般瞥了一眼白錦身旁的書架:“到底不乖,哪兒那麽些理由。”
白錦不敢再看鐘靈子的眼睛,而是看向鐘靈子身後,問道:“廖叔叔他們呢?”
“回去了。”鐘靈子淡淡回道,沒有提廖行之今日回去時的不對勁。
畢竟以往廖行之走之前定會同白錦說一聲。
白錦點頭不做聲,鐘靈子眼底閃過無奈,擡手摸摸白錦的腦袋:“走,回屋歇着。”
将白錦送回屋子安頓好,鐘靈子反身回了書房,踱步至方才白錦蹲的地方,鐘靈子蹲下身,骨節分明的長指在書架下邊的一排書籍脊背上緩緩移動,而後在一處停下,将那書抽出來,封面約莫因為方才白錦粗暴的動作有些褶皺。
看着封面的“蠱術”二字,鐘靈子喃喃:“這孩子,也到了有自己想法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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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翻了翻,鐘靈子笑着搖頭:“小錦那性子,學這東西怕更是不好。”
而後想起什麽一般,随手将書放回原處,嘆口氣:“順其自然罷。”
037巡檢(一)
數日後——
“诶,女人,”晏夜見今日的白錦書未拿倒,語氣也随意起來,“你可知曉我今日出門聽說何事?”
白錦但笑不語,只看着晏夜,晏夜見白錦這模樣,也不在意,只幸災樂禍道:“臨安府那群蠢貨近日抄着家夥在各家酒樓滋事!”
白錦淡笑,語氣故帶幾分疑惑:“噢?臨安府何時這般猖狂?”
聽出白錦話語間調侃,晏夜無奈道出事實:“臨安府說是例行巡檢,但任憑哪家酒樓沒得被官兵翻箱倒櫃都不會開心,別說酒樓老板了,如今那些吃客們可都是怨言滿滿。”
白錦卻思量甚深:“便是例行巡檢也有些過吧,總得有些由頭。”
“自然有的,”晏夜随手拿了白錦面前的糕點,見白錦面露不滿,笑意更濃,“說是瘋狗派來了臨安。”
話罷晏夜自顧自喃喃:“倒是奇怪,何益才說有個樊派來了,又有一個瘋狗派。”
而後不在意的笑笑:“不過倒是好,看來臨安城近來會熱鬧不少。”
白錦斜他一眼,語氣帶了幾分責備:“如今這臨安城已是好生熱鬧,再來可不是熱鬧,怕是吵鬧了。”
白錦偏頭去看街道,樊成派也好臨安府也好,百姓的生活照舊,沒有多少影響。
“瘋狗派,就是指那支樊派。”白錦輕嘆口氣,對晏夜解釋。
晏夜覺得稀奇,坐到白錦對面緊緊盯着她,想要聽白錦細細道來,卻見白錦的桃花眸盯着自己的手,他撇撇嘴,放下手上的糕點,白錦這才滿意的點頭,道:“這其間道道太多,你倒不如問問臨安府的人。”
等了半天等到這麽句話,晏夜面上滿是不滿,順手抄走白錦面前一大塊糕點,跳窗去了禦街的街道上。
白錦看着面前空了一大半的盤子,有幾分肉疼:“這熊孩子……”
。
禦街街道上,蹲點半晌的晏夜終于攔住汪傑,好在汪傑容貌不好記,但巡檢穿着捕快服,晏夜望着他的臉,半晌沒想起是哪個,卻不再多管:“臨安府的,小爺有事問你。”
汪傑倒是不知和這小少爺有何好談的,只是這晏夜不好惹他也知曉,且臨安府多次找錦閣幫忙,日後怕也會有所合作,不好得罪,只好委婉推辭:“晏小公子,我這邊還有公差,恐怕,不方便吶……”
晏夜将汪傑拉到一邊冷清的巷子口,手往懷裏摸索着。
汪傑以為晏夜這是要賄賂自己,連忙作出正義凜然的模樣準備回絕,誰料晏夜一個翻手上面趴着一直花蟲子。
汪傑吞了一口唾液,他可是知曉這花蟲子的厲害,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到這裏,他又吞了一口,身子也不自覺向後挪了挪。
晏夜笑的十分無害:“小爺就是想問幾個問題,你們臨安府的衙役,不正是要為百姓排憂解難,你推辭個什麽勁?”
汪傑被這笑意晃得刺眼,心下感嘆,這小少爺跟了白姑娘,倒是将白姑娘這笑學的十成十,令這小少爺比之從前更瘆人了……
知曉自己不是對手,汪傑心下哀嚎自己就是那發黃的小白菜,在臨安府被自家人欺負,在外還要被欺負,但嘴上還是利索的答道:“晏小公子要問何事?小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話罷汪傑心下覺得自己該把這捕快服扒了,穿着太害臊。
“聽說近來你們臨安府因為瘋狗派加強巡檢?”
“是!”心下唾棄着自己,但汪傑嘴上依舊答得快。
晏夜滿意看着汪傑:“瘋狗派同樊派是何關系?”
“瘋狗派專指樊成為首的一支派系。”
看來那個女人沒诓我,晏夜若有所思,緊跟着問:“為何?”
汪傑此時已緩過來,見晏夜問的都是些路人皆知的問題,也安了心:“如今民間派系繁雜,多是舉着攘夷的旗號,這攘夷攘夷,攘的自然就是丹青蠻夷,比如楊言知那派是處處跟丹青的人過不去,但樊成那派,說的好聽是攘夷,其實和瘋狗無異。”
說到這裏汪傑不禁唏噓不已:“瘋狗,可是不管好歹沖上去就咬一頓,樊成那派就同瘋狗一般,不管丹青還是大梁,逮到哪個打哪個,殺戮成性,為達目的決不罷休,連普通百姓被牽連其中也不管不顧。”
晏夜點頭,而後想到什麽:“最後一個問題,你若是不如實回答,小爺就将這蟲子喂進你肚子裏。”
汪傑連連點頭。
晏夜滿意,問道:“白錦那個女人,同這兩派什麽關系?”
汪傑不禁失笑,但面前那花蟲子蠕動的歡實,他不管表現太過,小心翼翼道:“晏小公子,您可是錦閣的人,您都不知情,我哪兒能知道?”
雖然只有一瞬,晏夜也看到汪傑面上閃過的笑意,登時覺得面上過不去,但還是沉了臉問道:“小爺問的是,為何你們臨安府總将那女人同他們聯系。”
汪傑見晏夜這模樣,又聯想方才晏夜問的那幾個路人皆知的問題,想到這小少爺之前不在中原,心道恐怕對于有些事确實不知情,便道:“白姑娘原是北方人士,而後來的臨安城……”
“這便懷疑上她了?”
晏夜緊跟着追問,汪傑不由安撫道:“哪兒能,咱們臨安府也不是傻的,到底因着白姑娘,是白家人。”
“白家人?”晏夜喃喃片刻,而後眼神淩厲,“你莫要忽悠小爺,小爺雖然對這中原的事不熟悉,但這白家人,小爺可是聽都未聽過!”
汪傑似是想到何事,面上有幾分同情:“白姓在中原少見,但也不是甚大家族,本也不是門閥士族,只是出了一個厲害人物,白姑娘,也是同這個人一同來的臨安。”
“誰?”
汪傑見晏夜還是不明白的模樣,嘆口氣:“晏小公子不知曉這人,但也總該聽過林家軍吧。”
“這是自然。”
丹梁大戰中,大梁王朝有三大将領,手下皆是虎狼之師,以林峰将軍手下的林家軍為最,且丹梁大戰中最為出名的無常軍師,便隸屬林家軍,在丹梁大戰中立功無數。
晏夜蹙眉,只是,這又同汪傑所說之人有甚關系?
汪傑見這模樣,想到一處,不由道:“晏小公子恐怕是只聽說了林家軍同那無常軍師,不知那位大人的本名。”
見晏夜望向自己,汪傑吸了口氣,緩緩道:“那位無常軍師,喚作白夜。”
晏夜微愣,而後有些怔怔的看着汪傑。
他忽地想起初見白錦時,白錦淺笑着誇自己的名取得好的模樣。
038巡檢(二)
放走汪傑,晏夜鬼使神差來了如翠閣,剛進去,便見到如翠閣老板娘坐在櫃臺前,同一旁賬房先生不知在聊些什麽,面上有幾分怒意。
如翠閣老板娘雖年歲三十,模樣依舊嬌俏,其相公身子骨不好,幾乎不來前堂,一直在後院屋子裏養病。老板娘相公的病須得藥材昂貴不好尋,老板娘自然十分不易,在這禦街大家平日裏均是多有照拂。
常來如翠閣的白錦與老板娘多有接觸關系不錯,老板娘對這晏夜也就親近幾分,偏頭看見晏夜獨自過來,揚聲道:“這不是晏小公子,怎生一人來的?白姑娘呢?”
晏夜随意的擺手:“沒同她一道,平日裏那幾種糕點,包上三份帶走。”
老板娘了解晏夜的性子,故而晏夜這面色不善的模樣,她也未有一絲惱意,倒是稀奇晏夜竟然獨自買糕點。
之前同白錦聊過幾句,她是知曉這晏小公子不喜糕點,帶上三份,怕不是自己要吃的。
想到此處,老板娘掩袖,笑意盈盈的望向晏夜:“先前咱們還在說,這白姑娘認得這弟弟,是個懂事的,如今還會來為她買吃食,當真是有福。”
晏夜脖子一梗,大眼微瞪:“瞎說什麽。”
“是是是,是奴家一婦人多嘴了,”老板娘笑意不減,順着晏夜的話接下來,自個兒親自将糕點包好,嘴裏還在念叨,話語間帶了幾分羨慕,“這白姑娘倒好,随便認得娃娃就如此乖巧,看的奴家同相公也想效仿了。”
老板娘同相公成親數年,只是其相公一直重病,老板娘也體寒,一直未得懷孕,倒是一大憾事。
晏夜知曉此事,怕揭了老板娘痛楚,難得沒有反駁,接過糕點,掏出銀兩,正要離開,傳來一陣打鐵聲,晏夜随口道:“這哪家打鐵呢。”
老板娘一聽晏夜這話,面上帶上幾分無奈:“還能是哪兒,不就是前邊那老爹的武器行麽,方才是停了會兒,這是接着呢。”
晏夜一聽,有幾分稀奇:“那家武器行?武器不錯,小爺來這麽多回,倒是沒聽見過那邊打鐵,怎生今日這麽勤快。”
“诶,可別提了,以往倒還好,那邊隔三差五打鐵,挑的時辰也是夜市将起,你也知咱們這夜市将起差不多打烊,這老爹打鐵倒不影響客源,可現如今……”老板娘放低了幾分聲音,“連着半月了,這老爹皆是雞鳴起打鐵,三更才停,別說客源,咱們自個兒連休息都不得好。”
晏夜挑眉:“這還真是稀奇,小爺要去看看。”
“诶——”老板娘一把拉住晏夜,“晏小公子,且等等。”
見晏夜停下,老板娘将手上接過的銀兩塞回給晏夜,面上笑意不減:“既然話說到這裏,晏小公子可願意幫個忙?”
晏夜看着手中的銀兩挑眉,上下抛了抛,一把接住:“道來聽聽,想讓小爺幫什麽。”
老板娘帶上幾分喜色,擡頭看看賬房先生,意思将店交給他,将晏夜拉到一邊:“白姑娘是咱這的熟客,奴家也不拐彎抹角,白姑娘之前可是同臨安府有所交際?”
見晏夜挑眉不語,老板娘又道:“這禦街也就這麽大,白姑娘也未特意瞞着,奴家知曉也不稀奇。”
晏夜眼神有幾分怪異:“你究竟讓小爺幫何事?”
“晏小公子,也就幫着傳個話,讓白姑娘同臨安府通個氣,管管這武器行,這周圍可不止咱們一家有怨言,大家皆是有苦說不出。”老板娘輕嘆口氣。
晏夜直接問道:“你們直接去同那老爹說便是,或者你們去尋臨安府就是。”
老板娘又是一口長嘆,面上帶了幾分惱意:“你當我們這小半條街沒去同那老爹商量?那老爹平日裏就以脾氣差聞名,如今更是不講理,誰去同他說道,再是好聲好氣,那老爹一開口,那話沖的……”
說罷面上怒氣漸顯,老板娘長吸一口氣,面上惱意減退。
這如翠閣老板娘出了名的脾氣好,如今面上竟有幾分惱意,可見這老爹說話之難聽。
“至于臨安府,”老板娘不自覺帶上幾分嘲諷,“你道無人尋他們管過?沒去一會兒就被罵回來,再不肯管此事。”
晏夜更覺稀奇:“那你們還想尋臨安府?”
老板娘雙眼帶了幾分笑意:“哎呀,晏小公子這話就不對了,咱們當時請了臨安府,來的皆是蝦兵蟹将,但白姑娘同劉捕頭認識呀,到底這捕頭也該有幾分官腔,有幾分底氣在,還能怕了那老爹?”
晏夜想想劉志學平日裏那付別人欠他一百兩的大爺臉,覺得老板娘說的約莫有些道理。
晏夜拿了糕點回錦閣,白錦受寵若驚的接過晏夜手上糕點,還不忘小心翼翼問一句:“這糕點的錢,不算作我僦舍錢裏吧?”
晏夜翻個白眼,冷嗤一聲:“小爺還沒那般小氣。”
白錦輕呼一口氣,卻聽晏夜接着道:“不過,這糕點小爺原本就未花錢。”
白錦眸子微張,嘴唇不自覺張開,望向晏夜的面上有幾分痛心:“爹娘,我未能教導好弟弟,竟害其成土匪盜賊之流。”
晏夜又翻一個白眼:“別玩了,老板娘沒收小爺的錢。”
白錦故作更加痛心,抽泣一聲:“你可是做了什麽,這老板娘未敢收你的錢。”
晏夜抿抿唇,看向白錦,将糕點從桌上拿起來,滿意的見白錦正襟危坐不在裝模作樣。
白錦啧了一聲:“小晏當真開不得玩笑。”
“小爺沒空同你這種老女人開玩笑。”
“罷了,不過,老板娘為何未收錢?可是有何事?”
見白錦問出,晏夜将如翠閣老板娘所說的事情一一道出。
白錦聽罷有幾分了然,好笑道:“你倒是答應的爽快,這糕點亦是爽快拿了回來,若是辦不好怎好。”
晏夜聳肩無所謂的模樣:“同小爺什麽關系,小爺不過傳個話。”
白錦無奈搖頭,而後偏頭看向廖北:“臨安府的人若是來了谷雲樓便告訴我。”
坐在角落閉目養神的廖北聽見白錦的話,睜開眼,點頭,站起身抱着刀走到窗前,低首默不作聲看着街道。
白錦見他這模樣,便拆了糕點準備,晏夜蹙眉:“若是臨安府無人來如何是好?”
白錦輕笑一聲:“你別忘了你先前說了何事。”
見晏夜疑惑的模樣,白錦擡起指尖點了點晏夜的額頭,被晏夜嫌棄的一巴掌拍開,白錦也不惱:“臨安府近日在各家酒樓客棧例行巡檢,哪兒能少了谷雲樓?”
一提此話,晏夜不禁覺奇:“說起來,這幾日臨安府的例行巡檢,并未查到谷雲樓……”
但想到此處更覺奇怪,臨安府不可能因着同錦閣合作過,便對谷雲樓有何收斂,相反,向來懷疑白錦的臨安府對錦閣乃至谷雲樓應當不會放松才是。
白錦搖頭笑笑:“這幾日,臨安府可沒少來。”
039巡檢(三)
被晏夜吓得不輕,汪傑很想告病一日,可惜自家志學老大眼神一瞪,判官程大人又沖自己笑的如沐春風,他便不敢造次,脫下捕快服換上布衣來了谷雲樓。
只是今日他才将将到谷雲樓大門口,便從天而降一尊大神,好死不死擋在自己面前。
汪傑望着廖北面無表情的臉,吞了口唾沫,問道:“廖公子有何貴幹?”
廖北卻再三看了看汪傑的臉,似乎是在确認,而後長臂一伸,提溜着汪傑的衣領,直接跳到二樓錦閣。
望着被強行帶來的汪傑,白錦笑的十分滿意:“汪捕快,日久未見了。”
汪傑苦着臉,語氣帶着求饒:“白姑娘莫再恥笑我了。”這架勢,白錦明顯早就知道自己這幾日都來谷雲樓探聽消息,不過依着這白錦的性子,不應該用這樣的方式揭穿,倒更像有事相商。
不得不說,汪傑察言觀色的本領不錯。
“汪捕快莫要誤會,今日不過請汪捕快過來小坐片刻,畢竟平日裏錦閣也受了不少臨安府的照顧,”白錦笑的和煦,手上為汪傑倒了杯茶水,“來,這可是上好的茶葉。”
可疑。
甚是可疑!
錦閣何時對臨安府的人真正客氣過?
汪傑低頭輕嗅鼻前茶水,果真是上好碧螺春。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難道錦閣竟還有事相求不成?
還未多想。
白錦便已開門見山,面帶愁容:“實不相瞞,錦閣立足這禦街之上不易。”
擡眼,白錦的面上哀戚之色更顯:“可禦街上的人,誰人又容易呢?”
汪傑略微蹙眉,不明白白錦說起此事的目的。
果然,便見白錦面色一轉,嘴角帶上笑意與無奈:“禦街北邊可是有一家武器行,近來禦街北邊商鋪似是與其有些嫌隙。”
汪傑偏頭想想,便極其前些日子那兇惡的武器行打鐵的老頭,不禁嫌惡的皺眉,而後奇怪的看向白錦:“那武器行雖與錦閣同在禦街上,到底隔了不知多少道,白姑娘這是何意?”
白錦面色一肅:“世道不易,到底都在禦街上,小女子這才……”
說到一半,白錦卻一瞥汪傑,笑意滿滿:“不過臨安府向來也是懲惡揚善,為民除害,日日夜夜為臨安城百姓奔波勞累,小女子也不過告知一二,想來不必再多嘴。”
汪傑面色不變,心下早就咆哮開了。
不必多嘴?你這可是把該說的不該說的說了個遍,高帽子扣得一頂又一頂,可怎生拒絕?
可是那禦街北邊武器行的老爹,壓根不是個好相與的!
臨安府早先尋過一回,便是汪傑同姚樂一起去,被那老爹生生罵走,姚樂當時已經拔刀了,還是自己拼死阻止!
這事情不能再做一次,不然隔幾日熙春樓那些說書先生不定怎麽編排臨安府。
說不定,被傳成臨安府捕快仗勢欺人,對平民百姓拔刀相向無視王法!
況且,這祭天大典在即,臨安府好容易才勸服那老頭在大典前三日将店中武器統統交由臨安府保管,雖然這本是應當,可那老頭卻如得了理一般……
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汪傑轉眼瞧瞧白錦的臉色,也不能算小,但衙門實在不好管,人也沒做甚過分的事,且祭天大典不到十日就開了,臨安府實在不必為此大動幹戈。
汪傑無奈嘆氣:“白姑娘,這事,咱們臨安府也為難呀。”
白錦抿唇,自知不會這般簡單,帶了幾分試探:“不知劉捕頭近日可有閑暇?”
汪傑連連搖頭:“近來怎可能有時間,白姑娘可注意日子了,再過些日子,可是聖上祭天的大日子!志學老大最近忙的腳不着地!”
大梁王朝每三年一次的祭天大典,為期三日,當朝天子從皇城起,經禦街至景靈宮吃齋祭祖,翌日回太廟宿一晚,而後又須得到城外郊壇祭天,再歇一夜才回宮。
祭天大典自開朝以來便是國事之重,只是這三日天子離開重重保護的皇城,反賊們自不會放過這可趁之機,故而臨安城的官兵皆是忙碌之時。
白錦也想明白這點,不由嘆口氣,這拿人手短,事情還是得擺平才好。
汪傑離開不久,白錦領着惹了麻煩尚不自知的晏夜和廖北去了禦街北邊武器行。
白日裏禦街熱鬧,吆喝聲不斷,但還未行至武器行,就能聽見打鐵聲,一旁小販吆喝聲都快聽不清,幾個小攤上的老板也是面帶無奈。
三人繼續前行,經過如翠閣,白錦偏頭,正見老板娘靠在櫃臺上,微蹙柳眉,纖細手指揉按自己的眉角,一副頭痛的模樣。
見老板娘未注意到自己,白錦也不再打招呼,直接去武器行,才将邁步,卻聽打鐵聲停下,前方吵鬧起來。
“為老不尊,如何不能好生說話!在下也不過,不過……”
白錦幾人走過去,才發現是如翠閣對面那家鋪子老板的兒子,那老板獨此一子,向來教導嚴苛,自小請了先生教導,如今是臨安書院的學子,平日總穿着白色羅衫,一身書生氣,只是此時他白淨的臉憋的通紅,卻再憋不出一個字。
“不過什麽,不過什麽?別跟老頭子我咬文嚼字,還為老不尊,豈非是你不懂尊老?古訓吞進肚子裏了嗎!”
白錦定睛一看,這武器行門面不大,老板身材微胖,也足夠将店內情形擋住個十之八九;半百年紀,眉目間卻精光不減,頭發也不見白絲;個頭不高,在那身高七尺的書生面前須得仰頭,即便如此,這老板的氣勢絲毫不弱,說話咄咄逼人,将那書生堵得手抖顫抖。
“老頭子我這什麽地方,武器行!武器行!老頭子就是一打鐵的,你現在不讓我打,是不是想讓老頭子我餓死?你來養我?”
這老爹微胖的手指已經抽到書生的下巴,書生蹙眉微退一步,深吸口氣,還是想要靜下心談:“老板,在下自然不……”
“別跟我廢話,哪兒來的滾哪兒去!老頭子看到你這種膿包樣的東西就心煩,再來誤老頭子的事,就拿錢來賠!不然老頭子可不客氣了!”
老板擡起左手,白錦這才注意這老板手上拿着大錘,而一旁圍觀的群衆,本想也同書生一起說道說道這老爹,見到那大錘卻又吞吞口水,不再上前。
到底都是平民百姓,又不是地痞流氓,見到這老爹拿着大錘的兇惡嘴臉也不敢再上來抱怨。
這書生被這老爹說的怒意橫生,卻又不會說市井之語,不知如何去罵,見着老爹揚了揚那尋常人只手提不起的大錘,只能一甩袖,憋紅了臉回了自家鋪子。
見人們漸漸散去,這老板才滿意卻又不屑的哼了一聲,正要回身進鋪子,卻發現還有三人未走。
自然是白錦三人。
“你們三個有事?沒事就滾一邊兒去,別擱這兒擋人生意!”老板見這三人有些面生,應該不是這附近商販,便草草打發幾人離開。
040老爹(一)
“你這老板,有生意不做?”晏夜眼眉一挑,白淨圓臉做這動作趁着身上的長衫,實在有趣的緊,老板聽見晏夜這般說,才正眼看他。
尋常婦人注意到晏夜的模樣不過是覺得軟糯可愛,這老板蹙眉盯着晏夜片刻,沉聲問道:“你……之前來過店裏。”
說完這話,老板卻偏頭掃了一眼白錦,白錦盈盈一笑,老板卻躲閃了目光。
晏夜很喜歡這武器行老板打的武器,來看過幾次,約莫是明白幾人不是找茬,面色不再那般兇狠,但依舊生硬的板着臉。
白錦瞥了一眼,便想起路上晏夜談起自己對這老板的印象時的說法,是如何說的來着?
啊,不讨喜的小老頭。
白錦這般一想,面上不禁帶上幾分淺笑,開口道:“舍弟喜愛老板這兒的刀劍,幾次央着我過來瞧瞧,這不今日得空,特地過來。”
而後白錦偏頭去看晏夜:“還不過來看看,若是看上了同我說。”
晏夜看着白錦帶了幾分和善的表情,有幾分惡寒,卻還是配合的進了店鋪,裝模作樣的挑選。
哪知那老板只丢下一句“你們慢慢挑,挑好再喊我”就直接去了隔間的打鐵房孜孜不倦的繼續打鐵!
白錦抿唇,這般做生意,也真虧得他手藝好鋪子才沒關門吧。
畢竟連廖北在進來後,眼神都亮了幾分,看着挂在牆上的刀頓了片刻,又忍不住偏頭去看。
“廖北也去看看有沒有趁手的。”
廖北抱着自己大刀的身形一頓,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裏的大刀,堅定搖頭。
白錦偏頭看看那把從刀柄看便知年頭已久的大刀,不語。
而後抽抽眉頭,喃喃道:“要不要同那老板說呢。”
晏夜是不用刀的,但他愛劍。
大梁王朝也好,丹青國也罷,武者大都用刀,劍稍稍華而不實了些,當真用來做武器,想将劍運用的好也并不容易,故而劍多是貴族子弟別在腰間裝飾用,
晏夜就是想在腰間佩把劍,他覺得很适合他的長袍,不別在腰間,背在身後也十分潇灑,正在好幾把劍之間不知如何抉擇的時候,便聽見白錦的喃喃細語,不禁随口問道:“什麽事在那兒糾結半天。”
白錦手指摩擦自己的下巴,似是真的有些苦惱:“我觀那老板印堂發黑,似是有血光之災呀!”
晏夜手上上好的一把劍險些沒拿好掉到地上,定住身子将劍放回原處,晏夜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語氣不無嘲諷道:“呦,女人,你什麽時候還會看面相算命了?不是說你太蠢師父不教嗎?”
白錦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偏頭望了望不斷傳來打鐵聲的方向。
見白錦不理自己,晏夜沉下臉:“喂,女人?女神棍!”
白錦似是這才注意到晏夜,不在意的伸手摸了摸晏夜的腦袋,示意他安靜:“別鬧。”
見晏夜望着自己的眼神帶了幾分危險,白錦放下手,嚴肅的望着他:“八卦相術本就同源而生,看個血光之災,我還是能看出來的。”
“嘁,”晏夜輕嗤一聲,滿臉不信,轉身繼續挑挑揀揀起來,嘴上不忘念叨,“若是真的,你同他說也成,咱們錦閣現在生意愈來愈少,你這神棍也沒什麽大用處只會找物件,是該想想該不該接點旁的活了,不然豈不是真的要餓死!”
白錦卻認真搖頭:“個人有個人的命格,豈是随意能改?我也不過窺得一二,不敢多講。”
晏夜不由又翻個白眼,嫌棄白錦的故作高深,将最後挑好的兩把佩劍左右手掂了掂,潇灑的将其中一把挂回牆上:“小爺就挑這把。”
白錦對武器類不在行,只掃了眼,又瞧瞧牆上:“劍鞘拿上,咱們去尋老板吧。”
被打斷的老板面色不善的進了前堂,見晏夜手上拿着的劍,涼涼道:“五十兩。”
晏夜眼一瞪:“你莫要框小爺,這劍柄劍鞘又不是鑲金帶玉,劍身就是做的再好用不是用的上好玄鐵,五十兩,你怎麽不去搶!”
老板登時黑臉:“愛買不買。”
“小爺上回來,你這把才十兩!”
“今天漲了。”
“你把話給小爺……”
晏夜還想在争,白錦卻擡手止了晏夜的話,他也聽話,登時住了嘴,心下想着這女人向來心黑,就讓這女人膈應一下這死老頭。
“老板,生意也不是這般做的,您這漲價,也該有個由頭?”
不知是否因着白錦的神态柔和,這老板竟難得沒有刺着說話,倒是解釋一番:“還不是那個祭天大典,老頭子我從大典前三日至大典結束,不得開張不得打鐵。”
白錦算了算,那也不過幾日,再者,那幾日整條禦街,哪家敢開張的?
“衙門會收走這裏所有刀劍武器,那些臨安府的兔崽子手重的很,誰知道還回來的會不會是一堆廢鐵。”
晏夜想想臨安府那幾個男人,頓時了然,只是嘴上還是不滿:“那也不能把價錢翻這麽幾番……”
老板斜看了晏夜一眼,不做聲。
這眼神的惡意與老板同白錦說話的語氣天壤之別,晏夜登時就不滿,剛想開口,就被白錦截了話頭:“那老板這些日子如此勤奮鑄造刀劍,豈不多此一舉?反正……”
白錦嘴角帶了幾分笑意,偏頭間卻有晏夜這角度才能看到的惡意:“都會成為廢鐵。”
老板聽這話,對白錦的好語氣也收了回來,惡聲惡氣道:“老頭子多造些,總歸有能幸免于難的,不然大典結束,我這鋪子一把刀劍都沒,怎麽開張!”
這話似乎有些道理,晏夜細想還是覺得牽強,分明是這老頭子性子怪僻,故意的吧!
白錦卻接受了這說法,輕嘆口氣:“老板也不易,只是這五十兩,我們拿的吃力了些,舍弟實在喜愛這劍,不知老板,可能?”
白錦微揚語氣,帶了幾分讨好的商量,老板滿意的點頭,揚起頭施舍一般的語氣:“三十兩,還拿不出就滾吧。”
晏夜存了些銀兩,但是三十兩他實在不舍,咬咬牙,看着手上的佩劍,還是點頭買下。
雖說前邊不舍,晏夜付錢的時候還是爽快,老板面色微緩,接過銀兩。
白錦笑眯了眼,偏頭細細看着老板的眉間:“咱們日後恐怕不會少光顧老板的店鋪,小女子在這裏就當結個善緣。”
老板皺着眉頭看向白錦,示意白錦說下去。
“這把劍老板賣了三十兩,自是不必擔心家用,小女子觀老板面相,近來怕是有血光之災,不如将店早早閉了,過半月再開,也好避禍。”
041老爹(二)
“原來你們也是當說客來的,”老板面色一沉,語氣極差,“老頭子沒什麽好說的,別以為買了我店裏的東西我就聽你們的,快滾。”
白錦深知此時不可太急,看看時辰,正值午時,于是領着晏夜廖北回了谷雲樓吃飯。
午後,白錦小憩片刻,領着晏夜廖北又要去武器行,卻被湯五喊住。
“你們,這是又要去那個武器行?”
見白錦點頭,湯五搖頭道:“那老頭子性子比牛倔,我看啊,你們還不如直接去如翠閣買些吃食把人情還了。”
晏夜看着湯五頂着那張看不出破綻清秀面龐的人皮面具,冷嗤:“見不得光的家夥,怎麽好似知道的挺多?”
白錦不贊同的瞥了眼晏夜,擡手不客氣的扇了晏夜的腦袋一巴掌:“怎生說話的?沒大沒小。”
到底同一個屋檐下的,白錦對晏夜對湯五的态度就管的多些。
被拍了一巴掌的晏夜先是憋紅了半張臉,而後臉迅速黑了下來,咬牙切齒:“該死的女人,小爺不陪你玩兒了!”
湯五看着負氣而去的晏夜,問道:“如此可好?他嘴巴本就厲害,我倒是并未生怒。”
“随他,有些事不能慣着他,”白錦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間,才想起湯五之前的話,“聽你的意思,同那老板有所交集?”
“且等等。”
店裏有人要添茶水,湯五拎着茶壺步伐輕盈的行去。
白錦只覺眼前一花,才幾個眨眼的功夫,湯五便辦好回來了。
“那個武器行老爹是個鳏夫,”湯五語氣也有幾分感嘆,“他娘子死了三十多年,他一直不肯續弦,獨自将兒子養大,骨子裏就是這般倔的,他哪是一般人能說服的。”
還是個癡情的?白錦心下詫異,而後問道:“他還有一子?”
“死啦!”湯五啧了幾聲,滿是唏噓,“三年前死的。”
三年前,白錦擡眼看向湯五,這不得不讓人多想。
湯五一見白錦的眼神,便知她猜到了:“他那兒子是林峰手下小将,三年前與林峰同一日處死。”
白錦瞳孔放大,眼底閃過一絲哀恸,而後想到什麽,帶上幾分震驚看向湯五。
白錦領着廖北往武器行走,經過一家買馄饨的攤子,那攤邊的桌上,一人頭戴鬥笠身着黑衣,面前一碗馄饨,勺子從鬥笠面紗下穿過吃的優雅,露出棱角分明的下巴。
“不來一碗嗎?”
白錦頓住步子,也不回頭:“小錦以為,上回說的已是清楚明白。”
“做兄長的,請自家妹子吃碗馄饨,如今也不可以了?”
白錦聽出楊言知語氣間有幾分落寞,嘆口氣,坐了下來:“兩碗。”
楊言知鬥笠後的眼掃了下在白錦示意下落座的廖北,揚聲道:“老板,再來兩碗馄饨!”
“好嘞!”
“早些日子起,臨安城連城門都只留了一個,從城外進城均不得帶兵器,江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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