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卷柏(三) (4)
皺眉,沒明白湯五的意思,只一深思,卻瞪大眼回望兩人。
谷雲适時提點:“那二人,去了城東。”
。
晏夜趕到城東的時候,正瞧見兩人跪在那小宅的門前。
他哪裏見過白錦和廖北同別人伏低做小的模樣,便是丹青那個傻皇子來了,不照舊被他們逗得團團轉?
他手上拳頭握的咯吱作響,臉色黑如鍋底,終究沒忍住,沖到小宅門口就去拉白錦。
晏夜練過武,便是年紀小,也能将白錦一女子拉起來,只是拉到一半,他便聽着耳邊傳來冷冷的聲音:“放手。”
晏夜聽不得這語氣,手一抖,白錦就順着又跪了回去。
盧氏見着有人來勸,便笑道:“快将這兩人拉起來,待會兒學堂放學,烨然回來見着,他會怎的想?這正值飯點,街坊鄰居見着又讓我一婦人如何自處?”
白錦這才站起來,跟着盧氏進了院內,廖北起身跟上。
進了院子,白錦還要再跪,就被晏夜眼疾手快拉住了。
“要跪也是小爺跪,一人做事一人當,你逞的什麽能?”
盧氏便知道這就是白錦說的闖禍的小輩了。
看着便知道是個性情恣意的,确實像是會做出那般事的孩子。
見晏夜比自家孩子歲數還小,盧氏抿唇一笑,對白錦道:“我有一句話,是白軍師要帶給你的。”
白錦一愣,擡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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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氏見着這孩子眼底深處帶了幾分倉惶,嘆口氣,帶着慈愛伸手撫向她的臉:“莫問前程。”
說罷盧氏偏頭一笑:“可要留下吃個晚飯?粗茶淡飯可莫要嫌棄。”
盧氏這一笑,便是這身粗布衣裳也掩不住其風采。
白錦眼底一潤,低頭:“不了,本就添了麻煩。”
“不願便罷了,”盧氏勾唇一笑,“也好,烨然差了你們一頓飯,今日準備太過倉促,且等幾日,讓你們好好嘗嘗婦人的手藝。”
白錦一愣,擡頭還想再說什麽,見着盧氏的神情,卻不再說話,只抿唇淡笑:“嗯。”
是,江世忠的夫人,本當如此的。
072請罪(三)
“這首詩,是那孩子所作?”楊言知低頭看着手中的詩詞,眼底一片精光。
跪在地上的人連連應是。
“壯志饑餐、蠻虜肉,笑談渴飲、夷人血,”楊言知不自覺的念了幾遍,最後幾字卻是咬着牙,帶着蝕骨的恨意,“夷、人、血。”
“呵,”他念完,卻似是心情大好,轉眼看向一旁看着書卷的男子,“你說,他是什麽意思?”
那男子擡頭望了楊言知一眼:“若您覺得這是在向我們伸手,怕是多想了。”
楊言知也不惱,手指輕叩桌面,良久,似是釋然笑道:“樊成能挑起那鑄劍的老頭在祭典之日相助,這江烨然,我們只需輕輕推一把。”
男子捏着書卷翻了一頁,才擡眼看向楊言知:“樊成怕是早就動了。”
楊言知卻只笑:“不急,江烨然是江将軍的嫡子,他會去選一條瘋狗,還是一群有志之士?”
“不一定,”男子放下書卷,嘆了口氣,“将軍在他眼前被宣讀罪行斬首示衆,你又怎麽知道,他不會是第二個樊成?”
楊言知搖頭:“不,他可能是第二個白錦,卻絕不會是第二個樊成。”
男子便不做聲了。
這幾人的事,他插不上嘴。
但他私心覺得,旁人成不得白錦。
功名赫赫的家人被冤致死,更是死在自己面前,只有白錦能同臨安府這仇人的走狗繼續交好。
他覺得白錦是個無情無義的,但這話,他不會去同楊言知說。
楊言知自回臨安城那日起就将白錦護得極好,他自不會去碰這男人的逆鱗。
。
偏就這一日,廖北同白錦去江家請罪,廖北沒在後保護江烨然。
烨然被人找上了。
江烨然一眼認出他是官府通緝數年的派系頭領——樊成。
他自不會過多關注臨安府的通緝犯人。
只他從前見過樊成。
七年前,在三軍會師時,他見過樊成。
那時,樊成還跟在白夜的後面,是林家軍裏的副将。
第一眼,他便不喜這男子。
而樊成顯然看出來了,只扯着嘴角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小子,你這命格……”
後面的話未說完,那時白夜跟着進來了,樊成便沒說。
但江烨然也知曉不會是好話。
不過樊成倒是沒說錯,他這命格,确實不太好。
今時今日,樊成依舊帶着那讓人不舒服的笑意,眼底卻比以前更瘋狂,他說:“江烨然,跟我一起,滅了大梁如何?”
江烨然想,如果樊成開口是能先說一句想不想為父報仇,他還勉強與他周旋兩句,但此話一出口,江烨然轉身就走。
白軍師那時與自己說過什麽?
他說:“烨然,這一次之後,便該是你同他最後一次說話。”
白夜說的是“該”。
江烨然此時懂了,自是聽話。
“江烨然。”
身後的聲音,沒阻住江烨然的腳步。
樊成卻接着道:“屆時你還小,你當真知曉皇位上那個,為何要割地賠款,斬殺忠臣大将麽?”
江烨然這才頓住。
“大梁打得過丹青,”樊成的話,另江烨然身形一僵,他滿意的勾唇,“但丹青滅了,對他有何好處?”
江烨然偏過身子,卻不看樊成。
樊成笑道:“那個聖上即位,遷都臨安,是因汴京的太子被擄。”
江烨然一怔。
“江烨然,太子還活着。”
可這回,江烨然只愣了片刻,擡步便走。
“不考慮麽?”
江烨然卻未回一個字。
直到江烨然不見身影,樊成身邊卻現出一人影:“我以為你會将他抓回去。”
樊成不回頭,知曉是楊言知,笑道:“消息挺快。”
楊言知笑回:“不如你,這不已是落了一步。”
而後楊言知掃了掃樊成:“我以為,祭天大典過後,你便回汴京了。”
樊成眯了眯眼:“臨安有趣多了。”
楊言知聽罷笑道:“怕是被臨安府擺了一道,想着回手?”
樊成雲淡風輕的反譏:“成日被朝廷的走狗追的如過街老鼠的,不是你?”
楊言知正要回答,卻又聽樊成拉長了聲音:“哦——我倒是忘了,你同那個白錦一樣,就快給走狗們伏低做小去了。”
楊言知不語,樊成冷了聲音:“莫再管閑事,這話,你也去帶給她。”
這話間有殺意,楊言知心一涼,不知昔日好友如何變成現在的模樣。
“樊成,”楊言知帶了幾分顫音,“小錦那日問我,我是心懷天下,還是心有不甘。樊成,你呢?做了這麽些,你是為的什麽?”
樊成本是側身未看楊言知,此時卻将視線望過去。
楊言知看見了,這男人眼底的嗜血與瘋狂。
他聽到這男人沙啞的嗓音裏透着壓抑的殺戮之氣:“為的什麽?我要亂,要這天下大亂!”
楊言知用力的閉了閉眼,再開口,嗓子裏透着疲憊:“樊成,你已經瘋了。”
再睜眼,已不見樊成的人影。
最該恨得,最該瘋的,不應是小錦麽?
楊言知靠在巷口牆邊,試圖緩解他的疲憊。
可現在,恨得是他,瘋的是樊成。
翌日——
江烨然揣着錦囊來到錦閣,見着錦閣的主人時,眼底的訝然愉悅了晏夜。
“卻原來,晏小公子說的白姑娘便是軍師大人的妹妹。”
白錦見着江烨然進門先是拱了手,而後便是正襟危坐一副老大人的模樣,笑道:“這孩子,拘謹什麽。”
而後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晏夜,意有所指:“不過這孩子禮數周到,性子也是讨喜。”
晏夜冷哼一聲,不理會白錦,卻是幾不走過來,跳到桌邊沿,低頭看着江烨然:“欸,小爺請你吃酒,請你過來你不來,如今過來幹嘛?”
江烨然面有尴尬,白錦一瞪:“從桌上起開,你看看人家,再瞧瞧你。”
晏夜撇嘴:“那麽喜歡,拿回來養呀,看他能不能像小爺一樣幫你守財。”
白錦見晏夜越說越過,偏過頭不去理他,看向江烨然:“便猜得你該是來了。”
江烨然一愣,而後想到白錦是白夜的妹妹,便釋然了。
白錦卻解釋起來:“兄長千叮咛萬囑咐,要護着你,也提過錦囊一事,如今家中小輩已是闖禍,事已至此,自然該是你來的時候。”
白錦說罷看向晏夜。
晏夜一愣,撇撇嘴:“抱歉。”
江烨然擺手,連連道:“不必不必,晏小公子不須得道歉。”
白錦也不指望晏夜再多表示,只看着江烨然手中錦囊,問道:“可能與我瞧瞧?”
江烨然忙遞過去:“自是可以。”
白錦結果錦囊,抽出其中書信瞧了瞧,笑道:“倒是兄長的風格,只是太過簡練,怕是有些你卻沒懂。”
江烨然一愣,便微低頭擺出賜教的模樣:“在下确實不明軍師大人的意思。”
白夜曾說過,要護他一回,錦囊裏卻又讓他尋白錦,江烨然不明白,白錦,要怎麽護他?
白錦卻轉了話題,似是閑話家常一般:“在學堂先生教的可都聽明白了?”
江烨然點頭,還是老實搖頭。
白錦撲哧一聲笑出來:“這點頭搖頭,是怎得一回事?”
江烨然面有羞赧之色,卻道:“先生教的大道理,學生懂得,卻不盡認同。”
白錦卻不細問,擺擺手,讓江烨然瞧着一旁席子上擺好的棋盤。
“可會?”
江烨然一愣,望向白錦的臉,竟與一人有幾分重疊,他不自覺點頭。
又瞧見對面的女人露出滿意的笑:“陪我來一局。”
江烨然釋然一笑,便跟着白錦脫了鞋跪坐在席子上。
他掃了一眼這席子,感覺跪坐着的腿有些不适,心下暗怵,這是前朝的風俗……
只不到中盤,江烨然便考慮不得坐姿不适,眼睛死死盯着棋盤。
一局終了,白錦面上淡笑,看着江烨然道:“不錯。”
晏夜瞧着,只瞧着江烨然慘敗,沒瞧出什麽門道,更沒覺得如白錦說的不錯,只在一旁撇嘴不屑。
白錦又感嘆:“兄長說的不錯,你是個有才的。”
見江烨然眼底有幾分黯然,白錦問:“那時兄長未收你為徒,可是不甘?”
江烨然老實回答:“難過,卻無不甘。”
“為何?”
江烨然低着聲音聽不出情緒:“到底是小輩不夠好。”
白錦低聲笑起來,伸手揉揉江烨然的腦袋,一絲不茍的頭發變得淩亂,讓這故作穩重的少年終于帶上幾分孩子氣,白錦眼底黯然,道:“江烨然,因為你太好,所以兄長不可收。”
因為白夜早就知道,他會死。
江烨然低頭不做聲,白錦扯回思緒,問:“可願認我為師?”
江烨然一愣,不自覺問出口:“為何?”
白錦拍拍他的腦袋,眯了眯眼,笑道:“不為何,總得有人記得。”
。
“師父——”白錦坐在案臺前,高大的座椅令她的雙腿無法着地,她苦着臉看着鐘靈子,“不學兵法不可以麽?”
鐘靈子手執書卷,頭也未擡:“不可。”
“那學兵法不學卦術,學卦術不學兵法。”白錦拍着桌子讨價還價。
兄長皆去從軍,她留在家中,學的卻比往日更多。
鐘靈子依舊答:“不可。”
白錦抿着唇,跳下椅子,小跑着到鐘靈子面前:“學卦術不學兵法。”
白錦心裏是偏着卦術的。
鐘靈子被白錦擾的不得安寧,只得放下手中書卷,将小娃娃抱到自己腿上安撫,但再出口卻是無奈:“不可。”
白錦便委屈:“師父沒得讓我學這麽多做什麽?”
鐘靈子嘆口氣,順着白錦的脊背安撫着,口裏道:“總得有人記得。”
白錦擡頭看向自家師父:“總不缺我這一個的。”
三個哥哥都學,總不缺她這一個的。
但這話問出口,白錦卻不再作聲,鐘靈子眼底的神情不明,她不敢再開口。
073青龍(一)
江烨然将白夜錦囊內的信翻來覆去看了又看,而後珍寶般收到自己懷裏,才應了白錦的話,抿抿唇,江烨然又有面有難色:“那學堂……”
能拜白錦為師,他自是欣喜,但如何同娘親去說不去學堂?
白錦擡手阻了他的話:“沒人讓你不去學堂,若是有空,将小晏引薦進學堂自是更好。”
晏夜在一旁,瞪了白錦一眼:“小爺對學堂沒興趣,會忍不住将那些先生揍一頓。”
白錦輕飄飄瞧他一眼,對江烨然又恢複笑意:“小晏進了學堂,便由你看着罷,你今日且回去,到了時候,我自會尋你過來。”
晏夜一拍桌子,白淨臉蛋上因努力升起兩叢紅雲:“小爺沒得聽你這女人唠叨,你當小爺忘了你前日裏說的話了嗎?”
白錦當他這是要秋後算賬了,卻只見到晏夜怒極離去。
“嗐——”一聲長嘆,白錦面露幾分無奈。
江烨然小心瞧瞧白錦臉色,道:“晏小公子他……”
“別去管他,”白錦打斷道,而後調侃的看向他,“何必生疏,既我二人為師徒,你便同小晏如兄弟。”
江烨然低頭,複而擡頭,便想起身作揖跪拜:“這拜師禮……”
白錦偏頭看他,淺笑擡手阻了他的動作:“不急,不在今日。”
江烨然眨眼,沉穩中難得透出幾分天真模樣:“那……”
白錦擡手,摸了摸江烨然的腦袋:“今日你且回去,到時你自會知曉。”
江烨然眼神不禁迷蒙起來,面前白錦的面龐似又與那男人重合,江烨然一愣,想起父親在自己面前被斬首的日子裏,他也瞧見白夜了。
那在他看來天神一般的男子一力破百人,終究勢微,被人一劍捅到心窩,那時人多嘈雜,但他仿佛聽見一女子聲嘶力竭的哭喊聲。
透過臨安府的一衆衙役,他只隐約見到一披頭散發的白衣女子撲向那中間,而後他見到自家父親頭顱落地,便昏了過去。
一晃神,他思緒回到眼前,見到一襲白衣長發的白錦笑得溫和,江烨然低頭不語。
。
送走江烨然離去,白錦泡了杯茶,問廖北:“那孩子呢?”
廖北面無表情,伸手指指上方。
白錦了然,端着茶托離了錦閣。
在屋頂躺着,數着飄過的一片片白雲,晏夜刻意忽略一旁的聲響。
只是來人顯然不樂意被忽略。
“哎!”
一陣乒乓聲響,白錦擡着腦袋,瞧着晏夜的衣角道:“小晏過來接着茶托,我上不去。”
晏夜不屑的翻個白眼,終是起身,面無表情接過白錦手上茶托,嘴上諷刺:“上個屋頂爬梯子就罷了,還要這麽久,真沒用!”
說話間,手上空下來的白錦已是爬到屋頂,正撫平衣袍的褶皺,聞言腼腆一笑:“自是比不得小晏的。”
晏夜見白錦站穩,冷哼一聲,将茶托放到一邊,又躺下來看雲。
白錦見狀,也躺下來。
良久,白錦出聲感嘆:“欸!方才過去那片雲真像小晏的臉!”
晏夜臉一黑,方才那片雲圓的和包子似的,哪裏像他!
白錦卻在一旁兀自感嘆:“這樣的日子真好。”
晏夜未出聲,白錦卻緩緩道:“坐看庭前花開花落,漫望天上雲卷雲舒。”
晏夜撇嘴不屑,這女人又在念什麽酸詩。
“我原也未覺這種閑适日子如何有趣,只是,人終究會累。”
晏夜聽罷譏諷:“那是因為你老了。”
白錦一愣,而後淡淡的笑開:“約莫是的。”
片刻,白錦又道:“人,也終究會怕。”
晏夜剛想嘲笑白錦膽子小,又直覺白錦不是在怕死怕傷。
偏頭去看白錦,白錦卻是閉着眼讓人看不清神情,晏夜便道:“小爺喜歡江湖,閑的長毛的日子小爺可不樂意過,比如這錦閣,還有你這女人,都無趣的緊。”
這話自然是帶着賭氣的,白錦也明白之前自己說的話,晏夜終究聽進去了,便道:“之前我說的,是騙你的。”
晏夜一愣,眼只盯着天上的雲:“小爺、自然知曉的,你這女人嘴裏本就沒幾句真話。”
頓了頓,晏夜又道:“說什麽我爹同你師父有恩,那男人可不是什麽好人……”
“讓你留下,同卦象與那所謂報恩無關,只是我想。”
晏夜一愣:“說、說些什麽有的沒得廢話……”
白錦偏頭看去,果見晏夜微紅的側顏,不由撲哧一笑。
這一笑,晏夜便有些惱,卻又想到什麽:“那你說的什麽有恩,不是騙小爺的?”
白錦眨眼,略坐起身,問:“喝茶麽?我将才泡的。”
晏夜臉一黑,偏過身不再理會白錦。
白錦抿唇偷笑,卻又問他:“小花脫皮了?”
晏夜別扭了片刻,還是懶懶的擡手,讓小花露出來。
這花蛇還是蔫蔫兒的,看來還是未脫皮,白錦瞧了瞧,問:“要是有人想要走小花,怎麽辦?”
晏夜一聽,坐直身子,眯着眼緊盯白錦:“你什麽意思?想和小爺搶東西?”
“自然不是,”白錦伸手摸了摸小花的腦袋,皺眉似是不滿她的觸感,“你當知道這小家夥出現在臨安城,必是有過主人的。”
“那又如何,丢掉的東西,哪來的臉要回去。”
“如此……”白錦聽後若有所思。
晏夜瞧着她的模樣,便問:“怎麽,你算到什麽了?”
白錦偏頭看他,笑問:“喝茶麽?”
晏夜:“……”
這臭女人!
又待了片刻,晏夜見白錦良久不說話,偏頭去看,卻見她閉着眼氣息平緩,似是已經睡着。
望了會兒,晏夜轉回頭,百無聊賴的數雲。
怕什麽?
你怕什麽?
怕死麽?
“你怕死嗎?”
望着自己的女人一臉漠然,滿手鮮紅的血液,冰涼帶着液體的指尖碰到臉頰,他不禁顫了幾顫,可他的聲音卻更趨冷漠:“若我怕,你會放過我?”
“怎麽說放過,你是我的親弟弟,姐姐不會把你怎麽樣,”她的指尖用力,指甲陷到他的臉頰肉裏,帶了幾分刺痛,女人語氣帶着調侃,卻透着寒意,“那可是會髒了我的手。”
晏夜皺眉,猛地睜開眼,正瞧見白錦透着幾分擔憂的臉,但是……
他的臉頰被這女人狠狠捏着!
“呂人,侬幹嘛!”
被捏着臉頰的晏夜黑着臉,說話也不清楚。
白錦偏頭笑着:“看你睡着了,叫醒你。”
晏夜臉一黑,抿唇不語,擡手,手背擋住自己的眼。
……
怎麽會夢到那個女人。
074青龍(二)
思緒不知去哪兒的晏夜,忽而放下手,眼神淩厲的看向一邊,見到來人,晏夜眼底一閃,收了凜然的眼神,懶懶的躺下:“找你的。”
白錦眼底帶着淺笑,看向來人:“料想三哥會來尋我。”
楊言知勾唇一笑,只片刻,又沉了臉:“既知我會來尋你,便該明白是為何。”
白錦但笑不語。
晏夜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幾遍,便起了身伸了個懶腰:“罷了,小爺去找我家小徒兒去。”
說罷便幾個縱身,在屋檐間,轉瞬不見。
楊言知這才蹙眉道:“你可是想保那江烨然。”
白錦正攏袖側身為楊言知倒茶,一聽此話,手上動作一頓,擡眼看他:“不,并非我想保,是不得不保。”
楊言知一個恍然,帶了幾分嘆息:“小錦,若是因為夜,你大可不必……”
“并非如此,”白錦打斷楊言知的話,只語氣淡然,“江烨然,是師父想保的人。”
楊言知背脊一僵,眼底帶上幾分詫異。
久居深山不問世事的鐘靈子,如何知曉江烨然這人?
但只片刻,楊言知便釋然。
“既如此,便防着樊成罷,”楊言知接過白錦遞過來的茶水,輕抿一口,眯了眯眼,才緩緩接口,“樊成已經瘋了。”
白錦嘴角笑意未變,只擡眼問楊言知:“我只當你同他一般。”
樊楊二派有何區別。
不過五十步笑百步。
楊言知握着茶杯的手一緊,而後放松,才故作雲淡風輕的笑道:“自然不同。”
“只是,”楊言知擡手止了白錦添茶水的動作,“樊成若念往日情分倒不會為難你我,但青龍教來臨安了。”
白錦一愣:“青龍教?”
青龍教在西北确是一霸,更在汴京耀武揚威許久,但朝廷忌憚如此之久,不過是如今皇都南遷,國庫又空虛,沒得財力人力去剿了他們。
現下來臨安,也算入險境,但定不是自投羅網來的。
白錦略一沉思,明白過來:“青龍教,是來尋二哥的?”
楊言知點頭:“是來尋樊成,青龍教望與我派合作,我推卻不久,他們便轉了舵。”
說到最後,楊言知眼底有幾分咬牙切齒。
明知如今樊楊二派有了嫌隙,卻如此做派,這青龍教也不知安得什麽心。
白錦只問:“青龍教派的誰人?”
楊言知覺奇,青龍教還是前些日子他說與白錦聽,如此一問,分明是識得青龍教中的人。
那位分舵主,楊言知皺眉,可不是好相與的。
“派的是個毒蠱雙精的高手,很得青龍教教主親睐,還是個……”
話到一半,楊言知卻停住了。
毒蠱雙精……他怎麽沒想到,那位所謂高手,怕是同這谷雲樓裏那小少爺有不小的關系。
白錦卻好似聽到自己想聽的,對楊言知後邊未說完的話全不在意,只笑道:“那倒是不錯。”
而後看向楊言知,笑得如沐春風:“兄長大人,可能幫一個小忙?”
楊言知一愣,笑得愉悅:“願盡綿薄之力。”
。
祭天大典後,武器鋪被封不久,便被一做糕點的盤下,白錦領着晏夜和廖北,想去嘗個鮮。
将開張,客人總是不少,白錦四下一掃,鋪子裏沒得座位,又不願等到走回谷雲樓,便恬着臉皮去了隔壁那家小飯館。
飯館老板依舊慈眉善目,見白錦揣着一包糕點,領着兩人坐在角落裏,好笑道:“你把我這當落腳的亭子了?”
白錦嘿嘿一笑,面上有幾分羞赧。
晏夜在一旁涼涼看這女人做戲,撐着腦袋百無聊賴,瞧着白錦吃了幾口糕點沒作聲,問道:“怎麽,還是不及如翠閣的?”
白錦瞥了晏夜一眼,抿抿唇,未答。
白錦這動作分明是不高興,晏夜便覺疑惑:“有這麽難吃?”
話罷也撚了一塊放進嘴裏,入口即化,甜膩适中,味道不差。
晏夜吃完,還皺着眉砸吧兩下嘴,不明白白錦不滿什麽。
白錦卻冷不丁問道:“這味道如何?”
“不錯。”晏夜點頭,還不忘舔舔嘴。
“可熟?”
晏夜繼續點頭,而後一愣,反應過來。
這味道,和如翠閣的絲毫不差。
白錦撚着糕點在手上細細端詳,嘴裏啧啧稱奇:“如翠閣在臨安城屹立二十年,憑的就是自家口味,你說這個,可奇怪?”
說罷把糕點放回油紙包上,擺明不想再動。
晏夜咕哝:“反正是一樣的味道,那價錢可比如翠閣便宜,你這是撿了便宜,還不偷着樂?”
白錦眼底意味不明,沒接晏夜的話,只揚聲對老板道:“來盤花生粒。”
老板應了聲,不一會兒便将花生端上來,卻不再走,倒是坐在白錦對面。
白錦夾了顆花生放進嘴裏,才抽空瞥了眼老板:“老板這是太清閑了?”
老板呵呵一笑:“隔壁家占了場子,可不清閑麽。”
白錦只繼續吃着,也不問老板意欲何為。
老板終是忍不住,道:“白姑娘,臨安城裏的鑄造師,風頭有些不對。”
白錦還未反應,晏夜卻樂了:“老板,你一廚子,對城裏鑄造師的事倒是了解。”
這是明知故問了,白錦睨了晏夜一眼,只問老板:“鑄造師?”
老板點頭:“皆是技藝好的。”
晏夜也意識到不對,同白錦對視一眼。
“還是樊成?”白錦問道。
老板卻默了,而後道:“不止。”
白錦登時了然:青龍教分舵主。
但白錦卻未作聲,只是老板主動提這事,非比尋常:“老爹,可是已有鑄造師投誠?”
見對方身軀一怔,白錦一愣:“老爹識得那位?”
老板卻問了個看似無關的話:“白姑娘,錦閣,可還接差?”
白錦聽罷,攏了攏袖子,面上笑意清淺:“這是自然。”
老板聲音帶了幾分沉重:“我要尋個人。”
白錦笑意未減:“好。”
。
回谷雲樓的路上,晏夜卻一反常态,似是不樂意白錦接這差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頭一點銀錢都沒存下,接了這差事,虧大了。”
白錦挑眉看他:“小晏究竟想說什麽?”
晏夜這才正了臉色:“這差事不能接,太險。”
見白錦不為所動的模樣,晏夜皺眉罵道:“人說富貴險中求,富、貴、險中求!你這差事無富無貴,還險象重重,接這差事,不如給人打雜!”
白錦只道:“小晏,這差事必須得接。”
因它,早當來了。
小晏臉色一黑,衣袖一低,手中小花便滑了出來,吞吐着蛇信,嘶嘶作響。
“晏夜。”
白錦身後的廖北适時出聲。
晏夜聽出其中警告,瞪他一眼,卻沒将小花收回去。
只讓手中花蛇蟄伏下來。
白錦遞了一眼過去,問道:“還未脫皮?”
晏夜只道:“還不到時候。”
而後奇道:“你急什麽?”
白錦只淺笑:“還是快些好。”
到底,原主要來了。
晏夜見不得白錦這番神神叨叨的模樣,撇撇嘴,帶着依舊沒甚精神的小花不再作聲。
“廖北,”這盛夏午後有些悶熱,日頭有些辣,白錦擡首眯了眯眼,“故人将至,咱們回去備好茶水罷。”
廖北颔首,想了想,白錦這話間說的卻似是自己的故人,便問:“小黎?”
白錦眉梢間透了笑意:“嗯。”
075青龍(三)
回錦閣不久,果有人上門。
只剛翻進錦閣,廖黎便瞧見白錦含笑望過來的眼,八仙桌上擺着一個茶托,上有一壺茶水,白錦手中正捏着一個茶杯,桌前擺着羅盤,晏夜正把玩自家小花,也不看向廖黎,只撓着小花的下巴,不無諷刺道:“雲心閣閣主怎麽也學些宵小之輩,做的梁上君子那套?”
廖黎冷嗤一聲:“你們這破閣子地處鬧市,若是閑麻煩不夠多,本閣主下回定領着一衆手下從正門進。”
話語間卻望向在桌邊坐着的廖北,見廖北望過來,廖黎卻躲閃了眼,不自在的撓了撓耳朵。
白錦含笑将桌上倒扣的杯子翻轉,倒了杯茶水:“當真委屈了,來,喝些茶解解暑。”
廖黎接過茶水,聳了聳鼻子,銳利的雙眸微顫,小心的嘬了一口,才裝模作樣道:“一般。”
廖北手邊也有白錦倒得茶水,掃了廖黎一眼,也擡手抿了一口,低沉着嗓音一臉正經:“不錯。”
廖黎面上帶了幾分委屈,見廖北不為所動,便瞪了一眼白錦。
白錦也不計較,只問:“小黎此次來,是為何?”
廖黎拍着桌子,不滿:“叫閣主。”
但自家師兄那眼神一飄,他又不敢再說什麽,只倨傲的擡頭望向白錦道:“本閣主自是為了正事。”
白錦點頭:“自然。”
而後又問:“莫不是為了青龍教?”
廖黎在桌邊坐着難受,已是大剌剌坐到屋子角落的席子上,自顧自提着茶壺對嘴喝,全完不顧屋裏其他幾人的目光,聽見白錦的問話,廖黎只是挑了挑眉,雖未回答,眉眼間卻是默認。
晏夜望着廖黎,扯了扯嘴角,話裏就帶了幾分火藥味:“怎麽,你們雲心閣同青龍教還扯上關聯了?那還敢來臨安。”
話罷又沖白錦道:“你成日說道我的禮數,你再瞧瞧。”
白錦卻只遞了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過去:“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晏夜一聽就不屑,這小子若不是跟了個好師父,得了個蠢師兄,這閣主的位子能落他身上?
到底是個二世祖,還成大事者。
廖黎卻只掃了晏夜一眼,難得沒被點着火氣,只是臉色有些不好:“你當本閣主想來?青龍教派的那個家夥和我有過節,江湖上都知道的事,若是本閣主不來找回場子,雲心閣還開不開了?”
晏夜覺奇:“青龍教向來只找朝廷麻煩,怎麽還能惹着你了?”
廖黎沒好氣回道:“還不是樊成那波瘋狗的事。”
白錦一愣,插了話:“同樊成有何幹系?”
廖黎向來不喜白錦,回的時候不自覺帶了幾分譏諷:“青龍教同樊成那派勾搭上了,怎麽,你不知道?”
白錦與晏夜對視一眼,白錦心理只覺無奈,晏夜心下咬牙,那單差事果真不該接。
白錦低頭細想想,又問:“青龍教同樊派有所勾連,這消息不會傳的太廣。”
廖黎挑眉,白淨的臉上帶了幾分倨傲:“确實,本閣主誇大了些,這事,除了在其中的青龍教和樊楊兩派,也只雲心閣知曉。”
晏夜啧啧稱奇:“雲心閣還做什麽殺手生意,你做情報頭子也有得賺了。”
說完晏夜覺得不對:“那你之前說的找回場子,是怎麽個說法?”
廖黎卻細細看了晏夜一眼,直把晏夜瞧得有些惱,才轉了眼,扯着嘴角透着血腥:“青龍教得罪了雲心閣,只将他們的消息散出去,太便宜他們,若是将那老頭子的左膀右臂卸了,才有意思。”
白錦本含笑沏着一壺新茶,一聽此話,不禁擡眼望去,廖黎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順着望回去,卻只見到低頭沏茶的白錦。
“你們錦閣同青龍教有關系?”
白錦抿唇,情報頭子都這般敏銳?
但白錦還是笑回:“小黎同青龍教這般關系,身上可有青龍教的事物?”
廖黎一聽就皺眉:“本閣主同青龍教有甚幹系!”
白錦一頓,而後小心問道:“仇敵關系?”
廖黎一聽,面有幾分尴尬,不滿的喃喃道:“怎麽你嘴裏出來,平白多幾分暧昧。”
白錦避而不答,只問:“可有什麽同青龍教有關的事物?”
“作何用?”
白錦起身,聘婷身姿,行至席邊,跪坐到廖黎對面,而後伸手在席子的矮幾下摸索着,竟掏出一個手掌大的龜甲,見廖黎詫異的望過來,白錦抿唇,笑得腼腆:“學了些新玩意,想要試試。”
晏夜幾個蹦踏過來,蹲坐在席外邊,一把搶過白錦手中龜甲:“你什麽時候把這玩意兒放進來的,小爺竟不知!”
放在手上把玩一陣,越看越欣喜:“诶,這塊送給小爺吧!小爺和你換一塊!”
見白錦眼睛望過來,晏夜解釋:“你這塊可是上好的藥材。”
“唔,”白錦見晏夜望着自己,大眼中帶着期待,少了傲慢和鄙夷,那圓臉蛋看起來竟帶了幾分讨喜,上上下下看了幾遍,直到看夠,白錦才幹淨利落的拒絕,“不換。”
晏夜立刻黑了臉。
白錦連忙道:“這龜甲若是灼燒過可還能用。”
“能用倒是能用,”晏夜一愣,“你莫不是要用這龜甲占蔔?”
見白錦點頭,晏夜眼裏帶了幾分好奇:“這法子小爺倒是聽過,據說是失傳已久,上古的法子。”
白錦伸手接過晏夜手上的龜甲,笑嗔:“什麽失傳已久,什麽上古的法子,沒得說的那麽高深,我到底也只會些皮毛,只是想試試。”
廖黎一聽,不知在想什麽,只問:“你想用來算什麽?”
白錦卻搖頭:“不知。”
廖黎嘴角一抽,又見這女人模樣不似開玩笑:“是何意思?”
白錦擡頭笑望:“現下不知。”
廖黎抿唇,掃了一眼一旁安靜的自家師兄。
廖北微颔首,一臉嚴肅。
廖黎心下賭氣,但還是無奈,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喏,機緣巧合下,得了這塊牌子。”
白錦伸手接過,細看。
這銅牌做的精致,上書“青龍”二字,周圈一條長龍,氣勢凜然,爪尖雕得鋒利非常。
連銅牌上的吊飾和穗子,做工也精美非常。
便是青龍教的人,也不會是人人都有這般精致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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