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卷柏(三) (8)
擔心小錦,尤其在樊成快回來時。
楊言知又指着尚全,試探着問:“他是誰?”
“尚全。”
“看着不是善心計的,樊成為何留他在身邊?”
青玄依舊不假思索回道:“他擅長陣法。”
楊言知不過想試試瞧晏夜這毒的功效,如今确認了,便問起如今最在意的:“樊成還需多久到谷內?”
“明日一早。”
楊言知與晏夜一愣。
弄了半天,這青玄說的“将歸”是這麽個意思。
楊言知心下一松,又問:“樊成在臨安城外的據點有幾處?”
“三處。”
“各在何處?”
“臨安城以東五十裏的樹林,以北的山谷和山谷以西的山洞。”
“山谷以西的山洞?”楊言知一愣,便想到自己被關的那個密道,恰好是這山谷的西面,現在想來,那密道建的确實蹊跷,恐怕連了別的地方。
這般一想,又想到白錦還在那山洞外獨自一人,當機立斷道:“帶我們去山谷以西那個山洞。”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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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決裂(六)
這邊廂,見楊言知與晏夜兩人離去,白錦心底依舊有些惴惴,她擡手按了按胸口,皺眉,而後起身,不緊不慢的拍了拍衣擺上沾的灰塵,一人獨自進了山洞。
在山洞裏摸索一會兒,白錦按着記憶摸到山壁上的火把,掏出火折子點着。
被廖北打暈的人,早在之前便被同伴叫醒,在山谷的屋棚間試圖圍堵白錦一行人。
白錦行至山洞深處,又在牆壁上一陣摸索,打開密道,在密道口站立片刻,還是擡腳進入。
這條密道只有一條路,狹窄且深,白錦一路在牆壁上摸索,卻未發現什麽,又回身在牆壁上輕敲,忽而她頓了頓,轉身直直走向之前楊言知被關的石室。
将牆壁上的火炬一一點亮,白錦回到石室門口,這個位置,整個石室一覽無餘。
現在已是盛夏,但這山體開辟出的石室并不悶熱,甚至因着潮濕令人鼻尖帶着幾分涼意。
只是石室在山體裏,只那密道口有微微的縫隙,石室裏的氣息不免渾濁,呆久了便有些氣悶。
之前因救楊言知心切,白錦未去管地上那一灘血跡,只将楊言知來回掃了掃,确認那些不是他的血便放心下來。
只是如今她一人獨身立在這裏,吐息間皆有一股鐵鏽味道。
這不對。
僅密道口那頭發絲一般的縫隙,人不可能在此處久待。
白錦細細看着石室裏三面牆上跳躍的火光,皺眉,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火炬。
火光跳躍的方向不一,找不出連接着外邊的另一出口。
白錦又來回察看石室,除了中央那綁着楊言知的大柱子,空無一物。
白錦一怔,望回柱子的方向。
忽而輕笑出聲。
當真好手筆。
她擡腳,走向那鐵柱。繞着走了一圈,伸手輕敲。
只聽得沉悶的聲音在石室中回響。
白錦眉頭微蹙,站遠了些瞧着伫立的鐵柱,有兩成人環抱那般粗,而柱高,離石室的頂部有些距離。
白錦便又走近,努力墊着腳尖擡手靠近鐵柱的頂端。
只一瞬息,白錦面上帶了些懊惱。
夠不到……
想了想,白錦将手上緊握的火炬抽出來,緊緊捏着火炬的底端,靠着鐵柱高高舉起,又掂了掂腳尖,果見火炬上的火光靠近鐵柱時如風起時一般被吹離鐵柱的方向。
白錦這才放下火炬,心道為了不被發現倒是廢了番心思,鐵柱做的夠粗,怕是空心的部分同實心部分比少許多,即使用手敲,也聽不出端倪。
既是确定鐵柱的用處,白錦便想找出這密道真正的用處。
開辟山體并不容易,還做的如此隐蔽,不可能僅是為了做一個石牢。
也會有人猜想是這密道裏的石室尚未完工,只建成了一個。
但若那人是樊成,白錦卻是不信的。
尤其是現下。
白錦已确定,樊成幾年前便已謀劃起這些。
怎可能這隐蔽密道還未完工?
想到鐵柱通往的方向,白錦便在地面上一步步踩着,走近鐵柱時,白錦又瞧見了那灘血跡,心下帶了幾分厭棄,不想靠近。
只是,白錦舉着火把将要轉身時,似是注意到什麽,立馬轉身,再也不顧那灘血跡散發出的鐵鏽味與那紅色沾染到自己的鞋底與裙擺。
略蹲下身,将火把靠近那灘血跡。
确認自己方才果真未看錯。
這血跡中,有一條不顯眼的“線”,将血跡分作兩處。
這自然不是線,白錦伸手,而後還是嫌棄的皺眉,将火把的底端在“線”的一邊敲了敲,又在另一邊敲了敲,白錦微頓,又在先前那邊輕敲。
果然還有密道。
只是機關在哪兒?
白錦起身,行至牆邊,輪着四面牆上輕敲,而後又試着擰了擰放着火把的固定在牆壁上的臺子。
可沒有任何動靜。
得快些才行,白錦心想。
說不定小晏同三哥已得手,領着人過來了。
若是見不到她,雖是能猜想到她進了山洞,只這教訓免不得。
但白錦若是初始便告訴楊言知自己要做何事,楊言知定不放心陪同晏夜離開。
帶着這般的想法,白錦繞着鐵柱一圈,可依舊未有發現,她只得蹙着眉回道石室門口,這位置能看見整個石室,令她有種盡在掌握的感覺,似是這般便能發現機關的位置。
她努力定下神,我這火炬的手食指翹起,一下一下,輕輕敲着。
“你在找什麽?”
分明是帶着戲谑的問話,可白錦卻感覺到腦袋上那連齒間吐出的寒意,她的肩膀上搭上一只大手,她能清晰感覺到那只手的寒意透過衣衫直接刺到自己的肌膚上,連頭皮都跟着戰栗。
“小錦,你在找機關麽?”那聲音戲谑的味道更重,帶了幾分邪肆,嗓音深處透着壓抑的瘋狂,“呵呵,為兄帶你找如何。”
白錦身子微僵。
她自小便是怕他的。
初見時便躲在自家哥哥身後怯生生望着他,但又強裝落落大方的打招呼。
及至後來,熟悉起來,她稍稍斂了懼意。
時至今日,她才知曉,她怕他,其實從未變過。
這種滲入骨子裏的懼意,連她都不知從何而來。
。
“這是怎麽回事?”
楊言知看着面前的錦離,與已然走到錦離身邊,一臉深意望着自己同晏夜的青玄,一臉寒意的問晏夜。
他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
這些邪門歪道的,就是不可信!
晏夜的臉色卻比楊言知更黑,語氣更差:“小爺怎麽知道。”
他那藥丸怎會失效?除非他們是百毒不侵的體質,亦或事先用了解藥。
百毒不侵的體質何其難得,不可能眼前這二人皆是吧?
但這藥丸的解藥,他們更不可能會有!
除非……
晏夜想到一種可能,面色更是低沉。
楊言知只能喃喃了一句:“臭小鬼。”
就擺起架子想要大打一場。
瞧見楊言知同晏夜的鬥嘴,尚全笑的很滿意。
他就喜歡看這種窩裏反的戲碼。
“你們哪兒來的解藥?”晏夜低沉着臉只執着的想知道此事。
錦離在一旁冷嗤一聲,挑眉道:“這年頭的小鬼本事不大,心氣挺高,還當你那破藥丸是什麽奇珍異寶解不得了?”
晏夜本是橫了那說話的人一眼,卻在見到那人模樣裝扮時一愣,又上下打量一番,才帶了幾分疑惑移開眼,抿抿唇卻不回話。
青玄眼底帶了幾分興味,卻不多話,只撫了撫衣袖,一派悠然道:“楊副将,走吧。”
楊言知卻想起方才二人未被控制,那所答的話自然也是胡謅的,樊成說不定已經回谷了!
如此一想,楊言知心下便焦躁起來。
沖着晏夜使了眼色。
哪有直接認輸的理,兩人自是想搏一搏。
青玄同尚全見這二人架勢不由挑眉,而後便自覺站在一旁。
有錦離在這,可不須得他們出手。
畢竟,這錦離也就這些用處了。
088決裂(七)
一日前,熙春樓一閣子內。
樊成端着茶水置于唇前,卻一直未碰,一旁的窗戶敞開,能瞧見外面的竹林。
這熙春樓樓前是熱鬧的街道,樓後卻有個僻靜的竹林,林子裏有幾個竹子建成的閣子,十分素雅。
已是酉時,日頭沒有那麽毒辣,在雲層後面透着紅光。
身着黑衣長衫的女子見閣子敞着門,只中央有一屏風,隐隐見着後面有一人影,坐在矮幾前。
便上前繞過屏風,正瞧着樊成這副模樣。
她挑眉:“樊成,你還有閑工夫在這兒附庸風雅?”
樊成不緊不慢的放下茶杯:“怎麽?”
女子幾步跳到矮幾前盤腿坐好,瞧了瞧桌上擺着的茶具,面上有幾分嫌棄,也沒伸手去取,只道:“今日可不是交貨的日子,這時候還把我叫來,你不當先說說是何事麽?”
樊成晃了晃手中茶杯,還是放下,眼底帶了幾分興味:“五毒教,有不少不好對付的東西吧?”
女子挑眉:“呦,看來你發現了。”
樊成不語,兩人皆是意會。
見樊成不再起話頭,女子便直接挑破:“怎麽,想找我要什麽?可說好,我向來不做賠本買賣。”
樊成嘴角帶了幾分陰沉的笑:“青龍教這次的貨,不收銀子。”
女子一聽不由詫異,還當真大方,不過她可不會客氣:“成交。”
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
“這裏面的藥丸,吃一粒,一個月內,能抵擋百毒。”
樊成結果藥瓶,在手裏把玩,而後扯起一個笑意:“僅有這個?五毒教的聖女,不會如此不濟吧?”
“呵,”女子輕哼一聲,眼底帶了幾分冷意,“莫要貪得無厭,那一瓶裏有十二粒藥丸,保你一年百毒不侵。”
話罷又有些不甘:“這東西,到底不是錢財能買來的,怎麽算,也是我吃虧。”
樊成不再讨價還價,只問:“世間萬物相生相克,當真就百毒不侵了?”
女子一愣,而後道:“你倒是想的不少,放心,這世間,能研制出抵抗這藥丸的人,都不在世了。”
“哦?包括那小子?”
樊成冷不丁一問,女子眼底犯了幾分寒意,而後便是不屑:“你在擔心什麽,那不過是個廢物。”
樊成似是而非的瞧了眼女子:“我不擔心,那你進來時的話又是何意?”
女子帶着獰笑回望:“聽說那廢物跟了你的女人,我只是提醒你,莫被自己的女人将了一軍。”
樊成凝神注視女子片刻:“我的女人?”
女子本就是調侃,自然知曉事實如何,便不再扭曲事實,只道:“我瞧見她出城了。”
而後,女子冷笑一聲:“她身上有尋蹤香。”
本是滿不在意的樊成頓了頓,瞥了一眼女子:“無事,就不留你了。”
“啧,過河拆橋的真快呀,”女子感嘆一聲,而後鳳眼一橫,帶了幾分凜然,“明日可有閑暇,主上須得你查個人。”
樊成勾唇,笑容裏帶了幾分邪意:“本是有的,不過現下無了。”
見女子挑眉看自己,樊成笑道:“今夜得出城一趟。”
“你說的不錯,”樊成的笑意有些猙獰,“若被她将了一軍,到底不好看。”
“怎麽?她的行蹤你不是一早便知?”
樊成掃了她一眼:“我可不知她身上有尋蹤香。”
“擔心那廢物壞你的事?”
“不,她若如意的容易,未免太沒意思。”
女子倒是能明白樊成這貓捉老鼠般的玩弄心思,但這人若是一條船上的合作者……
呵。
女子心下冷然。
不發一言的離開竹屋。
竹屋外的男子見女子出來,跟在其身旁,直至出了熙春樓,還見她面色不善:“怎麽,和樊成談判,吃了虧?”
女子嗤笑一聲:“吃虧?這臨安城都遲早是我青龍教的東西。”
“那你?”
女子湊近男子一些,男子身形一僵,感受身旁女子吐氣如蘭,聲線魅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但若那人是個瘋子,談判?交易?可不明智。”
男子怔住片刻,低着腦袋恰好能看見女子白皙脖頸,他連忙移開目光,望着正前方,道:“到底是主上的意思。”
女子纖細指尖輕撫男子衣襟,見男子身形僵住,莞爾一笑:“你以為主子派你我二人來,只為那批刀劍?”
而後她猛一用力,男子被她推開半步,再低頭,見女子已經冷了眸子:“這批貨拿到,便回程。”
男子默然,點頭應下。
女子嫌惡的瞧他一眼,偏分了個蠢貨給她。
。
放倒楊言知和晏夜,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尚全也不得不承認,錦離雖僅有武功能看,但這功力實在不容小觑。
錦離的武器,是與他那翩翩公子模樣相匹配的劍。
此刻那劍尖滴着鮮血,錦離低頭看着地上躺着渾身是血的二人,滿意的舔舔唇角沾着的血點。
除了心口旁的一道穿胸而過的劍傷,楊言知的五髒六腑皆受了內傷,嘴角不停溢出鮮血,連為自己點穴止血的力氣都無,只緊皺着眉咬着牙望着錦離。
一旁的晏夜劍傷在也心口旁,亦有內傷,一雙眼裏滿是不甘心。
不可能。
這不可能。
蠱蟲不得近身是他功力高強搶先刺死,可為何一衆毒藥皆無效果。
即使是解百毒的碧瑩丹也該是在中毒後有了反應使用才是。
青玄見錦離還蠢蠢欲動的模樣,當下出聲阻止:“好了,帶他們去見主上吧。”
說罷又是一皺眉,分明已讓錦離莫下殺手,但這兩人現在和死了有什麽差別。
嫌惡的看了一眼兩個血人,青玄掃了一眼尚全。
尚全一愣,手指向自己:“我搬?我功夫可不到家,半途若是死了怎麽辦。”
青玄扯了扯嘴角:“那你,就自己去和主子解釋吧。”
尚全震驚的見青玄說罷轉身就走,而那邊的錦離嗤笑的瞥了一眼自己,亦是甩手便走。
“喂!不是耍我吧!喂!”
見兩人當真不見人影,尚全懊惱的罵一句:“該死的。”
便伸手在楊言知與晏夜胸膛出點了穴道止住血,又從懷裏掏出一瓶藥瓶,将其中藥粉灑在二人傷口處。
“這麽好的藥都給你們用了,你們再死就實在不給我面子了。”嘴上碎碎念着,尚全一手撐起一個,瞧見一旁已湊過來的下屬,張張嘴,剛想把兩人扔給下屬,又實在不放心。
要是死了,主子雖不至讓自己償命,但也絕不會好過啊!
“喂,好好撐着,至少等我把你倆交給主子手裏再斷氣。”
089決裂(八)
“為兄帶你找如何?”
見白錦不回答,樊成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愉悅,又問了一遍。
白錦疲憊的閉了閉眼,複又睜眼,向前邁了一步,白錦轉過身,擡眸看向樊成,眼角笑意清冷:“既是兄長問了,小錦自是卻之不恭。”
見樊成邁步走來,白錦下意識偏過身子讓路,卻見樊成走到中央伫立的柱子前,伸手貼在上面,回過神,吊着眼角望着白錦:“小錦當真不知如何破這機關?”
白錦微愣,便見樊成貼在鐵柱上的手翻掌握拳,勾狀的食指與中指翹起。
這是……
果見樊成食指輕敲。
沉悶的聲音在屋內回蕩。
碰——碰——碰、碰——碰。
如此這般重複三次,方才白錦注意到的地面打開,露出通往地下的階梯。
樊成扯着嘴角看着白錦臉上的警驚詫:“看來你還沒忘記。”
她當然未忘記。
她只是沒想到,他還記着。
“怎麽,不去看看?”
樊成又問。
白錦定了定心神,握着火炬的手收緊,面上卻是故作輕松:“知道太多總是命短,我想,我不去看也不打緊。”
正說着,卻聽見不遠處的腳步聲。
這麽近的地方才能聽見來人的腳步聲,可見是個高手,而這聲響,分明是他故意為之。
很快,門口便多了兩道人影,一青衣一白衣。
白錦偏過身,眸子淡淡掃過青衣男子,看向白衣男子,眼眸微微瞪大,而後不動聲色的移開。
白錦那詫異僅有一瞬,青玄卻已察覺到,眯了眯眼,他籠着袖子,帶着笑意也瞥了一眼錦離,又看了一眼白錦。
錦離是習武之人,又是高手,自然察覺得到白錦與青玄的視線,他不滿的瞪了一眼青玄,而後肆無忌憚的打量着白錦,眼底的厭棄之色一閃而過,便斂了神色笑着走向樊成。
“阿成,那兩個家夥被我收拾了哦。”
語氣裏帶着得意,與他面容不符,充滿孩子氣。
話音剛落,尚全呼哧呼哧撐着兩人趕到,感受兩人還有口氣,他松口氣。
好賴沒在他的手裏死掉。
而後他便将兩人放下,連忙站到一旁青玄的身邊。
再有什麽事情,可就同我無關了。
主子就是再偏心,這也只能怪下手沒點輕重的錦離吧。
見到楊言知與晏夜成了血人,白錦的面色有些慘白。
因着尚全點了兩人的穴道,用了上好的金瘡藥,路上又怕兩人撐不住,輸了內力,兩人好賴回了口氣,有了絲氣力撐着手半靠着牆坐在地上。
樊成的眼睛掃過帶着擔憂望過來的楊言知,眼底意味不明。
錦離挑眉,問道:“怎麽,阿成覺得我下手太重麽?”
白錦這才注意到這男子對樊成的稱呼,抿了抿唇。
只是看見這男子的模樣裝扮,她便覺得有些刺眼,聽着他說話的語氣與對樊成的稱呼,更是刺耳。
即便是替身,他也不配。
“不,只要能用,是躺着還是站着并無區別。”
錦離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楊言知,又睨了一眼白錦。
呵,他們,有什麽用?
阿成不過是因着他們往常的交情。
真是令人惡心。
實在很想将這些人全都殺光。
白錦偏頭看向躺在地上已經蘇醒過來,卻滿眼不甘心的晏夜。
避不過的,這是他的劫。
亦是,他的心結。
錦離眼波流轉,看向面無表情的白錦,嘴角還是有些嗜血的狠意。
雖說這女人長得醜,手無縛雞之力,卻沒在陣法裏死掉。
不想被阿成說教,他特意挑着好時機引這女人過來。
畢竟,若這女人自己入了陣法進了死門,主責不在他。
啧,他讨厭的人,總是活不長久,而眼前這個,明明他一只手就能捏死,他卻不能親自捏碎她的手腕腳腕,劃掉她的臉蛋,剪掉她的舌頭,挖掉她的眼睛,一點一滴放幹她的鮮血。
心底想着這些,但面上避諱樊成,錦離還是有所收斂。
只是這樣狠戾的心思,再是收斂,這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白錦自是感覺的到。
白錦的眸子看着楊言知與晏夜,這二人一呼一吸間臉色都會白一次,她甚至不知該如何詢問。
見白錦眼底帶了幾分擔憂,尚全冷嗤一聲,帶了幾分怒意道:“我可是拿了上好的金瘡藥給他們,還輸了不少內力,這二人都是習武的,這還能背過氣去,恐怕他二人的師父在棺材板裏都得跳起來。”
聽此,白錦打量一番尚全,只片刻,她便确認這人的話可信,便放了幾分心。
地上的那道暗門,已自動關閉,樊成掃了一眼楊言知:“你現下這般模樣不便談心,我便等你能多喘幾口氣再來好了。”
說罷不只想到什麽,又低低笑了起來,聲音嘶啞,有時還戛然而止,聽着十分刺耳,楊言知不自覺的皺眉,吸了一口氣,斷斷續續間還不時咳上幾聲:“咳,你、不就是想要、兩派合作麽,咳,不就是想、我底下的人、供你所用麽……別費心了。”
樊成聽罷,眯了眯眼,面上卻無一絲不滿,只勾勾唇角:“要那些人,不一定要用你,只是用你更便捷罷了。”
話罷他掃了一眼青玄等人,青玄意會,率先離開石室,尚全頓了頓,提腳跟上。
錦離卻遲遲未動,直到樊成不鹹不淡的又掃了一眼自己,他才不甘願的退出去。
樊成又看向晏夜:“藥被廢了,你很不甘心。”
見晏夜忿忿看了一眼自己,卻倨傲的将腦袋扭到一邊不理會自己,樊成低啞的嗓音透着蠱惑:“看來你不想知道緣由。”
晏夜卻低着腦袋不做聲。
白錦站在一旁打斷:“小晏早一步離了臨安城,恐怕兄長大人早便知道,這也能做好萬全準備,真讓小錦感嘆萬分,實在望塵莫及。”
樊成意外的看向白錦,知曉她是刻意的打斷,但還是道:“你應當能算到他這一刀,才将他支走。”
頓了片刻,樊成低低笑了起來:“呵呵,真難得……我以為,你會和從前一般,順、其、自、然。”
說到後面四個字,樊成的眼底分明帶着嘲諷與刻骨的涼意。
“畢竟,你當年不就是那般做的麽。”
白錦垂在身側的手掌不自禁緊握,面無表情的回視樊成,卻絲毫不辯解。
她……辯解不得。
樊成卻好似沒了興致,再不看幾人,步出石室,臨離開前,他偏過腦袋,卻是留下一句話給楊言知:“至晚間你也能喘幾口氣了,若結果和現在一般,那你,就沒用了。”
而後石室的門便被關上,緊接着,便是落鎖的聲音。
再是開鎖的能将,若是是被反鎖于室內,也無法逃出生天。
白錦站的腿腳有些麻木,她甚至感覺不到腳趾傳過來的溫度,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邁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步子,卻因着身子麻木,軟軟的倒坐在地上。
“小錦,”楊言知啓唇,嗓音低沉,“樊成是何意思?”
什麽和從前一般,什麽順其自然。
楊言知尋到在谷雲樓的白錦時,白錦已經在那呆了些時日,那時他派手下将谷雲樓的老板娘和夥計調查了遍,自然也知道,在他尋到白錦之前,樊成曾尋過她一次,似乎,起了沖突。
而後,樊成便離開臨安城,去了北邊。
待樊成再回來,他在白錦面前提前樊成,便察覺到白錦對樊成态度有異。
只是到底是多年的兄妹,樊成姑且不論,白錦不是個冷情的,為何對樊成的态度如此之大?
楊言知有些懊惱,白夜死後沒能及早尋到白錦,他一直很愧疚,那時樊成對她做了什麽?抑或,年方十六的少女,那時承受了什麽。他竟一無所知。
楊言知靠在牆邊,胸口的傷令他在呼吸間都能感到疼痛,石室裏留下一個火炬,燈光昏暗,他本就因疼痛模糊的視線更看不清白錦擡起的臉龐。
他聽到白錦語氣輕松:“沒什麽,你身上傷勢如何了?”
他看不清她的臉,但他聽見那輕松的語調,卻心底一緊,沒來由的,有些心痛。
他或許早已猜到了。
在樊成說出口的時候,他便猜到了。
但他為何要問出口,分明是又揭一次她的傷疤。
他想,他有時也是自私的,他想知道真相。
可他聽見白錦的聲音,又後悔了。
所以他亦是語氣輕松的回道:“不必擔心,為兄的身子骨好着呢,這傷不過看着吓人。”
他想,他終究是舍不得的。
090決裂(九)
石室裏除了三個活人,只有那牆壁上挂着的火炬上火焰跳動,與那鐵柱和鐵柱投在地上的陰影。
那陰影恰好投在之前那片血跡上。
白錦見二人打坐了一段時辰,看上去已有些氣力,面色都好看了些,才起身走到鐵柱前,伸手對着樊成之前的位置,按照同樣的敲法敲了一次。
碰——碰——碰、碰——碰。
地面上暗門打開,露出那條階梯。
依照往常,晏夜自是要明嘲暗諷一番白錦對這些歪門邪道的了解,可此刻的他卻只微微擡頭,又一如之前白錦同楊言知的對話一般,沉寂下去。
楊言知瞧見白錦的動作,卻有些不贊同:“如今我二人負傷,無法陪同你下去,你孤身一人,太危險。”
白錦卻已走到了那地下的階梯上,聽見楊言知的話,她偏頭笑着望向他:“不會有危險。”
只要她沒料錯,就絕不會有危險。
石室裏面只剩下楊言知和晏夜二人,楊言知打坐片刻,氣息行了一周,淡淡吐出一口氣,看向面無表情的晏夜,面上帶了幾分譏諷。
這小子子初見便和自己不對盤,倒也不是二人冤家路窄,實在是這小子性子壞嘴巴毒,到底是恃才傲物,初出茅廬,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這不,不過是自己的毒被人破了,便一副一蹶不振的樣子,看着實在鬧心。
楊言知轉念一想,又覺這小子雖說是傲氣了些,但心性卻不差,不會如此不堪打擊,便問:“小子,那個能解你的毒的人,你知道是誰?”
晏夜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楊言知挑眉:“還是江湖上能解你的毒的人太多,你想不到?”
晏夜面色一黑,卻只回了一句:“不知道。”
他在撒謊。
楊言知一眼望過去便知道,晏夜在撒謊。
就算不确定,但他應該是猜到了什麽,才會如此表現。
只是楊言知可不想管太多,他也不過是因為晏夜同白錦有些關系才多嘴問了句。
兩人才安靜片刻,地上那暗門便又開了,白錦從裏面走了出來。
她這一來一回不到一刻鐘。
楊言知有些疑惑,正要再問,白錦便笑望回來:“三哥還是繼續調理內息,盡快恢複為好。”
見楊言知不多問,盤腿打坐起來,白錦也席地而坐,白色長裙鋪了一地,毫不在乎沾染了灰塵。
樊成再次出現時,見到便是這三人這般随遇而安的模樣,白錦甚至靠着牆睡着了,樊成走到她面前低頭看她,她依舊未醒。
直到樊成身後的錦離不重不輕的哼了一聲,陰冷視線上上下下掃了白錦一周,白錦才悠悠轉醒。
見着來人,她面上似是有些詫異,問道:“現下是什麽時辰?”
尚全在一旁,好心為她解答:“戌時三刻。”
這地方,還是作為待宰的羔羊,她還能睡着,尚全感嘆這女子心大。
白錦面上閃過一絲了然,摸了摸肚子:“難怪,有些餓了。”
再擡頭,掃過樊成幾人,她疑惑的問道:“怎麽你們還在這兒?”
樊成後退幾步,看着白錦站起身,不緊不慢的拍着裙擺上的灰塵,只是她睡得太死,裙擺袖擺上皆是褶皺,如何撫也撫不平。
白錦這才好似有幾分無奈的站起身,看向樊成幾人:“再不走,會來不及的。”
青玄一幹人等面不改色,如今白錦三人是甕中之鼈,能翻得起多大的風浪?
只是樊成面上的笑帶着深意,令白錦捉摸不透。
但她白錦還是好心解釋:“石室這密道不通往外面,這山谷三面環山,入口即出口,若是再不走,可當真來不及了。”
“你在指望之前離開那人搬救兵?”青玄亦是好心為白錦解釋,“可主子已将陣法大改,不管誰來,都是死。”
白錦一愣,但也只片刻,她便釋然。
她從未小瞧過自己這個兄長。
不過,她讓廖北搬來的救兵,她也不會小瞧。
青玄繼續道:“你讓那人先行離開,一面是想引我們入陣去追,放松谷內戒備,一面是想搬救兵,可遠水救不了近火,況且,白姑娘,您想請動哪方大神助你?”
這意思,是白錦就是請,也請不動什麽厲害的人物。
青玄跟在樊成身邊,自然知曉白錦這號人物。
若說有才,确實有些,但計謀腦子敵不過自家主子,又是手無縛雞之力,兩年前才到臨安城,就是身邊那幾個高手,也是最近才到她身邊。
她能請動誰?
尚全在一旁手指微動,看了一眼白錦。
這女人懂得陣法,應該明白陣法皆有陣眼,恐怕讓那人入陣,還試圖破陣。
不過這陣法是主子所設,還特意将途中一棵大樹作為僞陣眼。
這女人恐怕也只是想試上一試,那男子并未多逗留,就離開陣中。
“把她帶走。”樊成卻偏頭不理會白錦,只看向楊言知,似是在等他的答複。
見錦離和青玄皆沒有動手的打算,尚全只能翻個白眼自己動手。
只不過是比二人晚跟一些主子,他就一直被壓一頭。
心下有些憤憤然,但動作卻不慢,只是他的手将要靠近白錦時,耳畔忽地刮過一陣風,一眨眼,白錦便已在五步之外,被一人放回地上站好,那人又貼心的蹲下身子替她撣着裙擺上的褶皺。
帶着內力的手拂過,白錦的袖擺裙擺褶皺完全展開,心情似乎也好了些,笑容裏帶了幾分真切。
望向樊成一行人的目光裏透露着訊息:看,我就說讓你們早點離開。
“也不知你在得意什麽,你覺得憑他一人,能将你和那兩個傷患帶走?”錦離冷眼看着白錦身邊的廖北,出言諷刺。
他察覺不到廖北的氣息,對方內力顯然在自己之上,但對方想帶走三個人,未免太小瞧他了。
白錦但笑不語。
樊成卻出口問道:“他會陣法,你教的?”
說罷樊成又打量了一番廖北,好似有些懷疑。
白錦只回道:“沒有。”
而後又掃了一眼錦離,笑着望回樊成答道:“當真不走?我可不會只将所有壓在廖北的武力上,現在的山洞外面,應該很有趣。”
091決裂(十)
樊成微眯雙眸,而後壓抑着笑意,帶着嘶啞的嗓音刺耳:“呵呵,果然,你找的是臨安府。”
白錦點頭:“沒錯。”
樊成斂了笑意:“他們是官。”
白錦故意詫異的望回去:“我也不是賊呀。”
“他們是大梁那只廢物的走狗。”
白錦卻冷了臉回道:“那也比你身邊那只要好。”
白錦眼睛一直盯着樊成,可樊成卻似是知道她說的是誰,只笑問:“小錦不喜歡?”
“我喜歡與否,都無關緊要吧。”
“這是自然,”樊成低聲輕笑,複又擡頭,陰冷的眸子望向廖北,“你讓他破了我的陣法?”
換做是別人,白錦此時定是輕抿着唇故意帶着恬淡的笑意令那被算計的人咬牙切齒,可對方是樊成,白錦到底是沒那個膽,也沒那個心思:“城郊偏僻的那個村落,原本确實有住家吧?但因匪禍陸續搬走了。你讓手下在那扮作村民,我一開始只以為是為了掩飾行蹤。”
畢竟山郊野嶺,如果沒有村落,有人進出太過明顯,可讓他們扮作村民,便正常許多。
“可是,”白錦掃了一眼青玄,“這地方實在偏僻,無論是出城進城,如今都有開辟的新的道路,藥農獵戶都不會特意跑到這裏來,這是否太過小心了?分明是察覺有人過來,特意派人假扮村民,但,即便不派人假扮村民,一個空蕩蕩的村落,我也能猜想是因為匪禍如此,那麽這是否是多此一舉?”
白錦通往那個村落時,樊成顯然還在別處,能下令的,很明顯是這個青衣男子。
這男子确實聰明,可他卻不知,有時,做的越多,錯的越多。
他讓人假扮村民,被白錦發現不對,猜想到此處果然與關押楊言知的地方有關,而後佯裝離開靜觀其變。
其中出了個錦離這一變數,試圖引誘白錦進入陣法讓她自己誤闖死門,可錦離沒料到白錦懂得陣法,不僅入了谷,還發現了樊成的陰謀,救出了楊言知。
他豈會不知假扮村民本就是險招,但他卻還是下了令,那便只能有一個緣由。
“那自然不是多此一舉,因為,那村落裏有頂重要的東西,若是不讓人在裏面假扮村民,我同廖北在那裏胡亂翻找,察覺到什麽,可就不妙,”白錦不緊不慢的将猜想道出,才篤定的總結,“谷外的陣法中有一棵樹,極像陣眼,但也僅僅是像,真正的陣眼,應當在那村子中。”
“呵,看來你終究不知道陣眼在哪兒。”樊成耐心聽完白錦的話,卻在白錦說完後,輕笑出聲。
白錦也不惱:“是,我只知道陣眼在村子裏,卻不知準确在何處,畢竟,你手底下的人假扮作村民,我一開始沒察覺不對,不會無緣無故私闖民宅。”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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