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卷柏(三) (18)

手,若不是清理門戶,你以為我會費精力對付一個廢物?”

這話說的難聽,但晏夜已是聽慣了,倒是不在意,白錦聽了晏文的報障,有些滿意,偏頭沖着晏夜招了招手。

晏夜面露疑惑,卻不靠過去。

白錦笑道:“你且過來,我交代你件事。”

晏夜這才側耳靠過去,白錦傾身過來,伸手遮住晏夜的耳朵,輕聲在他耳邊道:“那個柳七一定是被吓跑了,你得速戰速決,我們才能追上他。”

晏夜本是覺得白錦咬耳朵是多此一舉,在場皆是武者,白錦聲音再小,他們都能聽清,可白錦靠過來後,另一手卻附到晏夜手上。

在晏文幾人看不見的角度,一字一句的寫着。

晏夜專心辨別白錦寫的話,便見白錦寫完,笑眯眯的看向晏夜。

晏夜眼神有些複雜,望向白錦,終究沒有多問旁的事,轉身向晏文示意。

兩人也不羅嗦,上前打鬥起來。

其實真要說起來,晏夜同晏文單打獨鬥,是占了些優勢的,畢竟晏夜百毒不侵,晏文最擅長的,也不過下毒罷了。

只是出去毒蠱之術,晏夜的武功卻要比晏文差上些許。

白錦坐在車上眼也不眨的看着兩人,廖北靠在車轅旁邊亦是瞧得認真。

一炷香的時間,廖北出手,止住了兩人。

白錦先前看不清二人動作,待廖北制止兩人,她才看清楚,晏文的手裏劍已經到了晏夜的脖頸處,可晏夜的蠱蟲也正挨着晏文的手腕脈搏處。

廖北一手一個止了兩人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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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廖北制止,這兩人是要鬥得魚死網破了。

晏文望了一眼廖北,語氣不善:“這是什麽意思?”

“小晏想要同你比試,我不好阻攔,只是這只是比試,可不是死鬥。”白錦笑着下了馬車,示意廖北放手。

廖北松手,兩人各退了一步。

晏文眯眼看向白錦:“你不想要解藥了?”

“解藥?那是中毒的人才需要的。”白錦淺笑着回道。

晏文聽罷,将白錦上下打量幾回:“你沒喝下去?”

白錦腼腆的笑笑:“在谷雲樓裏嘴巴養的刁,那茶水可不夠熱。”

“呵,”晏文不再追究白錦的事,卻看向晏夜,眼底充滿鄙夷,“你想一輩子靠別人護着?”

“沒什麽不好,小晏還是個孩子。”

聽到白錦的話,晏文冷嗤一聲,伸手指向晏夜:“我問的是他。”

“小爺剛才沒輸。”晏夜沉默片刻,冷冷道。

晏文挑了挑眉:“罷了,總還有時間的。”

白錦不由多瞧了晏文幾眼,雖晏文嘴上這麽說着,可她卻感覺,晏文的殺意比之之前小了許多。

緊接着晏文瞧向廖北,難得露出一份笑意:“做我的部下如何?”

廖北一如既往的沉默以對,晏夜卻提廖北回應:“你沒戲的。”

晏文輕飄飄的掃了一眼晏夜,繼續望向廖北,笑着舔了舔唇角:“不做部下,男人也可以。”

晏夜冷哼一聲:“那你更沒戲了,這木頭是這女人的男人。”

“小晏,你話太多了。”白錦忽而出聲。

晏夜今日同多年的陰影單打獨鬥,雖沒贏,但也沒輸,心下負擔輕了,不由得多話了些。

待到白錦出言提醒,晏夜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說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廖北那木頭可不知道這事,他剛才算是說漏了嘴。

晏夜轉念一想,這木頭平日裏是不參與談話的,現下恐怕也沒細聽,更別說細想了,應當沒事的。

這麽想着,晏夜求證般的望向廖北,卻見到廖北眼底有些迷茫。

晏夜心下一顫,可廖北眨了眨眼,終究沒有出聲詢問。

晏文不清楚這幾人之間的事,見廖北無意跟自己,也不再自讨沒趣,幹淨利落的帶人離開。

只是臨了留了一句話給晏夜:“下回碰面,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插手。”

晏夜還沉浸在方才的對峙裏,對童年陰影的懼怕小了許多,聽了晏文的話,也只在心裏暗道回去要勤練功夫。

晏文離開後不久,白錦就回了馬車,晏夜看了一眼,問:“咱們現在做什麽?”

“等。”

白錦話音剛落,晏夜就感覺有人靠近。

望向來人,果然,是柳七。

約莫柳七早早就來了,只是瞧見晏文等人來者不善,才躲在一旁。

見到晏文離開,才肯出來。

“哎呦,白姑娘,方才當真驚險,晏小公子您也是英雄出少年那,小小年紀,能同那位纏鬥那麽久。”

柳七現出身形,面上帶了幾分谄媚,晏夜瞧着就有幾分嫌棄,只覺得柳七真是白白浪費了那身好皮相。

不過……

“那位?”晏夜挑眉,聽柳七話裏的語氣,對晏文很是敬畏。

柳七一愣:“你們莫不是不曉得那位是誰?那又是怎麽惹上的。”

柳七這才想起這幾位不是汴京城的,不由好奇起來。

“說來話長了,”白錦接道,“柳公子似乎對她很是了解,不若介紹一番?”

“了解算不上,”柳七連連擺手,面上帶了幾分驚懼,“那位……汴京城的人或多或少都曉得,像我們幹這種活計的,向來對地方勢力重視些,也就曉得的多一些。”

“地方勢力?”白錦同晏夜對看一眼,又帶着笑意,“柳公子不如細細說說?”

柳七卻好似不太想要多講,想打着哈哈糊弄過去。

“小爺以為,經過昨夜,你會學聰明些。”晏夜見柳七沒有回答的意思,忽而說道。

柳七面色一變,想到昨晚的感覺,不由打了個冷戰。

他就想前幾日他們怎麽那麽幹脆讓他回去處理自己的事,也不怕他跑掉,原是早早就下了藥,昨晚一晚上,他渾身又癢又痛,他就曉得自己中了招。

沒得法子,他只能連夜過來,眼瞧着勉強能趕上,卻正碰到晏文和晏夜對峙。

誰又曉得那個江湖上傳說的連全屍都不給留的煞神,竟那麽輕易離開了。

但他顧不了那麽多,趕緊露面。

126說漏

如今聽到晏夜這麽問,他算是知曉是哪個下的手了,那位的事算不上是秘密,柳七沒多想,一一道來:“那位是青龍教分舵主。”

晏夜眼角微抽:“分舵主?”

聽起來是個了不得的掌事的。

“是,青龍教早些時候在汴京城就有分舵,那位來了有些時候了,”說到這裏,柳七聲音不由得放小,“你們不是要去前朝墓地嗎?在下帶你們去,青龍教在汴京城權利極大,如今你們惹了她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晏夜不由啧了一聲。

他就說那瘋女人怎麽突然就冒出來了,敢情如今汴京算是她的地盤。

白錦卻聽出了幾分貓膩:“青龍教不過一個江湖教派,可聽你的意思,好似他的厲害不止如此。”

柳七點頭:“咱們還是快些上路,詳細的,咱們路上講。”

白錦便應下,上了馬車。

待馬車出了城,依着柳七的指示向北而行,青龍教的事已講的七七八八。

早些時候,晏夜就同白錦說過,青龍教在北方勢力強盛。

但如今,青龍教已不僅僅是在江湖上勢力強,這汴京城裏的官員,都同青龍教盤根錯節的緊密相聯,天高皇帝遠,臨安那邊對這邊的事也不知是不知情還是管不了。

晏夜聽罷都一陣唏噓,柳七瞅着兩人的臉色不錯,道:“對了,在下身上那個……”

“接着。”晏夜丢過去一個瓶子,柳七手忙腳亂的接過。

見柳七如獲至寶的打開藥瓶,晏夜道:“這瓶子裏是半個月的量,每天一粒。”

柳七本來的笑臉一僵,面色難看起來。

晏夜這話的意思,這瓶子裏的藥并不能永久的解除自己身上的藥。

晏夜見他臉色難看,安慰道:“等你帶我們到了那處地方,小爺自然給你解藥,你放心就是。”

見柳七面色稍緩,晏夜才滿意的扭過頭,吃了一塊矮幾上的糕點。

依着柳七的說法,那處墓地,在汴京城以北,馬車行進至少十日。

及至天黑,馬車到了一處小鎮,幾人便尋了處客棧落塌。

鎮上的客棧并不便宜,晏夜是個不願将就的主,不願同人共用一間房,最後要了三間,廖北同柳七的房間在白錦房間的隔壁,另一邊是晏夜的屋子。

等幾人用完晚飯,上樓準備休憩了,晏夜的房門突然被敲響。

晏夜面色複雜的看向來人,心道該來的總是要來,但該插科打诨的時候還是插科打诨比較好,于是晏夜面色微涼:“你來做什麽。”

廖北約莫被晏夜這番模樣弄得有些迷茫,憋了片刻,才問:“你的功課可有落下。”

晏夜面色一變,咬牙切齒:“我們現在在外面。”

見廖北還像個門神一樣的站在門口,晏夜啧了一聲:“沒有,小爺可是帶着書來的,你可以走了。”

廖北不語,晏夜作勢要關門,見廖北沒有動靜,心下覺得這木頭實在煩人,但還是問出口:“你還站着做什麽?”

“你……”廖北難得露出猶豫之色,“之前的話是何意?”

晏夜一聽不禁一愣,片刻後只道:“小爺覺得,還是讓那女人自己告訴你為好。”

本來就是他說漏了嘴,他再将剩下的說出來,誰知道那女人會不會暗地裏坑害他一回。

但晏夜自認這事自己沒做錯,本來就是白錦瞞了廖北,是白錦不對在先,就算真如白錦說的是個誤會,那也應當和廖北說清楚。

心下轉了一圈,晏夜便又開口了,他隐晦的說道:“诶,小爺沒記錯,你和那女人應當差不多年紀。”

廖北不明所以,但依然點頭。

晏夜就笑開了:“你應當也曉得了,你那師父不是讓你做白錦的護衛。”

見廖北不做聲,晏夜又道:“那你說,你師父是為何讓你跟着那女人,讓你何事都聽她的?”

廖北這回沒有沉默:“托孤。”

晏夜的臉一瞬間龜裂,但很快恢複,只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小爺都說了,你和那女人差不多年紀,哪門子的托孤,會是兩個年紀相當的之間?”

廖北隐隐有些明白,自家師父不是為了托孤。

這麽想着,廖北就去找了白錦。

白錦聽了廖北的話,沉默片刻,才道:“對,廖叔叔他……不是讓你做我的下屬,更不是為了托孤……”

“你知道?”

白錦微頓,瞧了瞧廖北的眼底,看不出他的情緒,才道:“我能猜到是為了什麽,但不确定。”

說到這裏,白錦連忙接着:“但這事,本身就是個誤會,當年……當年那事就是個誤會。”

見廖北難得堅持的模樣,白錦輕嘆一口氣,就将自家師父的卦象同廖行之的誤會說了出來。

之後白錦道:“這事是我的錯,考慮過多,我未想到廖叔叔一誤會便是這麽多年,但你來的時候這誤會已然是遺願了,我實在不好說清楚。”

她自然不好将自己一開始故意戲耍廖北的事說出口。

“你不是。”廖北說罷輕飄飄看了白錦一眼,轉身就走,徒留白錦愣在原地。

白錦甚至沒明白廖北說的是什麽意思,是說這事不是白錦的過錯,還是說白錦心底根本不是這麽想的。

但見廖北轉身就走的模樣,更像是後者。

似乎……

生氣了。

但轉天,廖北卻同這件事沒有發生一樣,已然跟在白錦身後處處護着。

白錦心下覺得這事還沒翻篇,但又不敢提出來。

她沒見過廖北生氣的模樣,但直覺她不想見到。

這樣子風平浪靜,幾人終于到了。

柳七一早便說那處偏僻,在前一個城鎮,幾人但幹糧衣物被件都備好,最後兩日都在郊外過的。

等到了那墓地所在山林,晏夜都松了口氣。

柳七不想跟他們進去,但廖北只屏息一探,說了句“無人”,他就被晏夜提溜着跟着進去。

柳七站在自己挖的洞前一指,語氣為難,心底卻暗自得意:“幾位,這盜洞也只我們學過縮骨的才能進去,你們……怕是腦袋都擠不進……”

他還沒說完,就見到晏夜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糊弄誰呢?你不是說你在裏面遇到的是外行嗎?怎麽,現如今縮骨功這麽多人練了?”

柳七臉上就有些尴尬:“對……在下猜想他們應該是有旁的路進來的,只是哪條路,在下……”

晏夜一看便曉得這人在撒謊,一個倒鬥的,這地下構造怎麽可能不清楚,定是能找到的,怕是他不情願未他們做事,才這般拿喬。

這麽想着,晏夜已拿了幾條花蟲子放在手裏把玩。

柳七見了,只能吞口唾沫:“在下還真的能猜到,幾位,這邊走。”

說到這裏,他掩不住本性的沖一旁白錦露齒一笑:“白妹妹小心腳下,這山路不好走,不如在下扶着姑……”

話還沒說完,他後背一陣涼意,順着涼意看過去,又是那面無表情的男人,柳七權衡片刻,覺得與之美人相比,還是自己的命重要,于是不再多話,領着人往前走。

一刻鐘後,幾人果然瞧見一個大洞,沿路往裏走,柳七不住扼腕惋惜:“這些敗家子,挖的洞這麽大,裏面的東西就是沒拿走也沒什麽用了。”

“哎呦喂,這群不長眼的,這挖的時候還把寶貝碰壞了!”

“這哪個蠢貨做的事,這門這麽硬掰開,這裏面的寶貝都因為機關自燃殆盡了!”

“……”

從汴京城過來十天,柳七雖說話不少,但加起來也沒這一路走過來的多。

總體上就是埋怨那些人外行,用蠻橫的方式進了墓,把裏面的東西毀的七七八八。

但也能瞧出來,這些人可沒放過有用的財物,除卻毀掉的,剩下的那些不協調的空缺處,應當是完好的寶貝。

只是有一個好處,因為這些人的蠻橫,墓裏的機關被拆的幹淨,幾人沿路走來,什麽困難艱險也沒有,就像踏青一般簡單。

柳七進來後,是直直去到主墓的,玉佩也是在那裏拿的。

等幾人到了那裏,不出所料的,空空如也。

主墓的寶貝自然是價值連城。

“那是什麽?”晏夜眼尖,很快在角落發現不對。

上前撿起,一愣,而後不敢置信的将手中物什看了幾遍,才看向一旁笑望自己的白錦:“這……”

別說晏夜,柳七都瞪圓了眼睛望着。

晏夜手上正是那另一半的半圓玉佩,只是這事,實在太過巧合,才讓人驚訝。

主墓裏那麽些寶貝,搬得一幹二淨,怎麽就這枚玉佩落下了。

柳七面上卻帶了幾分得意:“嘿,這事兒,恐怕你們還得感謝在下。”

見幾人望過來,柳七又挺了挺胸脯:“當時情急,在下覺得怎麽着也得順點東西,瞧見玉佩又小又值錢,就上前一把踹在懷裏,應是那個時候,另一半玉佩被在下從臺子上掃到角落裏,才存留下來。”

約莫那時柳七只想順點東西保住性命,哪裏注意到這玉佩是兩半,一把拿過來時,另一半甩到地上,被闖進來的人忽略掉沒有拿走。

這個假設十分可信,也沒什麽破綻。

依着那種蠻橫闖墓的作風,這些人算不上細心,落下什麽,還真有可能。

幾人都未多想,拿着玉佩回了馬車處。

柳七眼巴巴看着晏夜,晏夜冷嗤一聲,手伸進懷裏掏出一個藥瓶丢過去,柳七連忙打開,藥瓶裏只滾出一粒藥丸,但柳七總算松了口氣。

而後柳七也不再欲和他們同行,只沖着白錦抱了抱拳:“後會有期。”

他私心裏是和美人後會有期,但和那兩個瘟神後會無期,只他不敢說,見白錦沖自己笑着溫言軟語,讓自己注意路途安全,不禁更是不舍,但他只是眼角掃到晏夜和廖北,就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

晏夜對那半塊玉佩絲毫興趣都沒有,只在心裏打着算盤,暗道這一趟舟車勞頓,但賺的盆滿缽滿,一向暗沉的臉上都露出幾分笑意。

127鬼宅(一)

臨安府——

“什麽,汴京城郊有個鬼宅?”汪傑聽着自家老大的話,不禁一愣。

什麽時候自家老大對這些也感興趣了。

緊接着就聽到劉志學道:“對,你帶幾個人去調查一下。”

汪傑先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老大,我聽說今天有人報案,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吧!”

又是鬼宅,這種事情怎麽總輪到臨安府管?

汪傑的表情有些微妙,但自家老大的臉色更是不好。

“你領幾個人過去,看看是哪個崽子在惡作劇,帶回來,我會好好招待。”劉志學說到這裏,眼底帶着寒光。

汪傑一抖,點頭應下。

鬼宅這東西,劉志學全然不信,汪傑也不信,臨安府往年也遇到過幾回,不是小娃娃就是乞丐,有的有意有的無意,就造成了鬼宅。

汪傑倒沒有魯莽的帶人就去,而是詢問了幾個報案的人。

得到的答案大同小異,無非就是無人的宅子裏,夜間總有奇怪的聲音,白天偶爾也有。

聽到聲音的人有十幾個,定然不會是錯覺。

汪傑處理過幾回這種事,他不信鬼宅是鬼在作祟,只相信是人,既然是人,那自然不能帶着人穿着臨安府的衙役衣服大剌剌闖進去,那是打草驚蛇。

劉志學也是因為汪傑處理過這事,才把事情丢給汪傑。

汪傑想了想,決定按照往常一樣帶一個人過去調查,只是他還沒挑人,劉志學就把姚樂丢過來,還黑着臉對姚樂道:“你也該做做事了,別在府裏白吃白喝。”

老大都這麽說了,汪傑只能帶着姚樂。

但這是件苦差事,畢竟他使喚不動姚樂,只能說是陪着姚樂去打發空閑時間。

兩人穿着常服到了所謂的鬼宅處。

正值夏季,可兩人剛邁進宅子裏,宅子的大門轟隆隆的自動關上,宅子裏一陣陰風吹過。

別說熱了,汪傑甚至覺得穿的有些少,吸了吸鼻子,他看向一旁的姚樂,沒話找話:“剛才那穿堂風真涼快,哈哈。”

姚樂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汪傑覺得尴尬,便斂了笑。

兩人正要擡腳往裏走,又是一陣“穿堂風”吹過,汪傑眼尖的發現,姚樂也打了個冷戰。

而後姚樂縮回邁出的腳,看向汪傑。

“你去。”

“?”汪傑一臉迷茫的看向姚樂,卻被姚樂猛地往前一推,身子慣性向前,跌跌撞撞幾步到了院子中央,汪傑更覺一陣涼意。

等汪傑站定,覺得這屋子除了涼意,和背光外,也沒什麽特別,不禁回頭沖汪傑道:“大概是這院子選的位置不好,你瞧瞧,這坐南朝北的,院中央這麽大棵樹,曬不着太陽,自然涼快些,其實沒什麽。”

姚樂戲谑的看他一眼,忽而道:“你背後。”

汪傑頓時僵住,一點點轉身回頭,卻發現是空空如也的走廊,這才想起姚樂的惡劣性子,不禁松口氣:“好了,不如我倆分頭看——啊啊啊啊!”

正說着話,汪傑的聲音突然拔高。

他,他剛剛看到一個黑影飄在空中一晃而過。

汪傑內心欲哭無淚,可正張大的嘴巴前面忽然一把長刀,他兩個眼珠小心的看向鼻尖上的長刀,那明晃晃的刀鋒,不禁讓他後退了一小步。

姚樂皺着眉頭正嫌棄的看着他:“太吵。”

汪傑吞了口唾沫:“你……剛才可瞧見了?”

“看見了。”

姚樂點頭。

汪傑又問:“你覺得如何?”

姚樂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走廊後面,扯了扯嘴角笑道:“我覺得此處很邪。”

“對對對。”汪傑連連點頭。

“既是如此,”姚樂沉吟片刻,“回吧。”

汪傑也有這樣的想法,可又覺得不好,老大可是要求他們過來調查此事,只因這麽點困難就打退堂鼓,回去就只能見到老大掉冰渣的臉了。

于是汪傑斟酌一番,商量道:“不如,我們再到裏面細細看看?”

姚樂看向汪傑,勾唇一笑:“你去,我不去。”

汪傑一噎,姚樂如果不去,他自然是沒有膽子去的。

姚樂好似看出汪傑難處,提議道:“回去把你的老大叫來,他膽子那麽大,不會有事。”

汪傑還在猶豫,他不敢。

耳畔響起大門打開的聲音,再擡頭,就只看見姚樂的一只腳已經邁出了府門。

汪傑心下一凜,連忙跟了上去。

“你是說,那個宅子很邪門?”劉志學掃了一眼一旁無所事事的翹着二郎腿的姚樂,又一遍像汪傑确認。

怕被訓的汪傑将宅子裏的事誇張的描述了一遍,還不忘嘆口氣:“這宅子是真的邪門。”

劉志學又掃了一眼姚樂,冷哼一聲:“這就是你們兩個出門一趟的結果?他女良的什麽玩意兒都沒探到,平日裏吃的東西進狗肚子裏了?”

汪傑深知老大看姚樂不順眼,自己只是被波及的,但見着劉志學的臉色,汪傑還是害怕,不過他更害怕的,是兩人當着他面掐起來。

想了想,汪傑決定背鍋:“老大,你也知道,我膽子小,沒用,這不只能這麽就回來了。”

“呵。”看出汪傑的小心思,劉志學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汪傑小心試探:“那宅子真的挺邪的,老大,不信您跟我們去試試?”

劉志學眼一橫,汪傑一個冷戰,正想認錯領罰,卻又聽他講:“好。”

咦?

汪傑不明所以。

劉志學道:“你們如此害怕,那我就去一趟。”

劉志學說罷,故作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姚樂,汪傑這才明白劉志學的意思。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竟然因為鬼宅退縮了,說出去整個臨安府恐怕都沒人信。

汪傑甚至隐隐感覺抓到姚樂把柄的自家老大心下正在竊喜。

姚樂站起身往外走,只丢下一句話:“要去你們去,我可沒空。”

劉志學挑眉,卻沒有阻止。

見劉志學沒有生氣,汪傑上前建議:“老大,不如我們午時過去瞧瞧?”

之前午後過去,實在有些邪乎,午時日頭正好,汪傑比較有底氣。

劉志學看了一眼汪傑,他本就不信這些,午時晚間過去皆無妨。

只是,若是午時過去,能不能調查出來,卻又是一回事。

“老大,咱們先去探探。”汪傑再接再厲。

見到汪傑的模樣,劉志學想了想,同意了。

翌日,二人到了那宅子。

這次是午時,宅子雖是坐南朝北的,也能曬到日頭,比之之前明亮些。

汪傑跟着劉志學走了小半個院子,并未發現異常,劉志學腳步一頓,回頭看向汪傑:“你去那邊。”

汪傑登時苦了臉,可見劉志學的模樣,又不敢拒絕,轉身去了對面的院子。

這般兩人分開大致走了一圈,還是沒有異常。

屋子裏面也一一看了,可地上都是厚厚的灰塵,院內雜草叢生,可見多年未有人踏足過。

劉志學想了想,覺得自己怕是被耍了,怕是姚樂那臭小子早就發現這裏沒什麽問題,才直接回了臨安府。

汪傑見劉志學要回去,連忙将那日自己看到的黑影之事說了一遍。

“陰氣?黑影?”劉志學一字一句重複,“有點意思。”

劉志學話罷,轉身就走:“回府。”

汪傑一愣,趕緊追上,回臨安府的路上,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老大,做什麽不再看看。”

劉志學瞥他一眼:“宅子太大,便是有人做鬼,怕也只是寥寥數人,明日多帶幾個人手過來,守住宅子出口,把他們一個個揪出來。”

說罷,劉志學還是恨鐵不成鋼:“我記得你以前做過這差事。”

汪傑尚不自知,連連點頭:“是,那幾回可沒這回吓人,老大你是不知道,那天那陰風陣陣,這可是夏日裏,日頭正緊,怎麽看……”

“閉嘴。”劉志學咬牙憋出一句話。

汪傑連忙收聲,他曉得老大不信這些,也不喜自己說這些。

向前走了幾步,劉志學還是沒忍住,回頭罵道:“你他女良的就沒想過那黑影是個人?”

汪傑一愣,他當然想過,只是那“穿堂風”太過“涼爽”,他冷汗連連,實在不覺得那黑影是個人。

再者,姚樂雖然性子不好,但武功不差,那黑影若是人假扮的,自己發現不了正常,姚樂又怎麽會發現不了。

姚樂若是發現,定然會上前去追。

這麽一番思考,汪傑心下認定,那不是個人,就是個人,也不是他們能對付的。

等回了臨安府,劉志學讓汪傑召集人手,汪傑道:“老大,明日何時出發?”

“你覺得何時?”劉志學淡淡回複。

汪傑連連擺手:“老大,這當然您說了算……”

劉志學望過去,汪傑一個激靈,倒豆子一般:“老大,咱們白日裏過去,顯然查不出什麽。就是有人搞鬼,也定是晚上出來,白日裏,恐怕我們找不到人,還會打草驚蛇,不如咱們明日,戌時後再出發。”

“可。”

汪傑心下松口氣,明日戌時後他要巡城,屆時他就可以以此為借口不同去了!

“對了,”劉志學忽而道,“明日,就帶同你巡城的那幾個衙役。”

“咦?”不好的預感,但汪傑垂死掙紮,“明日我們皆是戌時後巡城,這……”

劉志學垂眸看他:“換班。”

128鬼宅(二)

晚飯後,汪傑去孫叒浩的房裏好一番絮叨,愁眉苦臉的出來後,正碰到程晉,他連忙行禮:“判官大人。”

“免了免了,”程晉擺手,笑容和煦,“這麽晚了,做什麽呢?”

“找叒浩談談心。”汪傑扯了扯嘴角,他當然不能說是同孫叒浩說自家老大的壞話。

程晉卻笑的了然:“我聽說,你們明日要去付老板家的宅子。”

“付老板?”

程晉解釋:“就是你們調查的那做鬼宅,是付老板投的案,他家這宅子空了多年,如何也賣不出去,皆是因了這傳聞,迫于無奈,他才找了臨安府。”

汪傑點頭:“原來還有這麽一回事。”

他記得,那個付老板可是臨安城裏的大商戶。

程晉嘆口氣,笑道:“拖了這麽些年才來找咱們臨安府,看來很是不信任我們。”

見汪傑不做聲,程晉好奇問道:“你去了兩次,可有什麽發現?”

汪傑聲音低了下去,有氣無力:“有些邪。”

程晉看出汪傑害怕,提議道:“咱們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是小心為好。”

汪傑覺奇:“你們讀書人,原來也是信這些的。”

程晉笑道:“孔聖人有雲,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

而後程晉又道:“既是有些厲害,不如,帶個陽氣重的去。”

汪傑臉上不免露出一絲怪異,誰又知道誰的陽氣重誰的陰氣重。

這麽一想,汪傑不免有些思念遠在汴京的白姑娘。

若是白姑娘在這裏,這種事,就是她動動嘴皮子的事,哪需要像如今這般大動幹戈。

正這麽想着,院門口走過來一人,雖是夜裏,但同過程晉手裏的燈籠,還是看清來人模樣,光着膀子流着汗,正是他們的少尹大人李石光。

“怎麽,你二人也是夜裏太熱睡不着,起來沐浴的?”

汪傑臉色更加怪異起來。

雖說他算不來挂測不了命,但他也知道,石光老大,應該是個陽氣重的。

他看了眼程晉,見程晉也只眯着眼笑看着自己。

顯然,兩人想到一塊去了。

次日早晨,汪傑就同劉志學提了提:“老大,不如我們今夜把石光老大也請來?”

“做什麽。”

汪傑這才注意,今晨的老大似乎有些提不起勁,捏着肉包子,有些魂游天外。

這是怎麽了?

汪傑先回了劉志學的問話:“石光老大他陽氣足。”

話罷,見自家老大用看蠢材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汪傑換了說法:“那黑影輕功在姚樂之上,不是簡單角色,我和下屬們都是充數的,到時候打起來,我們幫不上忙。”

劉志學态度堅決:“不行,那更不能讓他去。”

“恩……”汪傑看一眼劉志學,低頭,再看一眼,低頭。

劉志學皺眉:“你是娘兒們嗎,有話,說。”

“其實石光老大已經同意了。”汪傑閉着眼不要命的講出來。

劉志學先是詫異,而後很快明白過來:“可以啊小子,你還學會先斬後奏了。”

汪傑見自家老大臉色沉如鍋底,幾步跑到大步邁過來的李石光身後。

李石光依舊笑的爽朗,拍拍劉志學的肩膀:“剛巧我今夜無事,這種有意思的事,定要算上我。”

劉志學是不願意李石光同去的,一來這種小案不值得少尹出馬,二來雖然劉志學敬重李石光,但還是會苦惱李石光太過平易近人,只要李石光在,底下有些人會摸魚,因為李石光在時,會阻止劉志學發火。

盡管如此,劉志學無法拒絕李石光。

劉志學閉上眼,青筋直冒,良久,才吐出一個字:“好。”

戌時後,臨安府一衆到了宅子前。

領頭的是李石光,劉志學。

身後緊跟着汪傑,汪傑則領着十來個小衙役。

近二十人,做兩隊分頭。

劉志學帶一部分人,李石光和汪傑領一部分人。

戌時後,天已全黑,為了不打草驚蛇,衆人尚未點起火燭,只在窸窸窣窣的翻找。

劉志學皺着眉頭,看着天,今夜無月,只有稀稀疏疏的幾顆星光。

他低頭,正見到院子中央的大樹,周圍的衙役們仔細而迅捷的翻找,卻并未一人過來報告,顯然并無發現。

雖說都如此時辰還有差事,但衆人并未叫苦,這院子裏可比臨安府裏涼快多了。

劉志學都注意到了,涼意,似乎在增加,比之之前,不同尋常起來。

不遠處,另一邊的院子裏,卻傳來的嘈雜的聲音。

衆人皆想,看來那邊有了發現。

只是等劉志學領着人在半路上遇到臉色慌張的汪傑時,意識到事情不對了。

“老大!石光老大他……”汪傑喘口氣,嘴唇都在抖,“他不見了!”

劉志學腦袋一嗡,而後鎮定下來:“說清楚,怎麽回事。”

“石光老大他不見了,就在弟兄們面前,忽然就不見了!”汪傑實在無法鎮靜。

任憑是誰,一個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消失,都無法鎮靜。

劉志學深吸兩口氣,伸手按住汪傑的肩膀,暗淡的燈光下,是汪傑慌張的面龐:“具體怎麽一回事,說清楚。”

他這時候才注意到,汪傑這邊已經點了燈籠,跟出來的人只有兩個,顯然是留了人在那邊。

劉志學領着人跟着汪傑過去,汪傑已然鎮靜下來,将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劉志學聽罷,分析道:“你的意思,他的聲音突然停下,就不見了。”

汪傑連連點頭。

“那時候你們點了燈籠?”

汪傑搖頭:“聲音停下後,我們去看老大站的地方,沒人,連忙點了燈籠,找了一圈,都沒見到人。”

劉志學明白了,既然沒點燈籠,那所謂的突然消失,就是狗屁。

畢竟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清。

可李石光一個大活人,身材魁梧,斷不會被人打暈拖走,那亦是十分明顯。

劉志學心下有了猜測。

領着人在李石光方才站的位置好一頓摸索,終是發現草皮下面的密道。

劉志學黑着臉領着人沖下去。

密道寬闊,只并不複雜,只有一條路,衆人走到底,出了密道口,就發現是城郊的林子。

劉志學臉色更加難看:“分頭,追。”

這自然追不到的,劉志學只帶了十來人,對面應是有備而來。

回臨安府撥人,卻又來不及,況且,劉志學有些煩躁,此事不能讓過多人知曉。

尋了整整一宿,毫無收獲。

劉志學給衆人下了封口令,暫且回了臨安府,從長計議。

回臨安府的路上,汪傑亦是連連嘆氣,劉志學心下也急,見到汪傑那副愁白頭的模樣,更加煩悶:“打起精神,做什麽那副模樣,你想讓府裏所有人發現不對,然後亂套嗎!”

汪傑連忙直起背不再嘆氣,只是還是忍不住問:“老大,可怎麽辦……”

他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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