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卷柏(三) (22)
便不說,真當小爺有多想曉得麽。”
見無法得逞,白錦故作無奈的嘆口氣,見晏夜像是有些惱怒,忍不住伸手在他臉上輕戳了一下,笑道:“罷了,告訴小晏也無妨,只是不可對外人道。”
晏夜臉依舊緊繃繃的,卻是給了面子坐了下來。
139鐵板(三)
“景老伯少時出門,同随從們走散,被人拐走賣到蘇州,好在是賣到一小商之家,并未餓到,景家前任家主無法生育子嗣,對景老伯視如己出,只是請了先生識了字,景老伯終究是要繼承家産的,雙親過世後,景老伯來了臨安闖蕩,創了熙春樓,”白錦執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才繼續,“尚書大人家從未停止尋找丢失的孩子,景老伯來臨安不久,安家就請了術士找到了景老伯,只是……”
白錦說到這裏,眼睑微垂:“安家是書香門第,代代皆是皇子太傅,人人皆是入朝為官,景老伯自認從商砸了祖宗招牌,不願同尚書大人相認。”
晏夜卻不理解:“從商怎麽了,瞧瞧臨安城這地價,一般的小官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買下臨安城半片地産。”
縱使能理解官場上的裙帶關系,能理解官商勾結,晏夜卻也不明白中原有些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
白錦其實也不太能理解,只嘆口氣:“自是這般,景老伯也只是自己心裏過不去這坎吧。”
不過權臣家裏的至親出去做生意,不單單會被人說沾了銅臭味,更會有人挑着刺說權臣以權謀私,官商勾結。
晏夜點點頭,還是啧了一聲:“中原人真奇怪,明明喜歡銀子,卻瞧不起商人。”
白錦嘴角淡然的笑似乎濃郁了些,她低頭似是喃喃自語:“是挺奇怪。”
晏夜瞧了一眼白錦,又道:“既然那熙春樓的老頭沒和那個什麽尚書相認,怎麽大長公主還上趕着幫忙?”
白錦低頭輕笑:“大長公主同驸馬琴瑟和鳴,感情十分深厚,看見自家驸馬如此關懷胞弟,自然偏幫。”
晏夜撇嘴:“難怪熙春樓老頭一直沒動靜,原是在這等着。”
“那倒未必,”白錦尾稍微微翹起的桃花眼一彎,“景老伯應是早就在尋憑證,準備一紙上訴狀告那些流言中傷者,江白樓怕是在江北豪取搶奪慣了,卻忘了這是天子腳下,哪兒能讓他如此猖狂,更何況,他這回踢到的,還是塊鐵板。景老伯初來臨安開了熙春樓,可是全然靠着自己的本事,哪兒能如此便被踩到泥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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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夜清墨般的眸子透着不信,卻見白錦似笑非笑的望過來,他不禁一愣,而後冷哼一聲,側過頭去。
翌日,臨安府就找到了那率先站出來污蔑熙春樓的廚子。
卻是污蔑,已是既定的事實。
那廚子見到自己不過一句話就引來這麽大陣仗,頓時慌了,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的試着狡辯,最終還是被劉志學那雙陰鸷的眸子吓得說出部分實話,直道自己偷懶被前東家趕出熙春樓,心生報複才說了些不好的話,卻沒想到鬧到如此陣仗。
劉志學森冷的眸子如鷹一般銳利,死死盯着那廚子,可對方身子都抖哆的停不下來,也再不蹦出一句話來。
“女良的!”劉志學出了牢房,不禁罵了一聲。
一旁的汪傑連忙湊過來:“老大, 他怕是沒說實話,就這麽算了?”
劉志學冷眸一掃,汪傑頓時噤聲,劉志學涼涼的嗓音冷如冬水:“還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商戶,全都提過來審!”
傳流言的商家一個都未躲過,雖是認了錯,卻口徑統一,直說是因着熙春樓有過節,心生報複。
劉志學眼裏寒光不減,臉色沉入鍋底,汪傑心驚膽戰的和劉志學出了臨安府。
這些人罪不至死,雖說大長公主說了妖言惑衆其罪當誅的話,卻也是氣話,畢竟這事夠不上妖言惑衆,商家間這些事不少,官府也只能罰他們銀兩打幾個板子,就将人放了。
可劉志學又豈是傻得,哪裏不曉得這些人中必然大部分是受人指使,可沒有證據,他們也拿那人沒法子。
若是此事臨安府未管,劉志學倒不會如此氣惱,可如今臨安府插手了,其後之人還未揪出來,在劉志學看來,簡直是丢了臨安府的面子,那人怕是不知在哪兒瞧着臨安府的笑話,得意于自己的智慧。
單單是這麽想着,劉志學就恨不得将牢裏那幾個捉出來好一頓酷刑,把他們嘴巴扒開擠出實話來。
汪傑不是不理解自家老大。
在臨安府從事以來,這類事碰的不是一次兩次。
常常是曉得是誰人做的,苦于捉不到把柄,只能看那人逍遙法外,碰上面的時候,甚至都能瞧到那人眼底的得意。
那個時候,莫說自家老大,連汪傑都恨不得在街上套頭打那人一頓悶棍。
可自然不行,從進了臨安府後,他便再沒資格做這樣的事了。
劉志學出了臨安府,也沒有什麽目的地,只覺心情煩悶,随意走着,可在不經意一擡頭,卻發現已在禦街之上,前方,正是谷雲樓。
想了想,劉志學轉身想走,只是轉身之際,卻瞧見了坐在二樓窗邊,正低頭瞧着自己的白錦。
這女人臉上含着笑,托着腮,清亮眸子興味濃濃的瞧着自己。
只是瞧着她這般模樣,劉志學不禁眯起眼睛,內裏覺得有幾分不爽,到底是帶着汪傑進了谷雲樓。
推開錦閣門扉,正瞧見白錦坐在窗邊位置,笑望向自己,劉志學這才注意,這女人對面,廖北亦坐在那,身着黑色勁裝的冷峻男子正襟危坐,盯着面前的棋盤,薄唇緊抿,似是陷入苦戰。
劉志學不禁挑眉,徑自走過去,掃了一眼棋盤,這才望向白錦:“白老板好生悠閑。”
白錦一聽便曉得劉志學這是心情煩悶,瞧着自己如此悠閑心有怨憤來找茬呢,于是白錦莞爾一笑,笑靥如花:“沒得生意上門,可不就悠閑麽,哪比得上劉捕頭呢,日日都有差事做。”
這話說的當真誅心,一旁的汪傑都覺得心窩被戳了一下。
他們拿的固定的俸祿,可不就期盼着活兒少些麽,哪兒能同白姑娘比,更何況,白姑娘平日裏接的一單子差事賺的不少,就說上回這白姑娘去汴京,汪傑心下憤憤想,他就不信是白姑娘自己出的銀錢上路,那定是大生意。
汪傑苦着臉在一旁站着,覺得自家老大過來,簡直是找不痛快。
果然,劉志學橫眉怒目,白錦巋然不動,高下立見。
“啪——”
在靜的詭谲的氣氛下,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異常清晰。
衆人望過去,偏一向寡言少語的廖北,讀不懂氣氛的看着白錦:“該你了。”
白錦不禁多看了廖北幾眼,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暗道自己多想,連忙跟了一子,嘴上不忘道:“劉捕頭若是無事,便請回吧,我這兒騰不出手,連茶水都無法奉上一杯。”
劉志學寒着臉,冷冷問道:“熙春樓的事,不管了?”
白錦手上動作一頓,故作驚訝,細長眉毛高高揚了起來:“劉捕頭說笑了,小女子所在這地名喚谷雲樓,熙春樓如何,同小女子是何幹系?”
劉志學冷哼一聲,幽深如古潭的眸子死死盯着白錦,他若還想不通自己被這女人利用了,才是真蠢,雖不曉得這女人作什麽幫着熙春樓,卻也不妨礙他戳破這女人的僞裝:“少給老子裝蒜,老子查到了,你之前去了趟熙春樓,怕不是同那熙春樓東家商量好了,逼着我們臨安府插手。 ”
白錦瞪大雙眼,滿臉驚駭:“劉捕頭,您身為官差,竟随便調查旁人私事?”
劉志學眯了眯眼,不吃白錦這套:“對付你這種女人,什麽法子都不過。”
白錦見劉志學這模樣,也不好再裝下去,但還是解釋道:“小女去熙春樓,只是去尋故人,熙春樓的東家,斷沒有利用臨安府的念頭,此話不可亂說。”
劉志學冷哼一聲,也不知信了沒信,到底沒說什麽。
“啪——”清脆的落子聲再次傳來,廖北擡頭,卻只看着白錦:“觀棋不語。”
白錦滿意的笑笑,沒追究廖北這般緣由,只偏頭看向劉志學,望他識相的離開。
劉志學臉即刻成了黑鐵板,冷哼一聲,帶着汪傑離開了。
其實莫說臨安府,就是晏夜,對江白樓這般輕松将自己摘出去,亦是十分不滿。
可其實江白樓的日子并不好過,大長公主為熙春樓這麽一撐腰,臨安城有眼力見的都曉得哪邊是不能得罪的了,哪裏還敢去江白樓讓熙春樓不痛快。
一時間,竟是完全倒轉了一番,江白樓無人問津,熙春樓門庭若市。
晏夜來傳消息時,廖北亦是同白錦對弈。
白錦眉間一挑,對此事似乎沒了興趣,不予評價。
倒是晏夜還是有幾分不滿:“那江白樓到底只是少了客人,城西那家商戶可是挨了十個板子。”
“怎麽,你在為熙春樓抱不平?”白錦眼中露出一絲笑意,輕聲問道。
晏夜挑眉冷哼一聲:“小爺可不在意那熙春樓,只是覺得不公。”
白錦勾唇深意一笑:“急什麽,時候未到罷了。”
而後卻不再理會晏夜,戲谑的瞧了一眼廖北:“怎麽不說‘觀棋不語’了?”
廖北冷然薄唇微抿,落下一子,只當沒聽見白錦的話。
140寶藏(一)
隔了兩日,廖北卻對白錦提出離開谷雲樓。
“你要離開?”微微的驚詫後,白錦很快反應過來,臉上依舊是平日裏的淡淡的笑。
廖北點頭。
“也好,”白錦微仰着頭,看着廖北,“若是回了雲心閣,你也提點一番廖黎,莫和樊成走的過近。”
廖北點頭,湖水般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白錦,似是等着白錦再說些什麽,可白錦卻只面帶淺笑望着自己,似是等着自己說出離去的日子。
白錦在廖北的視線裏,笑意險些維持不住,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竟在廖北眼底看見一絲失望,可很快,白錦便想,定是看錯了。
廖北等了等,還是開口:“當年,那是誤會?”
句尾幾不可微的微揚的聲音表明這是個疑問,白錦一愣,點頭:“對。”
“為何讓我,留在錦閣。”
廖北從來了錦閣後,就未對此事表現出疑惑,似只是遵循師父遺囑,一味聽從白錦的話,忽而問出這句,白錦張了張嘴,險些不曉得如何回答,但很快她找回自己的聲音:“師父的卦象雖……不是那個意思,卻也是想讓你留下的。”
想了想,白錦補充:“我的卦象亦是。”
“卦象的意思?”
白錦垂下眼睑,點頭。
廖北同白錦說完話,同谷雲樓的其他人,均是招呼都未打,不生不息的離開了。
直到晚間吃飯時,谷雲問了一句。
白錦只是淡淡的回:“他走了。”
一時間,衆人靜若寒蟬。
谷雲瞥了一眼白錦的模樣,挑了挑眉,泰然自若夾着菜;晏夜看了眼白錦,抿抿唇,卻終究沒開口;湯五看了看幾人臉色,識相的沒作聲。
直到收拾完了碗筷,衆人默契的各自回房。
夜裏,晏夜敲響白錦的房門。
白錦故作詫異的上下打量晏夜:“小晏,你這麽多日的禮法學到哪裏去了,深更半夜,你想進女子閨房?”
晏夜不耐煩的将白錦推到一邊,自顧自到了桌邊坐下,才看向白錦:“怎麽回事?”
這幅興師問罪的樣子,讓白錦不由好笑,将門關上,白錦踱步至桌前,不緊不慢的翻起桌上的茶盅,兀自倒了一杯清茶,坐下身看向晏夜:“小晏是何意思?”
“少裝蒜,”晏夜冷哼一聲,“那木頭恨不得天天和你綁在一塊,怎麽說走就走了。”
覺得晏夜的形容有些怪異,但終究沒說出口的白錦有些為難的看了眼晏夜:“他自己提出要離開的。”
晏夜微微的凝眉:“你就這麽讓他走了?”
聽了晏夜的話,白錦莞爾一笑:“小晏,他已是弱冠年紀的成年男子,自然能決定自己的去留。”
“那木頭只說要離開,旁的都未說?”晏夜有些恨鐵不成鋼,卻看見白錦眼底一閃,晏夜不禁眯眼威脅,“不說實話,小爺喂蟲子給你吃。”
良久未聽過這威脅的白錦有些好笑,到底說了實話,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
待說完才發現晏夜的臉色很是不好,冷冷的看着自己,白錦被這眼神看着一愣,卻聽晏夜涼涼的嗓音,鼻子裏發出一陣鄙夷的聲音:“女人,小爺今個兒才發現,你當真是冷血至極。”
白錦面容一滞,笑着沒有說話。
晏夜見白錦不做聲,又是一下冷哼:“你說過不單因卦象讓小爺留下,怎麽到那木頭那說不出口了?”
白錦垂眸不語。
晏夜更是生氣,一甩衣袖就離開白錦的屋內。
晏夜連着幾日,都未在谷雲樓用飯,白錦日日清晨去晏夜屋裏送着早點,晏夜直接從窗戶翻走,日日待在自家小徒弟院裏蹭吃蹭喝,若不是晚間湯五瞧見晏夜的身影,險些以為他也離去了。
這般氣了些許時日,雖是很喜愛自家師父陪着自己,可多日不見師父開笑顏,眼底總帶着冷漠,這模樣讓蘇瞳心裏難受。見自家師父似乎氣有些消了,便勸道:“師父,廖公子離去,白姑娘心裏一定不好受,只是未說出口,師父再不回去,白姑娘心裏定是更難受的。”
晏夜冷哼一聲:“那冷血的女人必不會在意。”
蘇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家師父的臉,覺得這回有戲,又勸道:“可師父日日不在錦閣,白姑娘接的差事拿的銀兩,豈不是又無人管了。”
晏夜忽的直起身,挑眉,良久,才咬牙切齒道:“對,那玉佩的三千兩不知何時就送過來,不能讓那女人一人占了。”
兩人就這般算是和好,雖一開始便是晏夜單方面的生氣。
兩人默契的沒談離去的廖北,相安無事了兩日,讓白錦尋玉佩的人,來了。
依舊黑衣蒙面只露出兩個眼睛,只是白錦這次沒有調侃,直接了當的将玉佩推了過去。
男子的接過玉佩,只是随意看了兩眼,卻沒有細細檢查,便點頭:“你果然尋到了,果真沒有看錯人。”
“過獎。”白錦謙遜一笑。
男子從懷裏掏出三張銀票:“這是剩下的銀兩。”
白錦矜持的接過三千兩銀票,轉手交給了晏夜。
晏夜接過,也不顧男子在場,對銀票細細鑒定,确認無僞,才對白錦點點頭。
白錦看着男子笑道:“不細看一下那玉佩麽。”
男子動作一頓,而後道:“不必了,自是信的過姑娘。”
白錦纖眉一挑,笑而不語。
片刻,男子沉郁嗓音又起:“姑娘,這裏還有更好的活兒,你可願接?”
聽了男子的話,晏夜不禁偏頭看了他一眼,而後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
白錦笑問:“洗耳恭聽。”
男子從衣袍長袖裏掏出一巴掌大的盒子,盒子不見鎖眼,蓋子上有一個凹槽。
男子将兩個半圓玉佩放到凹槽裏,只見玉佩嚴絲合縫的嵌在裏面,而後男子伸手一轉,盒子便打開了。
白錦默不作聲看着男子的動作,男子将盒子裏的東西拿出來,細細看去,竟是一張發黃的油蠟紙,看上去年代久遠,但保存良好,只是這張油蠟紙拿出來時是折好的,看不見裏面是什麽。
“這是?”白錦看向男子。
“藏寶圖。”男子如砂紙磨地的低啞嗓音響起,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晏夜一愣。
“藏寶圖?”白錦跟着重複了一句,似是不明白男子的意思。
“對,你能找到寶藏的位置,再得三千兩。”男子言簡意赅。
晏夜冷哼一聲,心道這要是藏寶圖,這好事能讓他們知道,于是皮笑肉不笑陰陽怪氣道:“這是藏寶圖?這麽寶貴的東西你也敢拿出來,你們還真不擔心我們搶走這寶藏,還真是不知世、間、險、惡。”
“自是不擔心,”男子卻淡定自若,“一來,這寶藏便是尋到了,最後還有機關,你們入不得,法子在我們手上,而來,我會同你們一道上路。”
男子話罷,小心翼翼将那油蠟紙展開,将藏寶圖端端正正擺在白錦面前:“如何,三千兩,初步看這圖,應是在汴京以北,這一路尋寶的路費,由我承擔。”
白錦瞥了一眼面前的藏寶圖,眼底閃過一絲無奈,晏夜在一旁,已是不滿:“你同我們一起?小爺可不願意。”
晏夜認定不會有這種好事,不願接下此事,心裏篤定,白錦這女人這麽精明,定是也察覺不對,不會答應。
可耳邊卻傳來白錦清淺帶着笑意的聲音:“好,此事我們接下了。”
男子眼底帶了幾分滿意:“馬車我會備好,何時能出發?”
“三日後。”白錦微笑。
待男子走後,晏夜才不敢置信的望着白錦,咬牙切齒道:“女人,你財迷心竅了?這種活兒也敢接!”
白錦回眸一笑,笑靥如花:“怎麽?”
這女人還敢問怎麽了!
晏夜氣的不淺,恨不得将眼前這女人丢進蛇窟裏:“這人定不是善茬,聽他說話那措辭,絕不是什麽正道,更何況,藏寶圖這東西,一聽便不簡單,還須得去汴京那般遠的地方,你就沒覺得不對?”
“小晏難得注意到這些,”白錦邁步走向軟榻,一甩衣袖在榻旁坐下,神色慵懶,見晏夜臉色越來越差,才好笑的解釋,“小晏可想過,三千又三千,這可是比巨款,那人如此輕易許下,這寶藏裏的東西,究竟值多少銀兩?”
“怎麽,你還想獨吞?”晏夜冷哼一聲,冷嘲熱諷。
“自然不,只是此事,咱們已是扯上了關系,那人當着我們面取了藏寶圖出來,又給我們看了,不答應,他們豈會善罷甘休?”白錦半躺下來,輕嘆口氣,“我們沒得選。”
晏夜這才明白一二,嘴上卻更是不饒人:“怎麽,你當小爺怕了他?”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答應了,也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白錦的嘴角向上翹起,方才那無可奈何的模樣一掃而光。
晏夜一看白錦這模樣,就察覺白錦早有了自己的算盤:“怎麽?”
白錦斂了笑:“我只是在想,什麽樣的寶藏,才能值那麽些銀兩,會比國庫裏的銀兩還多麽。”
晏夜一愣,如果真的比當朝國庫裏寶物還多,那只能是……
前朝寶庫。
晏夜心下搖頭,直道不會。
前朝哪兒有什麽寶庫。
晏夜不再多想,看見白錦在躺椅上恹恹欲睡的模樣,心下不滿:“才回來沒多久,又要去汴京。”
白錦睜開眼,戲谑的看着晏夜:“怎麽,小晏舍不得?”
“怎麽可能。”
“恰好這會子天熱,咱們去汴京, 省了日日用冰塊的銀兩,一日三餐還有人包攬,何樂不為。”白錦閉着眼拿過一旁茶幾上的芭蕉扇,一臉閑适。
晏夜這才反應過來,雖說不願接這單差事,但到汴京的路上,這人可是許了話了,那豈不就是多了個冤大頭?
這麽一想,晏夜挂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141寶藏(二)
三日後,一輛馬車悠悠然停在谷雲樓門前,蒙面黑衣的男子坐在車外,在酒樓前格外顯眼。
白錦同谷雲打了招呼,便同晏夜走出大門,見到那男子的裝束,白錦挑眉,行至馬車前,卻不上去,唇角微微揚起一抹笑:“車裏幹糧糕點備好了?”
男子本想點頭,卻一愣:“糕點?”
男子唯一露出的眸子帶着疑惑盯着白錦,似是在質疑白錦問錯了話。
白錦老神在在,點頭:“糕點自是要的,這一去,少說一月,吃不到臨安城的糕點,我便沒了心思尋寶……這可怎麽辦呢。”
白錦說着,還嘆了口氣,似乎極為無奈。
男子胸脯上下起伏幾下,似是在深深的呼吸平複心情,再開口,他低啞嗓音仍是那般平淡:“什麽糕點,我去買。”
白錦笑靥如花:“這怎麽好意思。”
“主子說過好生照料姑娘,姑娘請直說是何糕點。”男子只堅持問着。
白錦這才“無奈”說出:“如翠閣的,一樣買一些便好,不必多了,夠路上吃就行。”
男子涼涼提醒:“這個天氣,怕是糕點放個幾日就壞了。”
白錦似是沒聽見一般望向旁側。
男子只能轉身去了如翠閣。
待男子回來,依然一身黑衣蒙面,手上提着一大包裹。
他走到馬車邊,本想将包裹丢進馬車,想了想如翠閣老板娘的話,只能将包裹小心放到了馬車裏,才轉身看向已然坐在馬車裏的白錦:“可以走了?”
白錦将包裹打開,裏面是大大小小的油紙包,碼的齊齊的擺放好,糕點易碎,男子買的多,如翠閣的老板娘送了快布讓男子包好帶走,還不忘提醒男子包裹易輕拿輕放。
白錦滿意的将包裹放到一旁,拿出一個油紙包,打開,香味沁鼻,她笑看向男子,玩味的上下打量着:“雖說我們已是答應了這差事,但公子是否太過沒有誠意了些。”
男子正要放下車簾,聽見白錦的話,動作一頓:“什麽?”
白錦瞥了瞥他的面龐,男子了然:“出了臨安城才可。”
一旁的晏夜雙臂抱在胸前,挑眉問道:“怎麽,你在臨安城有熟人?”
頓了頓,晏夜又拖長着聲音:“還是——仇家”
男子不語,似是不打算回答。
晏夜眯起眼睛,凜冽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你不會是正被通緝的犯人吧。”
白錦略噙著笑意的薄唇弧度更大,看夠好戲的她适時出來阻止:“小晏,罷了。”
晏夜瞥了一眼白錦,冷哼一聲,卻沒有再追問。
“不過,”白錦忽而出聲,唇角微微揚起一抹笑,“公子既然要與我們通往,這一路必是相互照應着,總得互通名號才是。”
男子看了一眼白錦:“小黑。”
而後也不等白錦同晏夜說話,直接放下車簾,跳上馬車。
男子自然是曉得白錦同晏夜的,白錦同晏夜對看一眼,不再做聲。
馬車噠噠的上路,直直出了臨安城,晏夜掀開車簾,也坐到車前,一方面,他是閑馬車裏太過悶,另一方面……
他扭頭盯着男子,小黑明白晏夜的意思,無奈的伸手扯了臉上的布。
身軀凜凜的男子,有着堅毅挺拔的鼻梁,只是略有些深邃的五官,瞧着并不像是大梁人,這一點,莫說白錦,晏夜也一早便注意到了,單就露出的眸子,便感覺這人不像中原人。
只是……
這模樣,卻也不太像是丹青人。
晏夜幾不可微的皺了皺眉,卻沒再多想。
馬車在路上平緩前行,晏夜靠在一旁瞧着沿途景色,忽而出聲:“喂。”
他看向一旁趕着馬車的小黑,竟然一個晃神,想起往常都是那木頭坐在這個位置,他很快定下神來:“馬車趕快些,天黑前必須到下一城鎮,小爺睡不慣荒郊野嶺,亦不願意在窮村莊裏借宿。”
小黑眼睛望着前方,唇瓣輕抿,沒有回話,但馬車速度稍稍提了些。
晏夜還在為難着:“你應當不會為了省下客棧的銀兩故意讓我們一路露宿野外吧。”
小黑這才瞥了一眼晏夜,正瞧見這細皮嫩肉,臉蛋軟面團似的小男孩,面露挑釁看着自己,他回了一句:“自是不會。”
馬車裏,白錦正細細察看着那張藏寶圖,通過馬車車窗處灑進來的陽光正正在藏寶圖上,另一手,白錦拿着羅盤,無規律的轉着上方磁石,忽而頓住,看向前方,車簾擋住她的視線,她淺淺笑着,又低頭看着手中羅盤。
天色尚未暗下來,馬車便趕到一處城鎮,停在鎮上唯一的客棧前。
晏夜跳下馬車,挑剔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客棧:“客棧?略簡陋了些吧。”
男子解釋:“這是這裏唯一的客棧。”
晏夜聽小黑這麽一說,眉凝糾結,語氣裏透漏了一絲無奈:“罷了,勉強能住人。”
晏夜自然不是當真這般嬌氣,無非就是為難他,小黑也清楚,深吸幾口氣,終究沒說什麽。
晏夜還未放過對方:“你一出手就是三千兩,倒是能吃苦,這麽簡陋的客棧也……”
小黑終究沒忍住,查了句:“并非我的銀兩,是主子的。”
“哦,”被打斷的晏夜更不高興,冷哼一聲,“想來你的主子對屬下很是苛責,你們怕是沒少吃苦。”
這顯然是找茬了,白錦亦有些看不過去,連忙道:“好了小晏。”
晏夜這才收了話,提了包裹到了樓上。
客棧裏,幾人用過晚飯,圍在小黑屋裏的桌前,瞧着那地圖。
白錦将白日裏發現說出:“公子,這寶藏,恐怕不僅在北邊,還在海上。”
小黑眼底一亮:“不知姑娘可否給出具體方位。”
白錦有些為難:“只知是在海上,方位……卻不好說,至少得到了海上,才可曉得。”
小黑點頭:“白姑娘既然瞧出門道,那便按着姑娘所說便是。”
“是了,此圖常人确實看不懂,這破解的法子得術士才可。”白錦含笑應道。
這圖破解的法子,得用術士的法子,可術士千家萬家,各家皆有各家的本事,不見得所有術士都能破解。
白錦也是用了羅盤推算許久。
這麽想着,白錦眸子裏溫柔的笑意愈發濃重:“這圖小女子花了不少時間才得以看清,您卻一眼便能瞧出是在北方,不知公子師從何處。”
小黑一愣,墨澈眸子帶了絲慌亂,很快鎮靜下來:“主子曾說過應是在北邊。”
白錦窮追不舍:“不知公子的主子師從何處?”
小黑瞥了白錦一眼,目光冰冷:“這不是姑娘可打聽的。”
白錦挑眉,不再追究這個話題,只忽而道:“小女子忽然記起,從未做過船,水性更是極差。”
“姑娘大可放心,我們的船定是極好的,不會委屈了姑娘。”小黑連忙表态。
白錦滿意:“如此甚好。”
馬車趕得快,大半個月後,已是過了汴京城,到了大梁最北的渡口。
此處臨着同大梁交好的西齊國,西齊國地處極寒之地,環境惡劣,但有許多奇珍異寶是大梁所沒有,許多大梁西齊的行商往返間會經過此地。
同時,這處渡口一直東行,另有一島國名曰武昌同大梁交好多年,故而此處渡口所在小城,雖地處邊界,往來的人卻不少。
更何況此處莫說離臨安,便是汴京,都是越了幾座山行了百裏路才能到,疏于管理,自有不少亡命之徒前來此處。
故而此處,往來行人不僅多,更是雜。
小黑早早便飛鴿傳書給那所謂的主子,此時直接領着白錦晏夜二人到了一處船前。
白錦望着眼前幾人高的大船,楞了一下,這船,不是幾十人,百來人都能裝上,從未出海的白錦,将至臨安,對臨安城的畫舫都感嘆不已,此時見到這行駛在汪洋上的大船,更是想繞着走上一圈細細瞧瞧。
她其實在楊言知給她的書卷裏瞧過洋船的圖,只是如今親眼見到還是不免感嘆。
晏夜亦是頭一回見到,眼裏閃着光,看起來十分歡喜。
小黑在一旁瞧着二人的模樣,問道:“可還滿意?”
白錦看着小黑,誇贊道:“自是滿意的,小女子未出過海,竟不知洋船如此巨大。”
小黑一直嚴肅的臉上,聽見白錦這般說,難得柔了幾分:“自然,大洋同小河不可同言而語,洋船同那船舫自然亦是不同。”
幾人上了船,白錦卻不急着指明方位,只希冀能瞧一瞧這大船,晏夜在一旁抱臂胸前,似是毫不在意,可眼底卻死死盯着小黑,似是等着他答應。
小黑倒沒拒絕,直接領着兩人從甲板晃到船艙,一一為二人介紹。
船上的其他人見到小黑等人,只是繼續忙着手中事宜,并未理會。
船太大,白錦也沒那個氣力走完,還是回了甲板,拿出羅盤告知方位。
晏夜瞧着船離開渡口,漸漸四周只見大洋,瞧了一眼一旁的小黑:“若是及至夜裏還未尋到,咱們是要在海上過夜?”
這船的船舫裏倒是有能睡覺的地兒,白錦同晏夜上船至今,也并未有暈船的跡象,只是在船上過夜,卻是另一回事了。
說到底,只是晏夜習慣的為難一番小黑。
畢竟幾人上船時,将過寅時,離黑夜,六個時辰有餘。
142寶藏(三)
小黑手裏拿着海上地圖,不急不緩道:“從渡口駛出,四個時辰內有一小島,上有客棧,若将至夜幕還未尋到,而我們離那個島近,可去島上投宿,我們如今這方位,應不會偏離那小島太遠。”
這話其實并未承諾什麽,晏夜也是聽出來了,翻個白眼,卻再沒氣力為難。
可白錦很快讓船變了方位。
小黑聽了方位,眉間微挑,試探的看向白錦:“白姑娘,從這兒行過去,可是一處暗礁群,險峻非常,你确定沒錯?”
白錦擡頭,故作疑惑:“暗礁?險峻?”
小黑記起白錦未到過大洋,自然不曉得暗礁是何物。
可白錦還不等小黑解釋,卻勾唇深意一笑:“那可就對了,正是那處。”
臉色本不好的小黑,見到白錦如此模樣,卻很快信了。
若說寶藏在海上某處小島,卻不會一直無人露出風聲,那處暗礁群範圍巨大,若說暗礁群環抱着一處孤島,那可不就是寶藏最好的藏身之處麽。
更何況,白錦沒必要說謊,大家皆在船上,若是出了什麽問出,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無人會有這般能耐,能從汪洋裏游回陸地。
白錦明明可以直接領着船到暗礁群處,卻偏偏拐了一個方位,只有一個可能,她曉得哪個方位能穿過這暗礁群。
這麽想着,小黑一個揮手,旁邊人得令,船帆微轉,往白錦所指方位而去。
在暗礁群裏一折白錦的指引曲折前行,兩個時辰後,如同小黑猜測,中央果然有一小島,小黑急切的下船,白錦看了看羅盤,再看看天色,又瞧了瞧小島:“今日怕是尋不到了。”
小黑一聽動作一頓,看向白錦:“白姑娘,如今尚未到酉時,如何便尋不到了?”
白錦卻收了羅盤,看向小黑:“你不是說能去一處島上借宿?咱們今夜先去那兒吧。”
眼看寶藏近在眼前,白錦卻不肯帶人前去,小黑臉色微凝:“姑娘此番可是沒有誠意?”
白錦聽到這話,覺得好笑,将小黑上下打量一番,薄唇緩緩拉開一個戲谑的弧度:“誠意?你在同我談誠意?你何來的臉面?”
小黑聽了此話,一怔,竟是良久未說話。
白錦清墨般的眸子從男子身上移開,領着晏夜進了船艙,似是打定主意不下船了。
船上其他人靠近小黑,似是在等着指示,小黑思慮良久,覺得不能輕易放棄此次機會,領着幾人下去搜了一番。
島上荒無人煙,一眼望過去,便能瞧個透徹,皆是樹木叢林,幾十來號人分頭搜尋,連個可以的洞穴都為尋到。
這便只能是什麽機關了,這般想着,小黑明白還是只能依靠白錦,便領着人上了船,他記性好,按照白錦方才指引,很快出了暗礁群,直直往他之前所說小島而去。
船艙內的晏夜捏着海上特有的産物,五個觸角軟乎乎的,他初見瞧着有趣,現下只是因着無趣才拿來玩玩。
方才白錦同小黑的對話,晏夜就曉得白錦有事瞞着自己。
這女人定是曉得了什麽,又不告訴自己。
晏夜心下冷哼,到底沒說什麽。
小黑很快進了船艙,看見白錦,道:“船已轉向。”
白錦曉得這麽久時間,小黑定是同人一起去尋了一遍,含笑擡頭:“看來是什麽也未尋到。”
小黑不語,白錦低頭看手上的書卷:“沒那麽便宜。”
天為黑,船就到了小黑所說的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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