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對簿公堂

徐威顯見了劉秉泰,沉穩練達的劉秉泰對打虎之事故作不知,問:“徐大人,如今三日期限已到,山中猛虎可已除了?”

徐威顯施禮說:“回禀老大人。本縣差犬子徐虎帶人進山,已将兩只猛虎全除掉了。死虎現在縣衙。”

劉秉泰胸有成竹,說:“原來如此。營廓鎮竟然來人,說虎是他們除掉的。”

徐威顯愕然,心想,沒想到營廓鎮有人搶先一步到郡上來了。想起衙役正在縣衙逼周大龍等人承認猛虎是徐虎打死的并讓他們畫押,一會兒便可為自己證明,說:“營廓鎮是有人進山除虎,但他們見兩只猛虎已被犬子除掉,竟生歹心,仗着人多勢衆,将虎搶走,暴打了犬子。事後怕受嚴懲,不得不将死虎送到縣衙。下官為正法度,已将他們扣留。”

劉秉泰一聽,愕然望一眼徐威顯,命衙役:“帶民女木蘭上堂。”

木蘭被帶上堂來,朝劉秉泰跪下。劉秉泰向木蘭說:“民女木蘭,徐大人說是徐虎帶人打死了猛虎,你們将死虎搶去,之後悔過,已将死虎送到縣衙。到底是怎麽回事,從實講來。”

木蘭朝堂上一望,見堂前坐着一位官員,正威嚴地怒視着她。她知道此人定是徐威顯,不禁一股怒氣湧上心頭,說:“老爺,營廓鎮鄉親冤枉!兩只猛虎本是我們打死的,鄉親們擡上死虎去縣衙為我父交差,哪裏如徐太爺所說!”

徐威顯望着木蘭,向劉秉泰問:“老大人,這女子是哪裏來的?”

劉秉泰說:“她便是營廓鎮來的。”

徐威顯大怒:“大膽民女,竟敢跑到郡衙欺蒙老大人!”轉向劉秉泰說,“請老大人讓下官将她帶回縣衙,與那幫刁民一起審問。”

劉秉泰沉穩地說:“徐大人息怒。她既然到郡衙‘欺蒙’本郡,本郡自當審清問明後将其發落。”說着從令筒裏抽出一支令箭交給衙役,“速将那些刁民和徐公子一起帶來。”

徐威顯立即起身,連忙向劉秉泰施禮:“老大人,此案乃是本縣案件,由下官審理後呈報老大人便是。何勞老大人?”

劉秉泰佯怒說:“我要親自看看這幫刁民有幾個腦袋。他們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無賴搶奪他人功勞,且暴打貴公子,真是無法無天。待本郡審理明白,将他們以法懲處,然後為貴公子定功。”說罷又命衙役,“速去。”

徐威顯一時摸不清劉秉泰葫蘆裏裝的什麽藥,怕再行向劉秉泰請求會引起劉秉泰懷疑,不禁尴尬,見衙役持令走出了大堂,只好思謀下一步怎樣應對。于是重新坐下,心中忐忑不安。

木蘭也詫異地望一眼劉秉泰,暗想,劉老爺聽我禀報徐虎搶虎一事時還對徐虎氣憤,為什麽徐威顯一來卻改變了态度?……

半晌工夫,衙役便把徐虎和衆鄉民一齊帶到。衆人在堂前跪下。周大龍等人齊喊冤枉。

劉秉泰仍不露形色,問周大龍等人:“徐大人說兩只猛虎全是徐虎帶人打死的,你們搶去死虎,又仗人多勢衆,暴打徐公子,事後知悔,已将死虎送到縣衙。你們還冤枉的什麽?”

周大龍聽了,又吃驚又氣憤,向劉秉泰說:“老虎實不是徐虎帶人打死的。真正的打虎人是木蘭和趙俊生。我們擡着死虎去縣衙替花老将軍交差,徐太爺不論青紅皂白便命人将我們拿下,逼我們承認是搶了徐虎的虎。請老爺明察。”

徐威顯立即起身,向劉秉泰說:“這些刁民,明明是帶着死虎去縣衙招供搶了死虎,乞求下官恕罪,眼下卻又翻供。翻雲覆雨,實在可惡。不動刑他們是不會說實話的。”

劉秉泰示意讓他坐下,說:“徐大人稍安勿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讓他們把話說完,看他們還會如何狡辯。”便向周大龍等人問,“哪個是趙俊生?”

趙俊生立即回答:“小人便是。”

劉秉泰說:“老虎是不是你打死的,從實講來。”

“禀老爺,我是桑柘鎮人,原與營廓鎮上的鄉親并不相識……小人在山中遇上一只猛虎要傷小人,便與猛虎搏鬥起來。後來又來了一只,小人應接不暇。是花木蘭遠處放箭将第二只猛虎射死,又上去幫小人将另一只猛虎打死。有小人身上的虎血為證。沒想到徐虎帶人不知從哪裏跑了出來,要奪死虎。小人和花木蘭與其争辯,徐虎便命人抓捕我倆。因此雙方打了起來。徐虎他們落敗,聲言回去要讓徐太爺派兵抓我們。我們将死虎擡回,去縣裏為花老将軍交差。不想徐虎又在徐太爺面前耍無賴。周大龍說了句‘難道太爺昏瞶,會信你的’,惹惱了徐太爺。徐太爺命人将我們押出大堂,逼我們說謊,郡衙的差役便到了。”

劉秉泰吃驚,問徐威顯:“竟有此事?”

徐威顯狡辯說:“他們無中生有,颠倒黑白,還竟敢辱罵朝廷命官,本縣是想教訓他們一下,讓他們不要放肆而已。”

劉秉泰望着周大龍等人關心地問:“衙役可曾對你們用刑?”

周大龍說:“因為徐太爺被老大人傳來,衙役心有餘悸,并未動刑。”

劉秉泰想,既然如此,此事暫不與他理論,待審清案情再說。便問徐虎:“徐公子,你說老虎是你們打死的,将你們打虎的過程詳細說來。”

徐虎事先沒有準備,只好支支吾吾地說:“是……我和差役們發現了兩只猛虎,上去一齊動手,就把猛虎打死了。”

“你們傷着了老虎什麽部位?”劉秉泰盯着徐虎問。

“我們……我們打死了猛虎,只顧高興,沒看傷着了猛虎什麽地方。”

“是用什麽器械打死的?”劉秉泰又問。

徐虎不是打虎人,哪裏說得清楚,便含含乎乎地說:“亂刃之下,也不知怎麽,就把老虎打死了。”

“啊!”劉秉泰早已向木蘭問明了打虎過程,心中有底,又見徐虎說話吞吞吐吐,閃閃灼灼,更加确認木蘭和周大龍他們所言不虛。向趙俊生說:“趙俊生,你說老虎是你和木蘭打死的,詳細說來,你們傷了老虎什麽部位?”

趙俊生說:“一只是被花木蘭射中了面門,一只是被小人用雙刀刺入腹中,虎血噴了小人一身。請老爺明察。”

劉秉泰望着趙俊生一身血跡,心想,這小将倒是聰明,竟然穿着血衣來了。命令衙役:“将死虎擡上來驗看。”

徐威顯一聽,站了起來,說:“老大人,下官有話說。”

劉秉泰說:“徐大人請講。”

徐威顯振振有詞說:“他們把死虎搶走後早驗明了。他們的證詞不足為據。那兩只猛虎是徐虎和衆衙役用箭和刀殺死的。”

劉秉泰見他還要狡辯,便問徐虎:“徐公子如實講來:是何人放的箭,何人動的刀?”

徐虎結結巴巴地說:“當時……大家是一齊上去的,我沒看清。”

衙役将死虎擡上堂來,劉秉泰讓徐威顯與他一同驗看,見果然和趙俊生說的不差分毫。又見射入一只老虎面門的箭露在外面的已被截斷,心想:難道是徐虎為毀滅證據所為?他立即讓衙役将留在老虎腦袋裏的殘箭拔出,擦去上面的血跡,仔細觀看,見箭上有一“花”字,便向徐威顯展示說:“徐大人看,箭上标記是一‘花’字,應是花家之箭。”

徐威顯緘口結舌,無可辯駁,腦門上浸出汗來。徐虎也驚慌地望着劉秉泰,無言争辯。

劉秉泰向徐威顯問:“事實已明,徐大人還有何話說?”

徐威顯滿面窘色,無言答對。

這時木蘭又說:“老爺,小女還有冤枉。”

劉秉泰立即說:“從實講來。”

木蘭說:“徐太爺事先到我家去,命我爹進山除虎,第二天派人跟我爹一起上山。所派的人不但不幫我爹打虎,在我爹與猛虎搏鬥時還不讓鄉親們上去幫忙。我爹身有舊傷,武藝不能很好施展,結果被虎所傷,幸虧鄉親們不顧攔阻,上前救下。小女想問徐太爺,派人跟我爹前去,是要助我爹,還是要害我爹?”

劉秉泰一聽徐威顯事先便向花弧使了心計,更是驚詫,轉臉問徐威顯,“徐大人,這是為何?”

徐威顯狡辯說:“下官是怕花弧除不了猛虎,才派人跟他去幫忙的。是花弧怕人分了他的功勞,非要一個人上前,才被虎傷了的。”

“那麽,官差又為何阻攔鄉親們上前救助花弧?”劉秉泰又問。

徐威顯又無言以對。這見官司輸定了,只得破釜沉舟,向劉秉泰威脅說:“老大人,本縣是朝廷命官,請老大人琢斷。”

劉秉泰見他黔驢技窮,竟然以此相威脅,知他仰仗楊淩素的勢力,心中氣憤。但礙于衆鄉民在場,不好與他理論,便撇下他們父子暫且不管,讓師爺把各人的供詞當場念了一遍,确認無誤,然後令一幹人等一一在筆錄上畫押,當衆宣判:“證據确鑿,真相已經大白,兩只猛虎是木蘭和趙俊生打死的。鄉民代花弧交差,原本無罪,姑且回鎮。其外事宜,暫且不論。”

衆鄉民開始時見劉秉泰說話向着徐威顯,還有幾分擔心,眼下見劉秉泰如此宣判,連連叩頭:“謝老爺明斷!”

劉秉泰又說:“花木蘭和趙俊生除虎有功,明日來郡上領賞。衆鄉親為救花弧,進山打虎,仗義勇為,本郡也要嘉獎!下堂去吧。”

衆鄉民走後,徐威顯覺得無法下臺,怕劉秉泰順藤摸瓜查究下去,他更重大的問題暴露,央求劉秉泰說:“請老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尚書仆射的面上,網開一面,下官定不忘老大人恩情。下官向尚書仆射打個招呼,讓他在皇上面前為老大人說些好話,定保老大人官職晉升。”

劉秉泰知他怯懼,便想先打消他顧慮,笑了一笑,安撫他說:“大人對劉某如此關照,劉某不盡感謝。大人放心,劉某不是不知輕重之人。劉某如此了結此案,也是為大人着想。不然,百姓再行上告,對大人更加不利。”

徐威顯又一次領教了劉秉泰的厲害,想起楊淩素在劉家渡口對他的囑咐,讓他對劉秉泰表面上順從,迷惑其心,暗中尋找機會。他後悔自己沒有很好地領悟楊淩素的指點,走了一步錯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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