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倏忽春來到
“這……是鄙人糊塗了。”齊延年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道,“既然如此,就聽小娘子的。”
郭碧玉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來,目不斜視的出了齊延年的樂館。
雀兒早就把手裏的東西吃完了,急忙迎上來道:“大娘子怎麽去了這麽久啊!”
郭碧玉看着她嘴邊是羊肉串的油星兒和糕餅渣渣,心道,幸好沒有帶着這位進去,一進去保準要完。
一想到這裏,她對玉剛真是太滿意了!
“你很好,回去有賞錢。”她道。
玉剛謙遜道:“多謝大娘子賞,小的就是做這個的。”
郭碧玉上了車,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我以前沒見過你啊。”
“大娘子記性真好,小的原本在鋪子裏做事情的。”
“那怎麽又被選到府裏頭了?”
“大娘子有所不知,小的是個容易得罪人的性子,原本小的也不是一開始就在江南鋪子裏的,是在安王府裏做事的,後來安王府出了事,小的和一批奴婢們都被發賣了。”
玉剛在車窗外面就當說笑話似的:“雖然被大郎君買了去店裏做事,可原先安王府勢力大,小的被慣出了一身狗眼看人低的臭毛病,又管不住自己個兒的嘴,連換了幾家鋪子,每家都要得罪客人。”
郭碧玉奇道:“你這樣的人,我爹爹竟然沒有再把你賣了也是奇怪。”
“郎君是要賣了我來着,還是夫人留下來,就給我一個差事,郎君出去談事情,就讓我在後頭跟着。”
郭碧玉忍不住“噗嗤”一笑,別看她爹爹郭臯是個大商人,可其實內心厚道的很,偶爾就會顯得氣勢不足,有玉剛往他身後鼻孔朝天的一站,倒是很長威風。
笑歸笑,她在車上,神思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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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她真的對自己的娘親了解的太少了。
單從用人這件事兒看,娘親當真是個女中豪傑,若是個男的,肯定比她爹爹郭臯還要強上許多。難怪這麽多年,爹爹對她都是這樣又敬又愛。
外面的玉剛聽見車裏沉默了,想了想低聲道:“雖然小的生就一副刁奴相兒,可有一樣好,小的嘴嚴。”
郭碧玉嘴唇微微上揚,道:“我知道了。”
又聽外面道:“小的有一樣不明白,您一個月就給這姓齊的一貫錢,能有多少用到那位身上?”
郭碧玉今天心情好,便道:“能有一半兒就頂頂不錯了。”
雀兒坐在她對面,瞪大了眼睛:“一貫錢?”
就算是有一半兒,那也值了,畢竟是用在揚羽身上的,她不心疼。
這一個月中若是有半個月能讓揚羽在齊樂師家裏吃到熱飯熱菜,最起碼不會耽誤長個子,她不能緊緊的卡着這個數給錢,得讓齊延年有油水可撈,不然誰會白幹?
這個道理,正是她前些日子才懂的。
郭碧玉回了玉錦閣,就聽見青燕和黃鹂在那兒說話,黃鹂正在那裏有些氣急敗壞的抱怨:“千刀萬剮的老婆子!自己吃的跟口豬一樣,反倒有臉說長房!”
“怎麽回事?”郭碧玉邁步進來,“誰說長房什麽?”
“大娘子!”黃鹂還氣咻咻的,“這不是想着您快回來了嗎?奴婢去廚房要點心,結果那魏婆子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說玉錦閣這半個月比那邊的裁玉閣多吃了兩倍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養了口豬在屋子裏!”
郭碧玉嘻嘻的笑起來,道:“雀兒,魏婆子說你是豬。”
雀兒羞惱道:“奴婢才不是豬!”她撸胳膊挽袖子道,“奴婢去找她算賬!”
郭碧玉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轉,道:“你別去找她幹仗,現在尋常人可打不過你,玉錦閣吃的多了,倒真的都是喂到你身上了。”
雀兒委屈道:“就這樣奴婢每天早上都要餓醒呢!奴婢有什麽辦法?”
“黃鹂,你去找魏婆子,別跟她吵,就說玉錦閣在一日三餐之外多出來的份兒,長房單獨給錢,但是得有個記錄,每次都記下來多添了什麽菜式或點心,做了多少,然後月底結算。這件事兒,務必做成了。”
黃鹂也不知道郭碧玉要幹嘛,只管答應下來,道:“奴婢知道了。”
轉頭就看雀兒盯着她,不由道:“你眼睛粘在我身上幹嘛?”
“點心在哪裏?”
“怎麽不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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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裏的風已經隐隐帶了丁點兒的暖意,不像寒冬臘月裏的刮的人臉疼。
郭碧玉叫人将窗子打開了透氣,就看見玉錦閣二樓旁的柳樹梢上能看到嫩青色從柳條上浸了出來,一個個的小芽兒還沒有米粒大,随着風直往屋子飄。
“大娘子,二娘子那邊的浣琴過來了。”
郭碧玉“哦”了一聲,沒有挪窩的意思,道:“她來什麽事兒?”
“說是帶了二娘子的話來。”青燕道。
“讓她在下面等。”郭碧玉揉了揉腕子,還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桌案上被她寫的亂七八糟的紙張。
她不能總去西城那邊,一周裏去一次,已經是很頻繁了,再多的話,她怕被費氏察覺出不對勁兒來。
可不去,她心裏總是放不下。
原先去問這些雜七雜八的行價,一來是為了應付費氏詢問,二來,是為了找些事情做讓她別老擔心揚羽這個那個的。沒想到問來問去,還讓她真的覺出這裏面兒的意思來。
郭碧玉嘴角含笑的下了樓,浣琴見到她急忙起身道:“奴婢見過大娘子。”
“二妹妹讓你過來是什麽事兒呀?”郭碧玉問道,“是又有詩會還是宴會,沒有應景兒的頭面嗎?”
“不是的,大娘子。”浣琴臉色微紅,“是令大家和曹夫子回來了,看到只有二娘子一個人在,問是怎麽回事。”
郭碧玉奇道:“我記得我娘親早就和嬸母說過了呀,我不和二妹妹一道學了,難不成嬸母沒有跟幾位夫子提起過?”
浣琴道:“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只是兩位夫子臉色都不好,所以二娘子讓我過來請大娘子過去。”
臉色能好嗎?郭碧玉心道:那麽高額的師資,還是一年兩份的,憑空少了一份,是誰誰不肉疼啊!
那個教揚羽的齊延年,像他那樣的樂工,教人一年也沒有一貫錢,可像令大家、曹夫子這種游走于世家貴族中的女師,一年可是十幾倍還多!
當初也不知道郭臯是怎麽說的,總而言之,郭府這樣門庭,人家還不願意來,這幾位都是出了幾十倍的師資才勉勉強強的過來教授的。
她心裏再清楚不過,真的跟着浣琴去了,之前的努力白費了不說,恐怕這一見面就會被兩位夫子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嫌棄和批評。
“你回去跟二妹妹說,我娘親已經知會過了,我不和她一起跟夫子們學。”
浣琴嗫嚅道:“這……”
“你就算是當着幾位夫子的面兒說,也無妨。去年我曾和二妹妹為幾位夫子送行,當時夫子們就知道,二叔為我安排跟着夫子們聽學這件事,我爹娘并不知道,而今他們就在上京,我自然聽我爹娘安排。”
青燕看浣琴還要說話,便柔聲道:“浣琴姐姐,你就這樣去說吧,這是夫人早些日子就說好了的,若是我家大娘子又去了,反反複複的,反而對夫子們是不尊重。”
郭碧玉閑閑的笑道:“這話說的在理,夫子們的課,料想也不是能想不去就不去、想去就去那麽随便的。”
浣琴無功而返,郭碧玉正要上樓,墨鴉卻進來道:“大娘子,玉剛回來了,說是有事兒要禀告呢。黃鹂跟奴婢說浣琴在裏面,奴婢便将玉剛領到偏廳去了。”
“做的好。”郭碧玉向偏廳走去。
雖然玉剛已經是被娘親劃撥到了玉錦閣,可一般來說,小厮也多數時候是在外圍做事,總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被浣琴撞見了,到底有些不便。
“錢送去了?”
玉剛躬身行禮道:“回大娘子,送去了。只是齊延年不在家,是他娘子收的錢。”
“這倒不妨事,他要照顧揚羽吃喝,總不能避着他娘子。”郭碧玉擺擺手,道,“齊延年去哪裏了?宮裏有召?”
“齊娘子說有位大人家裏的小郎君辦生日宴,雇了他的樂班去吹奏助興。”
齊延年有個班子,郭碧玉早就打聽透了,也算是個生財之道,是他和幾個樂師一起做的,雖然他們這一批人是屬于教坊,可教坊和梨園可有着內外之別,梨園那才是當今聖上親自調教出來的,說句類比的話,那才是嫡系!
教坊裏的人大多來自民間,除了盛大節日或者聖上一時心血來潮,平日裏宮裏很少傳召。這些教坊中的樂工們雖然有宮廷養着,可無不是想方設法的多賺些錢。
像齊延年這樣的,帶着徒弟,組着樂班,不在少數。
玉剛頓了一下,又道:“齊娘子說,齊延年把他弟子們都帶過去了。”
郭碧玉道:“揚羽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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