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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前幾天有客人來,賞了他好大一錠銀子,大壯他們起哄,說見者有份,定要叫他拿出一部分請客,這才炒了這些花生瓜子來。這個可便宜,三十個銅子一大笸籮呢。這個老王頭可真會算計,這錢到了他手裏,想要摳出來,那是比到雞屁股裏摳蛋還難。”
木夏見她說得粗鄙,翻了翻白眼,這個香喜跟她娘講話一個腔調。
紅燈笑得樂不可支,眨着眼說:“是哪個客人,如此大方?竟然一出手就是一錠銀子?”
香喜神神秘秘地說:“聽說是一位夫人,鄭嫂子說好像是來提親的呢?“
說着看了木夏一眼。
木夏心一跳,問:“那位夫人姓什麽?”
香喜搖了搖頭,木夏失望,瞪着香喜兀自吃個不停的嘴巴,恨不得給她一把掌,就知道吃。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打聽不到。瞧瞧小四屋子裏的紅杏,二姐姐房裏的葵花,都是個頂個的能幹。
她在心裏又暗暗地加上一條,等她做了當家奶奶,她要重新采買丫頭,要把這個香喜降為二等,不,她這麽喜歡吃,就跟她娘一樣,到廚房去好了。
香喜看着木夏的臉陰了下來,不由住了嘴,不知哪裏惹她不高興了。忙借口去院子裏收衣服,飛快退了出去。
木夏雙手支頭,呆了一會兒,自去洪姨娘那裏了。
洪姨娘見她嘟着嘴,一問,笑了:“這是好事兒呢!恭喜姑娘了!”
木夏看着她姨娘:“又不一定是......”
洪姨娘笑得牙不見眼的,一雙手摟過木夏來,木夏忸捏了一下,就不動了。洪姨娘親昵地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說:我一早打聽過了,這兩天,就一個鄭夫人上門來,其餘的都是男客,來找老爺的。那給老王頭銀子的除了鄭夫人還有別個嗎?唉呀,這下好了!夏兒,我原還想這鄭家,心裏還是有點子慌,你說,這沒落到什麽程度,咱也沒底呀?”
她喜滋滋地看着木夏:“現下,這一出手就是一錠銀子,說明還是有些家底的,不,是很是有些家底呢。你看,咱府上在這城裏也算有錢了吧?”見木夏點頭,又朝東邊努努嘴:“夫人有錢吧?可打賞下人也不過是一把銅子!像這樣一出手就是一錠銀子的,還真少!”
“所以呀,姑娘,這回我們可是撿着漏了!你就擎等着享福吧!”她喜滋滋地結束了話語。
木夏已是完全信了她姨娘的話。她笑嘻嘻地又往她姨娘身邊靠了靠:“姨娘……
木瑾看着知畫捧來的花生,剝了一顆:“炒花生吃了?蠻香的!”
知畫笑着說了門房裏的事,末了又加了一句:“老王頭可客氣了,我說不要,硬是用盤子兜了好大一盤子來。回來一看,知棋又拿了一盤來。”
安嬷嬷湊了過來抓了幾個花生:“老王頭難得發注橫財,才買這點子東西。要我說,可勁吃,吃了再叫他買就是!”
見木瑾不解,三言兩語地說了鄭夫人的事,羨慕地:這個夫人可真有錢!”木瑾聽,忽覺得喉嚨裏堵得慌,嘴裏的花生再咽不下去。
她咳了兩聲,借故起身喝水,把嘴裏的東西都吐了出來,猶嫌不夠,又連漱了幾次口,才舒服一點!
一錠銀子!好大的手筆!真是打腫臉充胖子,招搖得不行!
她奇怪,前世不記得有這一茬?那時候門房是誰?好像不是老王頭,對,是老鄭。老鄭呢?到哪去了?她轉頭問安嬷嬷:“我記得好像有個老鄭,到哪去了?”
安嬷嬷一臉疑惑:“老鄭?咱府上有姓鄭的人麽?噢,廚房裏倒有個廚娘好像是姓鄭。姑娘說得可是她?”
木瑾呆了一瞬:沒有?她飛快地又問了一句:“那劉叔在嗎?”
知書回了一句:劉叔送夫人去莊子上了,要晚間才回。小姐要出去麽?找大壯也是使得的。要不,我現下去前院瞧瞧!”說着,就要往外去,木瑾忙擺手,說:“不用,就問一問。”
她心下驚疑:老鄭不見了!前世那個把她與鄭路平攔在門外奚落的鄭老二不見了。之前,她未注意到,如今,細細想起來,許多細節上都匪夷所思,重生後,似乎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但看看安嬷嬷等人,又糊塗了。
木槿驚疑不定地思量了一會,坐到梳妝鏡子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自己,都這麽多天了,看到這張臉,還是有種恍惚感:看慣了二十年木秋那張楚楚動人的相貌後,如今這張臉,依然晃不過神來:鏡中的人兒端莊優雅,特別是一雙丹鳳眼,眼尾上挑,波光流轉間,竟有一絲淩厲,她忙眨了眨眼睛。奇怪,木秋與木瑾原是兩姐妹,竟無一絲想像的地方。如果硬要說共同點,就是都擁有一張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
她望着鏡中的自己,調整一下呼吸,又咧嘴笑了一笑,這樣很好,顯得溫柔許多。
015獨一份
碧芸居,木瑾正坐着吃瓜子。木嘉從天香樓專曾帶回來的茶瓜子,吃着一股子茶香。知畫與知棋一顆一顆用手剝了,把瓜子仁堆在一個白瓷盤子裏,攢夠了一小撮,就用帕子兜了,遞給木瑾。
旁邊安嬷嬷挪着嘴,幾番想插手,卻插不進去。在邊上立了半晌,見無人睬她,只得悻悻地上外頭廊下,找了個小杌子靠牆坐着,看知書指揮小丫頭子挪一個花盆。看了一會,不得勁,又轉回去,看着木瑾,咬一咬牙,:“姑娘!”
木瑾正聽知畫說她娘家嫂子的趣事,正得勁,聞聲回過頭來,看着安嬷嬷。
安嬷嬷張嘴說了一句:“姑娘......”
“姑娘,”知琴匆匆進來,對着木瑾:“夫人叫人來傳話,說是樂萬金的管事送來花樣子,現正在安雲堂候着,請小姐現下就去。”
知畫與知棋忙起身,一個去拿外衣,一個趕緊把幾上收拾了。幾人簇擁着木瑾往安雲堂去了,卻有意無意地把個安嬷嬷給晾在了一邊。安嬷嬷呆愣愣地看着一行人遠去,跺一跺腳,一轉身對着小丫頭子呵斥:兩眼直愣愣地瞧什麽?還不幹活去?”莫名挨了一頓罵的小丫頭扁扁嘴,忙拿着手中的掃帚一氣掃了過去,揚起好大一陣灰,又遭來安嬤嬷一連串的白眼。
木瑾進了安雲居,就見耳房一個穿着銀紅比甲的婦人正坐着喝茶,見到木瑾過來,笑着站起,行了一個禮,木瑾略點頭,欠身回禮。進得裏頭,葉氏正在窗前翻看花樣,見到木瑾,忙招手。
木瑾近前,見紅木圓桌上一溜攤開十幾張首飾花樣圖。圓桌中間擺着一個木托盤,富貴吉祥的絲綢底襯上依次擺着幾樣首飾釵環。她溜了一眼,拿起一股釵子看了一下。樣式普通,當份量還是蠻足的。
葉氏擡頭:瑾兒,過來這邊,那裏面是給木夏訂的。”
木瑾一怔,猛擡頭,意識到了什麽:“娘?木夏......她......”
葉氏面色淡然:“木夏要議親了,先給她訂一些,其餘的再說。你快過來,我這瞧了半天,眼都花了。恐我挑得不合你意,喚你過來自己挑。”
木瑾詫異,竟然是木夏?這是怎麽回事兒?她望着眯眼看花樣子的葉氏,問了句:“怎就換了木夏了?是木秋知道了,不依麽?”葉氏瞥她一眼,好笑地:“想什麽呢?父母定下的婚姻,哪容她一個小姑娘依不依的?咱們家雖說是不大拘着你們幾個,但婚姻大事,定下了就是定下了。”又放緩了聲說:“是你爹,說是長幼有序,該木夏去。其實誰去都一樣,只要不是我的瑾姐兒就行。“說着繼續篩選手中的花樣。
木瑾呆呆地,她不知道木秋用了什麽法子,竟然使得木老爺插手這件事情,而且看樣子,木老爺竟然不知這件事情的內情。要不然,怎會替木夏專門要了這門親。忽又想到:“前世,木老爺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嗎?“可惜,是再也無處去求證了。
葉氏拿着幾張花樣,舉棋不定,擡頭叫木瑾:“瑾姐兒,快來看看喜歡哪張?”木瑾湊過去,見是三四張樣式精巧的發簪花樣,樣子典雅、繁麗,她一看就喜歡上了,不由認真看起來,每張都各有千秋,她捏在手上,拿起又放下,一時難以做決定,說實話,樂萬金的這幾張圖樣每張她都很喜歡。葉氏一旁看出她的心思,幹脆說:“既然喜歡,就都留下吧。”
木瑾一驚,繼而又有點心酸:想自己前世是木秋時,每一文錢都算計着花,每月的月錢小心攢着,就怕以後嫁人,手頭沒錢,被人拿死了,陶姨娘也一直是這樣教育她的。後來出嫁了,葉氏倒是出了不的錢,給了她不少的嫁妝,可全折在家具裏面,料子都是用足了好料,壓箱銀子卻是一文未多,就五白兩。首飾也給了不少,可那都當不得錢花。
她出閣前的首飾本不多,都是按着分例來。每回看着嫡姐頭上各式精美的釵環,說不羨慕那是假的。好不容易自己出嫁了,做一會主,選了花樣子打造了一套首飾,結果卻......她想着那套海棠花的金頭面,心下唏噓。
如今手頭上的這幾張花樣子,均是嵌寶的,估計每一支都價值不菲。她低垂着眼,心下翻滾:“有一個葉氏這樣的娘親,真是......”怪道金嬷嬷老念叨:“這人要會投胎,投胎投得好,什麽都有了。”
葉氏已經揚聲喚來喜鵲:“把這幾張花樣子收了,告訴尹管事,就說我們全要了。另外告訴她,我們再多付一成的銀子,只一條,這花樣子我們買了,再不許賣給別人去。”
木瑾驚訝,:娘!”
葉氏不以為意:“我們囡囡可是要做候夫人的,怎能與人重了去?”
木瑾腦中電光一閃,木瑾的首飾都是不重樣的,那前世那個瓷瓶是不是也是一樣的?就是木瑾這兒拿出的?好好的木瑾拿瓶子給木老爺作什麽?做女兒的還有拿自己的嫁妝瓶子給自己父親的?
木府中的吃穿用度都是從公中走的。各房的擺設也都是好的。但真正的好東西卻只有葉氏與木瑾房裏有,那些東西俱是葉氏從自己的小庫房裏拿出來的。就像那個瓷瓶,都是前朝傳下來的好東西,有錢也沒地兒買去。
就算木老爺房裏也只是一些雖貴卻平常的東西。葉氏再大度,這點還是清醒的,她的嫁妝,她的東西,萬一木老爺哪天一高興了,不定賞給哪個姨娘了,姨娘又一高興,又給了自己女兒做嫁妝了......她是有錢,可也不是這麽用法。
不得不說,葉氏還是防對了,前世木秋不就從木老爺那得了那個瓷瓶?又帶入鄭家,最後還不是被鄭路平給拿去典當變賣了,也不知當了多少銀子。
她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嘴,忽然覺得自己很是矛盾,葉氏的做法也不能說錯,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舍了庶女。可站在木秋的角度,她又何其無辜?那臨死前的憤恨,不甘,忽排山倒海般湧出來。
葉氏一擡頭,見木瑾忽雙目通紅,神情猙獰,唬了一跳,失聲:“瑾兒,囡囡!”
木瑾渾渾噩噩的,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午後,生死不能,金嬷嬷被自己關在門外,聲聲拍門,自己雙手亂抓卻是一絲力氣都無......
她雙手緊摳喉嚨,喘着粗氣,眼神渙散,葉氏駭得一把抱住她,失聲痛哭了起來。外頭聞得響聲,幾人湧了進來,也是吓了一跳。
尹管事也擠了進來,見此情景,當機立斷,端起桌上一盞涼茶,兜頭就澆了下去。
木瑾一個機靈,耍時清醒了過來。睜眼看着一屋子的人,迷茫地問:“怎麽了?”
016魔怔
葉氏這才籲了一口氣,忙揮退衆人,親自去銅盆裏絞了棉巾子,給木瑾擦了臉,扶着她坐下,擔心地瞅着她,心道:“這都兩遭了。別是撞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瑾姐兒可是要做候夫人的人。回頭得叫桂花去請那個五神觀的馬大仙來看看才好。”
木瑾被她娘按在椅子上,也全身虛脫般,她知道這是自己的一道坎,是一道傷疤。血淋淋的,碰不得。她強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底情緒已無,只剩一片淡漠。
葉氏偷眼瞧了,心底暗驚,愈發确定這是魔怔了,想着回頭就讓人去請。
木瑾帶着知畫她們走了以後,葉氏招手讓劉媽媽進來,進得裏屋,把剛才的想法說了,讓她快去請人。
劉媽媽大睜着眼,吸了一口氣,念了一聲佛。趕緊往外就走,剛邁兩步又止住,對葉氏搖了搖頭:“夫人,不可!”
葉氏發急:“怎的了?”
劉媽媽回頭瞧了瞧,見喜鵲她們在外間,忙小心地放下簾子,又拉着葉氏往裏走了兩步,這才壓低了聲說:“夫人忘了,我們大小姐可是要嫁入候府做世子夫人的。這青州城裏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們府上呢,恨不能自己女兒嫁了去,享那潑天的富貴。”
說着停了一瞬,朝門口小心望了一眼,又壓低了些聲:“況那馬神婆,似他們這類人,專門出入各府女眷後宅。各府陰私她所知恐怕最是多,最是全了。夫人有所不知,有那大家夫人、奶奶等專門去找她們這類人打聽那些未出閣的閨秀情況,只要舍得花銀子,她們可比那些媒婆的知道的多了。打聽清楚了,才開始議親結親呢。不然,有那隐疾的,名聲不好的,娶了進來,可不就得......我們大小姐這種情況,要是把那馬神婆請了進來,那......”
葉氏倒抽一口涼氣,盯着劉媽媽,不相信地:“不能吧?這以後誰敢找她們?這不是砸自己的飯碗嗎?“
劉媽媽一拍大腿,更加湊近了些,:“夫人知道張執事府上的二小姐嗎?對,就是去歲嫁了吳老爺做填房的那個。夫人可知她原本是要說給立家小兒子的?“
見葉氏瞪大了眼睛,她放緩了語調:“據說就是有人給立家透了信,說是那二小姐日後子嗣有礙。立家才退了親。湊巧的是,就在退親前幾日,那馬神婆剛去過他們家,給他們家大兒子剛出生的三小子收驚呢。”劉媽媽誇張地用一個上揚的尾音結束了這一席話。
葉氏跌坐在玫瑰椅上,用手撫着前胸,連着順了兩下,後怕不已。照桂花這個說法,如果真叫了那個馬神婆,那她們家瑾姐兒可就......忽往外瞄了一眼那個尹管事,心內着急起來:“剛才那個尹管事可是進來了的,不知會不會?
劉媽媽眼尖,見葉氏往外直瞟,立馬明白過來,眼珠子一轉,附耳與葉氏說了幾句話,葉氏忙點頭稱是。
劉媽媽掀了簾子出去,拿了桌上的花樣子,如此這般與尹管事說了,尹管事應承下來,說是決不會有重樣的首飾出來。
劉媽媽又塞過一個大紅錦囊去,說:“剛我們小姐聞聽我們老太爺病重,一時悲傷,魇住了,虧得大娘子出手相助。夫人感激不盡,這是謝儀。”
尹管事一楞,繼而了然,笑着結過錦袋,自去了。臨跨出門時,回頭望了一眼身後微笑伺立的劉媽媽,心道:“這木府姑娘可真好福氣,竟然買斷了花樣子。這多出的銀子都夠再添好幾件金飾了。”又掂一掂手中的錦囊,入手沉重,偷偷用拇指撚開袋口一瞧,:“竟然是兩個赤金的小金馃子。”
心道,此番來得倒也值得,怪道明全見她來,一臉懊惱的樣子。笑着搖搖頭,自出二門去了。
身後劉媽媽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心下默念:“老太爺莫怪,奴婢不是誠心咒你,實在是為了大小姐。莫怪,莫怪!”念了數遍,方心安。這才返回屋內,喚了小丫頭子來把外間茶水收了。
正收拾着,忽見木秋帶了丫頭過來。老遠看見她,竟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甜甜地叫了聲:“劉媽媽。”
劉媽媽心下嘀咕: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四小姐從來不單獨來夫人這邊的。幾個庶出小姐,葉氏平時免了她們的請安。雖說不用日日請安了,但木春小姐,木夏小姐倒是會跟着她們姨娘一個月來個三四次。而木秋則兩個月才會現身一次。不過,這也難怪,木春她們的姨娘原是這府裏的。木秋的姨娘性格有些腼腆,連帶着木秋也少出現。
劉媽媽笑着迎上去:“四小姐來了?夫人在裏面呢,快請進。”說着,就要去掀起外間的簾子。
“劉媽媽”木秋卻叫住了她,笑着上前一步:“平姐兒的東西可都準備齊了?我這裏有對耳環,媽媽別嫌棄,權當給平姐兒添點喜氣。”說着,從紅杏手中拿過一個小盒子,雙手遞了過來。
劉媽媽一楞,忙不疊地跳下臺階,滿臉堆笑:“四小姐,這是......羞煞老奴了。平姐兒哪當得起?”說着,期期艾艾地接了過來,眼風一瞟,裏頭是一對赤金耳環。
心下歡喜,忙合了。回頭笑吟吟地說:“夫人這會子剛忙完,四小姐快進去罷。”說着,殷勤地掀開簾子。
木秋低頭謝了,拎起裙子往裏走,又回頭瞥了一眼劉媽媽,心道自己這遭走對了。
劉媽媽是葉氏身邊的管事媽媽,葉氏什麽事情大都經過她手去辦的。自己要想知道昌盛候府的事情,只能從她身上下手。現在自己兩眼一抹黑,一點消息都得不到,昨兒想了半天,才想到這一條法子。
劉媽媽這人她不說十分了解她,但她知道,她現在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也無怪她,家裏一大家子的人,丈夫前幾年死了,留下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前後腳成親,小女兒又剛訂了親事。她跟着葉氏多年,再多的積蓄也抖摟光了。這會子,送去銀錢,她十有八九是不會推拒的。
當然,劉媽媽對葉氏的忠心是無須質疑的,想從她嘴裏套出其它消息來,她也不指望。她只需要知道昌盛候府這段時間的動向就可以了。
想到那對耳環,她摸了摸耳朵。這木秋的妝盒也真窮,那些首飾樣式老舊不說,還找不出幾樣能拿得出手的。又想到自己昌盛候府那好幾匣子滿滿當當的金銀首飾,神色黯然。
017對面不識
木秋進得裏面,見葉氏正眯眼躺在榻上,手指一下一下地點着椅背。心中一熱,差點一句:“娘”,沖口而出。
她怔怔地立在當地,竟忘了行禮。葉氏前世在自己成了候夫人的時候,回去途中因驚馬受傷,傷了肺腑,遍請名醫,捱了二個月終過世。沒了葉氏的木府,她後來很是難得回去。
現如今隔了三十多年,再次見到娘親,木秋只覺得眼眶一熱,生生地抑住了湧上來的淚,只一霎不霎地盯着葉氏。
喜鵲一掀簾子進來,心道:“四小姐怎的如此莽撞,就這麽直通通進來了?”她哪想到這間屋子,木秋前世可是來去自如,屋子裏的擺設,小到桌上的梳子,大到屋當中的那架四季琉璃屏風,可是閉眼都能數出來的。
她看着木秋,輕聲喚了聲“四小姐?”用眼神示意木秋先去外間候着。
木秋躊躇了一下,輕嘆,喜鵲以往看到自己,哪次不是噓寒問暖,生怕有哪裏不周到,再看看現如今,真是物是人非。
喜鵲見她一時未動,又催了一句。木秋忽然就有點上火,禁不住一個眼神剜了過去,不覺間竟帶了一絲淩厲。
喜鵲一驚,然後又有點惱,心道;“這四小姐還真不識趣,這是要讓自己挨罵不成?明明是個姨娘生的,還真把自己當是大小姐了?不在外邊隔間裏候着,就這麽直不楞登地跑了進來。要知道,這府裏也就只有大小姐可以這樣自由進出夫人的房間。再說,夫人這還睡着呢,這吵醒了,回頭算是誰的?”
她垂下眼簾,固執地彎着身子,意思很是明顯。
木秋無奈,心內咒罵着,慢慢轉身。“秋兒來啦?”身後傳來一道柔和的聲音。
她一喜,陡地車轉身子,開口就喚了聲:“娘”,見葉氏怔了一下,忽省過來,忙改口:“母親。”心下卻是憤恨,明明是親娘,卻不能叫。
葉氏擡了擡酸麻的手臂,撐着喜鵲的手站了起來,溫和地問:“秋兒有事麽?”語氣客氣平淡,全然不是印象中的那種熱切。
木秋一窒,握緊了手,緩緩笑着說:“多日未見母親,想念得緊,過來看看母親,前日剛新學做了一樣小點心,特來孝敬母親。”
木秋說得自然,倒是真心的,她是多時未見葉氏了,不免說着動情起來,眼裏竟閃出淚花來。葉氏一怔,看着盤子裏的芙蓉糕,心下略動。
一旁的喜鵲悄悄地撇了撇嘴,心道:“裝得倒跟真的似的,又不是親生的,說這話也不臊得慌。”心內對木秋越發地不喜。
葉氏見木秋殷切看着她,信手拈起一塊糕來,放入嘴裏,嚼了幾下,味道還真不錯,不是很甜,剛入得口。她眯眼笑着,望着木秋說;“這糕點不錯。秋兒有心了。”木秋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來,她就知道葉氏會喜歡,可是專門比着葉氏的口味來的。
葉氏看了看木秋,見她巴巴地望着自己,想了想,回頭對喜鵲吩咐:“把下午送來的釵子拿一支來。”
喜鵲應聲去了裏間,一會拿過一根金釵子來,放在桌上,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木秋,但見她低垂着眼簾,看不清神色。喜鵲心道:“一碟子不值錢的點心,換了一根赤金釵子,還真劃算。”
她剛才因為不忿木秋瞪她,故在盒子裏挑揀的時候,故意選了那分量最輕的一只釵子來。原想着木秋看到釵子定會兩眼發光,沒想到是這幅神情。有點意外,又想:莫不是裝的?明明心裏歡喜得要死吧,卻偏裝出不在乎的樣子來。
喜鵲身為葉氏身邊一等大丫鬟,誰見了不客客氣氣叫聲“喜鵲姐姐或者”喜鵲姑娘”。就連大奶奶都見了她客客氣氣地。做人奴婢能做到這份體面,當然是自己一點一點掙來的,別的且不說,單論看人識人這塊,她喜鵲自認是有幾分眼色的。
這個四小姐,在姐妺裏頭并不得寵,這就意味着她将來的婚事也高不到哪去。剛才四小姐那一眼,就那輕飄飄的一眼,她是看出了不善。
想着,她悄悄看了一眼木秋,見她正笑着拿起那根簪子,滿臉歡喜地與葉氏道謝:“很是漂亮呢。多謝母親。”她嘴一撇,剛還說她呢?崩不住了吧,這可是赤金的,樂萬金的手藝,不動心才怪呢?又為自己剛才的過分小心好笑。
木秋贊了一回子釵子,想了想,狀似無意地:“這麽好看的釵子給了女兒,真是心裏歡喜。只大姐姐那才要緊呢,母親可別偏了女兒罷。”說着掩唇吃吃笑,一幅小兒女情态。葉氏瞧着,恍惚間竟似看到了木瑾在眼前,忙晃了晃頭,心道:“真是見鬼了,怎會把四丫頭看成是瑾兒?”心下忽然有些不喜,以為木秋刻意模仿了木瑾的神情動作,來讨自己歡心,面上的神色不由的冷了幾分。
木秋敏銳地感覺到了,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她僵硬地收起了笑容。靜默了一會,她知道,識趣的話,她應該提出告辭。可重生以來幾天,只有一個葉氏讓她感到無比的溫暖、眷戀,一時又哪裏舍得走?竟哀哀地望着葉氏,一旁的喜鵲在旁一直冷眼子瞧着,這會子上前一步,堪堪擋在木秋眼前,恭聲說:“四小姐,奴婢給您包起來?”說着伸出手去。
木秋瞥了她一眼,喜鵲只微笑着,并不看她。她飛快的瞟了一眼不作聲的葉氏,咬了咬唇,說;“不勞煩喜鵲姐姐了。”伸出手去握了那只釵子在手,向葉氏告辭:“母親休息,女兒先告退了。”說着,不待葉氏回答,就轉身快步退出屋子,到了門口,幾乎是跑着地出了房門。
她心裏難過得要命,胸口強烈地的不甘沖斥着胸腔,左突右撞,就是找不到一個突破點。明明是她的,一切都是她的,為什麽?
她生平最恨木秋了,恨她長了一張俏麗的臉蛋,她木瑾才是這木府最尊貴的小姐,可那些下人怎麽說的?大小姐是這府裏最尊貴的小姐,可四小姐卻是這府裏最漂亮的小姐。
最漂亮!她不忿,一個妓子生的女兒,也配與她比?連站在一起,她都嫌髒了自己。
所以,她有意無意地表現出了她對木秋的鄙夷,那些下人也精明得很,投其所好,也跟着對木秋不屑了起來。
可現在,自己卻頂着木秋的臉,承受着喜鵲對自己的輕視與不屑,她忽然憤怒起來:喜鵲是什麽東西?木秋好歹也是木府的四小姐,再怎麽輪,也輪不到你一個丫鬟對我不敬。
“小姐”紅杏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心道:“小姐跑得可真快,比她這個丫鬟還有力氣。”
018如意
木秋忽轉身對着紅杏發火:“小姐,誰是你的小姐?你......“忽意識到失言,忙住口,別開眼不再看紅杏,別扭地一轉身,走了。
紅杏苦笑了一下,低着頭跟在後邊,木秋悶頭走了一段路,自己也覺着無趣。回頭偷瞧,見紅杏不遠不近地跟着。心下微舒服了點,紅杏雖比不得知書她們,但也不錯了,假以時日,好好培養也是個能當大任的。
現在的關鍵是得要進入候府,只要進了候府,一切都能回歸正途......想着又鬥志昂揚起來,放慢了腳步等紅杏上前,一起回到南跨院。
卻一眼望見陶姨娘低着個頭在門口來回轉悠。見她回來了,一把上前抓住她的手,就往門裏拉。木秋不妨陶姨娘這一手,差點被扯個跟頭,急得一甩手,粗聲:“姨娘這是做什麽?拉拉扯扯的,叫人見了成什麽樣子?”聲音裏不免帶了幾分不耐煩。想到葉氏,再看看陶姨娘,簡直......
陶姨娘剛才也是情急,才失态了點,已經後悔,這會聽得木秋如此說,不由眼眶一紅,嗚咽了一聲,當場就要落下淚來。
木秋一見,更煩,忙往裏邊走,一邊給紅杏使了個眼色,說:“姨娘有話進來說吧,我這剛從夫人那回轉來。”陶姨娘一聽,淚也不落了,由着紅杏攙着往裏走,追着木秋身後,進了屋子,一疊聲地:“夫人怎麽說的?可是要還給你了?”
木秋聽得莫名:“沒說什麽。你不是說叫我與夫人多親近麽?我今兒去了。還賞了我一根金釵呢。”說着,從袖裏掏出那跟釵子來。
陶姨娘卻不看,一臉失落;“就一根釵子打發了,這也太偏心不過了。夫人不能這樣。不行,我得找老爺去。”
木秋這會聽出了不對,一把拉住陶姨娘:“什麽打發了?發生什麽事了?”
陶姨娘紅着個眼圈:“親事!你的親事。這個兩面三刀地,竟搶了你的親事,真當我好欺不成?我......我......”我了半天,卻說不出來。
木秋一松手:“姨娘從哪聽來的消息?莫不是有人诳你?你也信!”
她約莫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放松身子,無比暢快,這不是她所期望的嗎?總算可以松快幾日了。想着嘴角溢制不住笑意連連,這是幾天來最舒心的一件事了,連帶陶姨娘那哭哭啼啼的樣子都沒那麽紮眼了。
她心情甚好地遞過一塊帕子去,說:“姨娘莫急。叫我說,甭管是真是假,這都跟咱們沒關系。再說,按長幼順序來,也是木夏在我前頭。姨娘這麽跑去,叫人怎麽說?”
陶姨娘滿腹的話與委屈被木秋這一通話語全賭在了肚子裏,出不來下不去的,可偏又無話可駁。她本不是善于言辭的人,直幹瞪着眼,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好半晌才長出一口氣,
終不甘心,憋出一句:“總不願......”
木秋看着她,知她心裏不服,雖不怕她能壞什麽事兒,照她看來,十個陶姨娘未必是洪姨娘的對手。但她總這幅樣子,自己瞅着煩。為讓她死心,幹脆一句話扔過去:“姨娘你且死了這條心吧,夫人巳經定下了。”
她這話可不是亂說的,今兒葉氏叫喜鵑拿釵子的時候,她就巳經猜到了。那樣的花式,決計不是木瑾的。盤子裏一排有七八件釵環,看樣式都是年輕女孩帶的。除了給木夏還能誰?而且現下想起來,葉氏從中單挑了一支釵子給她,她該是從這件事裏擇出來了。
陶姨娘蔫了,夫人定的,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如果說這個府裏,陶姨娘最怕的,也最服的是誰?不是木老爺,也不是木老太太,而是葉氏。
誰都知道,這偌大的木府,如果不是葉氏的那些嫁妝鋪子,哪來她們幾個的穿金戴銀?就憑木老爺的那幾個俸祿,還有那二間半死不活的雜貨鋪?只瞧瞧隔壁張同知家那小妾的穿戴就知道了:渾身上下,只得二根素銀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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