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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曬着的被子去了。
木瑾坐在椅子上,心內不愉:她院子裏的管事媽媽竟這樣上不了臺面,主子不在,不說約束好下人,還與大丫頭拌嘴,說話也颠三倒四地。不由想到以前的金嬷嬷,還有葉氏院子裏的劉媽媽,哪個不是人精似的?難怪前世,木瑾嫁到候府,未帶上安嬷嬷。
不由有些遲疑,剛二丫的事還是緩一緩的好。這安嬷嬷現下就這樣不着調,二丫來了還不得全身都抖摟起來?
安嬷嬷拍了一陣子的棉被,一根竹竿子故意甩得劈啪響,也不見木瑾喚她進去,知她是生氣了,逐也不敢自己湊上去。轉了兩個圈,自回去了。
剛回到下人房,就見二丫興沖沖地抱了一捆青筍,從院子外進來。她忙迎上去,接過來,一邊催着二丫去洗手,嘴裏埋怨:“又去拗這筍子作甚?前兒弄得一大堆都沒吃完。整天在外邊瘋跑,哪裏像個姑娘樣子?你看看,夫人房裏的喜鵲和杜鵑,那不跟小姐似的一樣養?就連小姐房裏的知書......“她停了一下,喉嚨裏咕哝了一聲,說:“以後這些粗活少幹。閑時繡繡花,多好?”
二丫拍了拍手,不搭她娘的茬,擡頭說:“小姐晚上要吃竹筍褒老鴨湯。”
安嬷嬷一楞,繼而大喜:“小姐與你說的?什麽時候?”
二丫抿唇一笑,約略與她娘說了一遍。安嬷嬷大喜,合掌向天拜了拜,忙去收拾筍子去了,又喊二丫去大廚房要只雞來。她要做一鍋地道的竹筍褒老鴨湯。
028吉祥
木瑾把一碗湯喝了個底朝天,安嬷嬷立在桌邊,笑得樂開花。忙拿了勺子,待要再添上一碗,木瑾搖頭。她手中的勺子一轉,撈了一大塊雞肉上來,殷勤添到木瑾碗裏:“來塊肉罷。這可是老奴專門挑了那斤把重的小雞崽,最是鮮嫩可口,肉早炖得酥爛,最是入口。”
她放下勺子,擦了擦手,立到桌子一邊去了,一邊拿眼去瞅遠遠站着的二丫,心裏那個着急上火:“這死丫頭,離那麽遠作什麽?再不過來候着點,眼看小姐要吃完了,待會兒可沒你什麽事兒了。”
有心想過去一把拉過來,但終究還是抹不開臉面,只能不斷地拿眼睛去瞥她。
二丫可不管她娘兩只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只管靜靜地立在門邊,眼觀鼻,鼻觀心地。木瑾不問話,她決計不多話。
木瑾咽下最後一口飯,滿意地接過知畫遞過來的漱口水,慢騰騰地漱了,又用帕子印了印嘴角。這才身子往後一仰,擡眼看向地下的二丫,開口:“今兒的湯真真不錯,二丫,可是你自己炖的?”
二丫擡頭微笑着說:“不敢瞞小姐,筍子是奴婢剝的,湯與料是奴婢加的,雞卻是我娘選的。”
安嬷嬷急得直向她使顏色,木瑾佯裝看不見,二丫說完,就低下頭去。
木瑾一時未做聲。安嬷嬷心下叫苦:“這丫頭,咋就這麽實誠呢?”想着,擡頭插嘴:“小姐莫怪,二丫就是太實誠,她......“
木瑾打斷她的話:“實誠點好,二丫不是随嬷嬷你麽?”
安嬷嬷一窒,幹笑,再不說話。
木瑾起身往房裏去,忽回頭:“二丫,你可願來這裏當差?想好了明兒回我。”
說着,往裏面去了。身後傳來安嬷嬷大喜過望的聲音:“小姐,奴婢願意!”
知書“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木瑾也不禁莞爾,這個安嬷嬷。
二丫紅着臉扯着她老娘落荒而逃。路上,二丫埋怨她老娘。安嬷嬷臉皮子一紅,但還是硬着頭皮,說:“怕什麽?以後都是自己人,誰還上外頭說去不成?”說到這兒,忙教育二丫:“二丫,你可記住了,在小姐房裏服侍,這頭一條就是要管好自己的嘴,知道麽?”
二丫見她娘說得嚴肅,忙點頭。安嬷嬷滿意地攬過她的肩來,娘倆并肩往家走,一邊絮絮叨叨地叮囑一些注意事項。
第二天,二丫到了碧芸居做了二等丫頭,取名吉祥,叫跟着知書。
安嬷嬷卻私下去找木瑾,說要換人。木瑾瞧了瞧外面,詫異:“那你要跟誰?”安嬷嬷說知琴。木瑾一笑,準了。
她叫來知書與知琴,如此這般說了,知書哪有不肯的,并沒有不痛快,知琴看看知書,也應了。
出來見到安嬷嬷,知書心裏有幾分不舒服,身子一轉要避開,安嬷嬷倒笑嘻嘻的招呼知書,知書只得強笑着應了。
房裏木瑾不動聲色地瞧着外面的一幕,心下疑惑:“這安嬷嬷為何不讓二丫跟着知書?反倒跟着知琴?照理說,知書可是她房裏的四個丫頭中,行事最是妥當的一個。”
吉祥上手很快,做事利落,話不多,總笑嘻嘻的,與她娘完全是兩個性子。很快,碧芸居的人都喜歡上了她。
木瑾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自吉祥來了之後,安嬤嬷竟消停了不少,見誰都笑咪咪地。特別是知琴,安嬤一口一個“知琴姑娘”,直把人捧上了天。弄得知琴躲得不行,又礙着吉祥的面,不好太十分躲,直尴尬得不行。
吉祥察覺到了,也拿她娘沒法子,她娘就是有點左性子,認定的事,很難掰正回來,也就随她,想着等她這陣子勁頭過了就好了。
只是,她也納悶,她娘獨獨對知書不依不饒地,逮着機會就要刺兒一下。
好幾次,弄得大家都沒臉,好在知書姐姐并不怎麽搭理她。
她私下裏找她娘說了幾次,說知書姐姐挺好地一個人,叫她娘少挑人刺。
安嬤嬷卻斜着個眼,鼻子裏啍了聲,不說話。想了想,又點着吉祥的腦門子說:“你別管我。自己跟着知琴她們學着點,眼裏要有活,記住沒?這樣才能得小姐的喜歡,将來才......”
吉祥知她娘要說什麽,忙打斷她娘的話:“知道了!我會好好兒幹的。那事莫提了,我可不想去給人家做......”
見她娘的眉毛已立了起來,吉祥忙拔腳就走,卻被安嬷嬷一把抓住一只手,拉了回來:作小怎麽了?沒見那宮裏的娘娘們,除了皇後娘娘,太後她老人家,哪個不是作小?看看那些大老爺們兒,不是争着搶着把閨女送進宮去,誰會笑話?只怕沒那個福氣吧!再說,這可是世子,世子,知道吧?将來可是要做候爺的。我說你咋這麽不開竅呢,硬要弄得以後跟你娘我似的,自己伺侯人不說,連帶着你們也......
竟嗚咽了一聲:“瞧瞧大姨娘,再瞧瞧二姨娘,先前不都跟我們一樣的人麽?可大小姐、二小姐不就翻身了,成了主子小姐了。”
吉祥不妨她娘竟動起情來,抽出手來,替她娘擦了擦莫須有的淚,說“娘,可我覺得你挺好的呀。你看啊,咱們家雖然沒有錢吧,但娘和爹還有姐姐,我們一家子天天在一起,不是很好嗎?娘,我倒覺得大姨娘她們還不如你呢?一個月能見老爺幾次?還是娘好,我爹天天回家。”
安嬷嬷張了張嘴,想說什麽,被吉祥阻止:“娘不願我的孩子再伺候人,那也沒關系啊,到時我像芬兒那樣嫁到府外去就是了……”
安嬷嬷被她說得一愣:“你真想好了?外邊能挑的,可都是家底......”
又一跺腳:“我不聽你的,反正我都是為你好,我......”我了幾下,竟說不下去了。
吉祥見她娘這樣子,知她娘已是被她說動了幾分,想着以後再慢慢開導,說了一聲,自開門出去了。
剩下個安嬷嬷在那低着頭,不知想些什麽。
029陪房
木瑾一直睡到太陽老高,才起來,又坐到桌前練了一會子珠算,她這幾日已漸漸上手,熟練許多了。葉氏說再過段時間讓她試着算一算自己嫁妝鋪子的帳目,她激動地一有空就鑽進書房撥算盤去了。
她前世是窮怕了,總怕眼前的東西一下撲楞飛了。只有這嫁妝鋪子,田産才是自己的。她樂滋滋的撥着算盤珠子,撥得啪啪響,聽在耳朵裏比那任何仙樂都要動聽!
她忽想起藏在床裏的那一大筆錢,又興奮起來,她如今也算是有錢人了吧?
葉氏過來的時候,正瞧見木瑾邊撥算盤珠子邊樂,眉眼俱開,好像一只偷吃了東西的小老鼠。
“囡囡!”她叫了一聲,木瑾回過頭,見是葉氏,忙走過來,拉了她往桌邊走。
葉氏看了眼外面,說:陪嫁你準備帶誰去?
木瑾看了葉氏一眼,沉吟了一下,說:“現在就要定下麽?我還想着再看看......“
葉氏哎喲一聲:“我的小祖宗,這翻了年就要嫁了,現在不定,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去?那些鋪子、莊子,好多事情都要落實人頭,要交接的,這都已經有點晚了,一大攤子事兒呢。”
劉媽媽也在一旁附合着說:“是呢,小姐。這零零總總的少說也要一二個月呢。如果不行,中途還要換人的。”
木瑾聽得如此說,看着葉氏:“依娘看呢?”她現在對身邊的人并不十分了解,都是原班木瑾的人馬,到不如先聽聽葉氏的意見,再行定奪。
葉氏沉吟了一下,說:“你身邊的四個丫頭是要帶過去的,安嬷嬷是你的奶嬷嬷,論忠心是第一等的,也跟着......不成,她家那個二閨女如今也在你院子裏,聽說,那孩子是你自己看中的?我是想着給你帶過去,倒時預備做通房......這樣的話,安嬷嬷得留下了。”
木瑾聽了,心內思量:原來絲竹是葉氏看中的?不得不說葉氏的眼光還是十分準的,絲竹一家都在木府裏面,又是臨出嫁時候跟着木瑾的,摸不清木瑾的脾氣,自然是對木瑾死心塌地。又長得好,能幫助木瑾攏住蕭亦雲的心。可聽剛才葉氏的口氣,又好似是臨時起意......她現在隐約确定,自她重生後,身邊的人和事情好像有了些變化,至此,她不得不更加謹慎。
她擡頭說:“娘,通房的事情再說。”
其實她心裏隐約對這件事情有些抵觸。前世,就是因為不想與人共享夫君,才會那麽爽快地應了鄭路平的親事,想着家裏窮點,能對自己好點,就值了。像姨娘所說的什麽出将入相,她倒不十分熱衷,真到了那時,說不得一房一房的美妾往家裏擡吧?可她沒想到,美妾倒是沒有擡進來,自己這個妻到被送了出去......
葉氏見她忽情緒低落了下來,知她是一時轉不過彎來,一笑,也就随她去。話語一轉,又說起陪房的事:“三戶陪房人家,另兩戶倒好說,只這個知書,你看得要配個什麽人家才好?我這正傷腦筋呢。她是你的丫頭,這兩天你找個時間問問她,免得到時候心裏有怨氣,就不好了。”
木瑾一驚:知書要配人,做管家娘子?這她倒是沒有料到。記得當時是跟了去的,并不曾配人。
一想也好,知書做事滴水不漏,有她在旁幫襯着,倒能輕松不少。逐點一點頭,也慎重起來:“娘有什麽人家沒有,務必要給知書找個好的,可不能委屈了她。”
葉氏點頭笑道;“自然,知你倚重她。放心。明日你且探一探她的口氣,可有中意的?沒有的話,我這裏再給她找就是。”
劉媽媽笑着添了一句:“知書一準高興,這是多大的體面,讓她自己拿主意,這還真真是沒有先例的。都是夫人心疼我們大小姐呢。”
木瑾也撒嬌地叫了一聲“娘。”
她現在已經放下對葉氏的芥蒂,自跟了葉氏學記賬以來,她對這個便宜娘親是打心眼裏敬佩,也約略理解了葉氏的辛苦。她現在正努力代入木瑾這個角色,試着忘卻前世種種。
唯一遺憾的就是,鄭路平這個人怎麽不消失,一想到,以後木夏要去走自己的老路,又于心不忍,可又沒有法子,只想着到時多給她些銀子,多接濟着點就是了。
葉氏又坐着說了會兒話,就帶着劉媽媽走了。
木瑾在房裏坐了一會,想着剛才葉氏說的話,喊了外面的知書進來,約略把剛才葉氏的話說了。末了,看着知書說:“娘說了,你是我身邊一等大丫頭,必不會随便把你配了。你可有自己......的人,早些告訴我,我好跟娘說去。”
知書低着頭,不說話,木瑾以為知書害羞,就讓她先回去,想好了再來回她。
知書匆匆下了臺階,吉祥叫了她一聲,她也不應,徑直跑走了。吉祥納悶地搖搖頭:這是咋地了?挨罵了?她剛才眼尖地發現知書的眼睛紅了。
忙吐了吐舌頭,愈發小心做事,連知書姐姐都要挨罵,自己可得小心。
知書一路快走,避着人多的地方,一直跑到了水塘邊一座假山後,這才靠着山石慢慢地滑坐了下來,雙手支頭,想着小姐方才的話,那眼淚就下來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哭,只覺得委屈。對,就是委屈。憑什麽四個大丫頭,就把她配了人?知琴他們就可以跟着小姐嫁過去?那她以後還有什麽機會?世子.....她想着眼淚又流了下來。
她自第一次和小姐見到世子,她的一顆心就系在他的身上了。他就像那天上的太陽,閃閃發光,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心裏埋着一個願望,此生,能伴在這樣一個男子的身邊,她足矣。
她不止一次慶幸,自己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頭,肯定是要跟着嫁入昌盛候府的,只要自己把小姐伺候好了,到時......可如今,這一切都要跟她沒關系了麽?
她難過得終于啜泣了起來,起先還壓着,後來是越來越委屈,那聲音就大了起來。正哭得愁腸百結,忽肩上被人拍了一記。
030告密
知畫有事找知書,轉了一圈,沒看到。問知棋也搖頭。正納悶,院門外一人走了進來,可不就是知書?
她忙叫了一聲,知書走過來,她說廚房平嫂子找她。知書哦了一聲,并未轉身,只是徑直朝房間走去。她這才發現,知書竟然腫着兩個眼泡,顯見得是剛哭過。
她想了想,轉頭去找知琴,知琴與知書最是要好。兩人又是住的同一屋。知琴剛洗了頭,正用一塊棉帕子在絞頭發,聞聽,發也不絞了,就往屋子裏去。
知書正怔怔地坐在床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神情恍惚,剛四小姐說:“知書姑娘,你是個好的。憑你這樣的人才,就算是做個當家奶奶也是使得的。如果我是大姐姐,必要把你這樣的人才放在身邊,同享那榮華富貴呢。”
“同享榮華富貴”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四小姐看出了自己的意圖?這不可能,自己可沒有說什麽。
門被人輕輕推開,她知道是知琴回來了,坐着沒有轉身,她現在對這院子裏的其它幾個人忽然莫名地有些抵觸。
知琴見她不吭聲,心道,果然有事情。蹑手蹑腳地靠近知書,“呀”了一聲,知書卻沒有反應。
她讪讪地站直了身子,從一旁的水壺裏倒了一杯茶,小意地遞過去:“怎麽了?”
知書吸了吸鼻子:“沒什麽,頭有點暈,讓我躺一會。”
說着,低頭往床上一趴,裝睡去了。
知琴鬧了個沒趣,只得讷讷地說:“好吧,你且睡一會子,吃晚飯的時候,我叫你。”說着,輕輕地出了門。
耳房裏,安嬷嬷斜眼看着平嫂子,:“有事?”
平嫂的瘦長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因為實在太瘦,那臉上都是褶子,兩人年紀相仿,看上去,愣是要比安嬷嬷老了十歲不止。偏她臉上還每天粉不斷,笑起來,讓人擔心會不會撲簌簌往下掉。
平嫂吭哧吭哧地扭捏了半天,才喚了聲“安姐姐”,附耳說了一通話出來。
“什麽?”安嬷嬷驚叫了起來,見平嫂子不愉地瞪着她,忙尴尬地笑了一下,說:“我說平嫂子,咱們這麽熟,我這人說話你也知道,比較直。你說,你肖想誰不好?這知書,你覺着可能嗎?她可是大小姐面前的紅人兒。小姐說不得是要帶入候府的。不管從哪一條來講,你覺得可能配給你家順子麽?真不是我說你,看你平時也是蠻精明的一個人,怎會......?我告訴你,快打住吧。”
安嬷嬷說着,就往外推平嫂。
卻被平嫂一把扯住:“你這人,忒急。要在以前,我一準如你所說的,那敢往這邊想。這不是......”她壓低聲音,又說了幾句。
安嬷嬷霎時瞪大了眼珠子,心內狂喜:“真的?聽誰說的。”平嫂看了看門外,一咬牙,飛快地說了句,又使勁點了點頭。
安嬷嬷心內念了一聲佛:真是老天保佑,知書竟要配人?那吉祥不就......
她看了看眼巴巴瞅着她的平嫂,眼珠一轉,心內還是有些鄙夷的。雖說她一直看知書不順眼,總覺得她看世子的眼光不對,心裏一早就把她列為頭號競争對手,可憑良心說,配給順子确實埋汰了。
那個順子,誰不知道,人長得瘦猴似地,不說,小小年紀名聲可不大好,這府裏的不管大姑娘,小媳婦,誰不避着他點?
平嫂看她半天不搭腔,又湊上一步說:“我說,你給說說?你家二丫不是正好補缺嗎?你好我好的事情......”安嬷嬷撇了她一眼,心道:是你好吧?可跟我沒有什麽關系。
平嫂仿佛看出她的心思,咬了咬牙,下了決心似的:“我可再跟你說個事,也不用你謝我,只幫我這事在大小姐那裏提上一提便是。”
說着,神神秘秘地湊近了,說出一串子話來,說完,不錯眼地盯着安嬷嬷。
安嬷嬷倒吸一口涼氣,這會倒不叫了,令平嫂有些失望,但馬上她的衣領子就叫安嬷嬷給揪住了:“你說得可都是真的?沒有半句假話?你可別......”
平嫂急了,賭咒發誓地:“錯不了,順子親自堵住的。我要是說謊,叫我出門給雷劈死,叫......叫順子讨不到媳婦!”
安嬷嬷這才松開她,平嫂子順了順衣領子,心道,這人手勁真大。
見安嬷嬷怔了一會,就要走,忙一把扯住袖子:“我那事兒可別忘了......”
“忘不了,你先回吧。”安嬷嬷話音未落,人已經跑出老遠。
平嫂子拍拍衣袖,探頭探腦地也出了耳房,她向院子內瞄了一圈,只有兩個小丫頭正在牆邊翻曬東西,并未看到知書她們幾個。心知她們必定是在房裏,心下羨慕:這小姐跟前的大丫鬟真是和那小戶人家的小姐也差不離了。凡事都有小丫頭子伺候着,她們只管動動嘴就成,啧啧......
安嬷嬷心內焦急,三兩步跨上臺階,呼地一聲掀開門簾,知琴正伺候木瑾在寫字,手中的墨塊一歪,墨汁差點濺到紙上。
安嬷嬷可不管,跨前一步,:“小姐,不好了。”
說着趕知琴到門上看着去。
知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聽話地挪到門邊。
安嬷嬷這才湊到木瑾面前,叽叽咕咕地說了一陣子,末了,焦急地盯着木瑾:“小姐,要告訴夫人去嗎?”
木瑾也是一震,原來如此。
她道,木秋這段時間竟然如此消停,還以為認命了。原來憋着大動作在這裏呢?
安嬷嬷又着急地問了一聲,木瑾緩緩地笑了,說:“不用。既知道了,諒她也翻不出什麽花樣。且看看吧。反正世子又不在。”
安嬷嬷一想,也對啊,世子在京城呢。四小姐總不能追到京城去吧?
不免在心裏暗暗地啐了一口:“真不愧是娼妓養的,這樣也能上手,真比那爬床的丫鬟還不如。要真讓她成了,那可真是......”
門口的知琴沒聽真切,見安嬷嬷磨着牙,猜測定不是什麽好事。
安嬷嬷轉身出去了,下得臺階才想起平嫂子的事情來,想了想,幹脆直接走了。這真是為難她,算了,平嫂子問起,就說說過了,只是小姐沒搭腔。
031拉攏
知書這兩天是急火攻心,嘴角都長了燎泡,又恐木瑾問她,不敢十分往木瑾跟前去。
下晌,木瑾帶了知琴她們往花園子裏去了。她一人悶在竈房裏,發呆。小丫頭奇怪地看着她:知書姐姐,這是怎的了?在竈房裏快坐了一天了都。
安嬷嬷鑽進竈房,看到知書呆呆地對着茶壺發呆,茶壺的水早就開了,突突地冒着熱氣,知書卻未看見似地,自顧托着下巴。
安嬷嬷一個箭步上前,拎起茶壺,看了看知書,撇了撇嘴。本想出言刺兒幾句,又想到她要配人了,再也威脅不到二丫了,忍了忍,也就不吭聲了。自提了壺轉身出去了。
誰知,剛在耳房坐下不到半盞茶功夫,忽見一個小丫頭子在外跳着腳直叫,她沖出去一看,吓了一大跳:廚房裏面濃煙滾滾,竟是燒着了。
她大叫一聲,急忙端了架子上的臉盆,幾步跨進去,一看,竈下的柴禾燒了起來,上頭已經潑了一層水,此刻正冒着濃煙。忙把手中的水“嘩啦”兜頭澆了上去。
回頭一瞧,知書木呆呆地站在一旁,手裏抓着一個勺子,似乎吓住了。
她眼睛一瞟,頃刻明白了,這明顯是竈裏的木柴掉了出來,才引着了地上的幹柴,還好是發現得早,要不,這一路燒過去,廊下堆得可都是整垛的幹柴火,這要引着了......
她看了一眼呆頭鵝似的知書,氣不打一處來:一早就覺得這個妮子不對勁兒,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這麽個大活人坐在這,火也看不牢。這是思春還是死了娘老子哪?
她正待開口,知書卻“哐當”一聲把勺子往水缸底一扔,起身就要往外走。繃着臉,一點愧疚感都沒有的從她面前越過去。
安嬷嬷再也忍不住,她這還在收拾着呢,她這沒事人似的,這是把她當粗使老媽子了?
她一步跨到門口,擋住了知書的路,手裏舉着一根猶在冒煙的木柴,語帶譏諷地:“喲,姑娘這是往哪走啊?趕着去嫁人哪?怎麽着,再急,這攤子也收拾了再走不遲啊。”
知書正一門心思地想着那件事情,剛才又被吓了一遭,正混混噩噩地不知如何,突被安嬷嬷這樣譏諷地一通說,又說到了痛點,那眼淚登時就下來了,捂着嘴,就要奪門而出。
安嬷嬷豈容她就此走了,她走了,這裏誰來收拾?再說,木瑾她們一會就回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放的火呢?
她提高了聲調:“哎喲喂,這是怎麽了?還哭上了?感情是知道要做管家娘子了,這脾氣也跟着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老人家怎麽欺負你了。不就收拾個廚房麽,至于嗎?來來來,我也不敢叫你收拾了,你就站在這兒,給我指揮指揮,不敢勞您大駕,米葉,進來,幫知書姑娘......
她忽張大了嘴,看着門口的木秋:“四姑娘?”
木秋笑吟吟地站在門口,看着掩面的知書,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如果說她先前還是猜測,這會子看着,她已經确定了。還真沒看出來,知書跟了她這麽多年,她竟然不知道她竟藏着這樣的心思?
安嬷嬷撇了一下嘴,草草地對木秋行了一個禮,就出去了。走過拐角,偷偷地往地上呸了一口,走了。
知書放下手,低着頭對木秋行了一禮,啞着聲說道:“四小姐是來找小姐的麽?小姐在花園子裏呢。”
木秋看着她,一笑:“大姐姐不在麽?我正好有事找你呢。”
知書一驚,擡頭望她。她忽然湊近知書耳邊,快速地說了一句,滿意地看着知書驟變的臉,輕笑了一聲,邁出門走了。綠柳趕忙跟上。
知書怔怔地呆在原地,腦中不斷回響着那句話:“我能幫你入候府,圓你的夢。想通了來找我。”
她一片混亂,四小姐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這已經是第二遭了。
腳一動,碰到一個臉盆,發出哐啷一聲響。她心驚膽戰地四下看了看,确定無人看見,蹑手蹑腳地也出了廚房......
安嬷嬷在房間裏坐了一會,心下奇怪:四小姐來這裏幹什麽來了?真是稀客呀。忽然想到平嫂子說的那件事情,又站了起來:不成,她得要盯着去,萬一她使壞呢?
風風火火地回到廚房,看見一片狼藉,一個人都沒有。
她咒罵了一聲,一眼看到地上躺着個臉盆,可不是她方才拿來的?忙彎腰撈了起來,走到門外大聲叫:“米葉、小紅,還不快過來?沒見這裏亂七八糟地?都不吃飯了?”兩個小丫頭縮着腦袋,一個拿掃把,一個拿畚鬥,快速跑了來......
木瑾回轉,叫知畫去叫知書,知書膽戰心驚地到了木瑾房裏。
木瑾屏退衆人,看着知書說:“前次,我同你說的事情,可考慮得如何了?今日,娘問我呢,說昨兒老劉家的二小子......”
知書快速擡頭,打斷木瑾的話說:“請再容奴婢一、兩天吧,奴婢抽空回去一趟,問下我嬸子。”
木瑾點頭,知書自小是跟着她叔嬸的,這事情阖府都知道。可是,知書不是和他們斷了來往麽?
知書見她點頭,松了一口氣,忙出去了。剛小姐提到那個老劉家的二小子,她吓了一大跳。那老劉家的二小子,不就是莊子上的劉春實嗎?人他見過,老實巴交地,照安嬷嬷的說法:三個拳頭砸不出一個屁來。每回來府裏送東西的時候,見到她們幾個大丫頭,頭都不敢擡的。
這樣一個人,是要配給她麽?
心裏忽然湧上一層傷心來,眼睛也紅了起來,想着玉樹臨風的蕭亦雲,一顆心又跳了起來。
她眼光迷茫,望着遠處的馬婆子,見她正大聲呵斥着小丫頭子,聽說她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呢......
想了想,一咬牙,吩咐了小紅一聲,自出了碧芸居,往南邊去了......
032姐夫
劉媽媽伺候葉氏用過飯,吩咐了杜鵑一聲,就拍了拍衣擺,出了安雲居。她腳步匆匆,明兒是英子的夫家上門納彩的日子,她這兩天忙得,家裏還有一攤子事等着她呢。
她上了石橋,拐過去就是後門胡同了。老遠就看到英子在園子角門那探頭探腦地,忙加快了腳步。
“劉媽媽!”
忽然旁邊傳來一聲情急的叫聲,她狐疑地歪了歪頭,見木秋正笑吟吟地從石子路走過來。
她想起那對金耳環來,馬上綻開笑臉:“四小姐,這是哪裏去?”一邊向角門張望了一眼。
英子見她娘有事,乖覺地退了回去。
木秋滿面笑容地上前一步,綠柳自覺地往後退開幾步,轉眼警惕地打量四周。
“媽媽,借一步說話。”木秋壓低聲音說。
劉媽媽近前一步,木秋才細細柔柔地說:“向媽媽打聽個人。媽媽可知世子現下何處?是否已回京?”
見劉媽媽詫異地看着她,恍然大悟地捂着嘴,吃吃地笑:“看我,話沒說清楚,吓着媽媽了。”
說着肅了臉色,緩緩道來:“是我姨娘的一個表哥,找了好久,前陣子剛有了眉目。聽說如今竟在候府世子前當差呢。這可是好消息。可又沒處打聽去。你看,也是老天憐憫,這回世子可不就來青州了。可等我們知道,人卻已經走了。姨娘在屋子裏急得直哭,說她娘家可就這一個親人了。”
木秋說着,作勢拭了拭淚。
劉媽媽也唏噓着。這失散了多年的親人,猛丁有消息了,原以為能見着了,卻又......
木秋哽咽了一會,方擡眼看向劉媽媽,說:“我這想着,這事問別人興許不知道,可問媽媽是一準是有信兒的。媽媽可是夫人跟前的最是得力不過的人,這府裏上下可都誇呢……”
劉媽媽初始還笑眯眯地聽着,聽到後來覺出不妥來:這世子的行蹤,慢說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豈能随便透露出來?再說這陶姨娘,不是從那地方出來的麽?誰知道是哪門子的表哥?這萬一出了什麽事兒,回頭追究起來,這罪過可就大了。那戲文上不都說了,有那王公貴族在民間私訪的,得保密不是?而且,聽夫人說,世子這次可是到平州來公幹的,是順道經過青州,這可不就是......
她垂着眼皮,微笑聽木秋說完,方才擡起眼來說:“四小姐說得是呢。老奴聽了也是難過不已呢。可是,真真叫小姐失望了。世子如今在哪,老奴還真不知道呢。對了,老爺一準知道,要不,小姐?”
木秋一噎,沒想到劉媽媽這麽難搞,竟然一口拒絕了。她意外地吸了一口氣,強笑着:“無妨,勞煩媽媽了,媽媽請。”說着,慢慢讓開道來。
劉媽媽籲了一口氣,忙擡腳走了。
身後木秋緊緊攥着手中一支金簪子,恨恨地攏回了袖子裏......
入夜,青州城裏最大的酒樓,天香樓,此刻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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