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3)

附耳說了幾句,均搖頭。

連雲轉頭,開口:“那個,木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些走吧。”

木瑾驚醒過來,茫然看了一下四周,院子裏的馬車,剛才混戰中被劈斷了車轅子,走不得了。

幾人環視了一圈,只得空出兩匹馬來,一人帶了一個,木瑾坐在連雲後邊,看看天已經昏暗,幾人打馬奔了出去。

連雲因為帶着木瑾,跑不快,落在了後邊。

前面,雲天她們幾個早一揚鞭子,蹿了出去,引得吉祥與綠柳一陣驚呼,緊緊地扯住他們的衣裳。

連雲眼角跳了跳,這兩人,故意的吧?

木瑾僵着身子,伸手死死扯住連雲的衣襟,身子晃動,好幾次,差點落馬。

連雲皺着眉毛,也是累得慌。木瑾開始還抓他的衣裳,後來,幹脆緊緊地揪着他兩側的衣服,連皮帶肉,掐得他生疼,他齧着牙齒,心說,定是烏青了。

終于,到了城門口,幾人早在那裏候着了。吉祥早跑過來,扶了木瑾下馬。

官雁翎,站在一輛馬車前,疾步跑來,一把抱住木瑾:“你吓死我了,怎麽回事?”

木瑾心內很是溫暖,柔聲說;“我沒事,官姐姐,此番多謝你了。”

官雁翎咧咧嘴:“你沒事就好。多虧他們了。我來介紹一下!”卻尴尬地發覺都不認識。

連雲幾人抱拳,只蕭亦飛上前,高聲:“小爺我坐不改姓,行不更名,乃蕭二爺......”

木瑾一一謝過,方登車而去。

黃毛不知從哪裏蹿了出來,跳上了馬車,蹲在車轅子後面,老實地伸着舌頭,不吭聲。

連雲等人目送馬車遠去,他眼神熱切地看着那只蹲在車後的大狗,不,狼,一只純種的狼。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看那強健的四肢,以及那閃電般的速度,他确定這是一只優質的狼。如果放在狼群當中,該是做狼王的材料。

可現在,它正不時向車廂內張望一下,輕輕地嗚一聲,完全是一幅家犬的樣子,搖頭,啞然失笑。他看了一眼熊二,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熊二驅馬向前說:“爺,我們把它要過來?好好訓練一番,可是能......這樣當狗養,忒可惜了,我們正缺這樣一條狼,追蹤起來,可是能省不少事情。”

連雲搖搖頭,指着馬車輕聲說:“你知道的,狼這種動物,是認主的,你看它剛才那樣子,你确定要得過來?”

熊二看了眼後面馬上那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摸了摸脖子,不吭聲了。他不甘心地盯着黃毛,轉動着眼珠子。

一行人掉轉馬頭,往北郊而去。

連雲放任馬兒信步走着,心下疑惑:如果猜得沒錯,這是馮英一夥人。只是,他如此興師動衆地,劫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子又是為哪般?這老家夥,前世自己與他周旋了大半生,不說是了如指掌,也算是清楚。

這人狡猾得很,自己大半生都在追查他,硬是未留下一點蛛絲馬跡。早聞得他在京城郊外有幾處據點,愣是沒發現。沒想到,今兒倒意外發現了這一處。

這也是剛在密室裏發現了一些東西,他才認出來。

088小王爺

去青州的人回來了。

連雲面無表情地站在書桌前,半天不曾吭聲。

雲天與熊二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冒了一句:“公子怎知那邱四詐死?”

連雲不語,轉頭望着窗外:那裏是一面牆,堪堪看到院牆外一枝杏花伸了出來,粉色的花朵把青色的牆壁映得有了幾分生機。

他覺得自己的心也如這青磚牆,蒼老,歷盡滄桑,不起波瀾。

想到為了複仇,小小的少年,每天起五更,睡三更,效仿古人,頭懸梁錐刺股地,拼命壓榨自己。他滿心滿眼裏除了複仇,再無其他。

甚至他的妻子,也是因為她是胡貴妃的侄女,而求娶的。

那是個柔順的女子。他對胡氏談不上有多少感情,兩人相敬如賓,養育了二男一女,她從來不在他面前說一個“不”字。為他默默操持後院,直到被朱兒給傷了身子,在不到四十就撒手西去了。

他也未再娶。那時,他已經站穩了腳跟,無須再借助其他勢力,只一門心思地與馮英對峙,耗去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直到去世,他都是孑然一生。

這個邱四,他所知也不多,只知道他是馮英的得力手下,四大夜枭之一,自己與雲天一幹人等都被他憨厚的外表給蒙騙了。

如今他提早詐死,也好,看來一時半會也不會出現了!

又想到今天木瑾的事,支支吾吾,明顯有事瞞着不肯說。他疑惑:木瑾本青州人氏,與馮英有甚交集?值得如此大動幹戈,不惜派出手下的死士。想到此,又眸色一深,幸好木瑾是個女流,不然,如果他手下的四大夜枭出動,今日,就算是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不然,馮英也不會棄了木瑾匆匆走了。

又想到如此好的機會,本可以直接擒了此賊,以雪滔天的仇恨,卻讓他給溜了。雖經兩世,卻還是抑制不住的牙齒咬得咯吱響。

如今當務之急,是盡快拿到那件東西,他要他身敗名裂,而不是以那樣敷衍的名頭死掉。

他招手,看着熊二的眼睛,認真地說:“你親自去青州一趟,務必要查清楚木知府家的這個嫡小姐的情況,事無巨細。對了,特別是她身邊的人等,近兩年有無特殊之處,與何人來往,都悉數整理好......”

熊二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問了一句:“那條狼也要調查麽?”

連雲看了一眼興奮的熊二,點頭:“當然!”

熊二一個縱身而去,他一臉興奮:那可是條好狼,他真得問仔細了,想着能否也弄上一條?最好是狼崽子,那樣調教起來,啧啧,以後可真是......

他一路想着,腳下飛快,只幾下,就不見了人影。

連雲與雲天望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

熊二是獵戶出身,對動物有天生的喜好,馬匹,鴿子......他都很有興趣,上次的鴿子丢了,他心痛得查點掉下淚來,碎碎念了好幾天!

門外有人來,一個小丫頭跑來,說是小王爺回來了,王妃請公子過去。

他應了一聲,雲天遞過來披風,他披上,往落霞院而去。

徐氏早在門口張望,見他過來:欣喜:“英明回來了,這都兩個月了。”

他微笑,攙着徐氏往屋裏走,:“是呢!這不回來了!”

侍女端上茶來,連雲伸手給徐氏倒了一杯。

門口傳來一聲:小王爺!”

徐氏欣喜放下手中茶盞,擡眼看過去。早有婢女跑去挑起珠簾,一個身形颀長,很是溫和的青年男子大步跨了進來。他取下披風,向徐氏抱拳:“母妃,雲弟。”

徐氏一臉笑容,看着挺拔屹立的大兒子,滿眼掩飾不住的歡喜之色:小王爺趙英明,是她的長子,自小就聰敏好學,從不讓她和王爺多操心。且性格穩重,很得趙睿的看重。娶妻明國公府的嫡長女莫氏。莫氏做事滴水不漏,嫁過來才三年,就能獨擋一面,很有長媳的風範。

她看着英明,連聲說:“可累着了?快歇歇。”

早有丫鬟捧上水來,他擡手,任由丫鬟淨手,笑着說:“都妥了,原本早該回來了,只中途有點事,耽擱了,這才晚了些,讓母妃挂念了。是我的不是。”

又看向連雲:“雲弟,幾日不見,愈見精神了。”

連雲笑着站起,抱拳:“小王爺。”

趙英明板着臉子,愠怒道:“怎地客氣起來了?說了多少次了,總改不過來?叫大哥就是,又王爺王爺的叫上了。這是要與我生分不是?”

連雲微笑改口:“大哥!”

趙英明這才拍拍他的肩膀,複坐下,轉而與王妃聊起其它來。

他說話不多,但是句句都恰到好處,逗得徐氏笑聲不停,間或又微笑看一眼連雲,點頭示意。

連雲端着一杯茶,面上帶着溫和的笑意。

小王爺趙英明,最後得繼大統,是後來的文帝。看去随和,平易近人,但實則心胸狹隘,為人陰鹜,容不得別人對他半點不敬。

連雲心中雪亮,雖他為恭王義子,但趙英明心中可未必把他當兄弟,對于他來說,兄弟有一個都足夠多了吧?其餘的都是下屬,可以為他所用的人。

這聲小王爺,他還是不能省的。

他冷眼看着眼前的母慈子孝,想到後來徐氏為了英浩求他手下留情,他那聲無情的:“母後,您的兒子有朕一個就足矣!”

趙英眀頗有耐性地聽着徐氏與他抱怨英浩帶了一個番邦女子回來,他微笑着勸慰徐氏:“怪道我回來看不見他,敢情這是又惹母妃生氣了?母妃莫理他,我待會子去說他。”

徐氏很是高興,撫着他的手說:“你是個好的,比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好,哎,你們只兄弟兩個,就該好好扶持着才是。”

英明點頭,很是贊同:“這個自然,那是我親弟弟,我不提點,誰來提點?母妃且放寬心,對了,還有雲弟,母妃應該高興才是。”

說着,回身看了連雲一眼,眨了眨眼睛。

連雲一笑:“小王爺,哦,大哥說得是!”

英明指着他哈哈笑。

089樹欲靜而風不止

趙英明親熱地攬着連雲的肩往院子外走,出了院門,忽湊過來,壓着聲問他:“雲弟,聽說你有中意的姑娘了?”

連雲一愣,看了他一眼,一臉茫然。

趙英明擠擠眼睛,一笑,哈哈去了。

連雲眯眼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目光一緊:這落霞院也有他的眼線,原來這之前就埋下了。竟是朱兒。那件事只有三個人知道,徐氏今兒可未提半個字。

想着之前,萬明所說的事,他心下一默:這院子得加緊人手了。

入夜,城南兵部尚書府。

府邸中一處四面環水的亭子裏,四角挑着氣死風燈,照得不大的亭子明明滅滅。一位身着青衣的老者,正穩穩端坐一把太師椅上,手端一杯茶,垂目。面前地上單膝跪着兩個男子,垂首。

良久,老者手中茶盞在桌上一頓,吐出一句:“自己動手!”

地上兩人即刻直起身子,刷地抽出綁腿中的匕首,相互看一眼,手起刀落,二聲悶哼,已是削下了對方的二個手指。

其中一個探手撿起地上仍在抽搐的四根斷指,并排放于面前的一個黑漆木托盤上。

兩人重又低下頭,伏于原地,昏黃的燈光下,影影綽綽照着青磚地面上斷指不時滴落點點血跡,很快湮入......

馮英看着面前兩人,不語。背後一黑衣人趨身向前,端過木托盤,一揚手,倒入廊下湖水裏,霎時,原本平靜的湖面一陣“噼啪”聲,水面濺起一陣水花,瞬間複歸平靜。

那兩人大氣不敢出,一聲不吭,斷指處一陣陣鑽心的疼痛襲來,額上已是滲出密密的汗珠來。

死一樣的沉寂,終于,老者一阖杯蓋:“下去吧!”

兩人如蒙大赦,相互看一眼,從地上爬起,齊聲:“屬下告退!”躬身退出。

到得亭子外,兩人偷眼看了一下寂靜的湖面,眼裏皆有慶辛之色:這面湖裏,不知葬身了多少人,不管活人,死人,都喂了這群魔鬼......

亭內,剛才那黑衣人望了望這兩人的背影,嘶着聲說:“主子,他們兩人已經盡力了,此番實沒想到他會過來。”

馮英目光深邃,把玩着手中白瓷茶杯,緩聲說:“他們那群人,你最是熟悉,如果你們四個對上,有幾成勝算?”

黑衣人一抱拳:“不好說!雲公子與雲天兩個從來不曾真正露過實力。另外幾個,那雙胞兄弟,老大好說,老二過于艱滑。餘下的,各有擅長,但硬對硬的打鬥上可能要遜色一點!”

“不過!”他話語一轉:“屬下感覺雲公子背後還有一股勢力,具體不詳......”

馮英起身,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今夜月色很好,清冷的月光在湖面上閃着銀光。

“那個木家的丫頭,依你看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

黑衣人一雙眼睛燈下煜煜閃光:“應該不知?不然能這麽鎮定?估計還是那個葉氏拿了去。照理說這麽一大筆錢,該是放起來了,又豈會留給一個未出閣的丫頭?他們家可是有兒子的!只可惜,他們辦砸了這事,把人給弄沒了,不然,豈會這般麻煩?大哥,你看呢?”

一側暗影下閃出另一個瘦小的黑衣人,聲音尖細:“老四,你說會不會給了他兒子或者那個木華陽?我們去......”

馮英擡手,沉吟着:“那床一直在那小丫頭房裏,我們也讓那木匠打開看了,東西是沒有,可卻找到了一顆珠子,明顯是女兒家用的,就是說,這暗格曾被打開過。”

兩個黑衣人齊聲:“要不,再劫一次?”

馮英:“不可!此次已然引起了那起人的關注,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與恭王府的人對上。且緩一陣子,大郎,你叫人盯緊了那木家的丫頭,不,木家那幾人,都叫人盯緊了,有異動,即刻回報。”

兩人齊聲抱拳:“謹尊主命!”

城東,柳條兒巷,木瑾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黃毛。

面前地上擺着一大盤的熟牛肉,煮得香氣撲鼻,幾人亮晶晶地盯着黃毛,催促:“吃呀,黃毛,可香了!”

黃毛耷拉着舌頭,看看地上的牛肉,聞了聞,退後一點,一轉頭想走。

木瑾叫住了它:“黃毛!”

它頓住,蹲坐在地,歪着頭看着木瑾。

木瑾氣餒!自昨日回來,已整一天了,黃毛愣是不動口。

她生氣:“我看你耗到什麽時候去?”吩咐:“不許給它吃生的,我看它熬到什麽時候去!”

自知道黃毛竟是一匹狼後,她着實吓了一跳。以前,鄭家隔壁就住着一戶人家,那家有個小兒子,冬天上山與人去獵狐皮,據說遇到狼,給吃了!

她當時沒敢去看,聽金嬷嬷說,人擡回來,吃得只剩半幅了,心肝肺什麽的都掏空了,嘔得她當時就把剛吃下的飯給吐了出來。

現如今,他們告訴她,黃毛不是狗,是狼。她身邊竟有一條狼,她怎能不怕?她是完全相信的,那日那兩個人的死狀她可是看見了的。

她晚上做噩夢:夢見一條狼撲倒了她,張開嘴向她喉嚨咬來,她大叫一聲,滿頭是汗地醒了過來,卻見窗外一片寂靜,遠遠地,隐約有狗吠聲傳來。

她側耳聽了一會,發現院子裏很是安靜,下意識地一驚:黃毛呢?

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向外望去,卻聽見“嗚”的一聲,窗戶下忽仰起一個碩大的腦袋,親昵地用舌頭舔着她的手掌,粗糙卻很溫暖。

她習慣性地摸了摸它的腦袋,忽然很是安心。看着暗夜下那雙閃着綠光的眼睛,暗暗地說:“這是我的黃毛!是狼又怎麽樣?只要好好約束,不怕的。”

可黃毛對于木瑾的“訓狼”計劃,一點都不配合,這都兩天了,愣是一口沒吃。

實在餓得急了,會跑出去,也不知從哪叼來的死老鼠,躲在花架子底下吃得滿地腥臭。

安嬤嬷她們幾個,提了好幾桶水,才沖刷幹淨。

木瑾只得作罷,吩咐仍舊買了生肉來,這回不顧它反抗,白天用根鏈子拴了它,只拉得長長的一條,方便他在院子裏奔跑。

只是,到了晚間,關好院門,才放了它,

不然,一院子鐵鏈的嘩嘩聲,大家都不用睡覺了!

090又見蕭家人

一大早,木瑾就被安嬷嬷扯着起床,原是今兒要去佛光寺去祈福。

自那日遭劫以後,木嘉甚是擔心。官家出面,報了個強盜劫路,厚葬了大春,又給了他家裏人一筆銀錢。木瑾的事,雖未報官,但到底擔心。聽劉夫人說佛光寺的符很是靈驗,特求了劉夫人帶她去求平安符。

佛光寺香火鼎盛,很是熱鬧,木瑾随劉夫人到了大雄寶殿。

木瑾老實跪在蒲團上,雙手合什,望着寶相莊嚴的佛像,很是虔誠地叩了一個頭,默默在佛前許願:信女木瑾,得上天保佑,得以重活一世,但願家人健康安順,哥哥仕途平安,自家鋪子生意興隆,木老爺官運亨通,身邊人......最後自己能覓一如意郎君,沒有妾室,幸幸福福過一輩子,足矣!再無他求。”

默念了數遍,覺得說得夠具體了,菩薩肯定聽見了。

方又叩拜了幾下,起身,心滿意足地拉了吉祥幾個去求平安符。每人都求了一個,挂在身上,這才覺得安心。

因劉夫人要聽方丈講經,須在這裏住上三、五天,木瑾自是要陪同,木嘉就去尋方丈捐香火錢,

看了看天色還早,木瑾信步往一邊踱了過去,不知哪來的一陣風,鼻端聞得一陣濃郁的桂花香味,循着找了過去,發現左邊一個院子裏桂花開得好,好大一棵樹,密密麻麻地散發着濃郁的香味。地上也已經鋪了金黃的一層。

木瑾圍着桂花樹轉了一圈,忽屋子裏吱呀一聲,走出兩個人來。

木瑾擡眼一看,認得打頭的那個一身華衣的矜貴婦人正是昌盛候夫人,上次在王府花宴見過的。

走在她身側的那個年輕婦人卻是不認得。

見她年約雙十,團團臉,服飾精致,卻是眉毛輕蹙,臉帶愁容。兩人邊走邊說,竟然未注意到站在樹後的木瑾。

昌盛候夫人輕聲對年輕女子說:“聽說此地的簽文甚是靈,你聽方丈的,定能如願......”

女子低頭輕聲答“是”。

恭敬送她到院門外,看着候夫人向一旁的廂房走去,兩個嬷嬷迎上來接了候夫人去,方才回轉身,在門口立了一會,呆呆地發怔。

身後的門又被輕輕打開,出來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婢女,她輕輕地拿了一件薄薄的披風要給女子披上。女子回身看了看她,不語,只怔怔地盯着面前一顆石榴樹。一樹石榴沉甸甸的挂滿了枝頭,面前幾個都綻開了口子,露出裏面晶瑩欲滴的果實。

婢女眼睛轉了一轉,輕聲說:“少夫人,這裏的送子娘娘最是靈驗,此番夫人都親自陪了來,定能如願的。說不定,回去就能懷個胖胖的哥兒。倒時,憑那秋姨娘再能籠絡世子爺,也翻不了天去。這可是正經的嫡子,有候夫人在上面盯着呢?少夫人,你且......”

女子一時未語,只輕嘆一聲,聽了婢女的一番話,眉尖約略松散了,轉身扶着她的手說:“回吧!”

婢女小心攙扶了她的手,兩人回了屋子。

木瑾從樹後轉出來,望着已經關上的屋門,心內翻轉:如果她猜得沒錯,剛才那個年輕女子應該是昌盛候府世子蕭亦雲的嫡妻梅氏,那個梅二小姐。

想到方才她們口中所說的秋姨娘,不用想,定是木秋了。看這情形,這木秋在候府已是站穩了腳跟,得了蕭亦雲的寵。不然,這世子夫人梅氏都巴巴地跑了這裏來求子。看來,這木秋混得相當不錯。

她撇了撇嘴,心下對這梅氏有幾分同情,又有幾分慶幸。

當初還好自己一意堅持,沒有嫁了去。不然,今日梅氏的下場就是自己了。

木秋的執念,她自是清楚,這一切原本就是她的,豈能容他人窺視?

幸好她看得清楚,她的一腔少女情懷在被鄭路平無情地碾碎後,再也不會懵懵懂懂地一頭撞了進去。就像一只受驚的小鹿,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就驚懼地收回自己的爪子,雖則向往外面的大好春光,但卻是全身戒備着。

她再度看了看那扇虛掩的門,斂眉向門外走了。

吉祥幾個正在外面沒頭蒼蠅般地亂轉,一臉焦急,這小姐一眨眼就不見了,可怎麽是好?這寺廟裏亂哄哄的一堆人,雜七雜八的,這要是再出點什麽事,天......

木瑾站在殿外一眼看到擡頭四顧的吉祥,忙叫了幾聲,奈何人太多,哪聽得到?又不好意思提高了聲音喊。

忽轉眼看到廊柱下一塊鼓石,幹脆登了上去。望見吉祥一個頭只亂轉,就是看不見她,再不開口,眼看她要随着人流往另一邊去了,一急,只得開口:“吉祥!”

吉祥歪了歪腦袋,往旁邊看了一眼,依舊往裏面擠。

她一急,加大了聲音:“吉祥!”

這下聲音大了,吉祥轉過頭來,一眼看到她,大喜,叫着;“小姐!”一邊就奔了過來。

近邊的人都看着站在高處的木瑾,見是一個嬌俏的小姐,再看一個小丫鬟嚷着擠了過來,了然一笑,又轉過頭去。

木瑾被人這樣看着,不自在起來,忙下了石鼓,站着等着吉祥過來。

此時正是人流最多的時候,她站在那裏,努力穩着身子,但還是被人擠得東倒西歪。

她愠怒地看着那幾個在自己身邊蹭來蹭去的幾個公子哥兒,發作不得,只盼着他們幾個快些離開了去。

那幾人見木瑾并未發作,立時膽大了起來,竟留連不去。有一個斜着眼,竟大着膽子整個人靠了過來,木瑾往後一退,一腳絆到石鼓上面,向後仰去,暗道一聲糟糕,情急之下,雙手亂舞,也不知抓住了什麽,方穩定了身子,驚魂未定。

吉祥已經擠了過來,忽披了眼,不吭聲,只兩只眼睛亂轉。

木瑾回過神來,這才發覺自己正揪着一個人的衣襟,因為用力,連衣帶肉地揪住了。

蕭亦飛誇張地歪着嘴,哧溜哧溜地吸着氣,用手中的折扇一點木瑾:“小姐,松手,松手。哎喲。疼死爺了!”

他剛走過來,就被人當胸一把抓了胸前的衣襟,下手真狠……

木瑾忙站直身子,歉意施禮:“抱歉,蕭二爺!”

蕭亦飛裝不下去了,見木瑾已然認出他來,只得還以一禮,笑着說:“別來無恙,木小姐這是來祈福?”

091又見蕭家人2

木瑾微微笑,退後一步:二爺來此是?”

她忽目光一窒,眼角瞥見走過來的那個笑得月朗風清的男子,默默退到一邊。

蕭亦雲一身錦袍,微笑着步履優雅地走了過來。

“二弟,怎跑得恁快?母親那兒......”

忽一眼看到一旁垂眉斂目的木瑾,楞了一會,狐疑瞧了瞧兩人,溫聲喚道:“瑾姐兒?”

木瑾只得擡起頭來,微微笑:“世子!”

說着不顧蕭亦飛那大張着的嘴,屈身一禮,拉了吉祥快步走開,頭也不回地轉過拐角去了。

身後,蕭亦雲看着匆匆離去的木瑾,眼裏一片惆悵:二年未見,瑾姐兒愈發地出挑了,褪去青澀,已經初露少女的柔美來。聽說她至今待字閨中。想着因為自己的緣故,她才耽擱了吧?她定是恨自己的。母親與他說了,竟然是她自己提出的退親。可見是怨自己的。

又想到木秋,她怎麽就這麽死性子呢?與秋兒一起嫁過來,多好。姐妹兩個和和美美的。秋兒那樣溫柔的人,怎會與她争?哎!”

蕭亦飛看看大哥,又看看遠去的木瑾,心下疑惑,挑高了眉問:“大哥,你們認得?”

蕭亦雲目光一閃,含糊應了句:“唔。”

說着擡腳往前走了,又回頭招呼:“楞着作什麽?母親該等的急了。”

蕭亦飛應了一聲,嬉笑着跟上。

木瑾一氣跑了老遠,估摸後面膲不見人了,方才停下腳步。

吉祥偷眼望着她,輕聲叫了聲“小姐!”眼裏閃過一絲擔心。剛那個是世子蕭亦雲,幾年不見,越發俊逸了,小姐剛才......

那件事情,她娘直到現在還不時地唠叨幾句,罵那個四小姐是個狐媚子,不要臉,搶了木瑾的親事。罵完木秋,又罵蕭亦雲:薄情寡義,退了親事。

末了,又雙手合十,向天禱告,祈求夫人保佑,讓小姐尋上一門好親事,必要越過那昌盛候府才好,如此,方能出一口惡氣雲雲,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大通。

木瑾喘了幾口氣,方回過神來,見吉祥一臉擔心地看着她,輕籲了口氣,一拉吉祥的手:“楞着作什麽?夫人呢?該等急了,我們快走。”

吉祥這才想起,忙引着木瑾望大殿奔去。

木嘉正與方丈告辭,見木瑾過來,交代了幾句,說是三日後來接她。

木瑾自是乖巧答應,老實地貼着劉夫人身邊站定,笑吟吟地目送木嘉離開。

“瑾姐兒!”

劉夫人喚她,她回頭,正對上劉夫人一臉笑得和藹.....

木瑾看着手中的簽文,迷惑不解“白雲初晴,幽鳥相逐”。

剛剛劉老夫人興致勃勃地拉着她去佛前求了一支姻緣簽。這會也探過頭來,望了一望,一時也不甚明白,拉了方丈過來,遞過簽文。

須發皆白的老方丈接過劉夫人遞過來的簽文,掃了一眼,并不多語,又遞還給了木瑾。

劉夫人止不住問了一句:“如何?”

老方丈但笑不語,只看了木瑾一眼,吐了二個字:“緣至!”再不肯多說。

劉夫人只得作罷,她原本想問一問木瑾的姻緣在哪,或者更想問一句的是:何時能成親?

這是她眼下最想知曉的。想到閨女與她報怨過:木嘉不放心木瑾,以往每個休沐日都回去,現時改為二個休沐日回一次,話語中不乏幽怨。

她心中咯噔一下。她雖口中開解女兒,心中卻想得更深遠:這兩人成親沒幾年,正該是如膠似漆的時候,俗話說,這距離遠了,感情應該更濃才對。不是有那話說:“小別勝新婚”麽?

可這為了妹子,遠了妻子,這事兒長了可不行。誰保得住,萬一有個什麽花花事兒,那找誰去?

是以,她巴不得木瑾早點嫁出去。

她嘆了一口氣,只得與方丈講起經文來。

木瑾告辭出來,把簽文撰在手心,心下思量了一會,不得果,也就放下:自己這世本就是偷來的,能有現如今這個身份,已是十分慶幸,至于姻緣,就一切随緣吧!

見劉夫人随方丈去了,想必沒個一時半刻地不會出來,就帶着吉祥與綠柳往廂房去了。

知琴與杜鵑已經在收拾了,雖只住兩天,但零零總總的也不少。木瑾在旁看了一會,自踱到院子裏欣賞起牆角一叢叢的蘭花。

她無聊地蹲下細看了一會,研究了每一片葉子,回頭見知琴幾個還未出來,正打算再度研究一下那邊瓦盆裏種的一株不知名植物時,忽聽得牆那邊有說話聲,間或夾雜着女人的啜泣聲。

她好奇,輕輕攀上放花盆的一溜青磚。她掂起腳尖,院牆上方有一溜镂空的花牆,木瑾個子高挑,過了半個頭。

怕被人看見,略矮身,透過镂空,竟望到牆下一個公子正摟着一個女子,軟語勸慰。她眼皮子一跳:蕭亦雲?

再細看那女子,可不就是梅氏?

正伏在他的懷裏,抽抽噎噎地哭着,嘴裏細聲地訴說着什麽。

蕭亦雲低頭親了一口她的發髻,在她耳邊柔聲低語,也是不知說了什麽,那梅氏也就破涕為笑,滿臉嬌羞樣子!

木瑾看了一會,也就無趣地收回目光,心道:原來兩處院子只隔着一道牆。又想,這兩人好好的屋內不待,跑來這牆角調情來了?

忽那邊房門一響,有人出來了,是蕭亦飛,那到哪都捏着一把折扇的騷包樣子,木瑾一眼就認了出來。

牆下的兩人早已分了開來,蕭亦飛笑吟吟地一點手中折扇:大哥......

手中扇子“嗖”脫手而出,卻是直奔木瑾而來,木瑾吓了一跳,“啊”了一聲,下意識地雙手抱頭,站了起來。

幾人刷地看了過來,蕭亦雲看着滿臉通紅的木瑾,訝然,繼而又浮起一層驚喜的微笑。

蕭亦飛一愣,沒想到是木瑾,搔了搔頭:“那個,木小姐,抱歉!可有傷着?沒事吧?”

梅氏擡起驚疑不定的眸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中意味不明......

木瑾尴尬地笑了笑,說:“剛剛有只鳥飛過,呵呵......”

忙低頭一縮,就要下去。蕭亦飛忙叫:“唉,我的扇子!”

話音剛落,“嗖”地一聲,一把扇子從牆那邊扔了過來,啪地一聲,掉在了蕭亦雲腳下,蕭亦雲一急:“瑾姐兒!”

梅氏霍地擡起了頭。

092梅氏

她之前就聽說,蕭亦雲先前與青州一家小姐定了親,不知何故,又退了親。

她原好奇,想着秋姨娘是青州來的,打聽一下,卻發現那個知書就是個鋸了嘴的葫蘆,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秋姨娘那幅樣子,她懶得向她打聽,沒得讓她看笑話。

後有次回去,向母親提起,母親卻拍了拍她的手,叫她莫操這些心。說現如今她才是世子夫人,只管籠絡住世子的心,管前頭那些事作什麽,沒得糟心。她一想也是,遂不再提。

現下,看蕭亦雲這幅神情,她禁不住疑慮心大起,不動聲色地叫了一聲:“世子爺!”語聲柔軟。

蕭亦雲回過神來,俯身去撿地上的扇子,卻被蕭亦飛搶先一步撈起,哈哈一笑,甩一甩頭,自出院子去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